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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柳暗花溟 -【奶媽疼你】《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1:36 AM     標題: 柳暗花溟 -【奶媽疼你】《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3-12-27 01:12 AM 編輯

【書名】:奶媽疼你(二手閨女)

【作者】:柳暗花溟

【內容簡介】:

  人都說胸大無腦,謬論!我胸大,就很有腦,不僅如此,還有……奶。

      兒子在哪裡?老公又是誰?一概不知道。

      於是只好先混進大宅門當奶媽討生活,不能浪費天生的資源嘛。浪費的人可恥的!

      內個……不管大的小的,都來,奶媽疼你。

      至於說很多天大的秘密,慢慢解,不著急。

      還有那個大變態和那個那個大陰人,不管你們地位多高、本事多大,

      本姑娘告訴你們一句至理名言:別-惹-奶-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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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1:43 A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4-23 11:59 AM 編輯

第一卷  奉旨當奶娘

第一章 救……我……

   哪裡有人會在墳地中醒來,而且還是亂葬崗?

   偉大的方初晴做到了。

   在意識到周圍環境的詭異和惡劣後,她驚恐得向天念出自救咒語:菠蘿菠蘿蜜,媽咪媽咪轟!
  
   然後起身就跑!可是……沒起來。
  
   頭一回體會到身體像灌滿了鉛一樣是這種感覺,似乎所有的精力全被抽空了,一點力氣也沒有,極度的疲憊和虛弱,身子還好像被無數只手拉向黑沉的水中似的,怎麼也浮不起來。
  
   而且,她的小腹空蕩蕩的揪痛著,兩乳卻漲得難受,雙腿間濕乎乎的。難道是大姨媽正在造訪?但這次的痛經現象似乎又太嚴重了些。
  
   不過眼見天色就要全黑,她無暇細思,藉由恐懼產生的力量,奮力爬起來,捂著肚子、披頭散發、跌跌撞撞、一步一血地往外跑。
  
   還好,這亂葬崗不大,沒走多遠就看到一條小路從樹林中穿過。此時,幽暗的小路盡頭正傳來馬蹄急促的響聲。
  
   “救……我……救……”她的體力本來就是勉強聚集起的,此時發現那青布帷幔的小馬車不是傳說中的幽冥車,而是人類所有時,喜得一口氣沒提上來,摔伏於地,又怕人家看不到她,拼命向前爬行,手臂奮力高舉,雙手五指箕張,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呼救聲。
  
   那馬車趕得很急,奔命似的,顯然沒料到有“東西”從亂葬崗竄出來。趕車人下意識地猛一勒韁,可憐的馬車立即發生了整體側翻。馬兒靈活,脫韁跑走了,可那趕車人卻如滾地葫蘆一樣,直摔到方初晴面前,眼神好半天才能聚焦,茫然望向她。
  
   搭車的話,應該先表示下友好吧!方初晴這樣想著,於是無聲無息地、慢慢地咧嘴微笑,努力露出八顆牙齒。
  
   趕車人與她對趴著,望著她……望著她……望著她……眼睛越睜越大,片刻後“嘔”的一聲叫,雙眼翻白,竟然昏死過去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位中年絡腮胡子的威猛大叔為什麼會有這個反應?方初晴很納悶,再抬頭望向歪倒的車廂,見到一名胖胖的阿姨正呈半爬的姿勢定格在車廂門邊,斜眼看向她,動也不動。
  
   於是她再度點頭微笑,以示友好,那阿姨卻大叫一聲“鬼啊”,之後就栽倒在地,再不出聲了。
  
   這下方初晴也害怕了,因為那阿姨說到“鬼”字……難道她身後跟著什麼?猛然回頭,空空如也,但天幕已經變成深灰,慘白的新月無力地掛在半空,再搭配著突然響起的夜梟的悲鳴、烏鴉的嘎叫,令她的汗毛全豎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爬起,本能地鑽進唯一可以躲避的車廂中,壓根沒想到是她的形象和行為把人家兩個無辜的人嚇死過去了。
  
   她哆嗦著在車廂裡待了一會兒,並沒發生什麼事,於是壯著膽探身到車外看看,見外面除了夜幕更深之外,連鬼影子也沒一條。
  
   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她一邊想一邊觀察車內,發現半身在裡、半身在外的胖阿姨的大腿下壓著個鼓漲漲的包裹,於是想也沒想就奮力搬開那條大腿,卷了包裹走人,也辨不出東西南北,只想離這個亂葬崗越遠越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繞過一個小山坳,算是到了隔山之地,有鬼也追不來了。而和所有的荒野電影一樣,不遠處有座破廟影影綽綽的隱現,廟前還有一條清亮的小溪。
  
   方初晴不想住破廟,既怕遇到流氓,又怕遇到惡鬼,可現在的情況也輪不到她大小姐挑挑撿撿,更別提訂房間了,只好有什麼算什麼。因為身上太難受了,所以她在進廟之前,先找了個僻靜處,就著溪水清理檢查一下自己……還有從馬車上順來的東西。
  
   包裹裡有裡外三新的女裝兩套,一春一冬,包括小衣、中衣、裙子、外衫、馬甲和繡花鞋,看尺寸一定是胖阿姨新做的,還沒上過身。另有一包類似於餡餅的面食、一只繡著俗麗花朵的荷包、梳子、銅鏡等物。可惜荷包中只有少量銅錢,約二三十枚的樣子。
  
   而這個身體……這個她因重生而獲得的身體……天哪……居然是個剛生過寶寶的女子之軀。腿間的血跡、還沒完全收縮回去的腰身、飽漲的乳房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原來不僅是下腳處,就連她重生的機會也是沒的選擇的,趕上什麼就是什麼!她在現代可是單身貴族呀,怎麼一眨眼就成孩子媽了?真歹命!
  
   但是作為產婦,怎麼會被扔到亂葬崗呢?而且身邊沒有孩子?想來想去,也只有三種解釋。
  
   第一:她死於生產,母子皆亡。畢竟古代女人產子是很危險的,可以說是一腳踩在鬼門關上。而她身上穿的衣服和亂葬崗的存在能證明她確實是身在古代。
  
   可這樣一想,又覺得“她”的家人也太狠毒了,因為沒生出下一代,就把她胡亂扔到荒郊野外,連一張草席都不給,幸好沒遭到野狗的襲擊,要知道別“人”好歹也要葬一下的。於是引申出第二條猜測……
  
   第二:她婚前不檢點,未婚先孕,現在又母子雙亡,家人嫌丟人,自然隨便處置了她的屍體。但,孩子的屍體呢?於是引申出第三條猜測……
  
   第三:她生了妖孽,於是當場給愚昧的村民打死,然後扔到了這裡,那妖孽的肉身自然是火燒成灰了。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大概也只有這幾個可能了吧?不過她不知道她的新身體在這個時代是什麼身份、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不知會不會被人發現?這倒是個危險,倘若被人認出來,怕是真會把她當成妖物,直接燒死了事的。
  
   不過不管多麼沮喪,她還是先清洗血跡,根據對溫度的感知換上那套大碼春裝,把暫時不穿的冬季套裝中的小衣簡單制成衛生綿,汲上大兩號的繡鞋,再好歹梳梳頭,洗洗臉。
  
   然後,借著明亮的月光,借著銅鏡和溪流,她認識了一下自己的新肉身,發現了自從穿越來的第一件好事。這個身體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長著一張漂亮的臉,不是溫柔秀麗型的,而是很明艷的那種,眉目間顧盼生輝,如果不是剛生過孩子,身姿也頗搖曳,居然是個美人。



第二章 吃錯藥了

   美中不足的是,當她仔細檢查雙手,發現她的新手雖然漂亮的可以媲美手模,可惜掌心中有好幾處硬螢,顯然是做粗活造成的,看來不是富裕人家出身。
  
   唉,既來之則安之吧!老天對她不薄,剝奪了她生命的同時,給了她另一個生命、另一段開始。重要的是,在她重新開始時,他老人家備下了兩個莫名其妙昏倒的人讓她搶劫,走不遠還有棲身之地,居然連水源都齊備,實在對她照顧得很。
  
   (老天爺兩手一攤,極之無奈地說:不是我安排的,真的不是我特意關照你。一切全是巧合,暈死的人也是你嚇的,關我什麼事?)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做人就應該心存感激。睡在破廟的佛龕下時,方初晴對自己說。同時,她把離奇死亡繼而穿越的事仔細回想了一遍,算做對前世的告別。
  
   她的死因比較奇特,說白了就是吃錯藥了。她是地球人口中百萬分之一的極度過敏體質,誰要是跟她有仇,只要稍微在她的飲食上用點心,就能直接結果了她的小命,海鮮、堅果、牛奶……很多美味的食物都是她的毒藥,所以她一直很小心來著。
  
   但這次,她是誤吃了黃胺類藥物。
  
   在彌留之際,她隱約聽醫生說,這類過敏一般程度輕微,頂多就是惡心嘔吐,嚴重的就是過敏性休克或者喉嚨水腫,可她卻是喉嚨迅速腫脹閉合,很快就死於窒息。
  
    很冤枉呀,她記得仔細檢查過消炎藥,難道是有人換過了?那麼這就是謀殺,可惜她無處伸冤,直接就穿越了,過程中沒遇到神或者瘋狂科學家,也沒有隧道感,就這麼附了這個“體”上,就像在電影院換個座位般簡單。整個過程她意識清醒,沒感覺痛苦,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科學原理或者神怪傳說造成的。
  
   不過,總之,她重生了。
  
   她在現代沒什麼可留戀的人和事,雖說死得奇怪,但執著於死因於事無補,這樣了無牽掛的,就當是出國,永遠也不回去就好了。
  
   只是在現代時,她曾經聽生過寶寶的朋友說,產婦在坐月子期間不能沾涼,不能勞累,不然會得月子病,可她今天似乎什麼禁忌都犯了。唉,怎麼這麼倒霉呢?以前是極度過敏體質,重生後換了個身體,卻還可能落下病根,也不知道將來發財了,能不能請有名的婦科醫生調理好。
  
   胡思亂想中,疲憊之極的她睡著了,連個夢也沒做,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後她吃了點東西,又用破廟中的殘存瓦罐舀了清甜的溪水喝,最後檢查了下周圍的環境,確定現在是深春或者初夏時節,而此處沒人煙及野獸出沒。鑒於才生產過的身體不宜過度運動,她決定在此修養幾天再走。
  
   五天裡,她吃光了干糧,數清了她的流動資產(共三十一文銅錢),還把換下來的髒衣服和那套嶄新冬裝鋪在佛龕下,弄得像個小狗窩似的,晚上一點不冷。白天她就積極進行恢復身材和體力的運動,順便展望一下未來。最後一天她還遙望著飲煙找到個小村莊,用所有暫時不需要的衣物換了口熱飯吃,順便打聽打聽這裡的基本情況,並借宿一夜,第二天就輕裝踏上了人生的新征程。
  
    原來,此處不是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而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時空。在人種、文字語言和生活習慣上,均和中國明清時期差不多,物質上甚至還更豐富些,武力還是以冷兵器為主。在政治局勢上有點像中國的春秋戰國,但沒有大規模戰亂,只是偶有紛爭。
  
   此片大陸共有五國,國名就是國主的姓氏,江、馬、宋、陳、圖。除了雄踞北方的圖國霸道強悍、武國超群、不管缺什麼都到處行搶、外加強迫其他四國歲歲進貢外,她好狗運的穿越到了一個相對和平的年代。而她目前所在之地是江國,國主江無憂,國都和政城,北方邊界與圖國接壤,是唯一可以對圖國的淫威進行抵抗的二等強大國家。
  
    而一般情況下,城市的工作機會比較大,何況方初晴穿越之地正是江國的京都近郊,所以她像所有進城務工的鄉下妞一樣,直奔和政城而去。
  
    本以為身上那三十一文錢可以為她爭取幾天的緩沖時間,沒想到進個城就花了二十五文的入城稅,逼得她必須立即找到工作,不然晚上就要露宿街頭。
  
    可她在現代是學計算機的,到這裡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又沒其他一技之長。關鍵是她的前身就是34D的傲人胸圍,現在這個身體也是一樣,而因為有奶水,顯得更加飽滿,根本沒辦法女扮男裝。而這個時空的女人雖然可以隨意上街,貌似開放,但工作機會卻少得可憐,偏偏繡花、下廚、女紅這些東西她又不會。
  
    愁人呀,還說好好走自己的新人生路呢,現在卻連最基本的民生問題也無法解決。
  
    方初晴轉悠了整整一天,接近黃昏時分還一無所獲,不禁又是沮喪、又是煩躁。聽說和政城雖然沒有宵禁,但衙門在晚間的巡城也是很嚴格的。不然干脆被抓吧,這樣至少有了睡覺的地兒。
  
    她走累了,見前方有一間兼賣包子點心的茶棚,干脆奢侈了一把,花一文錢買了碗可以隨意蓄水的粗茶,順便吸吸包子的香氣解饑。
  
    喝粗茶是沒有座位的,“客人”就蹲在茶棚外的一溜兒空地上,此時因為快晚飯時間了,諾大的地方就方初晴一個人,而一棚之隔的裡側,也只坐著兩個八卦臉的中年大媽,一個是肥婆,一個是麻婆。
  
    方初晴能從疏漏的竹棚外清楚地看見她們,當然也聽得清她們的對話。
  
    麻婆一臉愁容地歎了口氣道,“唉,真作孽,今兒我的老腿都溜細了,也沒找到合適的,明兒還不知道要怎麼遭罪呢。”說著還在腿上捶了兩下。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1:46 A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4-21 11:55 AM 編輯

第三章 自己薦工

    肥婆似乎挺巴結麻婆的,聞言陪笑道,“還是為沈府找奶娘的事嗎?其實我二侄兒媳婦才養了孩子,那奶水可好,人也干淨伶俐,王家姐姐何不帶進沈府看看,就算不成,也讓她見見世面。”
  
     “這當口哪敢隨便往府裡帶人,要見世面可別挑著這個時候。”麻婆瞪了肥婆一眼,責備道,“沈府的奶娘是隨便找的嗎?至少也得是秀才妻女,小門小戶的貧寒婦人,人家嫌奶粗,污了小少爺的頭一口,將來可怎麼得了?唉,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奶奶可憐,生就溫柔敦厚的性子,又是知書達理的出身,偏偏命苦,嫁過來五年無子,年輕輕的,沅大爺還病歿了。好在天可憐見,留下這對雙生遺腹子,大奶奶將來還好有個指望,要不然當時就隨了大爺去。所以哪,這對小少爺可是金貴得緊,我這擔子也就重了,找不到好奶娘,真有個什麼,我哪擔待得起。”
  
    麻婆滔滔不絕地長篇大論,肥婆卻深以為然,再不提舉薦自家人的事,陪麻婆喝了半盞茶才道,“不過像沈府這樣的極富貴人家,奶娘不是應該早就找好了嗎?何至於這時候再勞動王家姐姐的腿腳?”
  
    麻婆又歎了口氣道,“原就是這樣。太太憐惜大奶奶孤苦,親自派人找了兩、三個合適的奶娘備著,其中有一個還是個官家女眷呢。可沒成想,臨到這對小少爺降生,奶娘的奶卻都不能用了。”
  
    “這怎麼說?”肥婆瞪大一對豬眼,八卦之魂瘋狂燃燒。
  
    茶棚外,某晴的耳朵豎得比兔子還要長,肚子裡丁點食兒沒有,卻還有心思偷聽豪門秘辛,可見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八卦的。
  
    麻婆猶豫了下,要為主家保密的決心最終沒能抵擋傾述的欲望,俯下身子低聲道,“自家姐妹,告訴你也沒關系,只是你莫要對外人講,這可是沈府裡出的大事。那幾個奶娘在小少爺出生那天一起莫名其妙地中了毒,奶水可用不得了。偏偏大奶奶一點兒奶水也沒有,怎麼也摧不出來,這都整整兩天了,小少爺們就喝口羊奶渡渡小命兒,成日價哭鬧,瘦得小身子骨還不到一尺三寸大。再這麼下去,沅大爺這一脈怕是要絕了。唉。”
  
    肥婆咂嘴搖頭,唏噓不已,似乎表示無限同情,然後又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道,“莫不是二爺屋裡頭的干出的好事?府上瀾二爺出征未歸,恐怕山高皇帝遠的,管不了他屋裡的那幾個小浪蹄子。”
  
    “真是該打嘴了,可莫混說!這回要不是二爺院子裡的景鸞懂醫理,發現那些奶娘們唇色不對,只怕小少爺已經中毒了。”麻婆輕拍了肥婆一巴掌,“再者,雖說老爺鎮日價待在別院裡不大管事,太太又心慈面軟,能鎮著府裡妖魔鬼怪的二爺還不在,但諒那幾個不正經的糧食也不敢這麼做。誰不知道太太最疼大奶奶,瀾二爺對這位小嫂子也敬重得很,哪個不怕千刀萬剮的敢隨便暗中使絆子?依我這昏花老眼看,八成是外頭的高人使的陰招,沅大爺在世的時候,和瀾二爺一起可得罪了不少朝中權貴,誰知道哪個缺德的對人家的孩子下手?斷人子孫,也不怕損了陰德!我呸!”
  
    肥婆點頭稱是,跟著罵了一回幕後黑手,然後繼續八卦道,“不是我犯賤說嘴,府上的瀾二爺也真是成個問題。年紀也不小了,那麼大的本事,那麼高的爵位,又生就一幅好模樣,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偏偏不正經娶妻,不三不四的女人倒一個一個地往家搬,也不管髒的臭的,都放在屋裡頭,隔三差五還送出幾個來,太太也不管管!”
  
    麻婆搖頭歎息道,“瀾二爺自小脾氣就硬,想做的事任誰說出大天去也管不了,老爺也是半點招數沒有的,凡事都睜一眼閉一眼,太太那性子又菩薩似的,也就由著這混世魔王了。再者,他這幾年他建了這麼大的功業,擔著半壁江山,連家主和族祖們都不惹他,別人誰敢再說個‘不’字?”
  
    “可惜了那麼多姑娘小姐白白惦記著。”肥婆也跟著歎息。
  
    接著,兩人又閒嘮了會兒,卻沒什麼有營養的猛料了。方初晴靈機一動,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繞過茶棚,恭恭敬敬地對兩個大媽施了一禮,學著這邊人的腔調和稱呼道,“兩位媽媽,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她的出現,明顯嚇了這兩個大媽一跳,大概沒料到角落裡蹲著人,生怕剛才的話給人聽了去,不禁面面相覷,露出些驚惱的神色來。
  
    方初晴才不會傻到自暴是偷聽者,低眉順目地道,“小女子受人指點,聽說媽媽們要招奶娘,特此前來自薦,不知有沒有那個福氣。”
  
    兩個大媽又是一愣,目光同時掃向方初晴豐滿的胸部,那肥婆甚至還討厭地用手指輕戳了戳道,“奶水看起來不錯,不過想必你也打聽了,沈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不知小娘子打從哪兒來?家裡是做什麼營生的?”剛才麻婆教育她,現在她又教育起方初晴來。
  
    方初晴早在破廟之中就編好了自己的身世,因此此時娓娓道來,看起來分毫不摻假似的,甚至還掉了兩顆眼淚,說明自己本是馬國之人,姓方,因為丈夫在江國做生意,許久未歸,這才帶著八個多月的身孕千裡尋夫,沒想到卻尋到丈夫已經在他鄉另娶,並跑到陳國的消息。她心中急痛,加之孕期長途跋涉,孩子一落地就死了。如今她孤苦一人,無依無靠,也沒有回去的路費,只好自尋生路。
  
    這遭遇,真是慘哪!
  
    關鍵是她是“外國人”,等閒人查不出她的底細是真是偽,假如她沒遇到熟悉這軀體的熟人的話。而且她那根本不存在的老公並沒有死,而是另娶逃走了,這樣淒慘值不僅直升兩倍以上,也省得她再編老公死在哪裡,得的什麼病之類的謊言了。那些,是比較容易調查和揭穿的。
  
    之前她還謹慎的調查過,這個時空雖然也有戶籍制度,但管理不是很嚴格,比方江國就有不少從其他國逃過來的農民,也有大量被拐賣的奴隸,這些人都是沒有戶籍的,其中格外老實的,不過在官府錄個名。
  
    這些黑戶有的做苦力、有的做小生意、也有一些做那見不得人的骯髒事,很少有人去管他們的身份為何。租房、雇工、做買賣時,也沒人非要看身份文牒的,除非是犯了大事,才會有人細查。
  
    而如果他們手上有了錢,買個戶籍也行,相當於黑身份證了。這就好像是現代,雖然人口管理都電腦聯網了,可照例有大量盲流存在。
  
    所以她早想好了,假如有人問起她,她就說身份證明丟了。她一個才喪子失夫的無害小女人,還長得挺美的,誰會跟她較真?
  
    還有,在她看來她目前很難在這個世界生存,當苦力沒那身板、上飯館和成衣鋪沒那手藝、當丫頭沒了那豆蔻年紀、做花魁又沒了當清倌人的金貴、真正賣身葬啥吧,又怕遇到搶人不給錢的流氓,她唯一有的資源就是奶水了,那麼也只有當奶娘一途。
  
    等賺了錢,她就可以做點小生意,將來當個大富豪也說不定。可目前她只能用奶水賺第一桶金,反正那奶水也不能自己喝了,浪費了多可惜呀!
 

 
第四章 多管閒事的代價

  麻婆和肥婆聽了她的自我介紹,也覺得她確實可憐,不過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孩子一落草就沒了,沒吃過奶,你那奶水不是應該回去了嗎?竟然還有?”
  
    方初晴唬了一跳,因為沒有經驗,哪知道這些細節,幸好腦子轉得夠快,假裝抹了抹眼淚道,“我那可憐的兒啊,只在這世上活了一天,吃了我幾口奶就去了,這和一落草就沒了有什麼區別?”
  
    “唉,這才扎娘的心呢,還不如直接去了,免得牽掛。”肥婆歎了一聲,很同情。
  
    麻婆也是,但還是不能收她,只道,“沈家不比普通豪門,府上的瀾二爺、還有歿身的沅大爺可是當今聖上的拜把兄弟呢,將來子孫要承爵的。寒門小戶的出身的奶娘都不要,何況你也算個來歷不明的。不過你也別傷心,咱們都是行善的人,看你也像是個識文斷字的斯文人,哪能真讓你走投無路?這樣,我給你想著,但凡有要奶娘的地兒,我一准兒介紹了你去。”
  
    方初晴也不是白癡,自然知道她這身世和經歷是進不了沈府的,再說她也不想進那種大宅門。以她的職場經驗來說,越大、越有錢的地方越復雜,她不願意陷身進去,有道是有錢的地方就有江湖呀。
  
    她突然跑出來的目的就是博同情的,能找個普通有錢人家當奶娘就行。那麻婆在肥婆面前總有意無意擺出居高臨下的模樣,絕對會表現出自己是說得上話的大人物,不會拒絕幫她的,那多跌份兒呀。而現在目的達到,她就想繼續磨上一磨,最好今明兩天就能讓她不管進哪家去,好歹有個容身之處再說。
  
    正要再表演一番苦情戲,就聽到旁邊賣包子的鋪位傳來一陣爭吵聲。她本不想八卦,但那兩個大媽卻以最快的速度湊了過去,她也只好跟著。
  
    看了會兒,才看明白是一個乞丐想要乞討一個破損的包子,可掌櫃的就是不給,於是那乞丐就賴著不走,還長篇大論的講了一套類似於什麼:一念之仁,會有厚報;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人間的廢話。
  
    掌櫃的很不耐煩,於是破口大罵。可那背部挺得筆直、氣定神閒的乞丐偏偏極有耐心,還唐僧一樣嘮哩嘮叨,掌櫃的聲音大,他包管比掌櫃的聲音再高一倍。一來二去,兩人吵得越來越大聲,引得街上行人圍觀,只當看免費的滑稽戲了。
  
    “這位掌櫃,你怎麼就算不明白呢?一個包子只需要兩文錢,卻能換來你的慈悲之心,說不定在佛祖那裡還記下了名,怎麼說你也是賺了,何必這麼執著,不肯施捨於我?”乞丐慢條斯理地講。
  
    掌櫃的兩眉之間擰成猙獰的“川”字型,頭頂都似乎冒火似的叫,“我寧願把這包子拿去喂狗,也絕不給你!年紀輕輕,人高馬大,自己不下苦力氣賺錢,卻跑來討飯,羞也不羞!”
  
    “我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這和掌櫃你是否肯施捨,完全是兩回事。有道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與人為善……”
  
    “滾!”掌櫃暴吼一聲,打斷那乞丐。
  
    不過那乞丐卻似乎並沒有嚇到,才要回嘴,方初晴突然躍眾而出,打算管管閒事。
  
    她看得出來,剛才那乞丐欲說話前脊梁先一挺,那是要加大說話聲音的表示,如果再這樣下去吵一輪,這掌櫃的肯定給氣死。到時候兩個八卦大媽就沒心情聽她訴苦了,所以不如她來當個合事佬,這閒事了了,她好繼續演戲。
  
    “這位掌櫃的還真不會算賬呢。”
  
    方初晴一開口,就立即吸引了圍觀群眾的視線。畢竟一個年輕貌美、身段誘人、看起來還受過教育的小娘子,比之油赤麻花的包子老板和髒兮兮地叫花子養眼多了,就連那掌櫃的和乞丐也向她望了過來。
  
    “這位小娘子有何話講?”掌櫃仍然氣呼呼的,但對方初晴態度還好。
  
    “我想,您開門做生意是為著養家糊口,不是為了和別人抬槓生氣來著。”方初晴努力講道理,“一個包子兩文錢,何況這個還破了,他一個乞兒怪可憐的,您就是賞與他,也陪不了本,何必放著河水不洗船呢?您有了這份善念善心,難保老天不保佑您將來發家致富,讓街坊鄰居都來光顧你的生意。而且現在正是一天中包子買賣最好的時辰,您和他在這裡起了爭執,耽誤了生意,等包子涼了無人肯買,損失不是更大?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說完又轉身面向乞丐,擺出苦口婆心的樣子來道,“你也是的,怪不得掌櫃的罵你。看你身體很好的樣子,到碼頭去搬貨物也能賺出飯錢,為什麼非得放下男人的臉面自尊,對人家手背朝下?再說了,你以為你只是要一個包子,不會令人家損失什麼,可人家畢竟小本生意,今天你要一個,明天我要一個,後天其他乞丐都來要一個,你要人家還怎麼賺錢養家?我理解餓肚子的苦處,可你也要為別人著想才行。”
  
    她一邊說一邊摸出個銅錢,遞給那乞丐道,“這個錢給你,不是施捨,是為了培養你正當消費……呃……就是正當花錢的感覺。要你知道花自己賺的錢,心裡多麼踏實舒服。”
  
    那乞丐愣了一愣,很意外、很玩味地看著方初睛,之後邊句道謝的話也沒說,徑直拿過那文錢就去買包子。
  
    “可是一個包子兩文錢。”那掌櫃摳門得可以,雖然方初睛也算給他解了圍,但他下意識地仍然不肯讓掉這小利。
  
    方初晴看到他那守財奴的模樣也有些怒了,走上前去道,“你這個包子破了,就該折價處理。要麼,你干脆把包子賣給他,要麼……”她動動胳膊肘,拐了一下乞丐的肋下,“你用手抓那個包子,留下幾個黑指頭印,看這包子誰還會要。”哼,她就不信,那掌櫃捨得這一文錢不賺,白白扔掉那包子!
  
    果然,那掌櫃的嚇了一跳,加上圍觀眾人都罵他不識好歹,辜負了美貌小娘子的一片好意,這麼吝嗇將來一定倒霉之類的話,連忙包好那個破損的包子,打發乞丐離開。
  
    方初晴長吁了一口氣,心想可算把這破事了了,但當她回身四顧,卻只剩下出涼氣兒的份了。吵架事件結束,圍觀群眾散去也就罷了,為什麼兩個八卦大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在她日行一善的時候,人家嫌她麻煩,趁機甩了她?真沒天理,好不容易找到的機會,卻讓兩個假裝善念的婆子給糊弄了。
  
    教訓呀,這就是多管閒事的好處。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1:49 AM

第五章 皇帝就是這個德行?

 “這位姑娘,如此愁眉不展,可有什麼難解之事?”方初晴正發愣,那乞丐突然湊近了,文縐縐地問。

  啊,這會兒覺得他聲音還怪好聽的,怎麼剛才吵架時沒聽出來?

  方初晴遷怒性地瞪了乞丐一眼,劈手奪過包子,施施然往偏僻的地方走。沒想到那乞丐還挺知情識趣的,也不多話,只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了很久,眼見四周無人,方初晴打開紙包,把那包子掰成兩半,因為手勁用得不好,一半餡多,一半面多。

  她猶豫一下,之後堅定地把面多的一半包子塞到乞丐手裡道,“男人家消化得快,多吃面食更搪時候。”說完也不等那乞丐反應,先在自己那半個包子上咬了一口。

  真是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蜜不甜,不過普通的白菜豬肉餡,可落入方初晴的饑腸,卻美味得無與倫比。她舒服地歎了口氣,停頓了一會兒,又級小心地咬下一小口,細細品味。

  “有那麼好吃嗎?”那乞丐好奇地看著方初晴享受的樣子,遲疑地舉起他那半少餡多皮的包子,三兩口就吃完了,搖搖頭道,“很一般呀,並不太好入口。”

  那是你不餓,可惜那半個包子進狗肚子了!方初晴哼一聲,暗道。然後,繼續以極慢的速度吃著,一小口一小口,每口至少咀嚼二十幾下,看樣子不是欣賞,簡直算是陶醉了。

  那乞丐歪著頭,感覺看她吃飯比自己親自吃都香甜,不禁大感興趣,贊道,“你吃飯的樣子真文雅。”

  “文雅個屁。”口腹之欲不能滿足令方初晴大暴粗口,“要是現在我面前有一只燒全羊,不行,肉量不夠,應該說是烤全牛,我就立即撲過去,抱著烤牛,大塊大塊撕咬著猛吃,半小時內保證吃光。現在我這樣,完全是為了止餓。你知道嗎,人的饑餓和飽腹感是由大腦控制的,那個有時間限制,如果你吃東西超過二十分鍾,大腦就會發出你已經飽了的信號,那樣我就不會感到餓了,所以我細嚼慢咽,就為了拖時間。”

  幸好,這時空的時間概念和現代地球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鍾,一分鍾六十秒,不是按中國古代的時辰計算的,而且鍾表也已經存在。

  “真的?”乞丐繼續好奇。

  “完全是騙人的。”方初晴又是挫敗又是惱火。本來這是她在減肥時學習的方法,但如果一日三餐俱全時,這招還好,如果真餓個一天,前幾天還總是半飽,這說法簡直騙人。現在她就算真吞下頭牛,大概也感覺肚子沒什麼著落。

  太餓了呀!是不是因為產後要恢復體力,所以導致饑餓感格外強烈?以前她外號方駱駝,在公司加班一整天都可以不吃東西,那時也沒餓到這樣前心貼後背的。

  “包子也分吃了,你還跟著我干嗎?我窮得一個子兒也沒了,再不能幫你,你自求多福吧。”見那乞丐沒有要走的意思,方初晴沒好氣地說。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乞丐輕笑了起來。方初晴有瞬間的錯覺,感覺這乞丐氣質超群,雖然衣衫襤褸、滿身髒污、亂發遮面,但那雙眼睛卻像寒星般吸引人。

  應該是這麼形容的吧?言情小說都這麼寫,雖然方初晴想像不到寒星帶給人類的真正感覺,但她既然沒辦法描述,也只好引用一下,反正對上那雙深黑的眼睛,她身子一激靈,實話都說出來了。

  “唉,我撒謊了,其實我身上有六文錢。喝茶用掉一文、吃破掉的包子花掉一文,現在還有四文,咱們一人兩文,明天再找不到生路,至少每人還能再買個包子,捱過一天。”說著,拉過乞丐的手,把兩文錢塞到他手中。

  奇怪,這要飯的居然有一雙干淨的手,虧她剛才還以黑指印威脅賣包子的老板。他的手修長,掌心干燥,手指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呈自然的杏仁狀,顏色鮮潤,證明長期營養充分。

  這可不像乞丐應有的手!

  方初晴疑惑了,懷疑的盯著眼前的乞丐。他不是微服私訪的官員吧?八府巡案一類的。難道這地方的人也時興這一套?

  “真的肯把你全部身家的一半給我嗎?很大方呀。”乞丐舉起手,望著掌心中兩枚略顯骯髒的銅錢,“你自己留著,豈不會捱過兩天?”

  “一天兩天有差嗎?不如結個善緣。”方初晴回答得聰明,不多嘴問。她方駱駝初來貴寶地,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太詳細地好。沒根沒基的人,裝聾作啞是保證安全第一的不二法門。

  “乞丐”又是一笑,“我這人從不欠人,你請我吃包子,我就請你吃宴席,保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騙人吧?”方初晴假裝不信,其實是在赤裸裸地試探。

  “乞丐”沒有辯解,而是拍了拍手掌。

  方初晴只覺眼前一花,耳邊傳來“嗖嗖嗖”的風聲,再定晴細看,原來偏僻無人的小巷子裡突然冒出了十個人。那“乞丐”身後呈扇形站著四個練家子,兩陽剛兩陰柔,攻與受的配對,再遠些還站著兩組,每組三人,都是一個持紙筆的文化中年搭配兩名架著他們的年輕地痞型壯漢。

  這什麼路數?方初晴眨眨眼睛。難道還有人現場紀錄嗎?他們是娛樂圈的?她現在這德行……怎麼對得起觀眾?萬一露了臉,以後還怎麼混?

  “都記下來了嗎?”方初晴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乞丐”就昂然問道。

  “記得清清楚楚。”兩名文學中年齊聲答。

  “可曾憑著本心,沒有說謊?”“乞丐”再問。

  “天地為證。”文學中年們指天發誓。

  “乞丐”輕呼了一口氣,點頭道,“那就好。現在擺架醉仙樓,朕要請這位姑娘吃一餐飽飯,以報半包之恩。”

  “是,皇上!”這回,所有突然冒出來的人轟然應聲。

  方初晴全完呆了,像咬了鉤的魚一樣張著嘴合不上,而且也說不出話來。擺架?朕?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對方這一群人不是拆白黨或者瘋子吧?難道……這小乞丐真是皇帝?難道……皇帝就是這個德行?



第六章 所謂公平

 穿越對於方初晴而言都沒有很驚訝,但現在這個情況卻著實嚇到她了,大腦完全停轉,以至於被簇擁著到了一間超大超豪華的酒樓,幾杯溫酒下肚後,還沒緩過神來。

  “怎麼,還不相信朕是江國國主嗎?”乞丐,不,皇帝問。

  方初晴眨眨眼。

  乞丐同學露出真身的開始,她確實不太相信。哪有這麼巧的,管個閒事就管到皇帝頭上?而且乞丐與皇帝的地位差也太劇烈了,這種變化很難令人接受。但是當她細心觀察到現在,就不由得她不信了。

  在醉仙樓前,當那兩位文學中年昂首挺胸地往大門裡一邁,酒樓裡富貴逼人的東主立即就跑過來,前倨後恭地親自侍候,而當文學中年恭敬地請一名乞丐堂而皇之的直入最高級的清幽雅間時,那東主連個屁也不敢放,眼睛更不曾抬起半分,絕對是跪接跪迎級別的執禮。

  然後,乞丐同學摘掉髒兮兮地假發,洗了黑白相間花斑臉,又換了件衣服,整個人就煥然一新了。雖不是龍袍玉帶,只一襲淡青色長衫便裝,頭上也沒王冠,但那龍行虎步的氣度,最高上位者的氣勢不是普通人能夠具備的。

  再然後,方初晴“無意”間瞄了一眼窗外,看到本來平靜的街面上突然湧出很多官兵,隱隱約約把酒樓保護了起來。只因乞丐同學說不要擾民,所以酒樓的正常營業還在繼續,但周圍的空氣都瞬間變得莊嚴神聖,普通顧客能踏踏實實吃得下飯才怪。

  最後的佐證是眼前的兩對攻受組合……攻的腰間都掛著腰牌似的東西,神態如狼似虎的。受的聲音尖細,對別人表情傲慢,對乞丐同學則滿臉奴才相,擺明是大內侍衛和太監。

  如果說這些證據都不能讓方初晴相信乞丐就是皇帝,那她就是大腦進水、小腦萎縮、鼻子長耳朵大的那一類人。括號,不是說大象。唯一讓她還不能確定的就是不真實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餓得出現了幻覺。

  於是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結果疼得她呲牙咧嘴,兩滴歡樂的淚水滿溢在眼眶,將出未出。淚水蒙蒙中,她幸福的望著眼前人,心中感歎自己的好狗運!送了半個包子給乞丐,還是餡少的那半,結果那人居然是皇帝。這下不用辛苦勞作了,半文錢能換來足夠她半輩子吃香喝辣的賞賜,至於奶水……誰還在乎賺那兩個小錢。

  朋友們,日行一善果然很必要呀!

  “見了皇上居然不跪,這女人不是被嚇傻了吧?”一個太監笑道,一方面諷刺方初晴,一方面諂媚地逗皇帝笑。

  皇帝果然笑了,不過比較善意,而且特別喜慶。

  江國皇帝叫江無憂,長得著實不賴。二十七、八的年紀,高大斯文、五官清俊、難得是笑起來眉眼彎彎,雖然有著皇帝的威嚴,但笑容卻超可愛,給人春暖花開的感覺,非常有感染力。不過方初晴心中斷定這皇帝是一肚子壞水那種人,不是江無憂城府不深,讓人看出了什麼,實在是女性的直覺。

  她站起身,心想跪就跪吧,反正她拜的是金山。但她的屁股才一離椅子,江無憂就以手中折扇輕壓在她肩上,令她又坐了回去。

  “小德子,這位方姑娘讓朕贏了與右師王爺的賭約,是有功之人,可以免跪。”江無憂看起來很高興,“朕從不欠人情,向來公平,方姑娘既然請朕吃了半個包子,朕就回請方姑娘吃一餐好飯。方姑娘助朕贏得賭約,那麼朕索性再賞個恩典……除了佛祖道祖外,姑娘以後可以不跪任何人。”

  啊!方初晴心裡慘叫。

  這麼大一張中獎彩票,就讓江無憂隨便給兌換了?跪一跪有什麼關系,關鍵是她後半輩子的米蟲生活呀!這個皇帝也太摳門了,還美其名曰公平,請他吃半個包子,他就只管她一頓飽飯,幫他贏了不知是什麼玩意的賭,他就賞了個無關痛癢的東西。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啊。作為普通小老百姓,能有多少機會見到皇上?!此時不敲詐,更待何時?

  “那……民女還送給皇上兩文錢,不知皇上……要給民女什麼樣的公平?”咬著牙,壯著膽,方初晴翻開了小茬。問完,偷瞄了眼江無憂興味的神情,心裡直發毛,但同時又鼓勵自己,常言道人為財死,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反正是白撿的一條命。

  但是……這死皇帝不會還給她四文錢以示慷慨吧?看他的樣子做得出來哦!雙倍嘛。早知道一文錢一文錢分開算,他總不好意思總是銅錢對銅錢。

  “大膽!皇上賞賜,你不謝恩就該拖出去打板子了,居然還敢開口索要嗎?”另一名太監喝斥道。

  方初晴嚇了一跳,才要辯解,江無憂又接過話去,溫言道,“小行子,方姑娘這事提得好。雖然那兩文錢是禮物,但回禮也是應當的。”他以折扇輕輕敲著桌面沉吟,那一下一下的咚咚響聲,似乎是敲在方初晴的心上似的。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等待宣判時是個什麼滋味。要不,也別太貪了,給不了金山,還個小小的銀山也行。

  “這樣好了。”片刻後,江無憂做了決定,“以錢還錢太俗氣了,不如朕介紹方姑娘到沈府去當奶娘吧?反正方姑娘本來就有這個打算,朕就成全於你,到時你自食其力,能賺很多錢,也算朕數倍奉還了。李不、李好,吃完飯你們倆就去傳朕口諭:說朕驚聞沈府的小世子無食果腹,甚為憐惜,今路遇奶娘一名,特為舉薦。不過要說明,此奶娘的任何行事都與朕無關,留不留用、簽什麼樣的契約、守什麼規矩、不必看朕的面子,一切按他們府裡的規矩來吧。記著,不要驚動沈氏夫人,直接送到沈沅的院子裡。少夫人……才產下麟兒,也不必跪著接旨了。”說到這兒,神色略一黯,不過方初晴沒看出來,正氣得咬牙切齒。

  此皇帝絕對是極品呀!真是敗給他了!她渾身上下瞬間無力。

  合著這就是他的公平嗎?人家給了什麼好處,他就在那好處上加上一些返還,絕不做大方的事。但看他的樣子又不像財迷,也不像吝嗇施恩,那麼就是他惡趣味了。他喜歡整人玩!他喜歡讓人家希望落空!太可恥了!他甚至連個靠山都不想給她當,把她扔到沈府去自生自滅。

  她好好一大注重賭,現在卻只得了個安慰獎。不過算了,哼,她就沒有不勞而獲的命,在前世就是如此,這一世不過繼續罷了,沒什麼損失!

  “謝皇上。”她委委屈屈地說,“只是皇上如何知道我想去當奶娘呢?”

  江無憂無色情、但很曖昧的瞄了方初睛的胸部一眼,“那兩個婆子說話時,朕就在竹棚的另一側。那些有趣兒的話,朕可聽得真真兒的呢。”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1:57 AM

第七章 初入沈府

 既然皇帝同學江無憂是個喜歡令人失落的變態性格,那麼小小冒犯,應該不至於令他殺人。所以方初晴也就不那麼客氣了,穿越來第一回吃這麼好的酒席,事實上可以說第一回能吃飽,自然大快朵頤,風卷殘雲,臨了還打包了一大包點心。

  趁吃飯時,她還順便打聽了下江無憂究竟和那個什麼右師王爺打的什麼賭,居然讓她給“幫上了忙”。

  本來她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心想萬一是什麼天大秘密呢?她若知道了,豈不憑白為自己惹下禍事?但大概能贏了賭約令江無憂很高興吧,他居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方初晴。

  原來,江無憂和右師王爺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居然談論起人性問題。右師王爺比較悲觀,認為人性本惡、善財難捨,就說街上的乞丐吧,富人很少救助的,就算是伸出援手也只是為了博得善人之名,以此獲得社會地位和朝廷對其生意上的優惠政策。

  普通人倒是會施捨一、二,但也總是帶著高高在上的態度,雖然他們自己不覺得,可那同情心不過是因為別人更悲慘,所以自己心裡感覺好過些罷了。

  江無憂當然不認為自己的花花江山、萬千子民是這個樣子。於是右師王爺就說:臣不願意辯論,不如就讓事實來說話。有錢人十之八九靠不住,但如果一個乞丐能令一個窮人真心幫他,還為著他好,並且有著平等的態度,那麼就算他輸。

  結果……江無憂以一國之尊,居然那麼不負責任的親自扮演乞丐,還讓一位擅書、一位擅畫、誠信正直名聲在外的大學士來做評判和現場紀錄。

  他折騰了三天,從沒看到過勝利的曙光,直到方初晴的出現。

  至於賭注,江無憂沒說出來,想必是很重的吧?不過方初晴好奇的是現場紀錄的文本,討來一看,居然像插圖小說一樣,不得不佩服二位文學中年的文字和圖畫造詣,以及他們的快速錄入平。不愧是大學士!

  “一念之慈也是人間正道啊。”最後,江無憂感歎。

  但在方初晴眼裡,這個賭約只說明兩件事……江國的皇帝江無憂就是那種純真的變態、無辜的無聊、外表正常但內心瘋狂者。就說他那一對貼身太監和近身侍衛吧,什麼破名子呀,小德子、小行子、李不、李好,連起來就是“德行不好”。

  而那位右師王爺則是心理黑暗的大陰人,永遠不會相信別人的、孤獨的小可憐,現實裡一定活得無比悲慘,在他的意識中大概沒有善良和互相幫助這些美好詞匯吧,總感覺這種人就是天生陰謀篡位的類型。唉,目前也算繁榮富強的江國放在這樣的皇帝和重臣手裡,前途還真不敢令人期待呀。

  一餐飯直吃了兩個多小時,大半時間是方初晴在吃,江無憂在看,兩對攻與受在暗中生氣,很不耐煩這麼等待一個民女。而差不多晚上八點的時候,李不和李好把方初晴送到了沈府。

  方初晴初來貴寶地,根本不識路,所以不知道沈府坐落在和政城的哪裡,只感覺占地頗大,地處繁華熱鬧的商肆,可府弟周圍卻又幽靜莊嚴,襯著黑沉沉的天色、高大的院牆、隱隱有些巍峨之勢,絕對的豪門大宅。大門前地勢寬闊,大塊平整的巖石鋪就的地面,此時院門還沒關,只門子就有八個。

  “聖旨到。”李不抬腳走到大門前,只說了三個字,而且聲音不大。

  但門子們卻像聽到打雷似的,再看到李不和李好二人的派頭,忙著跪地相請。

  “皇上口諭,不要驚動沈夫人,直接帶我們到沅大爺的院子裡去。”李好補充。

  一個類似於班長的門子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爬起來飛奔去報信,班長則親自在前方給兩名欽差大人帶路,到了二門上,換了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看起來挺體面的大叔來接引。

  因為是欽差,才有這個待遇吧?若是平常人,大概只要小廝引路就行了,不用勞動管事類的人物。方初晴莫名其妙地覺得帶路大叔有點面熟,可一想到自己是穿越人士,根本不認識任何人,就把這奇怪想法丟到一邊去了。她低頭跟在李不和李好的身後,偷眼四瞧,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看著以前只有在古裝劇中才能看到的一切,心裡又好奇又嘀咕。

  想她一介奶娘,頂多走走角門的,今天可以堂而皇之的走正門,還有很多有臉面的人前倨後恭的,雖然是沾光,可也挺舒服的。但……今後怕是再沒走正門的可能了吧?而且鐵定會倒大霉的。

  想想就明白呀,她是皇上舉薦的奶娘,聽著多尊貴、多有臉、多體面呀?她的來歷也會很快傳遍全府。可結果呢,皇上說了,這人是他在路上撿的,根本沒交情。而且他只管送人,然後這人就跟他沒關系了,沈家人該打打、該罵罵,不用客氣。

  在通常妒忌以及欺生、排外的心理作用下,試探幾日後,她會倍受嘲笑,還會有人暗中使絆子,甚至可著勁兒的踩她、陷害她。

  唉,往後行事一定要小心了。她還以為今天是交了好運,實際上是霉運。雖然她是找到了工作,也有住的地方了,但她後面卻要面臨很艱難的局面。再說,她從來也不想進大宅門呀!忒復雜,不是正常人應該待的地兒。

  不然,待會兒表現惡劣點,讓沈家人直接拒絕雇傭她得了。可是……今晚住在哪兒呀?明天要吃什麼呀?要不……先忍忍?反正她是自由身,做得不開心就離開好了。

  胡思亂想中,她被動地跟在這隊人的最後,穿過亭台樓閣、水榭花廊,走了約摸二十分鍾才來到一處院落前,院門上大大的匾額上有三個清古樸的繁體字:松風園。

  這裡就是傳聞中已經病歿的沈府大爺沈沅的住處嗎?現在寡居著沈大奶奶和兩位才出生的小少爺。換句話說,如果人家給皇上面子,留下了她,這就是她今後一段日子生活和戰斗的地方。
  


第八章 老子不再是姑娘了

 到了這兒,引路大叔就不再往前走了,而是伏身於已經敞開的院門邊。院內,燈火通明,正當中跪著三個女人。中間的一個身子纖弱,頭上松松挽著個髻,以一根素淨至極的玉簪別住,雖然因為垂著頭,令人看不清她的臉,但想來必是沈大奶奶無疑。她的左右身後各跪著一名少女,看樣子是貼身大丫頭,懷中各抱一名嬰兒。

  古代人睡得雖然早,不過卻也要晚上九點左右,現在正是卸妝鋪床的時候,所以這三個女人盡管不是盛妝接旨,身上倒也整齊。只是滿院都是神聖肅穆,兩個寶寶卻不受任何影響,不住的扭動哭鬧,聲音嘹亮,看起來盡管缺少奶娘的哺育,身體底子倒還是很強壯的。

  方初晴帶著點去面試的緊張,隨著李不和李好走進了院子。

  “沈少夫人,皇上口諭,著您站著接旨。”李不一直冷冷的,此時卻頗為溫和地說,“快來人,把你們大奶奶扶起來。”

  接聖旨這種事,有資格的人才能跪在前面,其余人等都遠遠跪在角落中,連大氣兒也不敢出。此時聽李不一吩咐,立即有一名身著青衣、四十歲上下、跪在附近中年美婦爬起來,扶起沈大奶奶,然後又快速退回原地,重新跪好。

  這排場!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他在兩個小時前說幾句屁話,讓手下人來傳,就把人家折騰得雞飛狗跳,跪來跪去,還得提心吊膽,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人家傳旨一般是太監,這樣進了深宅內院也沒有關系,偏偏江無憂今天派的是兩個侍衛來,不知道是這位皇上變態得厲害,還是這時空的風俗與中國歷史上的朝代有所不同,相對要開放些。

  “謝皇上體恤。”沈大奶奶粱竹月站定,大大方方謝恩,一派教育良好的大家閨秀模樣,只是仍然垂著頭,謹慎守禮。

  “大哥,快宣吧。看孩子哭的。”李好略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顯然被兩個寶寶鬧得心慌意亂。

  李不點了點頭,把江無憂的話重復了一遍,包括那番讓方初晴自生自滅的意思,之後就收起端了半天的欽差架子,溫言道,“天色不早,我們哥倆兒還要回宮復旨,就不多耽擱了。沈大奶奶多多保重,小世子還指望著您哪。”

  “謝兩位大人關懷了。”粱竹月柔聲細語地說,“但兩位大人一路辛苦,怎麼也得喝盞茶再走。趙管事……”她叫了一聲,那名帶路大叔立即站起身來,請李不和李好離開。根據從前看過的電視,這二位根本不是去喝茶,而是去拿大紅包了。

  只可憐欽差大人離開後,全院子的人都站了起來,像參觀珍稀動物一樣盯著方初晴直瞧,饒她是穿越而來、見過大世面的現代女,也渾身不自在起來。

  “都杵在那兒干嗎?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最後,還是那名青衣中年美婦先開了口,同時扶住粱竹月,柔聲道,“你也別勞神了,快回屋躺著去,才生下孩子沒多久,你身子骨又向來弱。”言語間愛憐關切,感情真摯,顯得和粱竹月關系不一般。而她和其他人說話時卻很有威信的樣子,看來在松風園中是一人之下的人。

  不過方初晴冷眼旁觀,這位沈大奶奶確實很林黛玉,才站這麼會功夫,總共也沒幾分鍾,臉卻慘白慘白的,一絲血色也無,那位中年美婦也是一樣,大概是心疼的。

  粱竹月嗯了一聲,順從地轉過身去,不過才走兩步,似乎想起來還一個皇上舉薦來的大活人,於是停下了腳步,叫道,“王媽媽……”

  那青衣美婦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道,“行啦行啦,我知道的。難為皇上這麼體恤,你也得爭氣不是?事情雖然奇怪,可咱們也應付得來。闌珊、依依,把小少爺帶屋裡去。那位……小嫂子,你也隨我來。”

  小……小嫂子?!

  方初晴呆在當地,一頭冷汗,沒想到自己還沒干過那傳說中痛苦又甜蜜的事,就一躍變為嫂子了。剛才那死皇帝還“姑娘姑娘”地叫她,她也沒留意,卻原來身份早已經變更。

  唉,老子不再是姑娘了。

  她悲歎著,在原地呆站了會兒才隨著闌珊和依依走進迎面正屋,在外間看她們把兩個寶寶仔細地放在床上,然後留下一個人看著,另一個才帶方初晴進到內室裡去。

  此時的寶寶大概哭累了,竟然沉沉的睡了,而內室中的粱竹月也已經脫了外衣坐在了床上,身上蓋著一條牡丹五色絨毛毯,鮮艷的毯子配著她雪白的中衣和已經散下來的烏黑長發,自然生出一種嬌貴柔弱的氣質,真是我見猶憐。

  “依依,給這位小嫂子搬一個凳子坐。闌珊,把門關嚴了,仔細讓大奶奶吹了風!剛在院子裡站了半天了。”那個喚作王媽媽的中年美婦又一連串的吩咐。

  那個叫依依的丫頭給方初晴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叫她坐,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方初晴道了謝,坐在離門不遠的一個花架子前,瞬間就有了舊社會的感覺。

  據初步判斷,這松風園除了主子沈大奶奶外,就數王媽媽最大,然後就是這兩個丫頭了。給她搬小板凳的依依是個高挑個兒,標准的鵝蛋臉兒,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氣質沉穩大方、態度溫和文雅、是很有親和力的那種人。

  另一個叫闌珊的留在了外間,不過剛才方初晴匆匆看了一眼,倒是個絕色的,眉目間伶俐風流,讓人一時無法相信居然只是個丫鬟,就是看起來有點厲害,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不過從這幾個女人的外表來看,還真是豪門家的下人比普通富貴人家的小姐還體面金貴呀。

  她低垂著頭,規規矩矩地不亂動,雖然心裡好奇得要死,卻也知道身為“下人”,眼神不能亂瞄,否則會顯得很沒有規矩,特別是在這種豪門中,更是不能行差做錯。誰讓她重生在這個不平等的社會呢?要想好好重活一場,入鄉隨俗是第一必修課。

  再想想沈大奶奶,同樣才生過孩子,人家就這麼倍受呵護。她呢?先被扔到亂葬崗,然後躲在破廟裡風餐露宿,才恢復幾天又得出來找工作,好不容易遇到個皇上,還是很欠抽的那種。同樣是人,為什麼命運會如此不同呢?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04 PM

第九章 終於有了落腳地

 “這位小嫂子,夫家姓什麼?到底是怎麼個來歷?怎麼就讓皇上開了金口,對我們家小少爺和小嫂子你同時動了善心了呢?”待一切都安定了下來,王媽媽給沈大奶奶掖了掖毯子,才慢悠悠地道。

  關於“她的身世”是早就編好的,而且也對沈府裡的那個麻婆說過了,此時復述一遍並不難,而且說著說著,連自己都有點信了,可見謊言說一百遍確實有自欺欺人的效果。當然,與皇上的相遇,她說得比較含糊,留了個心眼,沒提有關乞丐的種種,生恐哪天那個大變態一時興起,說她洩露國家機密,再殺了頭就冤枉了。

  臨到最後,她假意憤恨地罵了幾聲那從未謀面的老公,表示他拋妻另娶,十足沒良心,她再也不想與這種禽獸有什麼瓜葛,所以今後她沒有夫家,娘家姓方,她大名方初晴。

  “唉,可憐,不過你倒是個烈性的。”聽完她的故事,王媽媽長歎一聲,然後對方初晴招了招手,“男人哪,沒一個好東西。你且走近些,讓我瞧瞧肉皮兒、手腳。”

  天哪,這是選奶媽還是選妃子啊,要不要查查牙口?

  方初晴腹誹著,但表面上還是十分恭敬順從,咬著牙忍耐著王媽媽翻看她的手掌,對她的腰身又捏又摸,還近距離觀察她的臉,大概連毛孔和瞳仁也沒放過。

  “怎麼樣?”好半天,一直沉默不語的沈大奶奶終於問,聲音軟軟糯糯的很好聽。

  王媽媽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什麼意思,只道,“來歷終究是個不清楚的,只是……皇上是神龍降世,目光如炬,也不會太走眼。不如就放在身邊,不為別的,就為著那兩個小魔星,依我看還是試試的好,頂多盯緊些就是了。”

  啊?目光如炬的神龍?王媽媽說的是那個徹底變態的江無憂嗎?

  粱竹月沉吟著,顯然對方初晴不是很滿意,但似乎為了那一對雙生子又實在有些猶豫,半晌才道,“把孩子抱來試試吧,也許他們自己會挑選的。”

  本來,方初晴對是否接下這個工作很猶豫的,此時卻因為對方對她挑三揀四而渴望了起來,一聽人家讓她試工,立即摩拳擦掌。興奮中無意抬頭一看,正見到王媽媽和沈大奶奶全部死死盯著她,那眼神有點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沈大奶奶,目光黑沉澄澈,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讓她突然間有些害怕。

  她編的那套沒有破綻吧?這個大宅門裡沒有可怕的秘密吧?而這位沈大奶奶絕對是個人物,她的本性肯定不像她的外表那麼柔弱。為了謀生,真的要讓自己陷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嗎?

  正不知所措間,依依和闌珊已經把寶寶們抱了來,大概是被驚擾了睡眠,他們的再度奮力啼哭,聲音震得人心都酥了。

  “這個……我可不可以到旁邊的屋子去喂?”方初晴有點為難,畢竟她從未婚處女到孩子他媽的變化太過突然,中間沒有任何緩沖,吃虧大了不說,也根本不會喂奶呀。“不,我要看著我的兩個寶貝吃奶。”沈大奶奶很堅持,“還有,你要先淨淨身。”

  雖然在外露宿時條件艱苦,但方初晴每天都用溪水擦身,還是很干淨的。但所謂干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人家既然這樣在意,她就服從唄。於是她走到牆角,背過身去,用依依送來的水和淨布仔細擦洗了一遍待會兒要提供服務的部位。

  王媽媽看她小心的樣子,有點不以為然地道,“都是女人,你怕個什麼?洗干淨了就喂喂看吧,這兩個已經餓得不行了,事急從權,再說看不到小少爺了反應,也不能決定是不是留用你。”

  事到如今,方初晴騎虎難下,只得一邊拼命回憶媽媽級的朋友親自哺乳的樣子,一邊照貓畫虎的解開衣襟。許是太餓了,依依手中的寶寶才遞到方初晴懷裡,那小家伙就聞到了奶香,頭一拱,在她還沒准備好的時候就一口叼住奶頭,保證了她沒有露點。

  死小東西,這可是初乳,價錢要加倍的,超市裡加了牛初乳的牛奶都比平常的要貴。方初晴心裡暗暗笑罵,本以為天生怕癢的她會在喂奶時笑出來,可她卻沒有,反而女人天生的母性令她的心忽然變得柔軟了,有幾分喜歡起這兩個小主顧來。

  原來嬰兒是這樣嬌嫩可愛的,生命極為脆弱,但又擁有捕獲人心的強大力量。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個寶寶終於吃飽了,於是方初晴又以另一邊乳房喂了另一個寶寶,然後這對雙生子心滿意足的去睡覺了。他們和方初晴一樣,自從生到這個世界,今天是首次吃了飽飯。

  “小少爺們喜歡她哪。”闌珊的性格似乎比較活潑,見狀高興地道。

  “有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他們才多點大,懂個什麼。”王媽媽笑罵,似乎也很高興,不過眉目間終有些憂色,“不過是聞到奶香,下死力氣要吃個夠本罷了。這兩個小子,長大了一定是了不得的人物。得了,大奶奶你說,讓她留下嗎?”

  “那就先留下吧。”粱竹月猶豫半天,終於發話,一臉無可奈何,看來多半是看在了皇上和寶寶的面子上,“不過今天晚了,我也乏得很,等明兒回了太太,再商量訂什麼契,給什麼工錢。晚上就辛苦下王媽媽,讓這位小嫂子和你先擠擠。”

  王媽媽點頭答應,但依依卻問了個實際的問題,“那以後怎麼稱呼她呀,總不能小嫂子小嫂子地叫,若只是我們便罷了,大奶奶要怎麼招呼她?”

  “是呀,她算哪門子的嫂子呀。”闌珊也說。

  這時空和地球的明清時期差不多,女人嫁人後都以夫君的姓氏為准,娘家姓倒忽略了,在宅門裡做工的都稱為什麼什麼家的,比如張家的、王張的、李家的什麼的。而現在方初晴決定與夫家一刀兩段,倒一時想不出合適的稱呼來了。

  “不如,直接叫我的名子好了。”方初晴斗膽建議。

  在這種情況中下,她和丫頭也差不多吧,不過是身體裡多了些足夠嬰兒營養的液體。說起來,這對小家伙也算幫了她的忙,喂過奶後,她的胸部不再漲痛難受了。而且被別人叫名字的話,她至少可以不用時時刻刻想起自己的“棄婦”身份。

  “也好,她這名子還怪好聽的。”粱竹月露出疲倦的神色,“我看她年紀也有二十了,下面的人叫聲姐姐也不為過。”她若有所思地念叨了兩句,然後擺手讓大家下去休息,“今天我帶著寶寶睡,只留依依侍候就行了。”

  王媽媽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

  方初晴同情地瞄了粱竹月一眼,有點可憐這位至少外表像菟絲花般柔弱的女人,才二十來歲就死了老公,如果沒了這個深宅大院,如果沒了這兩個遺腹子,她賴以生存的東西還能有什麼呢?

  而她……不管什麼說,自打穿越重生後,終於有了第一個落腳地,今後的新人生,算是從這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大宅門開始了吧?
  


第十章 黎明即起

 王媽媽是沈大奶奶的奶娘,沈大奶奶嫁給沈沅的時候就跟著一起過來了。所以,她和沈大奶奶是亦僕亦母的關系,其親近和信任自不必說,連住的地方也挨得很近,就在西廂房,說是方便照顧。

  “我們大奶奶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又是個耳根子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所以那些個不要緊的瑣事雜事,平日是我幫著料理。”睡前,王媽媽押著方初晴到澡間洗澡時說,“倘若你留在這個院子裡,為著小少爺的關系,身份自然與丫頭們不同,但凡缺了什麼,或者有什麼事,自管找我來。”

  她說得親熱,方初晴點頭感謝,態度謙卑,心裡卻不以為然,同時又想起沈大奶奶剛才看她時的眼神……戒備、敵意,甚至是陰狠的。那樣的眼神出現在林黛玉式美女的臉上,實在很恐怖。再說了,她這個新身體的肌膚已經很賽雪了,有必要這麼洗嗎?皮也泡皺了,用絲瓜瓤子也快搓破了,好像她有毒一樣。

  不過想想沈大奶奶和那一對沈家金孫的地位與處境,還有莫名其妙的毒奶水事件,她這麼草木皆兵也可以理解。至於王媽媽……豪門中人多事雜、關系糾纏,能坐到半個主子地位的人,肯定不會是熱情易親近的性格。所以現在王媽媽這麼和藹可親,多半是隱晦地提醒她少接近沈大奶奶吧?

  聳肩,她又不喜歡這復雜的地方,更不想長住。頂多一年半載,孩子斷奶了,錢存夠了,自然還按照原計劃,重活一次自己的人生去。她是高境界的人,不跟府裡小肚雞腸、爭來斗去的人一般見識,王媽媽實在是多慮了。

  只是王媽媽小心得太過了點,她睡前肚子餓,想吃些從外面帶回來的點心,卻硬被阻止了。

  “這是皇上賜的,不會有問題。”方初晴強抑著沒當場施展鷹爪功把點心搶回,可憐巴巴地說,琢磨著抬出皇上,王媽媽總沒話說吧?

  哪想到王媽媽卻說,“皇上對咱們沈府一向皇恩浩蕩,御賜的點心自然也是極好的。只是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畢竟沒自己生過孩子,哪知道那許多顧忌,可你是當奶娘的,好多東西要忌口。今晚就忍忍,趕明兒回了太太,訂了契,我叫小廚房隨時候著,你什麼時候餓就什麼時候吃,畢竟小少爺身體要緊,就是當奶娘的折騰著點,別人也說不出話去。”

  一番話把方初晴堵得沒法兒反駁,只得遠遠的在大炕的一頭睡下。唉,她不容易呀,重生後第一次睡到了床,頭上還有完整的屋頂,雖然跟她同床的不是帥哥,而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但她的人生哲學就是知足長樂。

  只可惜她感覺沒睡多久就被人輕輕推醒了,好像才合了一下眼似的,抬頭望望窗外,天才蒙蒙亮,掛在迎面牆上的鍾表顯示,清晨五點整。再左右瞧瞧,叫她起床的人卻不是王媽媽,而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一張圓圓臉、大眼睛上方的長睫毛忽閃忽閃的,整個人顯得機靈甜美。

  “方姐姐,我是牟家的女兒,叫維維。”小丫頭沒等她問就先說,“王媽媽要我來侍候姐姐梳洗,說姐姐不習慣府裡的規矩,有我在旁邊使喚,心裡就不慌了。”

  聞言,方初晴這叫一個受寵若驚,沒想到不幾天的時間就從公司的小白領變成了純粹的剝削階級。以前雖聽說過大丫頭和有權勢的媽媽們也有小丫頭服侍,卻萬料不到自己也有這個待遇,一時之間還真無法適應,只好胡亂應了一聲,壓抑著窮人乍福的喜悅感,起床找衣服穿。可是……沒找到。

  這時維維趕緊從桌邊拿過一套嶄新的衣服道,“王媽媽說了,今兒是姐姐第一回見太太,總要隆重齊整些,只是姐姐身量雖然苗條,卻因為是奶娘……”說到這兒,略瞄了一眼方初晴的胸部,低著頭、紅著臉兒道,“衣裳還是要肥大些好,可惜咱們松風園沒有現成的,想著闔府上下就瀾二爺院子裡的趙媽媽有尺碼合適姐姐的,所以一早就討了一套從沒上過身的新衣來。只是趙媽媽畢竟有了年紀,衣裳的式樣和顏色都老氣了些,姐姐且將就著,咱們府給底下人的春夏衣裳雖然已經做過了,但倘若太太中意姐姐,必定要賞些衣料的,那時再送到針線房做新的就是了。”

  維維口齒伶俐,手腳也麻利,一邊脆生生轉述著王媽媽的話,一邊已經幫方初晴穿好了衣服,又推她坐到梳妝鏡前,靈巧地挽了個髻,然後拿著一面掌鏡照著她的後腦道,“方姐姐,這個發式可好?我覺著這種式樣即樸素卻不老氣,正和姐姐的身份呢。”

  方初晴哪懂什麼發髻,重生時披頭散發,滿臉滿身是血,後來就隨便編一根麻花辮子,拿竹筷子盤於頭頂,現在滿頭烏發梳得服服帖帖,還別了一根玉簪,整個人都顯得清爽干淨多了,她還有什麼話說?不過她只是上圍傲人,說起的時候犯不著害羞吧?難道古代女人沒有胸部?真是難以理解她們的思維。

  她站起身來,見那身褐色繡小團菊的緞子對襟外裳和同色裙子穿在她身上,上圍雖然還合適,但腰身處空蕩蕩地打了好幾個褶,顯得有些滑稽,跟她之前所穿那套的效果也沒什麼不同,只是面料好些,燈光下閃閃發光,看著像……壽衣。

  “這根玉簪是借誰的?”見維維把洗臉水和漱口杯拿了進來,方初晴一邊洗臉刷牙一邊問。

  “是王媽媽送給姐姐的。”維維手上收拾著床,嘴上回答道,“姐姐別看這簪子舊了,卻是老玉,挺值錢的。”

  “那怎麼好意思呢?”

  “姐姐就放心收著吧,王媽媽人可好了,經常賞賜我們東西,逢年過節的時候,老爺太太賞的東西也就過過手,回頭就送人了。”維維道,“不過因為府裡人的穿戴各有定數規矩,有時候就算得了賞也不能亂用,姐姐才來,可要注意了。”

  “啊?”方初晴一愣,心想這不是又回到中學時代了嗎?穿什麼戴什麼也有人管?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07 PM

第十一章 規矩真多

 維維抿嘴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更顯可愛,“方姐姐不必擔心,規矩很簡單的。就是粗使的丫頭、婆子、媳婦子們只能戴木釵,穿粗布衣;各院裡的三等小丫頭們或者婆子、媳婦子們能戴銀、穿綢衣;二等丫頭、管事的婆子、媳婦子信可以戴金,但只能是花朵式樣的,還可以穿緞,但不能用紅、綠等正色;只有依依和闌珊那樣的一等丫頭或者在內院走動的管事媽媽們穿戴沒有式樣和花色的限制。不過說起綾羅以及珠寶首飾就只有奶奶、小姐們能用,之間也有詳細區別,那些姐姐就不用特別留意了,反正各房的大丫頭們會記著,不會讓主人們無意中出錯。”

  赤果果的階級歧視呀,居然用服飾來把人分為三六九等,打倒萬惡的舊社會果然是非常必要的!

  “那我……我是說當奶娘,應該算在哪個等級裡?”她問。

  “那要看侍候的主子是什麼人了。”維維驕傲地說,“像方姐姐你,假如太太准了姐姐做小少爺們的奶娘,那可是最有體面的,咱們小少爺是嫡孫,其中一位還是世子,將來要繼承王位的,所以姐姐也會很長臉的。”

  這麼說,她運氣不錯。不過她不是擔心地位問題,反正也不打算多待,什麼事都能忍,她關心的是由地位而決定的待遇問題。

  她用維維遞過來的面脂和護手油搽了手臉,假裝無意地問道,“為什麼要起這麼早呀?”

  “因為太太每天早上都要畫園子裡的花呀。”維維道,“花兒嘛,還是早上起來最精神,所以太太每天起得早,用早飯也早,然後就到畫廬去待上一上午,要是沒什麼重大的事,下晌歇了覺,各房管事的才去報告府裡的大事小情。各院裡的奶奶小姐們要早請安,自然也不能去得遲。其實姐姐起得不算早,我們三等丫頭和粗使丫頭婆子們凌晨四點就起了,梳洗了好侍候各位姐姐、媽媽,然後姐姐、媽媽們再去侍候主子。”說到這兒忽然一笑,“姐姐想必是享慣福的,所以早醒就難呢。”

  方初晴望了一下自己手掌上的繭子,也笑道,“我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不過受了爹娘寵愛,沒吃過什麼苦罷了,在家時只是做些漿洗做飯的粗活,就是手藝不精,更沒那麼多規矩。唉,要是我娘家還有人,也不必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她隨便撒了個謊,把話題岔開了,頭一次特別期待可以得到這份工作。

  天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縱然陷身大宅門非她所願,但是假如工作輕松、待遇又好、甚至還能配備維維做為長期的生活秘書,其他不如意的事可以完全無視。昨天一夜那對雙胞胎都沒鬧,證明他們是一對吃飽了就睡的豬寶寶,是不挑剔的上佳雇主。

  她現在是預備奶娘的身份,不必侍候其他人,只喂了一遍奶就沒事了,輕輕松松等著跟沈大奶奶一起去早請安。私下問過維維,才知道太太疼惜大奶奶粱竹月才生下孩子沒幾天,特許她不必請安的。但沈大奶奶是守禮之人,產後三天下了地,就恢復了這一程序。通常,太太會留下她一起吃早餐,而她們這些跟著侍候的人要回到松風園才能吃。

  “回稟事情不是在下晌嗎?為什麼這麼早就帶我去?”因為維維是三等丫頭,晨請安這種事輪不上她侍候,所以方初晴趁著還沒動身,趕緊問。

  “想早定下這樁事唄,太太可寶貝咱們小少爺呢,之前吩咐過,找到奶娘立即回報的。”維維可愛的小臉上又流露出驕傲的神色,“其實只要大奶奶點了頭,太太那邊不過走個過場,我猜姐姐肯定會留下的。王媽媽之前還說,就撥我給姐姐使喚,還要我回頭帶姐姐去瀾二爺院裡謝過趙媽媽的贈衣之恩呢。”

  聽她這麼說,方初晴心裡也有幾分踏實,所以之後一直乖巧地保持著沉默,只覺得又穿花拂柳地走了很久才來到另一座院落前,匾額上只兩個字“蘅芷”,給人的感覺就高雅不俗。

  此時約摸早上六點的樣子,但院子裡已經站了十幾個丫頭,個頂個的水靈秀氣,但論起姿色,還是以闌珊為最。

  “太太喜歡安靜,奶奶、小姐們請安,都不帶人進堂屋侍候的,今天特殊,方姐姐自管隨王媽媽進去吧。”依依見方初晴有些發愣,好心地輕推了她一把道,“方姐姐別多說話,只聽吩咐就行了。”

  方初晴點了點頭,緊跟在王媽媽身後。

  因為粱竹月產後體弱,所以是乘著一頂軟轎來的,旁的人早請安是用腿走的,哪敢這麼捧場。她們這邊除了抬驕的兩名健婦外,還跟著依依、闌珊兩個大丫頭、小紫和小麥兩個經常在跟前侍候的二等丫頭,再加上王媽媽和方初晴,一行足有九人之多。

  冷眼旁觀,其他各房的人看到沈大奶奶到了,都露出點不以為然的神色。但難得的是,院了裡人雖然不少,卻只三三兩兩的站著,只偶爾互相低聲打個招呼,或者耳語幾句,一點兒也不吵鬧。當然了,方初晴的出現還是引發了眾人好奇的目光。

  堂屋很大,隱隱約約有一股好聞到的蘭草香氣,令人有神清氣爽之感。方初晴躲在王媽媽背後,跟著行了禮,雖然很好奇,但強忍著不東張西望,擺出“我們村我最老實”的樣子來。

  只聽一個特別柔和好聽的聲音道,“你這孩子,不是說了不必來請安嗎?非要天天到。月子裡,要是折騰壞身子可怎麼好。紫瞳,快扶著你大奶奶。綠眸,搬個椅子來,鋪上瀾兒上回從北邊拿回來的皮毛墊子,現在早晨還冷著呢。”

  方初晴只覺得太太兩個貼身丫頭的名子超級好聽,應答的聲音也清脆,可不敢抬頭瞧瞧模樣,只見身邊一紫一碧兩條緞裙輕巧地轉來轉去,片刻間便安置好了大奶奶。

  “太太,昨晚睡得可好?”不像方初晴想的那樣,粱竹月沒叫“娘親”或者“婆婆”,而是和其他人一樣稱呼這個家的最高女主人為“太太”。而隨著她這聲問候,其他人也才開始恭恭敬敬地請安,看來就算其他人早到了,也要等沈府的大兒媳打頭炮。

  沈家的規矩還真多啊,麻煩死了。
  


第十二章 不一樣的太太

 方初晴腹誹著,耳邊只聽幾個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先問候了太太,然後互相說些客氣話,給人其樂融融卻又廢話連篇的感覺。等彼此寒暄夠了,太太才問道,“月兒,聽說昨晚有聖旨到松風園,皇上親自指了個奶娘給你,可是現在帶來的這個?”

  粱竹月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把昨晚的事細述了一遍,包括了所有細節。她說話時,屋裡安靜極了,所有的女人都伸長了八卦的耳朵,生怕漏掉半個字。

  說完,有一個嗓音甜膩的人笑道,“哎喲喲,這皇上舉薦的奶娘倒是頭一遭看到呢,遍天下也尋不到第二個,想必龍目灼灼,是不會看錯人的,咱們家那對小祖宗可有福氣了。”

  沒人回話,只太太很威嚴地頓了一頓道,“月兒,你的意思是怎樣?”

  “媳婦年輕識淺,也拿不定主意,只想著畢竟是皇上差人送來的,應該試試才好。倒沒想到,無思和無我似乎很喜歡她。”粱竹月輕聲道,“所以一早帶來給太太瞧瞧,若是可用,就是她吧。昨兒晚上,無思和無我一直呼呼大睡,倒讓我也安生了一夜。”

  太太輕輕笑了起來,“他們還是兩團肉呢,懂得什麼,吃飽了自然睡得香,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她說得語氣輕松,其他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可太太接下來卻歎了口氣,幽幽地道,“這一點倒是和沅兒襁褓裡的時候……”她沒說下去,聲音哽了一下就轉開話題道,“叫上來我看看吧。”

  粱竹月應了一聲道,“初晴,見過太太。”

  方初晴連忙從王媽媽身後閃身出來,先是低眉順目地團福了一圈,之後給太太施了大禮。雖然變態皇帝江無憂給了她可以誰也不跪的恩典,可現在是薦工,謙虛點總沒錯。以後,她只不跪他,氣死他,哼。

  “初晴……這名字怪好聽的。”太太溫言道,“想來娘家在馬國也不是寒門小戶,必有人讀過書的,才能給自家女兒取這麼個讓人聽著就心裡敞亮的名字。只可惜這命呀,唉,可憐見兒的。你也識得字嗎?抬起頭來我瞧瞧。”

  到這時候,方初晴才能正大光明地抬頭,卻仍然不敢眼神亂飛,以免被人認為輕浮,只望了太太一眼就垂下頭去。為了找份好工作,誰也不容易啊!不過,太太的樣貌帶給她的震撼卻是很大的。

  在她想象中,作為一家之主的太太,要麼是白發蒼蒼、威嚴冷峻的,要麼就是珠光寶氣、身子圓滾滾的中年煤氣罐,可沈家的太太卻是個十足十的美人。並且她的美已經脫離了專注於五官的低級趣味,而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境界,年紀雖然已經快五十,姿容略有殘敗,卻給人幽立水中的蓮花之感,氣質高華。

  怪不得她疼愛喜歡沈大奶奶,原來她們是同一類人,不過沈大奶奶總歸是略遜了那麼一籌二籌。也怪不得她每天早上要畫畫兒了,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應該被凡俗的柴米油鹽所羈絆。

  方初晴是個生活在俗世中,每天為了生存而奔波的人,所以見了太太和大奶奶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才女,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崇拜、並且絕對要敬而遠之的決心。

  “略識得幾個字,而且只能讀,不太能寫。”方初晴小心地回答,她可是從小就怕寫毛筆字的。

  “那也不錯了,長得也很伶俐整齊,果然皇上夠眼力。”太太慢悠悠地道,“人和人都是緣分湊在一起的,即如此,就留下吧。記著,先請濟世堂的孫大夫給診診脈……以防萬一。”說到最後四個字,她的聲音突然冷了起來,令方初晴又想起毒奶水事件。

  粱竹月應了一聲道,“其實不必到外頭請大夫這麼麻煩,讓二弟院子裡的景鸞來看看就行,上回……可是多虧了他。”

  “他通醫理,卻畢竟不是大夫,我還是不太放心,就找孫大夫吧。”太太沒有同意,不知是不是方初晴對八卦太敏感了,她總覺得太太似乎不願意大奶奶和那個什麼瀾二爺太親近。

  而通過在街上遇到的麻婆和肥婆的對話,也看得出這位沈瀾同學在女色一事上不太檢點,類似於現代的鑽石五老王,只戀愛不結婚,流連花叢,可哪朵花也不摘。據說這種人在現代自稱為雅痞,可在方初晴看來,這類人其實是自私自利的自戀大水仙、喜鵲男。

  “聽太太的准沒錯。”那個聲音甜膩的人又笑著拍馬屁道,“不過要我說,咱們沈府裡的水土好、風水佳,淨養出漂亮的人兒呢。先不論其他,單太太和大姐姐房裡的丫頭們就都是掐尖拔上的,和政城的大家千金們也比不了,現在又添了個美貌的奶娘,怪道皇上總往咱們沈府跑呢。”

  “住口,皇上也是你胡亂編排的,當心給你家老三惹來麻煩!”太太怒斥,這時候倒顯出威嚴來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大嫂子身子不好,家裡的雜事還指望你幫我分憂,你卻這麼口無遮攔,像個什麼話!”

  被罵的人是三爺沈涵的老婆田玉清,嬌小玲瓏的個頭兒,看起來很精明,眼睛像包著一兜水似的,想象不到居然是個大嘴巴。不過她臉皮也夠厚,當眾被罵,卻還是笑嘻嘻地道,“玉清知錯了,太太不要生我的氣,我下次不犯了還不行嗎?”

  太太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屋外一陣喧嘩,不禁輕蹙了蹙眉。她的丫頭紫瞳是個極爽利干脆的性子,又深知主人心意,沒等吩咐就挑簾出去,問道,“大清早兒的,誰在那兒大聲大氣,還有點規矩沒有?”

  話音才落,立即有個本院的小丫頭跑上來,低聲回報道,“是四爺身邊的全贏,急急慌慌地跑來,說有要事要回稟太太。想是四爺……那邊不太妥當。”

  紫瞳一聽,立即挑起了秀氣的長眉,露出憂色來。

  四爺沈洛可是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偏偏是個不省事的,三天兩頭闖禍。本來像全贏這種小廝不經傳喚是不得到蘅芷院的,但只要沾了四爺的事,所有不行的也都是行的。

  “把全贏帶到廊下,我先問問。”紫瞳當機立斷,明知道事情瞞不住,卻還是悄聲道。

  那小丫頭領命而去,不一刻便帶了個十四、五歲、急得滿頭大汗的小廝來,“見過紫瞳姐姐……”

  “得了,緊著正事說,客氣話免。”紫瞳利落地一抬手,“四爺出了什麼事?可是耽誤不起的?”

  全贏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湊近紫瞳,急急地說了一番話,紫瞳的眉頭更緊地鎖起來,吩咐道,“你就在這兒候著,仔細著嘴,別滿嘴胡沁,等我請太太示下。”說完,匆匆回了屋。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09 P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4-21 01:10 PM 編輯

第十三章 說來說去,為的是錢

 “可是老四又作出什麼禍來了?”前腳踏進門檻,太太就急著問,想是聽到了一星兒半點的動靜。

  “太太別急,並沒有。就是……四爺身上不大方便,被困在外面了。”紫瞳安慰道。

  太太一聽,眼圈就紅了,騰地站起來,“那就是大事!快說說,到底他又怎麼了?別磨蹭啦,這屋裡也沒有外人。”她心疼自己的小兒子,也知道他的荒唐事根本瞞不住,干脆也顧不得許多了。

  紫瞳很清楚這事耽誤不得,於是簡略地道,“四爺在翠雲班賞花,一連三天沒出來,許是喝多了酒,今天早上一高興,手腳不聽使喚了。”

  “還不快派人去抬,把孫大夫一同請去。”太太急得不行,“柔和著勁搬動他,可別硬掰了手腳。”

  紫瞳忙攔道,“不行呀,太太。往常四爺不舒服,好歹衣裳還齊整,現在……不如叫二爺院子裡的景鸞跟著走一趟,他針灸的手法比孫大夫還強呢。”

  太太想到自己的小兒子是個極好面子的人,當下點頭同意,一連氣兒催著紫瞳去找大管家張傑,又催綠眸去叫景鸞,寧靜的早上就這麼著給鬧得雞飛狗跳,她那安詳嫻雅的模樣也變得氣急敗壞起來。看起來但凡當娘的,遇到兒子的事沒有不急的,再不食人間煙火也得落下凡塵。

  方初晴縮在一邊,只當看好戲了。

  聽紫瞳的口氣,四爺沈洛去的定然是煙花之地。賞花?指不定賞的是什麼花呢?不過貌似他身有隱疾,在外面犯了病,又羞於被外人知道內情,這才打發人回家,好讓家裡人去抬他。

  看來在這個家裡,於“色”字一事上,不著調的不只是二爺沈瀾,這位四爺沈洛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三天在外面野著不著家,你就不管管?”等打發人去接沈洛了,太太坐立不安,狠狠剜了老四的媳婦李佳如一眼。

  李佳如年紀和田玉清差不多,身段略豐滿些,銀盆臉、貴妃手,身材高大,看起來很富態,就是有點土氣,除了請安外,似乎沒說過什麼話。此時聽聞太太責備她,也不反駁,只低下了頭,但方初晴距離她很近,聽到她暗暗咕噥,“你都管不了他,叫我怎麼管?”

  “太太先別上火。”大奶奶粱竹月軟糯清涼的聲音傳來,奇異地安撫了太太躁亂的心緒,“四弟這是老毛病了,景鸞的醫術又高,斷不會出什麼事的。不如太太先傳飯,不然四弟知道太太為著他吃不下,不知又怎麼心疼了。”

  咦,難道這個眠花宿柳的家伙還是個孝順的?果然是個人就有優點呀,除非他不是人!

  方初晴正對豪門秘史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太太聽了大奶奶的話,點頭道,“你說得對,可是那個孽障在外面不知生死,我實在吃不下。你們先散了吧,綠眸,扶我到裡屋躺躺,差個小廝在二門處等著,有了消息立即通知我。”

  她即這樣說,其他人怎麼會違逆?一屋子人全都施禮退出,臨出門時,田玉清好心插話道,“太太,您好歹喝點熱乎的也行呀,不然沒有力氣,待會兒怎麼教訓四弟?”也不知她這話是好意還是歹意,反正她是極不會說話的,偏偏又愛多嘴,氣得太太臉色清白。但這位太太也確實算是好脾氣了,居然沒有大罵三兒媳,只不理會,自顧著回裡屋了。

  出了蘅芷院的大門,三位不太惹眼的沈府小姐先行告辭離開了。田玉清看著小姑們走遠,對李佳如埋怨道,“四妹妹你也是的,怎麼就不想法兒挾制四弟干點正經事呢?賞花?什麼花要賞得三天不著家,這樣的瞎話兒都編來騙人。沈家諾大的家業,表面上說是二哥管著,我們家老三協理。可是呢,任誰都知道二哥一年中倒有半年待在北方戎邊,頂多兼顧著咱們家北邊的產業,南邊的事全是我們家老三張羅。四弟不幫忙就算了,怎麼還添亂?翠雲班又是什麼地方?銷金窟,迷魂帳,老四豪爽勁兒一上來,還不得扔裡頭多少銀子。說句打嘴的,這不是敗家嗎?”

  “他要這樣,我有什麼辦法?”李佳如土土慫慫地還嘴,“他那潑猴一樣的性子,就二哥鎮得住他。我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麼能為?”

  “那是因為二哥生氣了真揍他,連太太也攔不住。”田玉清一撇嘴道,“敢明兒你備下一根面杖,下死手打他一回,包管他從此聽話。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沒力氣抗著你。”

  “那樣他就會把我休了,到時候還有誰來給三姐姐欺侮?”李佳如低著頭頂了一句,“要說咱們家南邊的產業,我倒記得是景鸞在管,三哥每天可也挺閒在的。”

  “嘿,你這丫頭,我這不是為著你嗎?你倒攀對起我來了?”田玉清提高了嗓門,“老四不成器,倒霉的會是誰?再說金山銀山也架不住流水價往外送,你當老四花的是你們自己院的錢哪?到時候太太一動嘴,又從公帳上出。”

  原來她說來說去,為的是錢。

  方初晴津津有味的看這出宅斗戲,總覺得四奶奶李佳如是塊棉花糖,不起眼,但也讓人無處著力。看不懂的是三奶奶田玉清,按理說這種大宅門中不會有這種炮筒子一樣直接的人物呀。

  “三姐姐看著不公,自去找太太便了,跟我提也沒有用,我們院裡都是四爺說了算,我一分多余的錢也見不著。”李佳如的聲音仍是低低平平,可道理上仍半句不讓。

  “你……你氣死我了。大姐姐,你倒給評評理,我說的對也不對?”田玉清似乎給氣著了,把話題扔給大奶奶粱竹月。

  粱竹月顯得很疲憊,虛弱一笑道,“萬事有太太呢,咱們做媳婦的不好多嘴。還是等老四回來再說,也不知他那身子要緊不要緊。現在都先回院吧,下晌還得到太太那兒去看看,別真出什麼事。”
  


第十四章 一年活契

 田玉清哼一了聲道,“是呀,我才是閒吃蘿卜淡操心,太太春秋正盛,萬事自有她老人家做主,二哥那邊還有景鸞坐陣,我多管閒事了。不過大嫂,老四不比二哥。二哥雖然風流,好歹不吃窩邊草,可咱們家老四……是個眼珠子活泛的,院裡的大姑娘小媳婦的,但凡生得整齊些,過了他的眼就跑不了。上回太太著實打罵了他一回,你院子裡丫頭他才不敢打主意了,可現在這個美貌的奶娘你可看住了,到處亂跑的話,那奶還不知喂了誰去。”

  她最後那句話說得露骨,除了方初晴外,包括說話者田玉清內都紅了臉。不過倒不是方初晴純真地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實在是現代人臉皮厚,這種程度的曖昧話兒,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眨眨眼,假裝犯傻聽不出來。

  “好啦,知道你是好心。其實四妹妹是個老實頭,讓她管著老四也是為難為她。”粱竹月息事寧人地笑道,“快回吧,我都站不住了,閒了咱們再說話兒。”

  李佳如一聽大嫂子發了話,立即告退。粱竹月又安撫了田玉清幾句,坐上軟轎回了松風園。方初晴緊跟在一行人最後,對沈府的情況有了個初步的了解。

  很簡單:大兒子沈沅想必是個好的,因為松風園貌似沒有妾室和通房丫頭一類的人,想來夫妻感情相當的不錯,在朝裡也有功名,還是皇上的拜把兄弟,可惜他死得早。

  三兒子情況不明,但三兒媳卻真是夠上竄下跳的,顯然太太不待見她。

  四兒子是太太的心頭肉,不過是個好色的敗家子,屬於那種少女蒼蠅從他眼前一過,也變成婦女蒼蠅的類型。以後為了自身安全,她得躲著點兒這位四爺。

  這家的二兒子嘛,貌似很厲害,在家裡沒人敢管,在朝中擔著半壁江山,這麼大年紀也不肯為一朵花放棄整個花園,但是他不對家裡的女性下手,這樣她就安全多了。

  還有一個,就是景鸞,一直聽各種人提起他,看來又會看病,又會管帳,是個才子吧?只是不知他在這個家是個什麼身份,和二爺沈瀾又是什麼關系呢?

  好興奮,親眼見識豪門恩怨,比看電視劇過癮多了,因為參與感和代入感都很強烈。而且她才只見到了冰山一角,還有眾多人物沒有出場、沒有了解呀。

  “初晴呀,你是自由身,所以你看是訂個一年契約,還是三年契呢?你若想再多訂,也有的商量。”回到松風園,方初晴就被叫到大奶奶房裡問話。當然啦,大奶奶只是聽,其他事仍由王媽媽執行。

  “一年吧。”她答。

  王媽媽露出驚訝的神色道,“怎麼只訂一年?咱們給的工錢可是最高的,府裡的吃穿用度,說句托大的話,比尋常富貴人家的主子還好,你不願意多待嗎?”

  方初晴不想長時間為奴為僕,所以當然不會長駐沈府。此時聽王媽媽問起,忙說出早想好的說詞道,“王媽媽,誰都知道在沈府是享福,初晴也感激太太、大奶奶和王媽媽的善行。可是為人無功不受祿,為著小少爺們的身體著想,一年後就該斷奶,到那時,我為什麼要白拿沈府的錢呢?所以我想存點盤纏,來年回家鄉去就好。”

  說完,無意中瞄了粱竹月一眼,結果又見到她那極度不信任和絕對懷疑的目光,非常不友好,而且令人後背一層層起雞皮疙瘩。

  她理解粱竹月的心態,嫁的男人又是長又是嫡,絕對的根正苗紅,可惜早逝了。好在她生下了一對更加根正苗紅的金孫,不過這對她是好事,卻擋住了很多人覬覦的利益。大宅門中生活不易,有很多可怕的明爭暗斗,寶寶們沒有父親保護,祖輩們總有鞭長莫及的時候,毒奶水事件就是一個例子,所以她難免過分緊張。

  不過,希望她不要變態才好,現在她看誰都像壞人,實在有點過了。

  “那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倘若那時小少爺們還沒斷奶,再行續約就是了。”王媽媽一邊說一邊拿出契約。她真不愧是松風園大總管似的人物,在早上的忙碌中能把所有事都安排妥當。

  “月銀二兩,其他一切吃穿用度就比照府裡的規矩。”王媽媽詳細解釋,忽爾又笑道,“識得字就是有好處,你自己細看看,倒省了我不少口舌,往後說不定還能幫我點忙呢。”

  方初晴謙虛一笑,沒有說話,其實心裡在盤算這工錢是否合理。

  她才重生不久,對這個世界的金錢概念和換算方法不是很清晰,只知道這時空的一兩銀子是十貫,一貫是一百文,也就是說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銅錢挺重的,和現代的硬幣一樣,一般人隨身攜帶的銅錢頂多幾十文,到了一定數目就換成碎銀子,數目更大的就有銀票,買賣東西的商家都有稱銀子的星秤。

  再想想,一個包子兩文錢,她飯量大,一頓大約能吃三個,一天就是九個,若是發揮好呢,每天以十個包子計,就需要二十文,一個月是六百文。如果普通人在家做飯吃,還會省些。這樣算來,她一個月二兩銀子,也就是兩千文的工錢,足夠養活一家三口白白胖胖的了。況且沈府還包吃包住,四季發新衣裳首飾和被褥,這錢算是淨剩的,如此一合計,她可算是高薪人士呢。

  王媽媽見她不語,以為她對工錢有想法,忙道,“這月銀可是和府裡一等大丫頭的一樣,實在算不得少了。況且這是指喂養一個小少爺,倘若你的奶水足夠,再不用請旁的奶娘,月銀和用度會加一倍給你,絕對不會虧待人的。”

  方初晴一聽,樂得差點蹦起來,好在她狡猾狡猾滴有,只是臉上露了點喜色,笑道,“我知道大奶奶和王媽媽都是寬宏慈善的人,我也沒什麼不樂意的。就是我識字不多,有幾個字不認識,辨認了一下罷了。”說完,就在一式兩分的契約上簽字按手印。好在她的名字簡繁體是一樣寫法,她除了寫毛筆字差勁,字跡歪歪扭扭外,倒還讓人辨認得出來。

  王媽媽把簽好的契約拿給大奶奶看,完了又還給方初晴一張,讓她仔細收好。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12 PM

第十五章 和老板睡一起

 一邊的大奶奶粱竹月此時又露出疲倦的神色道,“今兒太太心情不好,沒有什麼賞賜,不過上回大姑奶奶給我好些布料還沒用過。王媽媽,你拿幾匹合用的給初晴做幾件衣裳,畢竟是我兒的奶娘,總要體面些才好。”

  王媽媽應了一聲,又道,“我安排初晴住在後院的東廂,離著依依和闌珊很近,方便照應。但晚間……”

  “晚上就睡到我這屋的外間,無思和無我離我遠了,我不放心。”粱竹月接過話來道,“再說,倘若他們半夜餓了,難道再著人去叫初晴嗎?”

  凡事沒有十全十美。方初晴聞言不斷告誡自己,雖然很不願意和老板睡在一起,但看在高薪且工作輕松的份上……她忍了。

  接下來整整一天,她都很忙碌,早飯後先被王媽媽介紹給了松風園的所有僕人:一等大丫頭兩名、二等丫頭四名,三等丫頭八名、粗使丫頭、婆子、媳婦子若干,有自己的小廚房,其中廚娘兩名,林林總總,只侍候一個大奶奶外加嬰兒期小少爺兩名,就有三十多個僕人,擺得譜大了去了。

  人多,她一時也認不齊全,只看到她熟悉的三等小丫頭維維對著她笑。至於說一等大丫頭依依和闌珊,人家是大奶奶身邊知近的人,再說又早認識了,自然不會等著和她見面。

  然後,她就到分給自己的“宿捨”去看了看,見後院整潔清靜,而她的房間雖小,卻設施齊全、被褥干淨,環境很是不錯。午飯後,她先是喂了遍奶,之後王媽媽說把維維正式拔給她用,她就在維維的陪同下到針線房去量體裁衣,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兒,倒也並不無聊。

  在打聽之下,她對現在的工錢就更滿意了,因為沈府中的月銀發放規律是:粗使丫頭、婆子、媳婦子們月銀只有三、四百文;三等小丫頭們是半兩;二等丫頭、廚娘是一兩;一等大丫頭是二兩;管事的媽媽和爺屋裡頭的人是三兩;小姐們是四兩;姨娘、妾室是五兩;主子奶奶是十兩;就連太太的月銀也是有定數的,不過比較多就是了,足足有二十兩,夠普通小戶人家一年的花費了。

  也就是說,她在僕人中的待遇僅次於管事的媽媽,比如王媽媽。而如果她夠爭氣,一個人能喂跑那兩個小東西,就有四兩銀子賺,比王媽媽的月錢還多。

  想到這兒,她不禁低頭看看自己,暗道,“兩只小乳豬呀,一定要努力,多出奶水多出力,這樣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其實沒人吃奶的話,她的胸部還漲痛得很,這樣又能緩解自身苦惱,又能賺錢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也沒地兒找去。

  不過想想那些粗使的僕人賺那麼少,又覺得有點可憐。

  維維對此卻不以為然,“就這樣兒,外面的人爭破腦袋也還擠不進來呢。太太心善,從來不克扣下面的人,那些粗使的雖然月銀不多,但待在府裡就省下了家裡的嚼用,逢年過節的還有賞賜,而且吃喝穿戴也比在家的強,焉有不樂意的道理?”說到這兒,見左右無人,悄悄地對方初晴道,“其實得臉的大丫頭們每月得的賞賜比月銀還多呢,倒比還要賞賜下面人的主子小姐們手寬些。”

  方初晴點點頭,倒不怎麼羨慕,畢竟那是飛來鳳,不如自己本來就應該賺的感覺踏實,“那兩個小少爺有沒有月銀呢?”

  “爺們自然沒有月銀,各院的產業分紅都在他們手裡攥著呢,可以隨意支配。”維維道,“不過小少爺們還沒成年,不能隨意動用那筆錢,所以月銀和主子奶奶一樣,是一人十兩,由大奶奶代領。”

  啊!真沒想到兩個吃奶的娃居然是兩個小財主,可惜他們不會說話,不能說:哎呀,方奶娘的奶真甜呀。來,把我這個月的月銀全賞給她。不過,想來沈大奶奶才是最大的財主,沈沅既死,松風園的分紅錢全歸她管用吧?

  一問維維,果然。不過小丫頭又補充道,“各院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從公帳裡拔,咱們大奶奶為人又樸素,不好事,每月的月銀除了賞賜下面的人,沒什麼花銷的。我雖不是管事的,不明白很多事,但想來大奶奶那些錢都存了體己傍身,分紅的錢根本用不著動用。”

  “可是這樣很不公平啊。”方初晴沖口而出。

  說完,她本來有點後悔自己的多事,沒想到維維卻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嘛。咱們松風園人口少,嚼用也少,不比那幾院,尤其是……”她伸出四根手指,低聲道,“那院裡被抬舉成妾室的不過三房,但爺屋裡的頭的人卻有十幾二十個,月銀都是眾公帳中出,沒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爭風吃醋,只胭脂水粉、花兒朵兒的錢就比其他幾院合起來的用度還多。”

  怪不得三奶奶田玉清說話總夾槍帶棒呢!方初晴想,這也難怪人家,這位四爺確實很敗家,要知道對於大家庭來說,銀子的事可是天大的事啊。

  “我聽說瀾二爺院子裡也有很多女人。”她再打聽,心想既然要在這裡生活一年,理應對府裡的情況多加了解,免得觸犯了什麼,自己倒霉。

  “二爺情況不同嘛。”維維頓了一頓才道,“我聽二爺院裡的趙管事說,就是借姐姐衣裳那個趙媽媽的男人,他說二爺雖然是朝中重臣,還管著沈家這麼大的產業,但他的廣武院只按規矩取分紅,從不多占便宜,更不用公帳上的錢。”

  “啊?這麼大公無私。”方初晴有點不信。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啦。但是二爺在北邊有馬場,是當年打退圖國入侵後,皇上賞賜的,不算沈家的產業。聽趙管事說,現在咱們江國不管是軍馬、夫馬還是什麼馬,七成從二爺的馬場中出,算算吧,這一年能賺多少錢哪。”

  大財主啊!應該多親近親近。

  方初晴下意識地擦了擦口水,琢磨著沈瀾有這樣近乎於壟斷的生意,又有沈家產業的分紅,自然看不上公賬上那點小錢了。

  再看維維,提起二爺時沒有說到四爺時掩飾不住的厭惡神情,反而流露出了些崇拜和尊敬的意思,甚至小臉上還有些可疑的微紅。有問題!看來這丫頭對二爺沈瀾很有好感,再想起之前聽到的麻婆與肥婆的對話,方初晴腦海裡出現了紅樓寶二爺的形象。

  又有錢、又靚仔,到哪兒都吃得開,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這位二爺還真是個能人,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做得好。”她隨便感歎了一句。

  哪想到維維的小臉又紅了一層,吃吃笑道,“姐姐雖然是馬國人,可是來江國就沒聽過我們二爺的名頭嗎?再說了,二爺有景鸞協助,自然什麼事都做得好。景鸞多聰明啊!”

  又是景鸞,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呀。他……是人吧?



第十六章 一二三四

 重生在異時空的前三個月,方初晴就平安的在沈府中渡過了,時間也從清爽宜人的初夏到了秋老虎逞威的節氣。

  對現在的生活,她沒什麼不滿意的,從重生之始的事事倒霉,變成了後來的安寧舒適,她很識抬舉的保持著感恩的心態。而無思和無我兩個寶寶非常好帶,屬於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自己蹬胳膊蹬腿兒,玩得不亦樂乎的類型,並不太需要大人們的撫慰,就連“嗯嗯”和“噓噓”也相對有規律。

  再說,寶寶實際上也不需要她來照顧。

  對此,方初晴只覺得這對寶寶很“仁義”,知道母親新寡,所以不忍心太折騰人。不過沈大奶奶似乎還沉浸在喪夫之痛中,對兩個寶寶雖然緊張得過頭,方初晴哄著寶寶或者喂奶時,總拿一雙冰涼涼的眼睛死盯著,生怕寶寶有個閃失,實際上卻關心不夠,甚至……算得上有些冷漠,每天在琴閣待的時候比在松風院的時候都多。

  琴閣就在沈府後園的望秋湖邊,與太太的畫廬隔湖相望,這婆媳兩個分外投緣,連各自沉浸的精神世界也在一處。死去的沈沅一定很愛沈大奶奶,這琴閣是專門為她建的,就連松風園也是為著沈大奶奶改的名子。聽說之前名叫“騰文”院,正搭配二爺的院子“廣武”,只是沈大奶奶閨名竹月,又酷愛撫琴,所以根據一首什麼“松風冷、竹月涼”的詠琴之詩,改了院名。

  方初晴對望秋湖邊的情況很感興趣,但她在松風園什麼都好,就是被限制了行動自由,總不讓她到外頭去逛。看來毒奶水事件的余威仍在,害她三個月來除了去針線房拿衣服,就沒出過院門。

  開始時,她倒不覺得太悶,她在現代是學計算機的,常常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一天,宅得很。而且來到這個完全不知是哪個時空的世界,她有太多的東西要學,那些衣料首飾、家具擺設、禮儀規矩,她都要從頭認識,免得被人發覺古怪。

  還有,女人多的地方話題就多。因著沈大奶奶是寡婦,松風院每天大門緊閉,除了無思和無我兩個還不算男人的小東西,除了賺管松風園的趙管事定期來回報正事,除了偶爾有小廝來傳話兒,滿院沒一個雄性動物,所以女人的八卦之火就格外熱烈。

  方初晴總是假意做點什麼事,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裝成活動布景板,躲在一邊偷聽丫鬟、婆子、媳婦子們聊天。雖然吧,主人家的往事和內幕,下人們不敢隨便議論,但聽點無關緊要的小道消息還是挺有意思的,也算是她被困深宅的娛樂活動。

  原來沈家並不是那種歷經幾代,根基深厚的豪門,從真正發跡到現在權傾朝野也不過是第二代,算是暴發戶的地位。太太出身一個很有名望的書香門弟,沈老爺沈之道憑借太太的嫁妝白手起家,十年間奇跡般的擠身於江國的豪富之流。之後他兩個兒子沈沅和沈瀾又和當今的皇上江無憂搭上了關系,以太子黨的身份出朝入仕,混到了和皇上拜把子稱兄道弟的地步。沈沅雖然幾個月前死了,但沈瀾軍功赫赫,已經成了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沈府的家生子也只有一代,所以府內雖然僕從眾多、關系糾葛,但還沒到錯綜復雜、奴大欺主、牽一發而動全局的變態地步。

  至於說沈府的四位爺的為人和品格如何,倒有一套口訣似的民謠來形容,稱為:一君子、二魔頭、三精細、四聖人。

  很好理解,死去的沈沅是人品最好的,但所謂好人不長壽,於是乎……君子年方二十八就掛了,留下三個禍害活千年。

  二魔頭不用說,就是混世魔王的個性,任誰也管不了,又野又凶。三精細也好理解,為人精明,如果長了毛就是個活猴。說到四聖人嘛,從字面上解釋貌似於文學有關,其實他這四聖是指……吃喝嫖賭。

  正是這位四聖人、四爺沈洛,在方初晴第一次拜見太太時闖了禍,後來一打聽,那天他倒還真是賞花去了。翠雲班是和政城首屈一指的高級“娛樂場所”,他們從馬國進口了一種名為幽露的奇花,據說此花開放時絕麗無匹,那獨有的風姿無法用語言形容,但它一年卻只開一次花,還得是在清晨露水初降之時,等太陽一爬上頭頂,花兒就凋謝了。也正因為花期短,開花難,才引得有錢有閒的人競相觀看。

  眼看幽露花結出了花蕾,沈洛和幾個只有風流而沒有才的風流才子朋友打賭,看誰能守到幽露率先開放。於是他不眠不休的泡在翠雲班三天,除了正常的生理循環,一步也不離開那盆花,非常夠毅力,結果自然是他贏了。

  他高興之下難免發了“才子”脾氣,放浪形骸,卸了衣妝打算和班子裡的姐兒做點“正事”,沒想到正在努力奮斗,卻突然犯了舊疾。

  不過……話說……他的這種慶祝方法也實在很奇特的,絕對“性”情中人。

  至於他到底有什麼舊疾,據方初晴旁敲側擊地打聽,料想是病例特殊的癲癇類,先抽羊角瘋,最後過渡到四肢麻痺,整個人處於木僵狀態,要用特殊的針灸方法來緩解。

  那一次他可能因為沾了酒色,而且身體過度疲勞的關系,病勢極為沉重,在家足養了一個月才完全恢復。請最有名的大夫、吃最好的補品、花銀子像流水一樣,不出三奶奶田玉清所料,錢是從公帳上出的。

  太太寵四爺,這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沈洛也很會哄自己的娘,硬說他守著幽露花是為了太太。滿府裡誰不知道太太最愛畫花兒,偏偏太太的四個兒子中,唯有他畫得一筆好丹青,那天還真拿了幽露花的畫兒回來,心疼得太太眼淚汪汪,覺得兒子是為著自己才累得犯的病,不但沒責罰,還鎮日價噓寒問暖,氣得田玉清直跳腳,來找粱竹月嘮叨了好幾回。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14 PM

第十七章 三個月來的第一次

 當四爺身子大好了,太太才想起兩個金孫的奶娘來,高興之下賞了匹天藍色的貢紗。方初晴看過,那面料垂感一流,雖然很薄,穿起來涼快,卻一點不透亮,非常適合做夏天的衣裙。

  不過她覺得穿一身天藍色不太好看,干脆借花獻佛,為了搞好關系,拿那匹布給自己、依依、闌珊和維維每人各做了一件上衣。事前,她根本沒和依依和闌珊說,只讓維維送了布料去針線房,然後選了不一樣的式樣。至於尺寸,但凡府裡的下人們做過一次衣裳,針線房的人都會記下數字,省得下回做的時候耽誤時間,除非這人的身材變化太劇烈才會重新量過。

  所以當衣服拿來的時候,依依和闌珊極為意外,很承方初晴的情。其實她們的衣服多了去了,自然不在意別人孝敬,可官還不打送禮的呢,何況貢紗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那份心總是真誠。也因此,她們對方初晴的態度熟絡了些,尤其闌珊,那是個直性子,喜歡不喜歡全寫在臉上。方初晴一直奇怪她這樣沒心機的人是怎麼在大宅門中生存到現在的,居然還全息全影兒的沒傷殘。

  總之,方初晴在沈府的日子過得挺舒服的,但凡事有限度,眼見無思和無我就要過百日了,她終於感覺自己像在做一個豪華監獄一樣,在院子裡待不去了,想出去透透風,哪怕一次也好。

  把自己的意思和維維一說,維維露出為難的表情道,“大奶奶和王媽媽不願意姐姐出去,也是怕有人起了壞意,到時候姐姐的好日子只怕要到頭了。”

  所謂好日子,是指方初晴每月的四兩月銀。

  她夠爭氣,在小廚房的調養下,奶水很足,現在樂滋滋的一人拿雙份的錢。不過她怕胖,一直背著人在自個兒屋子裡苦練瑜珈塑型,一早一晚還繞著回廊猛走一個小時。

  人家問她,她就說為了保持血液通暢,還說流汗也能排出身體裡不好的東西,對奶水有好處。所以最近她整個人雖然被滋補得格外水靈,腰身倒纖細苗條了起來,如果別人不知道,還真看不出她是奶娘,以為是哪家的俏娘子呢。

  其實……她本來還想冒充少女來著,可惜……唉……

  “上回奶娘中毒的事我知道,但我頂多不在外面吃東西、喝水就好了。”方初晴道,“總這麼圈著,就算我每天滿院亂跑也沒有用,氣血不順,怕對無思和無我也不好。”她直接稱呼兩個寶寶的名子,是因為大奶奶覺得以她的身份稱呼兩個寶寶為少爺會折了寶寶們的福氣。所以這院子裡,她與王媽媽、依依和闌珊是直接叫寶寶的名字的。

  “但是現在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忙活小少爺們的百日宴,這時候提起這事怪不長眼的。”維維仍然一臉難色,之後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道,“不然這樣。王媽媽只說不希望姐姐常往府裡的其他各處逛,卻沒說不許姐姐出門。上回二爺院子裡的趙媽媽借給姐姐衣服,說是會謝謝人家,但一直忙忙叨叨的沒得空去,不如我陪姐姐走一趟,只當散散心了。”

  不管是去哪兒,只要能出門轉轉就好。方初晴很高興,笑道,“還是維維妹子聰明,那就定明天早上好了。現在已經四點多了,一會兒就到了無思無我吃奶的時間,我走不開。”她眨眨眼。

  喂奶三個月後,她的乳汁分泌比較旺盛,寶寶們的飲食也規律了起來。而因為大宅門規矩多,雖比不得皇宮,卻也是極講究的,所以太太特意派了一位延慶大娘和一位青蘋嫂子,兩個專門養育寶寶的專家來看護金孫。

  也就是說,除了喂奶,方初晴是沒“資格”侍候寶寶的。如此一來,她每天清閒得很,盡管她已經被這兩個寶寶引得母性泛濫,想多親近,但除了喂奶時倒沾不得邊,就算喂奶,身邊也總有人,好像是監視她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大奶奶故意這麼嚴格。

  似乎……大奶奶不大喜歡她,只是為了無思和無我,為著皇上的面子,不得不留用她。

  第二天早上,維維早飯後就打扮得整整齊齊地來找方初晴。此時方初晴也准備好了,因為冒充少女之心不死,所以雖然維維是專門拔來侍候她的,可她卻不願意再梳古代發髻了,只高高扎一條麻花辮,然後用那只古玉簪盤於頭頂。

  她來沈府時日尚淺,也沒逢過什麼重大節日,所以得賞很少,首飾總共就這根王媽媽送的玉簪子和一套大奶奶賞的金三件,衣服也就那幾身。但她只是出松風園散散心,也沒什麼特殊目的,於是就沒刻意打扮,脂粉不施,清清爽爽。不過因著怕熱,上身穿著那件新做的、天藍貢紗的琵琶襟小褂,下面系了一條宮緞素雪絹雲形千水裙,可惜這時代沒有涼鞋,布襪子配軟緞繡花鞋還是挺熱的。幸好這時空的女人不裹腳,不然還得受罪。

  “不帶件金首飾嗎?”維維瞄了瞄梳妝桌前那只木制雕了獸頭花紋的妝奩。

  這位奶娘姐姐和別人不一樣,不太愛打扮,每天只洗得干干淨淨的就完了。倒是對月銀和財務看得很緊,連她這麼知近的人,也不知道那些東西都藏在了哪兒。

  “大熱的天,金子貼著肉,讓汗淹著多難受,秋老虎熱死人。”方初晴站起來,從櫃子裡拿出一匹從未謀面的大姑奶奶賞的元色八絲緞子道,“拿這個送給趙媽媽可好?畢竟穿過人家一套沒上過身的衣服,也不好還回去。而且這顏色我穿著有點老,不如當還禮,好歹也是個意思。”

  “挺合適的。”維維從櫃子中找出一塊素色洋布,把緞子包起來挽在手上,帶著方初晴出了門。

  其實不過是從小院到了大院,但方初晴仍然有逃出生天的感覺。而這一回,陪著她的只有維維,她不用再擔心東看西看會被人誤以為輕浮,仔仔細細觀賞起園景來。

  唉,三個月來第一次呀!
  


第十八章 迷路

 聽說沈府大宅是當初太太親自督造的,今日一見,果然是處處顯示出獨到的心思,真個處處精致。松風園屬於風格古拙、格局工整型,花園裡沒有艷麗的花朵,只在別致處種三兩桿竹子和矮小的松樹,堂屋寬敞華麗,前有庭院,後有樓閣,走廊能容納一席宴席,滿院俱是淡雅高潔的風姿。而府內其他各處景色雖不相同,卻也門庭雅致,屋捨清麗,花團錦簇之中,偏偏讓人感覺分外自然,大處不提,細節處也一點匠氣沒有。

  因為存心是逛逛園子的,所以方初晴和維維二人沒有直奔二爺所居的廣武院,而是隨性而行。只見府內所有的石階都是由有紋理的石頭剝開制成,在石階的縫隙中還長著一些野花草,枝葉紛紛,有的石階上還有些形狀不規則的苔蘚痕跡,顯然全是特意做出來的。

  池塘邊的欄桿是石雕蓮花柱,亭子、樓台、走廊,全用的是朱紅欄桿,頂部是柿子形狀,中部是綠色荷葉寶瓶的形狀。照壁是有紋理的名貴木料制成,池塘上的石橋上雕刻著雲氣景物,做工精細,絕不超過三個轉折,木橋則絕無直角轉折,假山營造出的小溪山泉的邊還種著繡墩草。花木間的小徑全部用石子鋪成,周圍以碎瓦片斜著嵌徹,古色古香的。

  總之,沈府內的一草一木都是太太精心布置,顯示出超然而高雅的品味。這類的當家主母,應該會很好相處的吧?因為她高雅驕傲嘛,自然不屑和市井之人算計營頭小利。

  方初晴重生前雖然計算機專業工作者,但自小就喜歡園林建築,有時間就參觀賞玩,此時一想到天天可以看這極致美景,還可以置身其中,更覺得留在沈府當奶娘是絕對正確的選擇。

  正逛得高興,遠遠卻看到三奶奶田玉清帶著兩個貼身丫頭春花和秋月急匆匆走來,方初晴和維維躲閃不及,被她撞個正著。

  “你們是松風園的不是?”她指了一下維維問,說完話就站在一邊氣喘,大熱的天,臉色卻不太好看。

  維維應了一聲,乖巧地跑過去,拿帕子擦了擦旁邊的一個石礅子,請田玉清坐下,還介紹道,“奴婢是松風園的三等丫頭維維,這是我們小少爺的奶娘,方初晴。”

  田玉清愣了一下才想起有這麼個事,不禁搖頭道,“看我這記性,快三個月沒見著倒忘記了。哎,你們家大奶奶真會養人,一個奶娘都滋潤得水蔥兒似的,我還當是又二爺或者四爺新招進屋裡頭的美人呢。你這丫頭小小年紀倒也會來事,既如此,就幫我跑個腿吧。”說著朝自己的丫頭擺了擺手指。

  春花和秋月立即上前,把各自懷裡抱著的錦匣交到方初晴和維維手裡。

  方初晴一愣,怎麼還需要她做什麼事嗎?

  維維也嚇了一跳,忙道,“三奶奶讓奴婢跑腿是看得起奴婢,不過方姐姐一直沒出松風園,不大認識路呢,不如兩件事全賞了奴婢做吧。”

  田玉清擺了擺手道,“你這丫頭倒是個好的,只是畫廬這麼好找的地兒,一直往東不就得了,不會迷路的。”說著又輕捶了下胸口道,“說到底也是為著無思和無我兩個小家伙,他們是老爺太太的長孫,又是沈府正宗第三輩,所以太太說百日宴要隆重些。偏你們奶奶身子骨弱,就著我和你們四奶奶接手辦事,可你們四奶奶是鋸了嘴的悶葫蘆,辦事又黏糊,就累得我一個人兩腳不沾地,這會子有點喘不過氣兒,幸好遇到你們兩個。”

  方初晴和維維一聽她這麼說,倒不好推辭,免得她說下面人眼裡沒人,閒了沒事來找麻煩,於是同時問道,“要把這匣子送到哪兒,還請三奶奶示下。”

  “這是有關百日宴那天所有事項的清單。”田玉清長長舒了口氣,似乎是累得夠嗆,“維維去交給你們大奶奶過目,讓她看哪裡有問題,盡快捎個信兒給我。至於方……”

  “初晴。”

  “嗯,初晴送匣子到畫廬,太太在那兒呢。之前她老人家說過,籌劃好了就立即遞上去,片刻不許耽誤。你一直往東走,就算繞點路,只要方向沒錯,總會到的。”

  “是。”方初晴有點怵頭,但還是得應下來。古代沒有人權,等同於中國古代制度的這個不知名異時空也一樣,吩咐你干什麼,你就得干什麼,否則就可能挨板子。

  只是,東邊是哪兒?做為現代人,她實在沒什麼東西南北的概念,只施了禮,循著田玉清揮出的手臂方向走去。臨離開時,維維把布包交給她,迅速而低聲地說:“姐姐慢點走,我快愉跑去給大奶奶送了東西,完了便來尋你,咱們再一起去畫廬。”

  方初晴點了點頭,但田玉清的目光一直盯著她,開始時她也不敢磨蹭,快步閃入一條曲徑,然後估摸著東邊的方向,慢慢往前走。

  要是早上還好點,畢竟太陽從東邊升起,迎著太陽走就對了,可現在快中午不中午,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當空,完全沒有指示作用。

  她硬著頭皮往“東”走,覺得差不多走出田玉清的視線了,立即放緩了腳步,可是左等可等也沒見維維追來,她嚴重懷疑起自己走錯路了。想想也是,如果是去畫廬,就必須先到望秋湖,越接近湖,越應該有水氣才對,可她走來走去,不但感覺不到空氣中的水氣,反而似乎離水越來越遠了,前後看看,居然跑到了一個好像是廢園的地方。

  但……說是廢園吧,又不太像,盡管周圍長滿了類似於荊棘似的植物,間或還點綴著點半人高、長著白色絨毛的長草,荒涼得很,與沈府整體風格不附,可細觀,又覺得一草一木都匠心獨具,曲曲繞繞,永遠只能看到一小段路,眼前不會太明朗,卻也不會太陰暗。

  可是什麼人的院子不種花種樹,卻要種荊棘和長草?這也太怪癖了吧?不過話說回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大宅門更是怪鳥扎堆的地方,這種人在現代被稱為“有個性”。但願,這裡不是幽禁瘋掉的姬妾或者隱藏豪門黑暗秘密的地方,更但願不要隱藏鬼狐仙怪。

  當方初晴想到這種可怕的可能時,一陣很應景的風吹了過來,令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腦子裡想起了聊齋片段,於是她連忙快走幾步,也不管東西南北了,打算先離開這裡再說。

  沒走多遠,就見前方影影綽綽地現出一段細磚粉牆,似乎是個有人煙的地方。她心中一喜,小跑了起來,可卻在這時看到一個男人出現在小徑上,正跟她撞個對頭。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16 PM

第十九章 傳說中的小四四

 那男人是個小個子,也就一六五高,相當瘦,其實五官倒很好看,只是面色青白,目光游移,氣質上也格外古怪。總體來說,就是硬把猥瑣和任性這兩種極端的感覺融合在了一起,看起來既油滑軟弱,又有幾分狂妄無理。

  狹路相逢,之前又沒有征兆,令兩人都是一愣。

  到底是那男人先反應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方初晴一番,笑道,“呀?這是哪院的姑娘呀?新來的吧?面生得很,居然見了我也不知道行禮避讓。算啦,誰讓你四爺我脾氣好呢,快先報上名來聽聽。”

  哎呀倒霉!怎麼在這種僻靜無人處遇到了傳說中的小四四!方初晴連忙低下頭,心裡咒罵不止,表面上卻低眉順目的自報家門。他令堂的,居然用這種語氣,恍然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在沈府,而是身在青樓。

  “看來世道真個變了,連個奶娘都長得這麼漂亮。”聽完方初晴的回話,沈洛語帶輕浮地笑道,“你這是上哪兒啊,怎麼跑到流心院這邊來了?”說著,瞄了一下方初晴豐滿的胸部。

  方初晴低著頭,沒看到他的猥瑣目光,可是卻有女性天生的感覺,情不自禁後退一步,把盒子抱在胸前,另一手緊緊挽著布包,低聲道,“三奶奶叫我跑個腿兒,把這盒子東西送到太太那去,不得有誤。”

  “跑腿兒的事自有小丫頭,你是無思無我的奶娘,怎麼也被支使了?哈,我這三嫂子倒會使喚人。”沈洛上前一步,縮短和方初晴之間的距離,“不過你走岔路了,太太這會兒在畫廬呢,正好我正要去,干脆爺幫你引個路吧。”說著,突然一把抓住方初晴的手腕。

  方初晴身上這件衣服是夏裝,所以不是窄袖,而是喇叭狀的寬袖,此時沈洛一手摸來,似乎還有向上的趨勢,那樣他的狗爪子非得沿著衣袖進入衣襟,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不可。她又驚又怒,連忙甩脫手,掙扎中錦匣和布包全掉在了地上,更露出豐滿的上圍和纖細的身段來。

  “喲,還是胭脂馬哪,烈性!你也不打量一下你四爺是什麼人?不過幫個忙,有什麼好躲。”沈洛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抓咪咪的動作。

  這下方初晴可真被惹毛了!

  她畢竟是從現代重生的人,不是這個世界裡逆來順受的小女子,盡管行事一向低調隱忍,期望混過這一年再去海闊天空,卻絕對不會容忍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她情急之下本能地反抗,把她在公司學的女子防身術用上了,一側身扭住沈洛的手指,同時肩膀一頂,仗著沈洛塊頭兒又小,一下就把他甩到了旁邊的草叢中。

  確切地說……是荊棘叢中。

  所以,沈洛一跌進去,身子就像安了彈簧一樣又跳了起來,一邊往外爬,一邊搭配著殺豬般的慘叫,“扎死我了!扎死我了!啊呀,媽的,這有多少刺兒呀!反了天了,區區一個奶娘居然敢毆打少爺,哎喲,你是不想活了……啊……疼……疼……敢惹我沈洛的……啊……等我辦你……疼……”他一邊罵,一邊急急慌慌地從自個兒的身上往外拔刺,可也不知那荊棘是什麼品種,一碰到人肉,上面的刺兒就全折斷了,而且緊著往肉裡鑽,皮膚外只露芝麻大小的根部。因此,除了沈洛手快拔出幾根外,身上那上百個刺兒還在他肉裡,鼻尖處還頂著兩玫血點,疼得他雙手不知抓哪裡好,只在那兒亂跳亂蹦。

  盡管方初晴簽的是活契,但在這一年裡也算賣身為奴,現在她傷了主人,不管為了什麼,肯定都沒有好果子吃。這時代沒人權的,窮人的命最賤,打一頓板子算是輕的,依著太太對沈洛的寵愛,就算是菩薩心腸也說不定立即化身修羅,直接送官法辦有可能,花幾個錢弄死她給兒子出氣更有可能。反正她只是小小的奶娘,她死了,再給孫子找更好的就是。

  指望抬出那個變態皇帝當擋箭牌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早說過,只管介紹,之後該打打,該殺殺,她的死活都與他無關。

  所以,目前她的處境相當危險,她應該發愁才對。事實上,她也確實感到後怕。所謂民不與官斗,貧不與富斗,她一個沒有根基的女人,跟權貴豪門中的人發生了沖突,擺明了就一個“死”字。可眼前沈洛那形象實在太滑稽了,像抽瘋的木偶一樣,她哪裡忍得住笑,只是好歹不敢出聲,只別過頭去。

  不過,她雖然很克制,沈洛卻聽到了笑聲,氣得臉都青了,罵人的話也吼不出口,只哆嗦著手指指著她,眼淚都掉下來了,恨聲道,“好你個喪盡……喪盡天良的小娘們,你還敢笑!等……哎喲……等四爺我拔干淨了渾身的刺兒再好好收拾你!”

  方初晴這個冤枉。她沒笑出聲啊,那麼這笑聲是誰發出的,這邊這麼荒涼,草長鶯飛的,該不會是什麼髒東西吧?

  如此一想,她感覺有點毛骨悚然,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那笑聲大了起來,細聽之下,卻是個男人。

  沈洛此時也覺出不對來了,可他渾身又痛又癢,難受得很,只得一邊抓撓,一邊帶著哭音大罵,“哪院的王八羔子,竟敢躲在一邊看你四爺的笑話兒,趁早滾出來自請死罪,再趕緊著叫人來抬你四爺,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可能氣急攻心,他這番話說得倒流利響亮。

  而隨著著他的話音,一個年輕男子從容不迫地在荊棘和草叢後面現身。

  輪椅帥哥!

  這是方初晴的第一反應,所以確切的說,那男人並不能算是“走”出來的,而是坐在一個精巧的木輪椅上。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躲在長草中沒被人發現吧?



第二十章 半主半僕的人

 “景……景鸞……”沈洛一愣,一時之間忘記了疼,“你怎麼在這兒?”

  “我聽說四爺給我改名叫王八羔子了。”景鸞輕淺一笑,臉上看不出喜怒,“況且這是我流心院的地界兒,難道我倒不能待了?”

  “不是那個意思!我又沒罵你……我是……”沈洛雙手亂搖,結果牽動了肌肉,疼得又叫起來。

  “快別亂動了,這火棘刺最愛人的血肉,二爺常拿它輾成的粉兌了水來塗抹箭頭呢。你再這樣扭來扭去,只能讓刺兒扎得更深,也就更難拔了。”景鸞語氣中似乎有些關心,偏偏眼神淡淡的,疏離得很。

  “好景鸞,我倒忘記你是神醫了。”沈洛這時腦筋清醒了點,哀求道,“快想辦法幫我拔了刺,我身上又疼又麻又癢,難過死了。等我治好了傷,再來治治這個刁奴!”

  景鸞“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眼睛若有若無地看了方初晴一眼。

  方初晴站在那兒不敢動,心裡被兩種情緒所左右。一方面是恨,恨這沈洛沒事找事,明明是他性騷擾美女在先,現在卻來叫她刁奴。怎麼著?難道非得從了他才叫順奴?那她寧願再死一回!十回八回也行。

  另一方面,景鸞給她的感覺很獨特,本是初見,心中卻對他充滿了好奇與意外,還有那麼點點對陌生人天然的好感。

  這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那位神醫兼頂級帳房先生嗎?年紀也就二十四、五歲,五官清俊精致,氣質飄然出塵,憂郁中又摻雜著洞悉世情的練達,整個人就猶如一枚極品美玉,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看你景爺看得眼也直了,都不知道行禮避諱,真是沒規矩!”正出神,沈洛又來討厭,“景鸞,快幫我治傷,完了我要替大嫂好好教訓教訓這賤婢!”

  你才是賤婢!你們全家都是賤婢!不欣賞美好事物,難道要看你這個本來底子不錯,卻成長得偷工減料的人種嗎?

  方初晴心中暗罵,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侮辱。她低垂下頭,掩飾眼中的怒火,真恨不能自己重生為女俠,現在就先一劍出鞘,讓沈洛今後絕做不了父親。

  可惜,她沒那個本事,只能在腦海中想象一下。唉,形勢比人強,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

  “四爺,請稍安勿躁,倘若您情緒激烈,血液流動快,只怕火棘刺扎得更深,若是進入血脈,隨血流動,進入五髒六腹的話……”

  聽景鸞這麼說,沈洛立即閉了嘴,可眼珠子嘰裡咕嚕地亂轉,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景鸞淡淡一笑,又瞄了方初晴一眼,見她略低著頭,貌似順從,但從他的角度能看得見她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兩只小手在身側握得死緊,顯然在死命忍氣,心裡大概恨不得跳起來捶死這位四聖人吧。

  他覺得這位奶娘的性子與眾不同,怪不得是皇上親自舉薦來的,再看沈洛的可憐樣,又覺得好笑,輕聲道,“四爺不宜挪動,我又不能背你,不如先就地躺下,等我叫人來。”

  “可是刺兒……刺兒……多數在背上。”沈洛生怕大聲說話也會加快血液流速,含含糊糊地低聲道。

  “你趴在地上不就得了。”

  “剛才……剛才……滾了一下,前胸也有……”

  “那只好勞煩四爺站著不動了。”景鸞說著,從衣領中拉出一根系在脖子上的短笛,約二寸長,通體碧綠,拿在他那近乎完美無暇的修長手指中,綠白相間,格外的好看。

  這是個詩一樣的男子,讓方初晴想起一句詩:你的藝術、你的病體、結扎成一屏稀有氣體,我喜歡。

  只見景鸞把短笛放在唇邊輕吹了一下,那悠長輕越的笛聲立即遠遠傳了出去,片刻間就有兩個小廝從那細磚粉牆的院落中跑了過來。

  “田七,你把四爺背到院裡去。小心著,動作不能大,不然一會兒非要割開四爺的皮肉方能拔出毒刺了。”他說得一本正經,卻把沈洛嚇得夠嗆,像一根木頭一樣筆管條直地杵在那兒。

  景鸞的唇角幾不可見地輕扯出個迷人的弧度,又轉頭對另一個小廝道,“陳皮,送松風園的這位姐姐到畫廬去見太太。等這位姐姐回稟完了正事,再把她帶回流心院,看四爺有什麼話兒說。四爺,您看這麼辦成嗎?”

  沈洛勉強點了點頭道,“你說怎麼就怎麼吧,好景鸞,先管管我,我覺得可能中毒了,身上難受得緊。”

  聞言,方初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洛,見他面青唇白,汗濕衣衫,生怕這個意外引發了他的舊疾,到時候她百口莫辯,戕害主子的罪名落得更實,死得也更快,於是連忙施禮道,“謝謝景爺,請您先為四爺療傷,奴……家辦了三奶奶交待的事,立即回來聽四爺發落。”她本來想自稱奴婢,可又是奶娘的身份,一時想不出詞來,只得胡亂用個稱呼。

  景鸞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此名闖了禍的奶娘還敢說話,態度居然還很磊落,倒讓他意外之中含了幾分贊賞。

  他是無意間看到沈洛調戲這女子的,本想插手阻止,倒不是他心善,而是實在不喜歡這種強買強賣的事。可沒想到,小小一個奶娘竟然敢反抗,還把沈洛摔到了火棘叢中。雖說毀了那一片植物有些心疼,但看到沈洛的狼狽樣也算有補償了。

  這女子看來是聰明人,就算是一時義憤,此時也會明白後果是什麼,可她不慌不亂,分得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實在是個有趣的女子呀。

  “匣子裡的紙卷全散落了,不礙事嗎?”他使了個眼色,讓田七先把沈洛背走,而後道。

  方初晴哎呀一聲,這才想起把東西撿起來,放著面料的包裹倒是沒事,但那只錦匣摔開了蓋子,裡面的紙張被風吹得遍地四散。

  “要不是機密的事,拿來我瞧瞧。”見方初晴手忙腳亂地搶起紙張,似乎不知道哪張在前、哪張在後似的,景鸞情不自禁地說。

  可話一出口,他又有點後悔。雖然在這個沈府裡是半主半僕的身份,但他從來不愛多管閒事,尤其是女人的。但不知為什麼,他似乎很不願意讓這個很特別的奶娘為難。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18 PM

第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感覺

 “是三奶奶安排的百日宴事宜,要交太太示下的。”方初晴覺得這不是機密事,因此上前把那一疊清單全交到景鸞手裡。

  景鸞略看了看,立即輕松地把清單按順序排好,妥妥帖帖放在盒子裡,還細心的把盒子外沾上的泥土擦掉,扣好摔開的暗鎖,才遞過來。

  方初晴想也沒想就接過、道謝。

  “你相信我嗎?”景鸞突然問,“倘若我弄錯了,你在太太那裡就不好交待。雖說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府裡自有府裡的規矩,只怕要挨板子的。”

  “滿院的丫頭們都說,景爺是闔府最聰明的人,怎麼會弄錯?”方初晴抱緊匣子,拍馬屁道。

  “我若是存心害人取樂呢?”

  “那就算我倒霉了。”方初晴大方一笑,“再者,我可不覺得景爺會害我,如果是那樣,景爺也不必出手救治四爺了,四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左右逃不過一死。”

  “你不怕死?”景鸞瞇起眼睛。

  “怕啊,怕得要命。不過怕沒有用,還不如祈禱會遇到好人。”方初晴意有所指,巴結地笑笑。

  她的每一句回話都很俏皮,令景鸞起了說話的興致,只是他還沒開口,就見田七跑了過來,急道,“爺快回去看看吧,四爺一直嚷嚷身上發冷,小的怕他出事,回頭再怪罪到咱們頭上多冤枉哪。”

  “不妨事。”景鸞依舊淡淡的,卻也並不和方初晴多說了,只道了聲“回見”,就由田七推著去了,而陳皮則帶著方初晴往畫廬而去。

  大概因為景鸞精通醫理,所以他的小廝全以中草藥為名。不過,田七倒還罷了,陳皮才十六、七歲的年紀,這名子聽起來就像個老頭兒,真是有夠古怪。

  方初晴一路胡思亂想著,很快穿過一片小樹林,見到了一直想見而不得見的望秋湖。

  此湖不大,卻也不小,占地約摸半頃,在最寬闊處建了一道長堤把湖面橫隔了開,堤上重滿了蘆葦和菖蒲,遠遠望去,湖水雖秀麗,此處卻有浩瀚之感,見之令人心胸頓時開闊。湖岸邊重滿垂柳,水邊卻是一片片蓮花,以竹扦子擾著,免得荷葉蔓延,掩了水色。水面上,還養了一群野鴨和大雁,為這豪華的府弟憑添了天然情趣和勃勃生氣。

  望秋湖真是沈府中一處不能錯過的景致呀!

  方初晴深深吸了吸清甜的水氣,贊歎著,可不知為什麼,本來為美景所陶醉的,卻在看到湖岸兩側的屋宇時,心底忽然升出一股奇怪的情緒,說不清、摸不著、也感覺不清晰,只覺得無盡的酸楚難過,就好像挖心挖肺地愛著一個人,可是卻咫尺天涯,不得相見似的。

  “這位姐姐,前面就是畫廬了。”陳皮見方初晴站在湖邊發愣,不禁提醒她。

  就好像黑暗中的閃電,方初晴聞言一怔,立即回魂了,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那傷感的情緒卻消失得極為迅速,快到令她來不及回味和疑惑就無影無蹤。她甩甩頭,覺得莫名其妙,干脆不去理它,跟緊陳皮向畫廬走去。

  畫廬就建在湖邊的假山腳下,格局類似於文人雅客的山居,沿著屋基種滿了翠雲草,蒼翠蔥蘢,隨風浮動,極為可愛。中堂前的庭院寬大,種了些花木、擺了些盆景,居室卻小小的,明亮潔淨。此時因為是夏天,北邊的門扇卸去了,前後貫通,涼爽又通風。

  方初晴到達的時候,太太才畫完畫兒,正坐在廊下喝茶,身邊只兩個大丫頭綠眸和紫瞳侍候著。打發走了傳話的看門婆子,太太和顏悅色地瞧了方初晴一眼,微笑道,“你是無思無我的奶娘吧,聽說你一向規矩,年紀輕輕的,能踏得下心,倒是難得。”

  “出落得也愈發標致了。”綠眸坐在一張繡凳上為太太捶腿,笑著插嘴道。

  到這時,方初晴才正式看到這兩個全府上下最有權勢的丫頭。紫瞳是個高挑個,長園臉,五官雖然秀麗婉約,眉宇間卻隱著一絲英氣,爽朗利落得像個男子。綠眸恰恰相反,瓜子臉,水霧霧一雙大眼睛,甜美溫柔,氣質上和紫瞳一剛一柔,在太太身邊搭配得宜。

  “是呀,樣貌上不像個奶娘呢。”太太歎了口氣,也不知又想起什麼,低聲道,“但願別讓那個孽障看到,不然又免不了風波。”

  方初晴心裡一凜,心道您可說晚了,那場風波雖隱秘,卻還不小。不然,先坦白了?落個好態度說不定還有活路。否則以沈洛的性子,就算不向太太告發,也必糾纏她不休的。

  正猶豫著,就聽紫瞳勸道,“太太,四爺千不好,萬不好,有一宗確是極好的,那就是孝順。您上回發狠說的話,四爺焉有不記得之理?放心,斷不會出事的。”

  色膽包天沒聽過嗎?何況剛才她還被駁了男人家的面子。沈洛如果肯善罷干休,她就把方字倒過來寫!

  方初晴心中暗罵,偷瞄了一眼紫瞳,見她話雖誠懇,但卻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並不相信四聖人能改邪歸正,不過是哄著太太開心罷了。而既然大家都糊弄著太太,她現在把事情挑明,不是明擺著捅馬蜂窩嗎?不能說,待會兒去景鸞的流心院看看情況再說。

  “你說你三奶奶打發你來送東西,可是那匣子?她可還有什麼話兒捎帶?”太太終於把精神集中到正事上來。

  方初晴遠遠站在門邊,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三奶奶說,這是百日宴有關事情的清單,拿來請太太過目的。倘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她再改過。”

  “哦,是嗎?那快點拿來。”太太放下茶盞,面露喜色道。

  紫瞳連忙上前拿過匣子,放在桌上,徑自打開取出裡面的紙箋,遞給了太太。

  方初晴不禁心跳加快,生怕真的被看出什麼錯處來,好在偷眼觀瞧,見太太臉上喜色不褪,一張張紙翻看過去,最後點了點頭道,“嗯,這事辦得好,樁樁件件都妥帖。我原說玉清是個伶俐的,不過那張嘴總是給身子惹禍,凡事都要摻和摻和,有她沒她也要露一頭,東一陣、西一陣的,不夠莊重。”

  “太太在調教一陣子就能好了。”綠眸道,“畢竟是書香門第中的小姐,只是性子活潑了些。再過得一兩年,大奶奶身子骨好了,和三奶奶一道幫著太太料理家事,太太把凡俗事一丟,畫畫花,逛逛園子,含飴弄孫,快活日子還長遠著呢。”

  一番話說得太太很高興,但似乎又想起什麼不順心的事,略略蹙了下眉,捶了捶胸口。



第二十二章 焦急與關心

 這位太太心思很重,總是不快樂,稍開心點,就立即能想到煩惱事,簡直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方初晴心想。不過她耳朵尖,又恰巧紫瞳把清單放回到匣子中,從她身邊經過,清清楚楚聽到紫瞳略帶怨氣兒地咕噥道,“老爺不回來就是快活日子。”

  咦,這倒奇了。她來到沈府三個月了,沈老爺似乎真沒回來過,只聽說長居別院,到底老爺和太太是怎麼回事呀?

  只聽太太轉開話題道,“你們別當小小一場百日宴很簡單,不過是招呼賓朋,宴請來客,其中的關節繁雜著呢。咱們沈府不比普通人家,無思無我是長房嫡孫,無思還是左師王世子,這宴席的規模和菜式,太清簡了不合身份,太奢華了又落人口實,僅僅幾道菜都要斟酌,想又吉祥又合意難著呢。再說這賓客親朋吧,滿朝裡誰與誰交好,誰與誰不合都要考慮,別回頭把仇家放一桌上,卻讓親厚的分席,那不是給人家添堵嗎?客人來了,送了什麼樣的禮物,分別是要回什麼樣的禮。滿院的丫頭小子們,誰負責外面、誰負責裡面、誰照看著前廳才能不亂套,誰支應著客人,不讓人挑出理去都要定奪。佳如辦事太肉,這回可真難為了玉清了。綠眸,回頭把你大姑奶奶送過來的冰山異果給你三奶奶送點兒過去。天氣熱,這從圖國來的果子最能消暑,別讓她累病了,到時他們采葛院沒人支撐,你三爺又要鬧著往屋子裡添人了。”

  綠眸應了一聲,看到方初晴還傻站在那兒,便道,“太太沒吩咐的話,就讓這位方嫂子給三奶奶去回個信兒好了。”

  恨,又是嫂子!在松風園裡,大家叫她方姐姐,她心裡還舒服點,可外邊人不知道情況,照樣叫她嫂子,害她總是想起自己的殘花敗柳之身。其實身體倒還是其次,主要是身份。一個被夫拋棄的女人,哪能去尋找第二春呀?可憐的自己!難道之前沒嫁人,重生了還是嫁不成?

  還有還有,死去的沈沅是左師王?那個和變態皇帝江無憂打賭的右師王與沈沅有關系嗎?

  “嗯,就讓她去給玉清送個信。”太太點點頭,“再賞她二兩銀子,一根鏤花金釵,另一匹夏紗。無思無我過百日,他們的奶娘穿得稱頭兒些,也是松風園的臉面。只一根玉簪子,雖說雅致,卻太素淨了些。”

  聽到有賞錢,方初晴郁悶了半天的心終於閃現了一絲光明,但也不知有沒有命花。

  退出畫廬,還沒見到等在外面的陳皮,倒先看到了急得滴溜兒亂轉的維維。一見方初晴出來,維維就一把拉住,不停氣兒地問,“方姐姐你到哪兒去了,讓我一通好找!難道姐姐自己已經回了太太了嗎?阿彌陀佛,沒耽誤事就好。太太怎麼說?姐姐怎麼找到路的?”

  見維維滿目關心,大熱的天跑得滿頭是汗,小臉都曬紅了,方初晴有點感動,猶豫了下,還是把傷了沈洛的事告訴了她。

  維維一聽,驚得嘴唇皮全白了,哆嗦著道,“姐姐怎麼得罪了四爺?那是太太心尖子上的人,這可不是要糟糕嗎?!怎麼辦怎麼辦?要不咱們馬上回去求大奶奶,讓她幫著說說好話兒。要不直接去求太太,好歹保姐姐一條活命呀。這麼熱的天氣,倘若狠狠地打,生了棒毒,那可是要死人的。”

  方初晴被維維說得也害怕起來,不禁辯解道,“是四爺不規矩在先,難道我由著他胡來才是對的嗎?就算我無意間傷了他,太太也得講理是不是?”

  “我的傻姐姐!”維維跺腳道,“咱們與人為奴的,甭管一年也好,一輩子也好,那是把命賣給了主家的,人家要打要殺,按照咱們大江律,就算官家也是管不著的,何況沈家勢大呢?”

  啊?這麼黑暗!方初晴心裡巴涼巴涼的,本以為還有道理可講,卻原來在這一年契約期內,她的小命會隨時面臨危險,看似比普通富貴人家還要錦衣玉食,可誰想得到錯一步就可能是死局呢?

  “說到太太……”維維繼續道,“當娘的把孩子當成眼珠子似的疼愛,哪還有半點道理可講?說句大不敬的,咱們太太雖然是菩薩心腸,可遇到了四爺的事,那是萬事皆休。姐姐當時應該高聲呼救,再不濟逃跑就是,萬不該傷到四爺。頭半年前,四爺糾纏闌珊姐姐,闌珊姐姐不過拿簪子尖戳了四爺一下,就冒了一丁點血珠兒,就被打了十下板子,一個多月沒下床。雖說後來太太發了狠話,不許四爺招惹松風園裡的人,但到底沒放過闌珊姐姐。方姐姐,你把四爺傷到什麼樣了?很厲害嗎?”

  “還……好吧?”方初晴裝著鎮靜,可腦子都不好使了,想起沈洛身上那成百個刺,冒出的血珠兒肯定不是一點半點了,那她要怎麼擺脫這個危機?

  怕,是沒有用的。求,肯定也不行。現在她騎虎難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然一會兒看看情況再說,如果實在不好,干脆找機會逃吧,別等事發到太太那兒。再想想沈洛並沒有致命傷,而她只簽了一年活契,應該不至於被當做逃奴追捕,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行,姐姐先跟我去找大奶奶吧。”維維想了想說,“雖然大奶奶從來不違逆太太,但畢竟心軟,念在兩個小少爺的面上,說不定肯為姐姐辯白幾句。”

  方初晴一想粱竹月對她那個態度,謝絕了維維的提議。一轉頭看到陳皮就蹲在一棵柳樹下,耐心很好地等她,於是道,“維維妹妹不要太過擔心,剛才遇到了景爺,他說會幫我想想辦法的。”

  此話只是安慰之詞,因為景鸞並沒有這麼說過,但維維一聽,頓時兩眼放光,面露喜色道,“要是景爺肯說句話,那是再好不過了。他救過四爺好幾次,四爺多少會給點面子。姐姐,要我和你一起去懇求嗎?”

  “不用。”方初晴嚇了一跳,真怕維維過分熱心,給她自己惹來麻煩,“景爺說要我一個人去回話,你不用陪我。倒是剛才太太要我去回三奶奶的話,說是百日宴的事辦得很好,你幫我跑一趟吧。太太還賞了東西,回頭咱們一人一半。”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20 PM

第二十三章 流心院

 “快別忙著分東西了,能保住姐姐不受重罰是正經。”維維依舊擔心不已,“姐姐快去求景爺,倘若不行……盡快回松風園,回不來也要想辦法送個信兒,我好去求大奶奶,好歹有個計較。”說到這兒,眼圈都紅了。

  方初晴胡亂拍拍維維的手,與陳皮先行離開。假如別人對她惡劣,她會應付自如,可別人對她好,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重生之前,她習慣了人們對她的漠視,現在有人這麼關心她,還是一個相處才三個月的小姑娘,讓她怎麼能不感動呢?

  “陳皮,如果我有事求景爺,怎麼做才能讓他答應?”她試探著問。

  “怎麼也不會答應,索性不要求了。”陳皮回答得老實,“我們景爺的脾氣……那個……與眾不同,闔府裡除了二爺,別人的事他很少管。或者是太太開口,他才抹不開面子才勉強為之。”

  啊!最後一個希望落空了。再說景鸞那叫與眾不同嗎?那叫個性古怪好不好?

  難道……非要從沈洛身上下手,才能解決這件飛來橫禍嗎?沈洛十成是貪圖她的美色,可他要是提出非份要求才肯放過她,她是決計不會答應的。但……也許可以先虛以委蛇,然後找個機會逃走?

  她一路走一路愁腸百轉,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而此時在流心院內,景鸞已經用針灸之術穩住沈洛的氣息,令他不致舊疾復發,又招呼田七取出專門拔針的膏藥來,放在藥爐上慢慢烘烤至微熱柔軟。

  “膏藥就放在那兒吧,現在先去把四爺的衣服脫了。”他吩咐忙碌的田七。

  他這流心院地處沈府的偏僻處,只是個獨門小院,三間正房,四間廂房,院外故意布置成荒敗冷清的樣子,只為著他喜歡那份淒涼孤單的感覺,不過屋裡卻清幽雅致,日常所需物品應有盡有。因為他生來好醫道,所以專門辟有一間屋子擺滿了珍稀草藥和制藥用物,此時沈洛就站在藥室中間的短塌前,汗流如漿。

  其實之火棘刺並沒有毒,就是扎到人肉格外難受,往裡硬鑽。沈洛反應這麼大,完全是被嚇的。而他之所以慢慢騰騰地做拔刺的准備,一來是讓這欺侮女人的家伙多受點苦楚,二來因他不喜歡周圍人多,所以流心院就只有田七和陳皮侍候,人手上確實不足。

  “全脫了嗎?”田七遲疑地問,略瞄了瞄四爺的下體,意思是要不要給四爺留點臉面。

  “傷患不避醫,全脫。”景鸞回答,以眼神告訴貼身小廝:四爺的子孫根雖然萬幸逃過針刺之苦,但他的屁屁上密密麻麻全是火棘刺,屬重症區,不脫光了沒法兒醫治。況且四爺的“玉體”上回在翠雲班已經全看過了,這種人還要什麼臉面呢!

  田七看清楚自己爺的指示,手腳麻利的把沈洛脫個精光,然後把膏藥展開,先貼到沈洛的四肢上。

  “好景鸞,你這是先給我治哪兒?”沈洛緊張地問。

  “把胳膊腿兒上的刺兒先拔了,然後是前胸,這樣您才好趴在短塌上。背上的刺兒比較多且密,拔起來費時候,我怕四爺會支持不住。”

  “很……很疼嗎?”沈洛怕得要死。

  “四爺也可以選擇不治。”景鸞淡淡的,本來正搖著輪椅過來,卻又停下了。

  沈洛可憐巴巴地求道,“那……能不能別讓我太疼?你知道,太太打小就護著我,我沒受過罪,除了犯那老病的時候。”

  “男子漢大丈夫,些許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呢?”景鸞靠進沈洛,手指輕輕按壓膏藥,像是安慰似地道,“當年江圖兩國爭奪三江口大戰,為了救下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之命,二爺一條膀子幾乎給圖國副帥圖魯砍掉,幸好蘇科神醫在,當場對骨,之後連皮帶肉的縫上,不然二爺那條膀子就廢了。那時二爺咬得牙都出血了,可硬是沒哼一聲。二爺和四爺是親兄弟,現在四爺不過拔些刺,怎麼就忍不了?”

  沈洛笑了笑,但眼神中並沒有半分欽佩之意,只道,“我二哥自是與我們不同的,你這話說也白說。”

  景鸞垂下目光,心中氣惱沈洛語氣中對沈瀾的不恭敬,於是左手取銀針對准一個穴位扎下,右手猛地的揭下一塊膏藥。

  沈洛沒有提防,疼得長聲慘叫,想跳卻發現身子完全動不了了。

  耳邊只聽景鸞聲音清涼地道,“得罪了,我不住東拉西扯,就為分四爺的心,不然還要疼。”說著,又揭下一塊膏藥。

  不過這回沈洛連喊都喊不出了,因為景鸞把他的啞穴也封住。

  “這水須草與火棘刺的性理相吸,所以用水須草制成的膏藥拔刺最是合適。不過此草性黏,拔刺時連寒毛也拔掉了,因此會有些不適感,不過四爺為了身子大好,就忍了吧。”景鸞一邊說一邊揭掉布滿沈洛四肢的膏藥。其實他可以動作輕柔的,此時卻手法狠烈,故意多給沈洛點苦頭吃。

  好不容易拔清四肢之刺,景鸞又轉治前胸。本來胸前刺少,可是沈洛身子雖像白條雞一樣,偏偏胸前長有一小撮胸毛,這下盡數被生生扯下,疼得他連手指帶腳趾一共二十根,根根蜷縮起來,臉上也涕淚橫流,看起來好不可憐。

  見此,景鸞又有些不忍,於是解開沈洛的穴道,讓田七把他扶到塌上道,“四爺不要怪罪,必要快手治之,免得受那鈍刀子割肉的零碎痛苦。不過背上肉厚,待會兒疼痛感會減輕些的。”

  “我知道,這不怪你,只怪那個小賤人。”沈洛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咬牙切齒地道,“從小到大,我都沒受過這樣的罪,今天沒想到栽在一個刁奴的手裡。哈,不讓我碰?!爺動了念,早晚她得求著爺來給爺消火!”

  景鸞沒說話,只暗皺了皺眉。他不愛多管閒事,除了二爺和田七、陳皮兩個,這府裡所有人的生死都與他無關,可如果為著他故意的拔刺之痛而讓沈洛對那名奶娘懲罰加劇,他就不得不負上一點責任了。

  他不喜歡幫人,但也不喜歡欠人。



第二十四章 被保住了

 只聽沈洛氣哼哼地繼續道,“我不過摸摸她的手臂,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個婦人,身上哪處沒給男人摸過?說不定都被摸得起繭子了,她裝什麼貞潔烈女,居然就摔我到火荊棘叢中,害我如此狼狽,怎麼能輕饒?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院子外不種點名貴花木,為什麼種這些破東西?平時這邊都沒人來,就是都怕不小心跌到草叢裡的緣故。”

  “這是為二爺種的。”景鸞有條不紊地把膏藥貼在沈洛的後背、重點是屁股上,輕聲回答,“二爺是神箭,他和他的護衛營全用火棘汁來塗沫箭頭,偏偏此植物珍稀,外面不方便廣種,也只有我幫忙了。我也怕著有人誤傷,這才在旁邊還種了水須草,這膏藥更是常備著,但像四爺這麼大面積的刺傷,卻也少見。”

  聽他這麼說,一邊的田七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沈洛卻沒注意到似的,只不無羨慕地道,“你就只向著二哥,多早晚也想著點你四爺。”

  景鸞無奈地道,“多新鮮哪,我是二爺的幕僚,我不為著他著想,怎麼對得起他每年付我的那麼多銀子?”

  “那以後我也組織個幕府,你來我這兒辦差吧?二哥給你多少,我給你翻倍。”

  “二爺為的是國事、家事。四爺做的是風花雪月事,要什麼幕僚?”景鸞嗤笑一聲,“說起這些風流舉止,我比四爺差得還遠呢,能有什麼計謀輔佐?”

  沈洛嘿嘿笑起來,才要再說些什麼,沒成想景鸞已經開始拔他背上的刺了。只是這一次景鸞用了上佳的輕柔手法,所以沈洛只感覺陣陣麻痛,程度比剛才輕得多。半晌後徹底拔干淨了火棘刺,田七又扶了他到澡間去泡藥浴。

  他狼狽許久,這會兒泡得渾身舒泰,不禁對隔著屏風洗手的景鸞道,“你又救我一次,倒叫我如何賞你呢?輕了吧,顯得我命賤,重了吧,又怕你不收受。你倒是給我出個主意,到底謝你什麼才好。”

  “四爺是在我流心院的地界兒受的傷,好歹我也要負點責任,四爺沒罰我就不錯了,我哪還敢討賞?”

  “甭推辭了,就直說吧。但凡你說得出,四爺我就做得到。”沈洛的二乎勁一上來,還攔不住了。

  景鸞擦干淨手,心中有了計較,低聲道,“四爺若真要賞,我倒卻之不恭了。不如……賞我個人情如何?”

  沈洛料想以景鸞這樣孤高的品格,斷不會索要貴重財物的,心裡不免還有點小小的期待,看他能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萬沒想到他要的是人情,不禁大覺有趣,因此道,“你說,四爺我無所不依。”

  “我要四爺不在太太面前提起那奶娘冒犯四爺之事,也不要為此事懲罰於她。”景鸞沉吟道,“不知這小小人情,四爺肯點頭嗎?”

  沈洛一愣,沒想到景鸞要保那個賤人。他為了拔刺受了這多般苦楚,心裡一直算計著要怎麼收拾那刁奴解氣呢,現在若點了頭,豈不是沒處報仇?可不答應吧,剛才的話又說得那樣滿……

  “你不是想收了那賤婢吧?”他想到一種可能,不禁失笑,“你身邊一直沒個女人,我只當你眼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有美人也不敢往你這兒送,沒想到你愛的是身段玲瓏的小妞。說起來那個賤婢長得是很明艷誘人,但是景鸞,她畢竟是個奶娘,殘花敗柳之身,拿來玩玩解悶倒是不錯,千萬不能當了真。咱們是什麼人?大家閨秀也未必中得意,何況只是個下人,還是個生過孩子的?”

  “您說哪裡去了?”景鸞故意流露出一絲不悅,“我保她,不過想安靜些罷了。這件事說起來四爺也有錯,太太明令禁止您不能碰松風園的人,何況她還是世子的奶娘?我看她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這事鬧將起來,只怕會驚動太太。到時她攀咬四爺調戲她,而我是見證人,太太必來問我的話。你也知道,我向來厭煩到人多的地方去,這回因病了,都沒跟二爺到北邊,因此才不想此事挑了出來。”

  沈洛一直在氣頭上,此時冷靜了下,也覺得景鸞說得有些道理,就算懲治了這小賤人,只怕在娘親那也說不太過。但他在府裡橫行霸道慣了,今天這口氣不出實在憋屈,於是岔開話題笑道,“要是你收了她在屋子裡……朋友妻,不可戲……那我就放過她了。”

  景鸞聞言,鎖緊了眉頭。

  他剛才氣惱沈洛對沈瀾言語不敬,所以在治傷時懲罰了下這位四聖人。後來他又覺得沈洛會把恨意加諸到那名無辜奶娘身上,這才出言保她。但他的人情付出是有限度的,現在沈洛開出這樣的條件,不管是真心話還是玩笑話,他絕對不會答應。

  “其實在這件事上,四爺因禍得福,也可算那名奶娘的功勞。”他話題一轉,“四爺身有舊疾,經常性驚厥,據我看,除了兒時落下的病根,還是因為血脈流通不暢。可是剛才四爺無意中被那奶娘推入火棘叢中,扎了渾身的刺,又經我拔除,期間雖氣憤難當,情緒激動,卻沒有引發舊疾,而且還氣息沉厚,精力旺盛,想必是誤打誤撞的通了血脈。如此一來,今後我想些類似的法子加以施治,就算四爺的舊疾不能完全去除,至少會減少犯病的次數了。要是這樣說……這奶娘豈不是也有點功勞?念在這個份上,四爺饒了她這一宗。至於今後四爺要拿她如何……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再者,唐突美人有什麼意思,讓她心甘情願的纏著四爺,那才叫本事。”

  沈洛本來聽說要鬧到太太那就有點情怯,現在又感覺身子果然熱乎乎的挺舒服。他不知那是藥浴的功效,還當景鸞說得有點道理,再想起那賤婢又潑又辣,果然與他屋子裡的人大不相同,立即起了收服之心,想了一下道,“好,我就賣你這個人情。不過你說好,真的不要她嗎?”

  “不要。”景鸞回答得很堅決。

  沈洛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跟你說,我沈洛看上的女人,還沒一個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小小一個奶娘……哼,早晚是我明光園的人。”

  有的人就是天生有運氣,盡管總是面臨困境,卻總是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方初晴就是如此,此刻她正走在到流心院的路上,苦思冥想著要怎麼擺脫困境,卻沒料到困境已經暫時離開了她,只蹲伏在暗中,准備隨時撲上來,一口把她吞下。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22 PM

第二十五章 老爺回府

 方初晴懷著豁出去的心情到達流水院的時候,沈洛卻已經走了。景鸞什麼也沒說,只神情淡淡地打發她回去,令她感到莫名其妙。

  “許是怕太太怪罪,所以四爺就先沒張揚。”回松風園一說,維維也莫名其妙,琢磨半天才得出這個結論,隨即又不放心地囑咐,“不過四爺並不是寬宏的人,只怕以後要找麻煩,姐姐還是小心些,最好待在松風園不出去,這樣四爺就找不到茬,出不了妖娥子,時間久了,說不定就忘記了。就算不忘,等二爺從北邊回來,四爺會老實好一陣子呢。”

  “二爺嫡親的大侄子過百日,他難道都不回來嗎?”方初晴問,無比渴望起那個從未謀面的人來。

  聽說四爺沈洛見到二爺沈瀾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連沈老爺也沒有這樣的威懾力。照上回三奶奶田玉清所說,是沈瀾生氣了會揍弟弟。其實方初晴覺得如今倒未必如此,只怕是沈洛小時候沒少挨揍,形成了習慣性恐懼,所以凶惡可怕的二魔頭就是無法無天的四聖人的天敵。

  只要那位二爺回府,修養上八、九個月,她就可以在他無意中的羽翼庇護下到熬到契約到期,攜帶一筆小財遠走高飛,買個江國的黑身份證,回到“故鄉”馬國去,冒充個寡婦做點營生,再招個女婿,今後的日子會很美好的。

  她有錢、貌美、胸大有腦,所以就算不是完璧之身,只要用心,也能找得到不介意她身份的好男人吧。

  “二爺在北邊為的是國事,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維維露出向往的神色,之後又歎息道,“要是能回來就好了,二爺是頭年臘月裡走的,那時小少爺們還沒出生呢。哼,都是那個圖國不好,自己沒吃穿,不想法子掙,缺了什麼都要到鄰國行搶,簡直是強盜國家。唉,大爺好端端暴病身亡,好多事就落到二爺一個人肩上,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方初晴聽維維語氣中有些心疼的意思,不禁皺了皺眉頭。

  像沈家這樣的家世,像沈瀾這樣的爵位,普通王侯貴胄之女只怕都攀不成親,何況是下人小丫頭呢?維維這份芳心只怕要錯付了。其實如果只是暗戀倒沒什麼,少女懷春而已,年紀大些就會淡了,怕只怕她被那些愛慕虛榮、貪圖享受的丫頭們帶壞,一門心思爬上爺的床,巴望混個姨娘妾室當當,如果那樣,這熱心腸的丫頭也就毀了。

  她本來和這府裡的任何人也沒關系,可維維對她那麼實心實意的好,她怎麼能看著這丫頭跳了火坑?

  “維維,你喜歡二爺嗎?”她開門見山地說,“別喜歡他,他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我覺得人人平等,但實際上,他是天上的雲,我們是地上的泥,混不到一起的。聽姐姐一句,別對他存了心思,不然鐵定會倒大霉的。”

  她這番話發自肺腑,維維卻紅了臉,惱道,“姐姐混說什麼,哪有的事?就我這三等小丫頭,配得上妄想二爺嗎?這話姐姐也就和我說說,千萬別讓闌珊姐姐聽到,不然會打死我的。”

  “好,我只跟你說,但這話你要往心裡去才行。”方初晴正色道。

  她知道她說得太直接了,可有些事必須直擊要害才能有作用,拐彎抹角的達不到目的。維維平日裡對她很好,所以她要盡到朋友之義,不能眼看著這小丫頭誤入歧途而放任不管。

  “我真沒有那份心啦。”維維跺了跺腳,羞紅著臉跑了。

  方初晴站在那兒發愣,覺得和維維的對話有疑點。首先,丫頭們妄想二爺,闌珊為什麼會生氣?難道她有什麼想法不成?還有,原來沈沅是暴斃的,可真是病死的嗎?年紀輕輕的,按理說不會如此。再聯想到毒奶水事件,難道是朝中的政敵陷害致死?可沈瀾那麼大的本事,沈家又有江無憂撐腰,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哥哥不明不白的死去?怎麼會容許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除非那個人是他們惹不起的……或者……這些可怕的事是緣於……豪門恩怨?

  想到這兒,她打了個寒戰。太可怕了!如果真是這樣,這花團錦簇的沈府下不知掩藏著多少骯髒陰謀事呢。不過,這只是她的猜測,說不定是她心理太陰暗了。不想不想!反正她與這個地方無關,八、九個月後,頂多一年就離開了,沈府的一切與她再無瓜葛。

  想通這一層,她立即甩開腦海中的不良想象,打算著今後要謹慎小心地做人,防火防盜防四爺。不過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時時刻刻提防人的日子真難過,總是提心吊膽,不知道四聖人何時來找麻煩。

  而幾天後,無思和無我的百日宴終於到了。

  全府的人打從頭天起就都忙得腳不沾地兒,連太太屋裡的紫瞳和綠眸都被支過來幫忙。不過這樣一來,留在太太身邊侍候的人就少了。方初晴因為除了定時喂奶外比較清閒,所以就被派去太太的蘅芷院聽差。

  說是聽差辦事,其實不過就是站在一邊候命而已。太太從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何況身邊還留了兩個二等丫頭、幾個婆子和幾個小丫頭。她對府裡的地形不熟,跑腿的事也輪不到她。

  她早上九點才過去,快中午十二點時,太太就催她回去,“無思和無我明天是正喜的日子,可得精精神神的,今兒斷不能讓他們餓著。初晴,你下午不必過來了,明天一早喂了奶就跟在我身邊,方便這兩個小魔星餓了就吃。”

  方初晴原本以為無思和無我過百日,她這當奶娘的得抱著他們出現在賓客們面前。沒想到按照程序規矩,她是不能上前的,無思和無我要由大奶奶身邊的親近人闌珊和依依抱著。至於她……就是個人形活動取奶站,寶寶餓了,會抱到後面讓她喂,在前面露臉看熱鬧的事是輪不到她的。

  對此她感到有些郁悶,因為寶寶們吃了她三個月的奶,女人天生的母性被喚起,所以她對對寶寶們是很有感情的。經過重生後的這個“工作”,她算明白為什麼王媽媽那麼疼愛大奶奶了,原來在吃奶和喂奶的過程中,奶娘絕對絕對會愛上孩子。

  可當無思和無我經歷他們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節日時,她卻被拒絕接近,那感覺實在不太好受。因此她現在聽到可以站在太太身後,能親眼看到寶寶們的百日慶祝,她意外又開心。

  正要道謝,一個婆子在門外稟報道,“張大管家讓我來請太太示下,說是老爺提前回來了,馬上就進府,要在蘅芷院吃晌午飯,問太太給老爺備點什麼飯?”

  咦,沈府正牌的主人要回來了嗎?
  


第二十六章 百日宴

 方初晴好奇地看著太太,想從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情緒,可太太美麗優雅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道,“回來就回來,擺個什麼譜,就照平常的做,趕上什麼就吃什麼吧。”

  那婆子聞言,頗有些為難,支吾道,“太太平日裡吃得素淨,飯量也少,老爺回來,只怕菜色不夠,還是請太太示下吧,哪怕只添一樣半樣呢,免得老爺下箸快,回頭餓到太太,我們也心疼呀。”

  她挺會說話,太太倒發作不得,沉吟了片刻,冷笑道,“做魚吧。給他做魚吃,他不是愛吃腥嘛。”

  這話一語雙關,滿室尷尬,可誰也不敢說破那層隱含的意思。那婆子連頭也不抬,只應了聲就施禮而去,方初晴也跟著告辭,一邊走一邊想,看來太太和老爺不合,所以老爺才長居別院,太太則終日沉浸在琴棋書畫之中。可見沈家男人在女色上不清不楚貌似有家族遺傳,只不知為什麼沈沅這麼潔身自好。但……這是他早死的原因嗎?

  而且最奇怪的是,沈家四個少爺有三個娶了妻妾,另一個還有很多女人,可子嗣上卻只有大奶奶生的那對雙胞胎,不可謂不單薄,也不知是自然現象還是又有秘聞。

  她很好奇,但秉承著絕不主動打聽八卦的宗旨,把這些疑問全放在了心裡。這世界上太多秘密了,就算神仙也不可能都知道,何況她一介小小的奶娘呢?

  第二天一早,她依著太太的吩咐,喂過奶就到蘅芷院去了。雖說上不得台盤,好歹也是跟在太太身邊的人,因此也著重打扮了一番,上身穿著那件用太太新賞的月白色夏紗趕制的如意盤扣掐腰上衣,下系翠綠煙霞散花裙,腳穿粉紅花羅繡花鞋。

  頭發讓維維幫著梳了個簡單的福髻,本來是想追求高貴典雅持重風格的,但因為方初晴只有一根鏤花金釵,她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道姑,最後把玉簪子也插上,倒也別致。還有,大奶奶賞的金三件是少不了的。至於妝容……就只畫了畫眉、點了點唇,粉和胭脂一律沒搽。怪熱的,回頭和汗一混,難道要在臉上和泥嗎?

  不過,這已經是她重生後最隆重的打扮了,而因為本來這身體就容貌妍麗,所以這樣上上下下地一裝扮,倒真是個美人的樣子。

  其實百日宴晚上才正式開席,但整個沈府從早上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各項的准備工作雖然就緒了,卻還要再精心檢查一遍,有排場大的來客,人還沒到,禮物就先送到了,也得派體面的管事們人支應著,還有先到的沈家親戚,安排食水休息,互相拜望等等……總之,很折騰人的。

  不過,一切的一切忙而不亂,顯示出三奶奶田玉清極佳的應酬安排手段同,倒真是個會管家的人。

  方初晴就在蘅芷院裡聽差,端茶遞水的侍候來拜見太太的來客們,雖不太累,卻不能坐著,到了時間還要到松風園喂奶,兩頭跑,感覺腿都要斷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正席時間,她隨著太太來到後園,才知道宴席安排在水閣。

  水閣分左右兩處,都建在一個頗大的人工池塘上,中間以曲繞回廊相隔。這個時空雖然比之中國明清時期開放得多,但酒席還是要男女分開的,女眷們在右閣,男眷們在左閣,兩邊能互相聽得到喧鬧聲,卻看不到,負責侍候著的丫頭小子們就在相連的回廊上來回穿梭,端菜遞酒,忙得快飛起來一樣。

  而且,待會兒還有戲班子唱戲的消遣。前院的戲樓有兩層,女眷們在樓上觀看,不用和男人們擠在一起。

  以前,方初晴對沈府權貴無比的印象只停留在這個大而有品味的園子、僕人的數量和飲食起居的豪奢程度上,可今天,她僅憑各守門的婆子們一聲聲傳報來客們的頭銜就感覺得出了。

  什麼這個那個王的王妃郡主、什麼尚書宰相的夫人小姐、什麼將軍大夫的名媛貴女、總之都是富且貴的人物,只是有錢的人根本巴結不上,只在末位陪坐。整個沈府那份氣勢和地位感,大約只有皇宮比它更尊貴吧。

  而身為下人,方初晴是不能坐著的,也沒有權利說話,就像木頭一樣站在太太的身後,面對著一桌子美味佳餚,眼看著依依抱著無思,闌珊抱著無我,跟在大奶奶身後在各席間走動,接受各位尊貴女眷的誇獎、贊美和驚歎,卻不能有任何反應。

  不過,她在重生前讓人漠視慣了,遇事極為想得開,雖然饑腸轆轆,但還是睜大眼睛看,支愣著耳朵聽,就當是為看戲付出的代價好了。一次看到這麼多高級人物,也不是時常能有的不是嗎?而且認真看下來,還真的挺有趣的。

  比如某位王妃很有學問地提前當前國際國內形勢,說著說著就把話題轉到了沈瀾身上。而一聽到右師王的名諱和他那“英雄事跡”,每一桌上都在綠光泛起。那狼性的光芒來自各妙齡少女的眼睛,看起來沈家二爺的粉絲著實不少。還有很多中年貴婦借機言語試探沈太太,看樣子都恨不得把自家女兒嫁給沈府唯一還沒正式娶妻的男人身上,根本不考慮這男人在女色問題上名聲實在不好。

  唉,嫁女兒不是為了讓她幸福嗎?難道花心大蘿卜放在金盤子裡就沒有關系?只是她真沒想到,沈瀾就是那個和皇帝打賭的大陰人。之前她聽說去世的沈沅是左師王,就沒聯想到沈瀾是右師王。

  “瀾兒那性子可野,一時半會兒的收不住心。”最後太太被一位老王妃言語擠兌得沒辦法,也不好直接拒絕那位含羞帶怯的王妃孫女,只得大打太極道,“我琢磨著讓他墩墩性子,過個一二年再成親也不遲。難得皇上器重,他一年中倒有半年在北邊,他倒常和我說,先國後家是男子漢所為。他先堵了我的嘴,難道我還敢說先把國事放一邊,先給我成家立業再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24 PM

第二十七章 大姑奶奶

 “右師王爺是國之橫梁,果然該有這般胸襟。”斯文高雅的將軍夫人贊道,但很快又話題一轉,“不過兒女安家立室的事,還是要咱們這當娘的操心哪。依著我看,沈夫人還真應該在滿京城的名媛貴女中好好選選,挑個知書達理、文采出眾的,哪怕先訂親呢。說起來,男人們志在千裡,可也得有個安穩的家才好踏實。到時候沈夫人也有個知情識趣的小輩作伴,豈不是大好事一件?”她一番話說得漂亮,但她的女兒就是有名的才女,方才小姐少婦們互相寒暄時,方初晴是聽到的。

  連小小的、一介成天關在院子裡的奶娘都聽出了將軍夫人的話外音,別人就更甭說了,於是白胖富態的尚書夫人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咱們女子做學問,不過是用來消遣的,倒不是一等重要。為兒擇婦當然要選賢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再者能配得上右師王爺,相貌自然也不能差。說起來,沈夫人就是南邊鴻儒門第的出身,大奶奶也是有名的才女,別人若論起文采,倒顯得班門弄斧了。”她的女兒是個美人兒,而且看來確實端莊大方,因此她才“不著痕跡”地推銷。

  可老王妃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生怕這二位搶了自己孫女的行事,毫不客氣地插嘴道,“你們這話說得都不對,婚姻事,還是門當戶對最重要。說句倚老賣老的,瀾哥兒那孩子我見過幾次,相貌貴不可言,本身又是異姓王爵,也只有王候之女才搭配。要是親上加親……於國於家自然是更好了。”這位老王妃是當今聖上的嬸母,而沈瀾是當今聖上的義弟,她老人家把這層關系也算做是親戚。如果有人說起她的孫女論起來該是沈瀾侄女輩的,那時她自然就不再承認這門親了。

  方初晴冷眼旁觀,覺得這眾人地位雖高,可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惦記著搶占人家二叔,行為實在不夠莊重,想必是酒精的刺激,大家說話又嗆在這兒的緣故。這種事本來就應該私下來談,眾女爭夫算怎麼檔子事?但聯想起現代中國好多家長代替兒女相親……真要長歎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其實老王妃的老公只是個有職無權的閒王,但畢竟她的地位在女眷中最高,又是皇親,所以就算對她的話不以為然、甚至不滿,也沒人回嘴。一時間,本來熱熱鬧鬧的水閣中沉默了下來,氣氛頗為尷尬。

  作為主人,太太一時有點為難,如果不搭老王妃的話茬,顯得十分無理,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才能前後圓滿,不偏不倚。偏這時候無思和無我安靜得很,大概是累了,趴在依依和闌珊的懷裡睡得正香,不肯發出哭鬧聲出來解圍。

  正躊躇間,坐在她身側的一位少婦笑著開口道,“唉喲喲,我真替我兩個寶貝侄子委屈。百日,也算是壽數了,難為祖父祖母大辦宴席,還請了這麼多貴人來借貴氣,可是人家不當咱們是主角哩,光說二叔的事。下回二叔回來,姑姑給你們做主,咬他手指頭,讓他上馬拿不得刀。哼,誰讓他搶咱們風頭來著。”

  她說得風趣,其他人就借機笑了起來,氣氛頓時緩和,方初晴不禁又好奇地看了看她。

  她就是傳說中的大姑奶奶,今天方初晴是第一遭見到。大姑奶奶太太的唯一的嫡親女兒,名為王濤。太太娘家姓王,不知為什麼讓女兒從了娘家姓。大姑奶奶約三十上下的年紀,是老爺太太的第一個孩子,長得像極了太太,五官纖柔秀麗,可眉宇間灑脫爽朗,隱隱有磊落之氣,神情和名字一樣有些男兒氣。

  她沒嫁給書香門第的才子,也沒嫁縱橫朝野的官紳,而是嫁給了一名叫周冠雅的皇商。聽說當時是她自己擇的婿,那男人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金牌王老五:有車有房,沒爹沒娘。所以她進門就當家,又一連生了三個兒子,現在是周家說一不二的人物。

  也因此,雖然她家也在和政城,卻忙得極少回娘家,除非娘家有重大事情。比如:一對小侄子的百日宴。當然,孝敬母親、關心弟妹的事她也不會落下,為人處事極為周到,任誰也挑不出錯來。想來,也是極精明聰慧的人吧。

  “看姑媽說的,我們無思和無我才不生二叔的氣。二叔這是沒回來,倘若回府,只怕比我這當娘的還疼愛這兩個小魔頭呢。”大奶奶乖巧及時的把話攔回來,滿場皆大歡喜。

  不過老王妃不知今天吃錯什麼藥了,簡直不撞南牆不回頭,王濤和粱竹月好不容易揭過這一章,她卻又道,“貴府的這對小金孫肯定是懂事的,如若知道祖母給二叔定了親,只怕也很喜歡。”

  此時,太太正把一杯水酒舉到唇邊,聞言手僵在半空,瞄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大姑奶奶一笑,眼神中那絲惱火輕淡得誰也沒看出來。

  她站起身,接過母親手中的酒盞,遙敬了一杯道,“王妃,侄女今天高攀您,敬您一杯。這也算是我先告個罪,干脆說明了原由。各位長輩親朋關心我二弟的婚事,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那二弟從小性子執拗,認准的事,就算八匹馬也拉不回頭。他弱冠之年,我娘原說給他訂下一門親事,可他言道:他娶妻不看家世、地位、甚至容貌品德,只有他看對了眼的才行。我娘性子柔軟,當時被他磨纏得應了,現在哪好出爾反爾?就算對自己兒女,也得守信是不是?所以,現下雖感激各位的情誼好心,卻不能點頭。一切,都要等我二弟回來,聽他是什麼意思。說句讓人笑的話,他若喜歡哪家姑娘,只怕人家不答應,以他那土匪一樣的個性,說不定到人家去搶呢。到時犯了大江國的律法,少不得還得請各位幫著求個情。”說完,豪爽的飲盡自己的一杯,利落地斬斷在桌諸人繼續明示暗示太太的想法。

  她的話意思很清楚:想要把自己女兒或者孫女、侄女、甥女嫁給沈瀾嗎?逼我娘沒用,就看我那二弟看不看得上你家人了。



第二十八章 皇上駕到

 方初晴目光掃過一桌桌酒席,重點觀察那些適齡少女,見她們十個中倒有八個目光中帶了情緒,有的悠然神往、有的躊躇滿志、有的黯然神傷、有的低頭算計,真沒想到,沈瀾居然那麼受歡迎,這還是在他私生活不檢點的情況下。

  看來不管哪個世界的少女都有一般的心思,總覺得自己可以在某個壞男人面前與眾不同,能夠天使般教化惡魔。就像在座的各位,每個人都想征服那個長得帥、有能力、從不拿女人當回事的男人,想讓他視天下如糞土,卻只鍾情自己。實際上……這種情況雖然可能發生,但基本上……很難,而且那個幸運的人只有一個,其余人全是可憐的炮灰。

  反正女人的八卦本性令方初晴對沈二爺也很好奇,但卻沒有旁的想法。她穿越後的新身體很美麗,卻也沒到傾國傾城的地步,而且人的三觀和自身的個性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重生並不能令她改變心理本質。

  倒霉的是她現在是個被夫拋棄且生過孩子的女人,人家各貴族少女夢想的是王候美男,她大概只能找個五官端正的鰥夫,給人家當填房後媽了,說不定還得倒貼點銀子,人家才肯娶。

  唉,人僧啊,都是淚水。

  正感慨,就聽那王妃不死心的道,“話是這麼說,不過瀾哥兒年紀也不小了吧,我沒記錯的話,和沅哥兒同歲,生日只差半個月。就算他說自己看中的才行,沈夫人也應該幫他張羅,讓他好有個好挑選。哪能就這麼縱著他,萬一哪天他找個寒門小戶的姑娘來,也不成體統。”

  水閣內所有人都知道沈瀾在女色一事上比較隨便,因此老王妃沒說他會找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已經算是給面子了。太太一聽,頗有些尷尬,大姑奶奶則心頭有氣,好在涵養夠好,沒有當場發作。而方初晴卻處於聽到驚天八卦那又震驚又興奮的情緒中。

  和沈沅同歲,也就是二十八歲,生日還只差半個月?!這說明什麼?說明沈沅和沈瀾不是一個媽生的!說明這對同封王的兄弟之中,有一個人是庶出,或者是收養的。為什麼她來府這麼久,從沒聽人提起?他們中到底誰不是太太親生?看樣子不會是沈沅,人家是長房嫡子嘛。可沈瀾……也不像呀,太太似乎很疼愛他,而聽說他也是侍母極孝的。怎麼回事呀怎麼回事,難道豪門恩怨又出新情節?

  “男人經得起老,先立業、後成家也是正理兒。再說我二弟那個相貌、那個本事,再過個一二年,只怕也不會沒人肯嫁了。”大姑奶奶似玩笑地說,其實心裡很惱火這老王妃不合時宜,在自己寶貝侄兒的百日宴上不斷提起沈瀾的婚事,言語間不客氣了起來。

  “我聽說哦,府上子嗣單薄,有個世外高人曾給算過,就是為著右師王沒有成家呢。”御史夫人秉承了她老公御史敢言的特色,說出超級令不人待見的話。她雖然沒有女兒,不過有個妹妹待字閨中,聲稱非沈瀾不嫁的,逼得她顧不了許多臉面,也顧不得沈家惱了,對自己老公仕途不利,當場探問起來。

  大姑奶奶聞言皺起了眉頭,似再也忍耐不住,想要發作。她給老王妃面子,還用給一個御史夫人面子嗎?不過一邊的粱竹月伸手攔了她一把,把話題接過來道,“那事呀……只是個游方道士混說的,誰會理會那些。他說我們二爺戾性太盛、吸走了這府裡所有的陽剛之氣,所以才子嗣不旺,而且絕不會得男。只要二爺出了府,一切就會有轉機。可太太終究沒有同意,說是一樣的兒,憑什麼不一樣對待?現在我們沈家不是有了無思無我了嗎?借著各位的吉祥,我想過不多久,我們沈家的三房、四房也一樣會添丁的。”

  她這樣一說,在座的人都連忙說客氣吉祥話兒,彼此寒暄勸酒,自動自發地忽略不和諧的一幕,太太的神色也終於放松了下來。

  這出豪門夜宴,方初晴看得津津有味,對沈瀾的興趣空前高漲,想象力也異常發達。他是庶出嗎?庶出的還有那麼多王孫小姐搶著嫁?那他為什麼不正經娶妻?之前有過情傷?不然,他是個GAY?他到底做了什麼,俘獲了這麼多少女心呀?

  “皇上駕到!”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響亮的稟報聲。

  太太嚇了一跳,立即站了起來,其他女眷也慌了,倒是大姑奶奶鎮靜,輕聲道,“娘您別急,聽聲音是從那邊水閣傳來的,皇上必先到那邊,然後才過來看看無思和無我。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我們沈家的光榮,咱從慢慢准備就好,慌亂了,倒顯得失了禮數。”

  太太也是見過世面的大家出身,再說皇上還是太子時就常來常往於沈府,登基後也來過幾次,有一次和沈瀾談論國事,還宿在了廣武園裡。因此此時聽女兒一勸慰,心就定了下來,從容離席,讓綠眸幫著整理了衣裳頭發,然後帶著眾人來到水閣外面,等待接駕。

  方初晴跟在太太後面,心裡不知什麼感覺。那個變態皇帝送她來沈府,也算是對她有好處的,不過不知為什麼,她不太想看到他。或者是她多慮了,江無憂畢竟皇帝,她三個月關在松風園,連三奶奶田玉清都記不清她了,何況一國之君,早忘記她是扁是圓了吧?

  心裡忐忑著,就覺得時間過得很長,其實不過半柱香時間,皇上就移架到右水閣了。見了皇帝,普通人是不能抬頭的,於是方初晴就混在人群中叩拜跪迎,巴不得不被注意到。

  而當一套約定俗成的官話說畢,江無憂親自扶起了太太。似乎還想親自去扶大奶奶,但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了。他身邊的小德子、小行子很機靈,立馬上前代為攙扶。

  “不必多禮,快把寶寶給朕抱過來瞧瞧,這可是我那義弟的遺腹子,說起來也是朕的皇侄呀。”他溫和地說。

  死變態,聲音還是那麼好聽。他說的每一個字聽到人的耳朵裡,都好像是有春風拂過耳畔似的。可是既然讓人不多禮,干嘛等人跪了半天才說?虛偽!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28 PM

第二十九章 心驚肉跳的感覺

 “朕想親自抱抱他們,不知沈夫人和弟妹可捨得?”江無憂伸出食指,碰了碰兩個依然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的臉蛋兒,輕聲問道,看來滿心喜愛,就像兩個寶寶是他的兒子似的。

  “皇上親自抱他們,那是他們的福氣。”太太笑答,然後對抱著無思無我的依依和闌珊使了個眼色。

  闌珊是個伶俐人兒,立即以胳膊拐了下依依,笑道,“皇上的御臂先抱抱我們家世子吧,將來他一定能保家衛國,為皇上分憂。”

  “你這丫頭倒會說話兒,不過另一個長大了,也必是我大江國的棟梁呀。”江無憂笑道,似乎和闌珊很熟似的,一邊說一邊伸手抱過無思。

  常言道:三歲看大小。方初晴沒有育兒經驗,在沈府除了喂奶時也不被允許接近寶寶,所以她不清楚三個多月的寶寶智力、性格、身體發育到什麼程度了。但在偶爾的接觸中,她知道他們可以趴著、能抬起頭、能支起前身、側身、眼睛能追著一個物體看、能辨別聲音方向、上回她喂奶時哼歌,他們會笑、高興或不高興時、手腳能輕輕晃動表示情緒,可愛得要命。

  所以她覺得,三個月也能看出寶寶天生的性格來了。比如無思和無我全是不愛哭、且獨立不黏人的性子,不過兩人之間也有差別。無思沉靜老實,除了表達饑餓或者拉屎拉尿外,基本上不會折騰大人,不開心時表現得也溫和。無我則不同,吃奶時像搶似的,如果他正吃睡得香,萬一有人打擾,他就顯得特別不高興,容不人半點冒犯的模樣。

  有一次方初晴聽專門侍候這兩個小家伙的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私下說,這對寶寶的性子像足了大爺和二爺,一個溫和好脾氣,另一個不好惹得很。

  而現在江無憂抱他們時也一樣,無思雖然感覺被吵了睡眠,又覺得被抱得極不舒服,卻只望著眼前的陌生人,略略掙扎了下表示不滿。無我就不同了,輪到他被抱時,立即發出嘹亮的哭聲,還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出強烈的報復情緒。

  也就是……他突然尿尿了,而且水量特足,漏過襁褓和尿布,淋淋漓漓的灑在那件精致的明黃色龍袍和兩只御手……不,是兩只龍爪子上。

  方初晴心中暗笑,太太卻嚇了一跳,連忙跪下道,“無我冒犯了天威,還請皇上恕罪。”

  她這一跪,全體女眷也都跪下了,就方初晴沒意識,比別人晚了一拍,在跪倒在地前,突兀地站了幾秒,和江無憂眼神交匯片刻,害得生出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沒認出她來吧?應該不會,他的眼神掠過她的臉時,沒有什麼情緒。不過這家伙擺上譜時還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樣子,至少表面上像個皇帝。而不是……乞丐。

  “快平身,嬰兒懂得什麼,又何罪之有呢?”江無憂連忙示意小德子和小行子扶起沈夫人和大奶奶,“再說,童子尿可是好東西,降火甚速,朕今天也算是沾了光了。”

  他話雖這麼說,沈夫人還是再告了一回罪,並贊頌了皇上的寬宏仁德,同時小德子和小行子已經幫江無憂擦過龍袍和龍爪。但這樣顯然是不夠的,因為水閣離松風園最近,所以太太就請皇上到松風園去清洗清洗,本來想叫三爺沈涵前來侍候,可江無憂卻說大奶奶帶路就行了,不必驚動太多人。

  不知道是不是現代人一腦子黃色思想,反正方初晴對此的第一反應是:這兩人有奸情!不過嘛,大江國風氣開放,他們身邊又呼啦啦圍著一大群人,想必也不會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等江無憂的“龍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太太才松了口氣,隨即又感到好笑似的道,“無我這小子天生就是個不省心的,看剛才那不依不饒的小模樣……”

  眾人見皇上對沈家這麼恩遇,自然諛詞如潮,吉祥話兒也不斷。而一邊的無思無我則哭個不停,無我是自發的,無思完全是被感染的。

  “孩子恐怕是餓了。”大姑奶奶抱過哭得厲害的無我,輕輕搖晃道,“酒席吃了這麼久,這兩個小子肯定不滿意。奶娘呢?喂奶的時間到了沒有?”

  方初晴連忙上前,裝出老實恭順的模樣道,“現在無思無我吃奶已經定時了,算算時間差不多。”

  太太點頭道,“那就抱回去喂奶吧,完了就哄他們睡下。折騰了這麼久,大人都累了,何況孩子。”說完又對眾女賓道,“咱們繼續吃這杯百日酒,散了席就先到老三的采葛院歇會兒,咱們女人畢竟不比男人家精神有體力。”水閣雖然離松風園最近,但大奶奶寡居,而太太所居的蘅芷院離得又遠,所以貴賓女眷們暫息之地就定在三房院裡。

  方初晴和依依、闌珊應了一聲,抱著無思和無我離開。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去看戲了,不過兩個寶寶比較重要,所以她盡管很失望,卻並沒有怨言。寶寶們似乎也知道馬上就要吃飽了睡,挺高興的,咿咿呀呀地叫,哭聲卻收了。

  很快到了松風園門口,就見院門大開,燈火通明,不過院內卻非常安靜。依依招手叫那名守門的媳婦子過來,問道:“皇上還在裡面嗎?”

  “洗了手,已經走了。”那名媳婦子答,“大奶奶說你們肯定就快回來了,叫留著燈火,免得烏漆麻黑的跌了跤。”

  這麼快就離開了?看來她太小人了,人家君君臣臣的並沒有那不可告人的事。不過奇怪,她們一路來時沒撞見聖架呀,難道他們走的另一條路?

  “方姐姐別愣著啦,快回屋喂奶吧。”依依打斷還在想象狗血情節的方初晴,然後又對闌珊道,“你跟著去換尿布和小衣裳,我到各屋看看。燈火都亮著,沒人看管可不行的。”

  “知道啦。多大點兒事。快去吧,待會兒還要回前面侍候大奶奶。”闌珊點了點頭,又打發了個跑腿的小丫頭去找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這才和主初晴回屋。

  等侍候完兩個小祖宗,依依也巡視完畢,她和闌珊兩人就回到前院去了。方初晴沒聽招呼,不能擅自離開,寶寶又不用她看,只得先回房。卸妝時,她忽然發現頭上的鏤花金釵不見了。那是太太賞的,不能丟,況且是純金的,很值錢呀!
  


第三十章 哇靠,有奸情

 得去找!

  方初晴很快做出決定。不過她還是冷靜地先想了一想,記起離開水閣時金釵還在,當時她被一個丫頭撞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下頭發。也就是說,金釵是丟在從水閣到松風園的路上了。

  最有可能的地方,應該是途中一個很漂亮的小花園,那裡以紋石為欄,參差排列、依次種植著各品牡丹和芍藥。本來這兩種花開放的時間不同,但不知園丁是怎麼控制的花期,方初晴曾見過園丁以綠色帷幔罩在花上遮擋日光,反正在這農歷快八月的初秋時節,居然都盛開著,成就了沈府中一處美妙景致。

  記得剛才她從花徑中穿過時,確實與幾株高大的花株擦身而過來著,所以金釵十有八九是丟在那裡了。

  想到這兒,方初晴立即拿了約摸二錢的碎銀子出屋,央了看門的媳婦子開門,偷偷溜出去尋找。

  “方妹子你快去快回,我這擔著責任呢。”那名媳婦子囑咐。

  方初晴應了聲,一溜兒小跑著來到那個名為貴裔的小花園,雖說月光明亮,但畢竟沒有燈光照明,不得已,她只好做笨功夫,一邊找還一邊安慰自己:值得值得很值得,那根工藝精湛的金釵值得她這麼地毯式搜索,是人就有馬高蹬矮的時候,那時還是硬通貨能傍身。

  穿花小路其實並不長,還是石子鋪就的,但那是用走的,趴在地上一寸寸向前挪,外加仔細檢查旁邊的泥地試試?

  方初晴找了得有快一個小時,抬頭看時才發現在路中段。一瞬間她有點犯懶,琢磨著明天早上和維維、小麥、小紫幾個相熟的丫頭一起來找,天光日亮的,總好過她自己瞎摸。不過,轉頭想想又怕被人拾了去,那她的損失可就大了。

  正猶豫間,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本來,她沒必要躲,但一來她是私自出園的,就算沒干什麼壞事,盤問起來也是麻煩。二來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類都會本能地先躲起來,因為是人都有非正常的窺探心理。

  於是,方初晴爬入牡丹叢中,蹲在那兒偷偷往外看。

  慢慢地,如銀月光下的花徑中出現了來一男一女兩條身影。女的長得不是頂美,但氣質超群的好,正是大奶奶粱竹月,男的身材欣長、豐神如玉……哇靠有奸情,因為他是大江國的皇帝江無憂。

  怪不得洗手洗這麼快,怪不得她和依依、闌珊回園時沒遇到他們,敢情月下幽會來了,這大變態連身邊的人都遣走了,不是有私又是什麼?

  方初晴大氣兒也不敢出,感覺到了幾分驚嚇,生怕萬一被發現,非得被殺人滅口不行。這是皇上的私情呀,而且還是和已故臣下之妻,傳出去有失為君的德行和風度,為了維護臉面,估計她必須犧牲。

  而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兩個人站在哪兒說話不好,偏偏在離她不遠處停下了,只聽江無憂道,“朕只想看看他為你建的琴閣,看你有沒有委屈自己。說來好笑,這琴閣建了這麼久,朕一直想看而未成,卻是在他走後才如願。唉,今日勞煩你帶路了。”說著長歎一聲,配著冷冷清輝,頗為傷感淒涼。

  “太太……對我是極好的。”粱竹月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不必掛懷。”

  江無憂苦笑,“那是自然,沈夫人是個善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對沈瀾那麼好。只是,朕看你在琴閣四角種了好多萱草,此草又名忘憂,難道你有什麼憂愁事嗎?”

  你不是叫江無憂嗎?她難道不能是為了忘記你而種這種草?方初晴心中暗暗插了句嘴。

  “要忘記的也不僅是憂愁。”粱竹月抬頭望月,姿態極為優美,模樣分外令人憐惜,“要知道忘情……才是天下間最難的事。”

  江無憂幽幽歎道,“他走了還不到一年,朕知道你不可能這麼快恢復,可是今後日子還那麼長遠,為著無思和無我……”他也抬頭望向天空,似乎月亮上有什麼答案似的。

  可粱竹月卻打斷他道,“皇上,我是想讓他忘記。既然走了,就別再回首前塵往事,快快活活的離開便好。您也知道,進京的學子常在北堂種萱,希望家鄉的母親不要思念記掛自己……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思念活在世上的人。想一個人,是很苦的。”

  這次,江無憂沒再說話,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站著。遠處,絲竹鼓樂聲模糊的傳來,有一種曖昧難言的挑逗感。近處,方初晴心裡詛咒了一萬遍,因為花叢中的蚊子要咬死她了。

  良久,粱竹月才施了一禮道,“皇上,請您移架吧。您不到,前院不敢開戲。我聽這樂聲像是請您呢。”

  江無憂“嗯”了一聲道,“你先去吧,朕要在此先靜靜心。放心,小德子認路的本事最好,朕也來沈府多次,不會迷路的。”

  他既然這麼說,粱竹月也不能逼他,只得先行告退。方初晴聽到那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隱約還有婢女的說話聲,這才知道“奸夫淫婦”不是兩人獨處,低下侍候的人都在遠處候著,但聽得見這番對答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不過,雖然他兩人談話時的氣氛親近得讓人浮想聯翩,但實際上也沒說、更沒做出格的。這樣的話……萬一她被發現,應該沒有死罪吧?

  她從來不是個烏鴉嘴的人,但沒想到自己是烏鴉腦,想什麼來什麼,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江無憂用一種溫和但絕不容人違背的語調道,“出來吧,花根底下多潮呀,只怕蚊蟲也不少。”

  方初晴大吃一驚,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變態皇帝跟誰說話?是她嗎?可她完全沒動過,怎麼會被發現的?也許這裡還有別人偷聽?或者是大變態感覺出什麼動靜,詐她來著。不,不能出去,要堅持,裝死就裝到底!否則,就算主動跑出去坦白也未必活得了,不如搏一搏吧。

  她想得挺好,但江無憂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點了她的名子,“方初晴,朕叫你呢。放眼大江國,敢不理朕的人已經全部死光光了。還不出來?要不要試試朕的精鋼鍘刀或者鴆毒美酒、三尺白綾?”

  事到如今,橫豎是個死,方初晴干脆站了起來。在看到江無憂後,用一種很震驚的語氣道,“皇……皇上,您怎麼在這兒?”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29 PM

第三十一章 硬著頭皮說謊

 江無憂長眉一挑,一臉玩味地看著她,唇角微微抿著,似乎在忍笑。

  方初晴不是白癡,當然知道自己掉這花槍是瞞不了這個大變態的。能當皇上的人,有幾個不是城府極深,心眼兒裡藏著心眼兒的。可有的時候,明知道不被相信,明知道人家是在看猴戲,卻不得不演。因為倘若運氣好,對方要裝糊塗,有心放過她,也得給人家找個台階下不是嗎?

  於是她硬著頭皮,繼續裝模作樣地道,“奴婢……民女的金釵丟了,所以到這裡來找。沒想到可能是太餓了,剛才只覺得眼前冒金星,一下子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後,就看到皇上您威猛中透著俊秀,霸道中摻雜溫柔的龍顏,說實在的,民女到現在還以為是做夢呢!想來是太感念皇上的恩德所致。”說著,用力眨了兩下眼睛,表明自己還在半夢半醒。

  而與此同時,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因為她真是餓得夠嗆,要不是因為怕睡前吃東西會長胖,剛長在松風園就弄點宵夜吃了。

  她編的這個慌、她裝暈倒的急智、她拍馬屁的話兒、她肚子叫響後的尷尬神色,都逗得江無憂笑了起來,之前的憂傷情緒一掃而空,伸出手道,“你倒是親自驗驗,看朕是不是真的?”

  方初晴愣住了。

  他是要她摸龍爪嗎?雖然男女握手在現代中國根本不算什麼,但在異時空的大江國,還是比較開放大膽的行為。難道他是要陷害她?可話說回來,他是可以隨便決定人生死的人,犯不著玩這套把戲吧?

  想通了這層,她上前一步,先拿出帕子把泥手擦了擦,然後結實地握住了江無憂的手。手感不錯,龍爪大而溫暖干燥,握起來蠻舒服的。而大概因為她趴在地上久了,手掌潮濕,所以沒有產生靜電。

  “朕是真的嗎?”方初晴松開手後,江無憂問。

  “民女叩見皇上,無禮之處,還請皇上恕罪。”方初晴“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臉朝著地面就不用裝出各種表情了,輕松得多。

  “朕賜過你恩典,你可以不跪的。起來吧。”江無憂笑道。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覺得這女子與眾不同,倒不是她多麼美麗聰慧或者特立獨行,而是那種總是不經意浮現出的矛盾氣質。

  她能當奶娘,就肯定是已經產過子的婦人,可她身上偏偏有一種未出閣女子的風味;但若說她是少女吧,她的行為舉止偏偏沒有普通女子嬌羞膽怯的模樣;說她淫蕩吧,她的眼神卻在慧黠中包含幾分爽朗直率;說她純真吧,她卻能坦然無懼的握住他的手。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閱女無數的他也感到難以捉摸,不禁好奇心大盛。而方初晴被送進沈府的這三個月裡,他也很奇怪的會時常想起她。

  今天,他本來是特地參加義弟遺腹子的百日宴的,也想以此告訴世人,左師王雖然已死,但他身後人的尊貴榮寵卻不會有分毫改變。不過私心裡,倒也想見見這個小小奶娘的。

  “方初晴,你都聽到了什麼?”他忽然直截了當地問。

  方初晴假模假式地凝了下神道,“好像是催戲的鑼聲。皇上,前院要開戲了,您不去聽嗎?”

  “我是說剛才。”江無憂不許她打馬虎眼。

  他本身是習過武的,目力、聽力及其他感覺都強於常人。但他今天心情激蕩,所以開始時並沒有注意到花園裡有人。可當與竹月靜默望月之時,他不經意後退了半步,一只腳踏到一株芍藥的花根泥土處,感覺有什麼東西硌了他的腳一下,略微垂目,卻是一只金釵,正是今晚方初晴戴過的。

  當時在水閣,她跪得比別人晚半拍,他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她頭上之物。那物件掉得地點蹊蹺,若不是踩到,只怕很難找。而當他認出這只金釵,凝視細聽,便發覺了不遠處牡丹花下的偷聽小鬼。

  所以,方初晴所說的尋找金釵的理由,應該是真的。否則,他不可能輕易饒過她。他初登帝位,不經幾年,外人只道是新朝氣象,可花團錦簇之下湧動的暗流,非是局中人是不能體會的。

  “民女不是說了,剛才餓暈了嘛。”方初晴硬著頭皮繼續說謊。

  江無憂二話沒說,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方初晴嚇了一跳,急忙往回縮,那天沈洛對她的所作所為也突然湧上心頭。她本能地奮力掙扎,但江無憂不是沈洛,看著斯斯文文,力氣卻大得很,她反抗無效,強行被拉到他的身前。

  她羞惱氣憤之下生出點不管不顧的心,大腦發熱,暫時忘記對方是能對人生殺予奪的皇帝,打算施展江湖上傳聞已久、但基本禁用的絕子絕孫腳,卻硬生生停住了。因為江無憂並沒有輕薄她,手指只扣住她的脈門,笑瞇瞇地道,“暈倒後才醒來的人,脈像應虛浮滯澀,你的脈象卻平穩沉實,就是心跳得有些快呀。”

  “民女得見龍顏,心頭激動,所以心跳加快。”方初晴強辯,想起那段:臉紅什嘛?精神煥發!怎麼又黃啦?防冷塗的臘……

  “哦?”江無憂仍然微笑著,突然話題一轉,“知道太多的人會有什麼後果,你清楚嗎?”

  方初晴看不透江無憂是什麼意思,干脆道,“只有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可是……如果人家什麼也不知道,有人卻草木皆兵,那就太沒必要了吧,反而暴露自己有心事。”

  “說得對,可也不全對。”江無憂的目光在方初晴臉上巡視,看得出她雖極力隱瞞,實際上卻緊張,不禁感到好笑又安心,也確定她了絕不是“別人”安插進沈府的探子,因為她說不慣慌,盡管她很聰明,急智不錯,關鍵時刻也算冷靜,但未經過訓練的人是應付不了這局面的。

  “從來沒人交集的兩個人,倘若共同知道了一些秘密的事,關系就會變得很特別,就好像有一條線把他們連了起來。”他說到這兒,看到她的額前落下一縷碎發,擋住了她的眼睛,很自然地張口吹了一下,輕聲道,“也許……可能再也分不開了呢。”
  


第三十二章 看戲

 方初晴被他吹出的熱氣激出一身雞皮疙瘩,又聽到“再也分不開”幾個字,嚇了好大一跳。這大變態那曖昧的語氣令她生出奇怪的想法:他不是要把她帶到宮裡做妃子吧?

  不過稍冷靜下想想,又覺得自己太可笑,太自作多情了。她是什麼身份?一個被夫拋棄、死了孩子的婦女,在這個世界的女性中根本就算是劣制品,連四聖人那種貨色對她的態度都只是玩玩而已,更別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這重獲的身份雖然時常令她不甘心,但此時卻起到了保護作用,因為江無憂是大江國之主,應該不會追求露水姻緣,至少表面上不會,這就叫塞翁失馬,焉之非福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方初晴大拍馬屁,同時把這話題糊弄過去,“全大江國的臣民,誰也離不開您呀。”穿越就是這樣好,可以心安理得地隨便剽竊全人類的智慧精華,然後臉皮很厚的接受他人的贊賞。

  果然,江無憂略有驚詫地望著她,點頭道,“說得不錯。”心中卻又生出疑慮……一個奶娘,怎麼會說出這種大雅之語?她,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細細打量她,只覺得月華清輝令她那明艷的容貌變得朦朧溫柔起來,而那雙眼睛中雖然閃過狡猾慧黠的光芒,卻並沒有深刻的算計。

  “啊,地上有什麼東西硌了朕的腳?”聽到遠處鑼鼓聲又大了些,他決定暫且放下這些疑惑,故意向後退了半步。

  方初晴機靈地蹲下身子查看,結果驚喜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金釵啊!她的金釵小寶貝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是……可是,她的小親親沾滿了泥,上頭精致的花枝也被踩壞了,要不找金匠修補一下,肯定是戴不了了。

  江無憂冷眼旁觀,看到她那無偽的驚喜,然後又那麼沮喪,不禁又被逗得笑了,“找到金釵了,還不多謝朕,要不是朕,你還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呢。”

  “是,民女謝謝皇上。”方初晴順嘴答音,卻沒什麼誠意。

  “你不高興嗎?”她就那麼喜愛財物?

  “高興。就是……金釵被……踩壞了。”都是你的錯!

  “你是怪朕嗎?”

  “民女不敢。”

  “不敢?就是心裡責怪嘍?”看到她那心疼的模樣,江無憂逗她道,“簡直沒天理了,做了好事還被人埋怨,可見朕的右師王說得極對,做好人是要遭報應的。”

  右師王=沈瀾=沈家二爺=大陰人!這公式絕沒有錯。

  “這樣吧,朕為人一向公平,從不欠人。既然好心辦壞事,踩壞了你的釵,那就賠給你好了。”

  又來了!大變態又來假裝大方了!不過他喜歡在原有基礎上加上一點恩惠,那麼……

  “照您的規矩,是要陪我兩只釵嗎?”這樣一來,也很劃算啦。

  “你又沒對朕做過好事,為什麼要雙倍奉還?”江無憂故意錙銖必較,想了一下才道,“不過你待會兒在朕身邊做點事,朕就送你一只大些的金釵好了。”

  方初晴懷疑地瞪著江無憂。

  大概因為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好,又是明黃色的,所以月光似乎給他周全都渡上了一層金邊。他笑得真是好看,就算在現代中國網絡發達,她見過文體明星中的眾多帥哥,但論起笑容,他要排第二,沒有人敢排第一。

  不過……哇卡卡,她在重生前的經歷與眾不同,所以早已經對帥哥完全免疫,他想用男性魅力占盡上風?哈,那真是踢到鐵板了。幫他做事?好呀,任何服務都可以提供,唯獨那一種!

  “民女笨拙,皇上還是提前說好要民女做什麼,不然誤了皇上的事,民女可擔待不起。”她小人地說。

  江無憂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還挺為她的謹慎莊重感到高興,但卻並不解釋,只道,“先隨朕去看戲,到時候聽吩咐就行。”

  去戲樓?那邊人多,應該沒事。方初晴輕呼一口氣,把金釵扣在袖籠裡,整理了下略微散亂的頭發和沾上泥土的衣服,然後低頭垂目、規規矩矩地跟在江無憂身後。才出了貴裔花園,小德子、小行子就不知從哪兒跟了上來。在看到方初晴時,他們都有點吃驚,但他們都是宮裡人,極有眼力見兒,皇上既然不多說話,他們也就什麼也不問。

  一行人走了約摸十五分鍾才到了前院的戲樓,路上方初晴都轉暈了,可江無憂卻走得毫不猶豫,連半點彎路也沒繞,絕對直達,可見他和他的兩個近侍對沈府熟悉度,絕對比她要強。而他所到之處,只要遇到人,全部會慌忙跪下,他則像沒看到似的,徑直往前走。

  這情景在電視中看過,但如今親眼所見,才更能產生那種很威風的感覺,雖然她只是個狐假虎威的。

  到了戲樓,樓上樓下又呼啦啦跪倒一片。方初晴偷偷四瞄,發現男人們都坐在樓下,由小廝侍候,女眷和隨侍丫鬟們就在樓上,不過正對戲台的位置是空著的,顯然是留給皇上看戲的地方。

  為什麼他要坐在女眷中間?太不科學了。

  “都平身吧。”江無憂負手而立,更顯得身材修長挺拔,言談舉止高貴親切,為人君的風度超好,“今天是家宴,是為著朕那一對皇侄辦的,所以大家都不要多禮,親近隨意些才好。”說完,即被一位中年大叔親自引領著上了二樓。

  此處“一等座”比較寬闊,占了至少能擺四張桌子的地兒。正當中,擺了一張紫檀鑲嵌螺鈿方桌和一張寬大到可做兩人的紫檀雲龍紋扶手椅。桌上擺滿了奇珍異果和精致的點心、酒水,椅上鋪了厚厚的軟墊,墊上再鋪上以上等水牛皮編織的涼席。旁邊,還有兩個執扇的丫頭,就等著為皇上服務呢。

  “皇上大架光臨,敝府蓬蓽生輝,苦有侍候不周到的地方,還請皇上恕罪。”中年大叔彎著身子,極其恭敬地道。

  江無憂溫言道,“今天是無思和無我的百日宴,不必太在意朕。再說,朕常來往於你家,一直覺得舒適自在,沒什麼不妥的地方。這裡留他們幾個侍候我就行,你下去吧。”

  “是。”中年大叔應道,但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遞過來戲牌,“還請皇上先點戲。”

  “來個熱鬧好玩的吧。”江無憂點了一出戲,不過方初晴沒看到是什麼,因為只盯著中年大叔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31 PM

第三十三章 晴……兒?!

 這位原來就是太太嘴裡所說的、愛吃腥的沈老爺沈之道啊!老爺長居別院,這是她頭回見到本尊。

  本以為沈老爺是個相貌猥瑣、舉止輕浮、被酒色掏空了的糟老頭子,沒想到卻是個瘦高個兒、頗有些書卷氣的英俊相貌,在大叔中算是頂級了。怪不得就連四聖人的五官細瞧起來都很不錯,原來是家族遺傳。

  只是不知道他和太太為什麼感情不和呢?難道是衣冠禽獸?

  “晴兒,幫朕試試這塊點心。”沈之道一走,江無憂指著一盤子類似於豌豆黃的點心說。

  晴……晴兒?

  方初晴登時半邊身子發麻,若不是連忙抓住了椅背,差點癱倒在地。敢情江無憂看過《還珠格格》?

  “皇上……能不能不吃?而且……能不能別叫我晴兒?”她哆嗦著問。

  江無憂還沒說話,比較嚴肅的小行子就皺眉道,“怎麼這麼沒規矩呢?讓你吃就吃唄,上回吃酒席,看你胃口挺好的呀。還有,不管什麼名字,全是皇上御賜的,是恩典,你要先跪下謝恩,以後皇上若這麼叫你,不許不應!”

  沒人權!鄙視這世界到死!

  “你給朕說說為什麼拒絕?”江無憂倒還講點道理,至少問了問緣由。

  “睡前五小時不吃東西,是為了防止腰身變粗。”方初晴老實地答,“那天初見龍顏時吃得很多,是因為餓了好幾天了。至於名字……我一聽這兩個字就渾身不自在,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哦。”江無憂點了點頭,似乎全明白了,但卻頭也不回地道,“但朕不准。晴兒,腰身粗細沒關系,但餓肚子可是要不得的晴兒。晴兒,你要抗旨嗎?這種點心可好吃了,晴兒,朕相信你在沈府中從沒吃過。晴兒……”

  他故意的!

  方初晴望著江無憂愁的背影,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她沒看錯,他果然是個大變態,身為一國之君,怎麼能欺侮她一個小小的奶娘?這行為也太不成熟了。越不愛聽什麼,他就越叫什麼,叫得她身上像一陣陣過電似的,抓耳撓腮的,兩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為今之計,也只好先吃了!

  為了堵上江無憂的嘴,她領命上前,把一塊點心放到旁邊粉彩百花小瓷碟裡,背轉過身,想躲到角落裡去吃。可才一回身,就感覺周身發涼,背上的寒毛根根豎起,驚恐中抬眼一看,發現無數道目光向她射來,雖然在她環視時又都閃開了,但她可以肯定有好多人盯著她。

  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是大江國第一號由皇帝舉薦到沈府的奶娘,只要是有心的人,只怕都知道了這件事,難免猜測皇上這興起之舉有沒有更深的內情。而今天,皇上在沈府小世子和小公子的百日宴上洗手洗了那麼久,帶路的沈大奶奶回來半天了,他才姍姍來遲,偏偏身邊就跟著她。

  如果再仔細地觀察她,眼尖的就會發現她的頭發有幾絲不服帖的地方,衣裳上還有塵土,而龍顏似乎大悅……肯定多數人會猜測:皇上失蹤的這段時間內,是不是損失了一些龍種?還有還有,皇上還沒坐穩就賞她東西吃……有可能是為了給才激烈運動過的某人補身體的。

  天哪,這情況!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果背上皇帝曾經的女人的頭銜,她那嫁給一個五官端正、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單身、喪偶、離異、有無小孩、有無車子房子、甚至有無工作均可的男人的目標只怕永遠也無法實現了。

  畢竟,誰敢跟皇上共用一個女人,就算有先有後也不行呀。

  想到這兒,她只感覺手中的一塊點心有千斤重,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復雜局面了。現代人其實就這點好,解決這種事會直接得多,哪像現在這麼隱晦難明,每個人心裡都打著小九九,可每個人卻似乎全聚精會神於戲台之上。沒有一個人看向她,可每個人的全身上下都長滿了眼睛。

  不知所措間,她再度四望,卻正撞到大奶奶的目光。她善意地點頭微笑,可眼神卻依然冰冷冷的,似乎還有些嘲諷和鄙視,就好像一個貴婦在憐憫一個勾引皇上的賤人。

  餓肚子的人通常脾氣不好,何況還是在被冤枉和誤解的情況下。於是方初晴怒了。

  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一直很認真的活著,依足了這裡所有的規矩,盡管有的很窩火、很傷自尊。可今天如果連吃一塊點心都這麼謹小慎微,那還不如不重生呢!

  既然如此……那就無所謂了,反正再忍耐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要離開江國。到時候也不一定去馬國,有錢無親的,走到哪兒都一樣。那時候隱姓埋名,誰知道她曾經是誰的誰呀。而事有兩面,被誤會了也有好處。此前因為她一直困在松風園,倒沒受到過別人的壓制和針對,現在如果傳聞她和皇帝有染,滿沈府的人還有誰敢欺侮她?

  黃色擋箭牌,不用白不用!以後就算她要耀武揚威,小人嘴臉,誰還能把她咋滴?

  想通了,她倒坦然了,大大方方回轉身,就站在江無憂身後,一口一口吃掉那塊點心,然後又添了一塊核桃鳳梨酥和一塊藕粉桂花糖,就連江無憂賞的茶也喝了一盞。

  而江無憂一直沒有回頭,似乎很喜歡台上的那出戲,但他卻清楚的感覺到方初晴行為甚至情緒上的變化,不禁感到無奈又好笑。

  他做事一向深謀遠慮,就連平常小事也要操縱自如,不是他想這樣,而是他身處的環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不過今天他的舉動倒是沒什麼深意,原只是不想看這女人挨餓,不想讓她連戲也看不成而已,結果卻讓眾人誤會至此。

  不知為什麼,此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結義兄弟、右師王沈瀾說過的一句話:做慣狠事的人不要試圖行善,不然會倒大霉的。

  真的如此嗎?今天他對方初晴不就是動了善念嗎?那會有倒霉事發生嗎?他不為人注意地輕扯了下唇角,暗暗苦笑。而正在這時,沈瀾的烏鴉嘴……不,該說是他的人生感悟應驗了。
  


第三十四章 刺殺

 方初晴既然豁出去了,肚子裡也有了食,心情就愉快多了,津津有味地看起戲來。

  大江國的戲曲和京劇差不多,就是不畫臉譜,衣飾也有些不同,還有就是吐字念白有區別。非京劇愛好者有時候會聽不懂唱詞,而江戲完全沒有這個問題。況且,江無憂點的是一出很喜慶熱鬧的武戲,動作多於對白,很好看的。

  而當戲進入尾聲,大家正被一個丑角逗得哈哈笑時,不知從何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同時屋頂破了一個大洞,纏裹在紛紛下落的灰土瓦片之中,數條黑影鬼魅般穿洞而入,手中武器寒光閃閃,全部直指大江國的皇帝江無憂!

  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普通人在面對這種意外情況時,大腦暫時無法反應是正常的,所以戲樓內大部分人都驚呆了,但江無憂反應奇快,一手推開還在發愣中的方初情,一手掀翻桌子,擋住所有攻擊,同時口中斷喝,“下樓!避開女眷!”

  小德子和小行子也是武林高手,反應只比江無憂慢半拍。聽到吩咐,兩人同時應了一聲,一左一右護住江無憂,就要往樓下跳。

  可就在此時,樓下也竄出幾個黑衣蒙面人,他們也不砍殺眾人,只關緊樓門,並隨手拋出雞蛋大小的彈丸。那彈丸觸地即炸開,彌漫出淡紫色煙霧,只要人一吸入,立即就失去了意識。片刻之間,一樓大廳已經被毒霧所籠罩。

  在這種情況下,再跳下樓那是找死,而身邊的刺客越聚越多,縱然江無憂武功不錯,近侍太監又奮不顧身,但也形成了被圍攻之勢。

  這一切,全是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不過十幾秒的時間。而直到此時,方初晴才回過神來。她快速爬起,見刺客不管別人,只一味對江無憂下狠手,急得身子探過欄桿,對樓下大喊,“護駕!來人哪,護駕!”

  可沒人答理她,因為樓下的男人們已經撲倒一片,包括戲子們在內。而那詭異的霧氣也正以緩慢的速度往上蒸騰,估計很快就會連二樓也覆蓋的。就算戲樓的許多窗子還打開著,但毒霧較濃,一時怕也無法消散。

  那些蒙面刺客約有十幾二十名,個個身手了得,而且面罩似乎是經過處理的,應該不怕毒氣。再看兩邊樓梯口,也被把守住了,樓上的眾多女眷只會又哭又叫,不但幫不了忙,添亂倒是很有可能。

  “都趴下,以濕布蒙住口鼻!”方初晴從沒想過在危難之時,自己的嗓門居然能有這麼大,聲音好像氣貫丹田而出,穿透了整個二樓似的。

  而女眷們正慌亂驚恐,聽到她的喊聲,看到她拿酒水浸濕帕子,之後迅速捂住口鼻,有機靈的,就立即有樣學樣的照做,蹲在桌子下或者角落中。就算有嚇傻了的,其他親朋好友也會就近幫忙。

  方初晴不知道這種毒氣的滲透能力強不強,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總不能哭成一團等死。現在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躲在哪張桌子底下,只覺得現場一片混亂,眼前有無數只黑色的腳閃展騰挪,把兩只黃色龍靴和四只已經被血染了的青緞小宮靴擠到了一側樓梯口處,再過個一時半刻,就算不能兩面合圍,被逼到一樓的江無憂等三人也會因毒氣而失去意志,束手就戮。

  怎麼辦呢?她即沒有武功,也沒有能力一言退兵,而看刺客的舉動,似乎是計劃著速戰速決,不會多生事端。也就是說,趴在這兒等刺客得手後走人,女眷們只要快速逃離現場,是有可能活命的。

  可是,皇上如果真的在沈家遇刺,沈府一定會滿門跟著陪葬,就算她只是個奶娘,只怕也不能逃脫這無妄之災。再說此時想來,江無憂也算幫過她,可是她實在沒有力量去幫助他呀!

  怎麼辦?怎麼辦?

  她急得差點撞牆,但還沒想出丁點辦法,就聽見頭頂傳來“卡扎卡扎”的聲音。抬頭一看,見一根帶著斷裂茬口的粗木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下來了,受威脅的范圍內只有……太太!

  這當口,紫瞳和綠眸也不知到哪裡去了,太太一個人蹲在地上,呈鴕鳥的姿態,桌子也已經翻倒在一邊。她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周遭的危險,若那根粗木掉下來,就算砸不死她,上面銳利的碎木緣也會把她扎個透心涼的!

  方初晴沒有捨己為人的偉大精神,不過但凡是個人,見到其他人遇到危險,提醒、甚至幫助一下都是善良的本能,所以她想也沒想就從桌子下鑽出來,一邊大喊著讓太太躲開,一邊撲了過去,想把太太一腳踹開。不過,緊急中她沒注意腳下,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到了,所以救人不成反誤己,直接撲到了太太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倒地造成的震動成為了壓倒泰山的最後一根羽毛,那根粗木顫動了一下,之後無情地落了下來。她甚至沒有時間感覺到害怕,就像她過敏致死、穿越時空那樣,只有莫名其妙的荒誕感。

  她側頭上望,瞪大了眼睛,絕望地等待腦袋開花,可那粗木卻在下落過程中被一個突起的粱柱墊了一下,改變了一絲方向,落地時就足足偏了一米,重重砸到地上,樓板都差點被砸穿了。

  太可怕了!

  這時,方初晴的冷汗才落下來。只是還沒等她感受劫後余生,就覺得頭皮一緊,疼得她大叫起來,同時身子也被人用力推到一邊,滾了兩滾,臉差點撞到那根粗木邊緣巨大的硬刺上。

  驚恐中她一轉頭,正看到大奶奶粱竹月蹲在太太身邊,用力扶她起來。太太嘴裡還一個勁兒地說,“我的兒,你拼著性命救我做什麼,保重自個兒身子要緊,無思無我還指望著你呢!”

  大奶奶沒回話,只搖搖頭,看樣子是默認了某些勇敢的行為。

  看到這情景,就算是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方初晴還是很生氣。雖然她並不想充好人,但她是冒了生命危險的,怎麼就讓人搶了功勞去?還那麼心安理得?

  她本能地站起來,卻被一個人撞得轉了一個圈,面對著江無憂的方向。

  沒想到才眨眼的功夫,那邊的情形已經變了。不知何時,有不少穿軍服的人加入了戰圈,實力此消彼長之下,黑衣刺客們死傷多半,只余剩下兩三個,仍然很“敬業”地對江無憂下死手。

  果然有人來救駕了!

  方初晴又驚又喜,沒料到斜刺裡寒光一閃,一柄長刀帶著凜冽血腥的刀風,似要把她腰斬為兩段。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34 P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4-21 01:35 P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千呼萬喚始出來

 眼看就要橫屍當地,忽然有人攬住她的腰往後拖去。同時,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線耀目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越而出,像閃電,卻更加銳利。接著,耳邊聽到幾聲慘叫,然後……整個世界安靜了。

  她驚魂未定,只見那名舉刀向她的刺客已經橫屍當地,但不是抱著她的人殺的,而是兩名士兵同時下的手。另兩名刺客也死翹翹了,其中一名就在江無憂身後。而剛才那駭人的寒光發自一柄極窄的長劍,劍鋒掠過她的臉側,而後又掠過了江無憂的臉側,最後刺入那刺客的印堂,悍然穿腦而過。

  大概是出劍的速度太快,刺客臉上又蒙著黑布,所以連血也沒有見到。這是極帥的一招,敵人也是極殘酷的死法,這場明顯有預謀、有計劃的暗殺行動,好像瞬間就被來人了結了。

  人家救了她的命,應該道謝。她腿還軟著就很有禮貌地想,但她還沒有看清救人者是誰,身子就一頓,被那人不客氣地丟在了地上。

  “娘,嫂嫂,你們沒事吧?”那人連皇上也不理,身形一閃就跑到太太和大奶奶身邊問,語氣很是緊張關切。

  “瀾兒,你可回來了。現在……可如何是好?”太太抓住沈瀾的手臂,急得直掉淚。

  原來這位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沈府二爺、右師王、大陰人沈瀾哪!方初晴暗歎一聲,可惜沒什麼心情看看他長得是什麼樣,一來生命威脅仍在,她沒那麼小白和八卦。二來……他為人真的很無理,剛才居然直接把她丟在地上,摔得得好疼。

  “無妨。”雖然那毒霧已經快要蔓延到二樓,沈瀾卻依然很沉著,好像胸有成竹似的。他快步走到一扇大窗邊,出掌把整扇窗子都打掉,然後呼哨一聲,立即有三個竹梯並排架上了二樓。

  “先救皇上。”太太已經在大奶奶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皇上武功蓋世,智計過人,用不著我。”沈瀾頭也不回,作為臣下,這句話極其無理。說完,他一手托了太太的腰,還沒等太太反對就從窗口躍了出去,竟不理會別人。

  江無憂被點了名,只好苦笑著上前,不過他還沒有說話,小德子和小行子就一左一右架著他,急道,“皇上,龍體保重,您先走!”

  江無憂站定不動,正色道,“江國是朕的天下,這些是朕的子民……”他指著被意外情況驚嚇得忘記了哭泣的女眷們,“而且全是女流之輩。你們叫朕先走,朕如何為君,又怎麼配稱為男人?”

  “快別說了,逃命要緊。”方初晴看不得在緊急關頭,還在那講道論理,幾步竄到窗邊道,“各位小姐太太,要活命的,自己爬梯子!若等人救,只怕挨不過毒霧上升的時辰。”

  “晴兒說得對,要快,但也不要慌張。”江無憂也閃身過來,“樓下已經砸開門通風,毒霧不可能上升速度太快,而且也淡了許多。”

  看來沈瀾回來後,府兵們也迅速行動了。不過從刺殺開始到現在,因為生死攸關,感覺時間很長,其實不過幾分鍾。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確的反應,平了亂,還快速實施救人方案,實在很難得了。但是到底毒霧無法掌控,從樓下沖上來救人也不現實,所以不得已才讓女人們從窗口逃走吧。

  再看樓下,府兵和不知何處的士兵們已經在窗下圍成個半圓護衛,但都是背著身子的,梯子下另有十幾個粗壯的丫頭、婆子守著,居然在忙亂中連女眷們的閨譽婦德都想到了。

  “大奶奶!大奶奶!”

  正當方初晴扶著一個膽子大的小姐上竹梯,就聽到闌珊和依依焦急地喊。轉頭一瞧,不知何時粱竹月昏倒了。而她這一昏,肯定就爬不了梯子,非得要人抱下去不行。

  樓上除了女眷們,還有十幾名士兵和皇上三人組。顯然,以大奶奶嬌貴的身份,那些粗坯是沒權利碰的,那麼自然要勞煩“愛民如子”的皇上辛苦。

  如果大奶奶是裝暈,此舉可謂一舉三得。方初晴不厚道的猜測。第一,能借此讓皇上先離開險地,省得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沈府脫不了二系。第二,她自己不用爬梯子,畢竟這個高度她可能不敢,而且爬行舉動姿態不雅。第三,事急從權,皇上親自抱她下去,不但不會影響她的名聲,還能體現皇上對她、對沈家的愛護和眷顧。

  或者還有第四點……提醒她賤人就是賤人,皇上就算跟某人有露水情緣,也不會太放在心上的。

  他令堂的!生平最恨外表溫柔無害,但實際上心機深沉的女人,沒想到就讓她遇到一個。一場未遂的刺殺,已經讓她看到了兩回大奶奶的嘴臉。之前為什麼沒覺察呢?今天知己知彼了,只怕她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要處處提防這個女人哪。

  再一次,她後悔進了沈府。

  而不出她所料,在這種情況下,江無憂只得扶起大奶奶,卻沒有打橫抱著,大概顧忌到君臣之儀,只挽著她的腰,吩咐小德子、小行子和幾名士兵安全送女眷們全部下樓後才能離開,然後飄身而下。

  剩下的夫人小姐們哭哭啼啼,在可能喪命和壯膽爬梯之間猶豫,最終還是在飄散上來的紫色霧氣的威脅下集體逃命去了。

  這許多人中,就數方初晴爬梯子的動作靈敏,雖然她是女眷們中間最後一個下梯的,而且在最後一階時裙角還被掛了一下,露出了纖白的小腿,結果被現場僅有的兩個沒背過身的男人……江無憂和沈瀾的眼睛好好光顧了一下。

  戲樓內的所有人全逃出來後,就都先被集中到了二爺沈瀾的廣武院中,那邊已經有兵士把守,火把照得四處亮如白晝。當方初晴隨著其他女眷一起被帶到後院時,看到景鸞正坐在輪椅上從容指揮調度,深中毒的抬到哪兒、淺中毒的安置到哪兒、什麼人到後院大門處保護女眷、什麼人搜查各院、什麼人追剿有可能藏在暗處的余黨、什麼人去多請大夫、安置車馬、下人們要在何處接受詢問,一切都井井有條、冷靜穩妥、忙而不亂。

  或者是感受到了方初晴的凝視,景鸞目光一轉,與她對視一秒,安慰性地笑笑,就接著忙他的去了。



第三十六章 有賞

 廣武院占地較大,幾乎是松風園的兩倍,但一路行來,竟然沒有種一顆花木。不過盡管如此,屋宇回廊的設置卻頗具匠心,處處顯示出蒼涼廣闊、氣勢雄渾、簡潔磊落的氣息,脂粉氣盡退,倒是很搭配此處主人那種行武者、上位者霸道強硬的氣質。

  另一奇特的地方是:廣武院中的丫鬟僕婦極少,只有小廝們來回穿梭,忙於侍候突然駕臨的貴人。但院子雖大,也架不住女眷人數眾多,後院瞬間變得擁擠不堪,好在天氣熱,身份偏低的夫人小姐們就坐在院子中歇息定驚了,只有主人和幾位有臉面、地位高的貴戚寶眷各占據一處房間。

  而院外門邊,有府兵層層把守保護,看那意思就算再有刺客闖來,還沒進院門就得被大卸八塊了。

  太太被眾人擁進後院內的正房,屋子裡挨挨擦擦的塞進了大奶奶粱竹月、三奶奶田玉清、四奶奶李佳如,外加三位庶出的小姐沈沐、沈灩、沈非和各主子的貼身大丫頭,擠得連身也轉不開,方初晴“有幸”也被夾在其中。

  “涵兒、洛兒究竟怎樣呀?”才一落座,太太就急著問,倒不問老爺如何。

  “太太放心。”在這種情況下,粱竹月仍然冷靜平和,衣服發式只是略微髒亂,大家閨秀的派頭保持得非常好,“剛才我問過二弟,三弟和四弟已經救出來了,雖然還在昏睡之中,但中毒較淺,待景鸞施過針、用過藥後就無礙了。”

  “可是洛兒身子骨一向不大結實,萬一觸發了舊疾……”說到這兒,太太的眼淚直掉,“我有心到前面看看,又怕礙了他們的手腳。好好的出了這麼檔子事,瀾兒他們只怕要忙亂好一陣了。”

  “哎喲太太,老人古語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咱們家的三爺四爺鐵定沒事的。”三奶奶笑。她的發髻歪在了一邊,有些狼狽,但仍擋不住她出來說怪話兒。

  只是這回太太倒沒責備她,想是聽到自己的寵兒小四四沒事,心裡舒服些。不過她想起刺殺事件,又憂心道,“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無思無我的百日宴,皇上聖駕光臨本是大喜之事,怎麼就出了刺客?幸好皇上是無礙,但若深究起來,咱們沈家也有護駕不力之罪。”

  “皇上聖明,德譽澤備,斷不會怪罪咱們沈家。”粱竹月繼續勸解道,“再者說,此事事發突然,最後還是二弟及時趕到,救了聖架,功過相抵,您不必太提心了。”

  太太一想也對,卻仍然坐立難安,只是眼看著家中晚輩盡在,也不好表現得太憂愁,只一把拉過粱竹月的手道,一分責備,九分心疼地道,“月兒,唉,你剛才何必奮不顧身地救我。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以後斷不可這麼做了,萬一傷了你,難道讓無思無我變成孤兒嗎?我的沅兒已經夠命苦了,不能再讓這兩個小的這樣呀。”

  “太太,那麼緊急的情況,誰還有空思前想後。”粱竹月“謙虛”地微笑道,“當時心裡就是覺著不能讓您有事,哪顧得了別的呀。”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田玉清好奇得不行。

  太太就把屋頂有粗木落下,大奶奶撲在她身上為她遮擋的事說了一遍。說話時,她眼裡的慈愛、心疼和感激自不必說,其他人也是諛詞如潮,簡直把粱竹子月誇成了孝義之典范,恨不得立即給她樹個天下至孝的牌坊才應該似的。

  方初晴站在角落中,氣不打一處來,幸好屋內擁擠,不至於讓別人看到她的怒容。

  沒錯,當時她也不是拼死救太太,只不是絆了一腳,陰差陽錯的撲在太太身上。但至少她的目的確實是救人,關粱竹月什麼事呀?粱竹月現在毫不猶豫地搶功,不過是因為老公死了,為了保住長房在這個家的地位,為了維護兩個兒子的利益,這才死抓住這個機會表現,在太太這兒討好賣乖。雖然可以理解,但這也太無恥了!

  關鍵是,她居然那麼心安理得,撒謊撒得連眼皮也不眨一下,好像只要松風園裡的人做的好事,都可以算在她頭上一樣。這人品、這心機、這臉皮,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到的水平。

  偏偏,粱竹月的外表像林黛玉一樣,嬌美溫柔,太有欺騙性了,就算她講出事實也沒有人會相信。當時場面這麼亂,肯定沒有目擊證人,就算是有,太太自己親眼認定的事,旁人還敢說個不字?

  其實到底是誰救的太太並不重要,她只是不齒這種行為。只可惜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也只能忍了,倘若不管不顧的四處嚷嚷,才叫一個笨。得不到承認就罷了,只怕被安上與主搶功,賣乖騙賞的罪名,挨上一頓板子也是可能的。

  沒人權、沒天理、她恨這個時空、她恨大江國、她恨賣身為奴當奶媽!

  正憤憤不平,只聽田玉清道,“這事思來想去,總覺得後怕。幸好那粗木歪到一邊,不然無思無我的百日死了娘,那才叫一個慘哪!話說,大嫂你當時在哪兒?看你平時嬌嬌弱弱,今日倒令妹子我刮目相看了。那時候我都嚇癱在桌子下面,東西南北也辨不清。”

  “玉清,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叫人掌人的嘴!”太太怒了,因為聽到“無思無我死了娘”之類的話。

  “太太別生氣,三妹妹一向心直口快。”粱竹月“好心”勸道,“事發緊急,還好初晴反應快,叫大家以濕布捂住口鼻,可到底夫人小姐們嬌弱,沒遇過事,亂了陣腳,所以太太就叫紫瞳和綠眸去幫忙。我雖是個笨的,也只能先到太太身邊侍候。”後面的話,是回答田玉清的。

  不過她一提到初晴,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方初晴的身上。

  方初晴連忙收起憤恨,裝出茫然無措的、下人應該有的樣子。

  沒想到太太見了她,倒笑了起來,“唉,水靈靈一個媳婦子,現在成了泥猴了。快打盆水洗洗,今天也難為了你,難得的機靈,綠眸,明兒封二十兩銀子賞她。”

  二十兩?!

  方初晴不自禁地抽了一口氣,差點噎到。那可是她快三個月的工錢啊!算了,誰頂了救人英雄的名子不重要,只要有實惠就行了,反正這裡也不是她長期生活和戰斗的地方主,她不過一個打半長工的嘛。

  “還不謝賞,喜得發愣了呀!”田玉清捂著嘴笑,“救了這麼多人,說句討打的,這賞還是輕了呢。這樣吧,我要學學太太的寬仁,賞你幾件首飾,回頭你到采葛院來取吧。”

  對於財物,方初晴是來者不拒的,於是謝了太太,又謝三奶奶。不過隱約中,她感覺田玉清似乎一直為她說話似的,難道三奶奶不是個沒心機的人?她看到什麼嗎?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37 PM

第三十七章 病下好幾個

 皇上遇刺的事足足折騰了半個多月才消停,全府上下的人每天都在偷偷談論這件事,唯有無思無我兩個小家伙照吃照睡,還有方初晴這個沒有身份認同感的奶媽才完全不關心。

  但是再不關心,也總有些消息傳進了她的耳朵,聽說江無憂並沒有下旨徹查嚴辦這件事,就撤了與沈府一街之隔的吏部侍郎張明輝大人的職。

  只因他家修園子,刺客就是混在工匠之中,從他家挖了一條地道直通沈府望秋湖邊。這也就是為什麼刺客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躲過沈府府兵的耳目,突然實施刺殺計劃的原因。

  至於沈府,被朝中的敵對派參了一個護駕不力的罪名,江無憂只說是他自己突然起意去的沈府,並沒有提前支會,所以只罰了沈家男丁全體不能出門,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不過,這懲罰怎麼看怎麼像是讓沈瀾休息一下,畢竟他才從北邊回來。而且,這樣做還能罩起他的鋒芒,免得又和另一派掐得激烈無比。

  皇上自己不當回事,滿朝上下也就敷衍過去了。不過方初晴總覺得江無憂是不心慈手軟的人,他這麼做,搞不好是知道刺殺的背後主使,只是現在不方便動那些人,所以就假裝糊塗了。

  其實方初晴也有點好奇。是誰要刺殺江無憂呢?難道大江國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太平?但這好奇也只是一下子罷了,她根本不關心朝局,就一心攢錢,然後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去過小日子。

  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府裡卻有人接二連三的病倒了。

  病號中首當其沖的就是老爺。他倒霉,那天有一枚霧煙彈就在他腳邊炸開,他老人家當時還大張著嘴哈哈笑,深深吸了一口,以致當場中毒的人中就數他最深,加上他年紀畢竟大了些,那毒霧又霸道,所以毒性一直拔除不淨,反復發作,把他折騰得夠嗆,不得已留在了蘅芷院中,每天施針用藥,據說至少兩三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就這,他還不能有半句怨言,因為這是為皇上中的毒。

  隨後不幾天,太太也病了。不明就理的府外人都說是受了驚嚇,但府內人、尤其是內院的都知道太太是氣的,原因全出在老爺身上。

  他這回為了自己金孫的百日宴從別院回來,並不只是自己一人,而是帶了六七個小妾。聽到這個八卦時方初晴還咋舌來著,心想他老人家畢竟也五十多了,六七個?吃得消嗎?這是享受啊,還是要命呀。後來才聽說老爺老當益壯,在別院的小妾足有十幾個,這次帶來的只是一半。

  這也怪不得太太會生氣,因為這些年輕美貌女子的存在每天都提醒太太,自己的老公有多麼不忠。這已經夠難過的了,偏偏這些女人還是不省事的,每天在蘅芷院裡竄來竄去,互相之間還要吃醋捏酸,鬧得整個蘅芷院都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是人就知道太太好靜,如今就被這麼折磨,還是被那種身份的女人,怎麼能不氣?偏她挾制不住這些人,稍嚴厲些,老爺就跳出來說話。最後就連方初晴都同情起太太來,為她這麼一個美人卻嫁給了老爺這個爛人而不值得,也算明白老爺太太感情冷到形同陌路的原因了。

  第三個病下的大奶奶粱竹月。經過百日宴的事,方初晴已經不能確定她是真病還是裝病了,過了好幾天才確定她是真病了,因為那種病容和喝水一樣的喝藥、一天嘔吐個十來次都是裝不來的。只是回想起那天她力氣那麼大,令人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像那一刻她被什麼附體了似的,想來人在意志太強烈的時候會煥發出不一樣的力量,就好像嬌弱的少女能在大火中撞開一道門。

  她從生下寶寶後就三天兩頭的生病,所以倒沒人深究原因,只是照例請了常為她看病的大夫來瞧。又因為她的救命之恩,太太的賞賜和各種珍貴藥物流水樣送過來。

  再接下來,跟著湊熱鬧似的生病的是四聖人沈洛。他的病沒什麼好說的,身有舊疾,外加中毒。正好沈家男人全部奉旨禁足,他就老實了幾天,窩在他的明光園裡沒惹事。

  第五個,也就是最後一個病下的是景鸞,也是唯一令方初晴擔心的一個。

  據說,百日宴那天他身上不爽利,所以就沒有參加。不過萬幸的是那天他熱得有些喘不過氣兒,晚上就到望秋湖邊賞月,結果發現了一小隊被殺死的府兵被扔到了花叢裡。

  望秋湖畔是太太和大奶奶撫琴作畫兒的雅地,比較幽靜,到了晚上更是沒人來,所以巡邏的府兵比較少。景鸞發現被殺的四人皆是毒殺,因此斷定有人行刺聖上,而且判斷出他們會用毒、以及最可能的用毒方式和地點。

  於是他立即調集府兵保護府內各院的安全,並且急速帶人到戲樓去,救人、解毒、搜捕的准備也同時進行,這才保證了這可怕的意外事件沒有造成更多的傷亡,到賀的客人沒死一個。當然,能這樣圓滿解決還有一個更萬幸的條件,那就是沈二爺恰巧趕到。

  他是趕回來參加侄兒的百日宴的,事先就江無憂一個人知道。幸好他來得及時,再晚下幾分鍾,結果就不知道如何了。下人們都說他一進府就心有所感,因而火速趕到了戲樓。

  其實在方初晴看來,倒寧願相信他是一進府就得到了消息,不過府裡人沒傳說他長著翅膀從邊關飛回來已經算不錯了。但是從他當時將貼身護衛隊一分為二,一部分跟著他救駕,另一部分保護松風園的行動中,可以看出他對這對侄子是相當緊張和在意的。

  景鸞之後就是生生累病的,雖說從外頭請了名醫,甚至江無憂還派了御醫,但中毒的人那麼多,沒中毒的人也要一一診治確定,他的工作量很大,後來還要協助破案,這才病倒。

  說起來,他的病是為著別人,所以就更令人心疼。何況,方初晴對他有好感,有天然的好感,也有他的相救之恩,因此她琢磨著應該去看看他才是。不過她明裡自由,暗裡卻總被絆著,得了空兒時都已經是三天後了。

  這天她喂好了奶,才要出門,就看到大姑奶奶王濤面如寒霜地闖進松風園。



第三十八章 大姑奶奶造訪

 “初晴,你在這兒正好。去回你們大奶奶,說我來了,找她有事。”方初晴躲閃不及,被逮個正著,抓了差。

  來者不善哪!這又是怎麼了?

  看到大姑奶奶的臉色,方初晴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麻利地跑進去報信兒。雖說這意外阻了她去看景鸞的“正事”,但被勾起的好奇心起到了彌補作用。

  照理,跑腿兒的活兒自有小丫頭們做,沒什麼大事的話,她也極少在大奶奶面前晃,每天除了定時喂奶,她基本上是全松風園最閒在的一個,頂多就是勤練瑜珈以塑身美體,外加讀幾本沒意思的詩集和話本小說以自娛自樂。

  不過,大姑奶奶相當於沈府的半個主子,聽說幾個弟弟們都比較怕她,那她吩咐了什麼,才不管你是負責什麼的,身為“下人”,還敢不照辦嗎?

  “有事?”到了大奶奶屋子門口,差點和正出來的王媽媽撞個正著。

  方初晴老實地把大姑奶奶造訪的事情一回,王媽媽連忙道,“快請快請!不懂事的丫頭。大姑奶奶和咱們大奶奶最好,她來咱們松風園多咱還用回?”一邊說,還一邊笑容滿面地打起了竹簾。

  方初晴回頭一看,見大姑奶奶已經到了,怪不得王媽媽這麼殷勤呢,這話兒原是說給別人聽的。

  不過,依照不成文的下人條例第X條,主子沒發話,下人是不能回了事就走的,萬一主子還要差你辦事呢?到時候找不到人可不像話。所以,當大姑奶奶進了屋,方初晴就站在廊下聽吩咐,一時沒能走。其實這樣也好,令她清清楚楚聽到了屋內傳出的說話聲。

  只聽大姑奶奶先是問了下大奶奶的身體如何,然後話題一轉,似乎很不高興地道,“我還只當咱倆最是要好的呢,哪成想我嫁了出去,你就不當我是回事了,有事也不叫人支會我一聲。”

  大奶奶似乎對這質問很驚訝,問道,“大姐,這話從何說起?”

  大姑奶奶哼了一聲道,“太太都病成這樣了,你怎麼不找人告訴我?要不是我前兒得了點宋國特產的松露,想著太太愛吃,派了個機靈的來送,還不知道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呢。”

  這位大姑奶奶不錯,和現代中國女性一樣,特別疼娘家媽,有好吃的總不忘記給親媽送一份。但是宅門裡毛病真多,和別人說話提起自己的娘,也要叫太太,只在私下裡才能叫一聲娘。唉,破習慣!

  方初晴心裡議論著,就聽大奶奶有些委屈地道,“原我也想跟大姐說聲府裡的事,是太太囑咐我別告訴你。我做媳婦的,怎麼好違逆?再說,太太這是疼大姐的一片心,大姐整天在周家忙得腳不沾地,太太捨不得大姐再辛苦娘家的事,倘若大姐為這事傷了心,太太心裡就更受不得了。況且我這身子不爭氣,想挑起大事小情的也沒辦法。”說到這兒,還咳嗽了幾聲。

  聽這兒,王濤的語氣立即緩和下來道,“我知道太太的意思,也明白你的難處,可為著太太的身體,你也該稍微透個信兒給我呀。”她一邊說,一邊輕拍粱竹月的背,幫她順氣兒,“你別怪大姐跟你說話不客氣,所謂熟不拘理,我是為著你和我好,才會跑來說幾句氣話。你說咱們沈家,老二到現在不肯正經娶妻,誰也管不了他,老三和老四的媳婦不用多說,你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個口無遮,鎮日價唯恐天下不亂。另一個就會悶聲大發財,好處摟著,辛苦事別指望她。可不就是你還和我說得來,幫太太維持這個內院。這有點事,我不找你找誰呢?”

  “我明白的,大姐,我可沒怪你。心急,只是因為我這身子這樣,根本幫不上忙。”粱竹月歎道。

  “你也別每天唉聲歎氣,這麼著身體怎麼會好?”王濤勸道,“但你也知道太太那個性子……老爺不在府裡時倒也清靜,就算老四那個孽障也是個孝順的,知道哄著太太高興,我倒也不擔心。畢竟,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照理,我不應當總管著娘家的事。可是老爺回府了就不一樣啊,太太什麼事都只會生悶氣,也拿不出個手段來立威,我心疼自己的娘,所以就算落個惡名也不得不插手。只是沈府和周府雖然同在和政城裡,但都是深宅大院的,你不私下提示我一聲,我哪知道這邊出了什麼狀況呀。”

  粱竹月點頭道,“現在想想,是我沒顧慮到這一層。老爺他……唉,怪不得太太生氣。聽說太太心口疼的毛病就是被生生氣出來的。”

  “說起他來不必客氣。”王濤恨聲道,“一把年紀了,還三個五個往屋裡拽,也不顧著點自己的身子。這一點上,老四倒真是有乃父之風,好在佳如全不放在心裡,哪像太太,心思重,結果只是自個兒生悶氣。”

  “男人哪……”粱竹月也不知想起什麼,忽然歎了一句。那聲音如此幽怨,聽得方初晴起了一聲雞皮疙瘩,總覺得鬼氣森森。

  不過王濤似乎沒有注意,只道,“你也別氣了,原是我脾氣急了些,但我可不是興師問罪來的,是聽說你也病了,特地親手做了幾樣藥膳糕,給你補補氣血。我記得你以前只是身子不強健,倒沒有三天兩頭病在床上,生了孩子後還說借月子調理身體,哪成想倒比以前壞了。”

  她招呼自己的貼身丫頭之一,呈上一個食盒,笑著說,“另一盒你可別惦記,是我給太太帶的去火順氣兒的吃食。”

  “大姐要去看太太?”粱竹月道,似乎有些憂心似的,“老爺還在那邊兒,大姐做事小心些,不然太太臉上不好看,老爺鬧將起來,對太太的病無宜。”

  王濤冷笑道,“這個我理會得,可是有些賤貨非得給點顏色看才明白事理。放心吧,話說我還要借無思無我一用呢。”

  “這兩個小魔星能有什麼用?”粱竹月納悶地問。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39 PM

第三十九章 和寶寶的秘密

 “這你就不懂了,老人家就疼愛隔輩的人。”提起自己的侄子,王濤的語氣完全變柔和了,“雖說孩子應該避諱點病人,但太太那病完全是心病,沾染不到孩子,倒是她見了自己的寶貝孫子,說不定病勢就好多了。再者,老爺看到自己的金孫,還好意思擺臉子嗎?”

  聽她這麼說,粱竹月只能同意,對身邊的王媽媽道,“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抱上無思無我,和大姐去看太太。”

  “延慶大娘家裡有事,請了一天假,現如今不在府上。”一直靜靜站在一邊不說話的王媽媽回道,“要不我和青蘋嫂子去?”

  “不妥。”王濤搖頭道,“我帶著無思和無我去蘅芷院,由專司照管他們媽媽跟碰著,只說是去看望太太,任誰也說不出其他話去。可王媽媽是你身邊的人,倘或我一會兒說出什麼難聽的,就會有人把你也編排上,那倒是我害你了。”

  粱竹月好像沒想到這一層,愕然地望向王媽媽,後者深以為然地道,“還是大姑奶奶想得周全,原是這麼個理兒。不過闌珊和依依雖然伶俐,卻也是大奶奶身邊得用的人,也派不出去呀,青蘋嫂子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寶寶,難道要勞煩大姑奶奶?”

  聽到這兒,王濤笑了起來,“我是極愛這兩個小東西的,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樣,當然願意抱著。不過待會兒我要讓某些人知道知道這裡是沈府,太太才是說了算的那個,抱著孩子的話,倒先失了氣勢。或者回頭我嗓門大了,嚇到他們也不好。我看不如這樣,剛才我是支使無思和無我的奶娘來回事的,不如讓她跟著得了。說起來她算不得竹月的人,而是無思無我的人。這滿府裡,還有人敢說這兩個小東西的不是嗎?”

  王濤說得有理,但粱竹月不喜歡方初晴太接近寶寶,因而有些猶豫,慢慢地道,“初晴只是奶娘,平時不照看無思和無我的,也不知她成不成?”

  “那有什麼不成的,奶娘就是半個娘。”王濤說著,似乎沒注意到粱竹月的眼神突然變冷,“女人就是這樣,哪怕只奶過幾天,也疼愛得什麼似的。若說哄著寶寶,那是天生就會的,再說不是還有我嘛,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就說王媽媽,也是你的奶娘,跟你多親哪!”

  粱竹月低下頭去,不讓人看到她臉色變化,但她終究想不出理由直接回絕,偷偷和王媽媽交換了一陣眼色後,才不得不勉強道,“就聽大姐的,倘若他們能令祖母開懷,病情好轉,倒也是立了大功,不枉太太疼他們一場。”

  話說到這兒,方初晴就被叫了進去。

  粱竹月吩咐她抱著無思和無我,跟大姑奶奶去辦事。其實方初晴已經在門外聽到了,但現在明確知道自己可以在喂奶之外抱抱寶寶,心裡還是挺高興的,比去見景鸞還高興。

  她本能地覺得粱竹月不想她和寶寶太親近,所以強抑著快樂興奮,一臉的公事公辦。其實像沈家這樣的豪門,有人專門喂奶,有人專門照管,將來還有人專門侍候,原也是正常的,但方初晴總覺得粱竹月特別介意她跟無思和無我的關系似的。

  也許,她自己跟奶娘親,所以害怕自己的一對兒子也和奶娘親,倒疏忽了她這個親娘。想想她老公死了,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能是這兩個還在襁褓中的小東西吧,所以她才緊張過分。

  又被王媽媽囑咐了幾句要注意的細節,方初晴喜滋滋地抱著無我跟大姑奶奶出了松風園。這對孿生兄弟長得太像了,專司照顧他們的延慶大娘、青蘋嫂子,整天圍著他們的王媽媽、闌珊和依依,甚至他們的親娘粱竹月都分不清楚他們誰是誰,但她卻可以,雖然她是這些人中和寶寶們接觸最少的。

  難道因為吃奶和喂奶是大人和寶寶最好的感情交流?

  無思有表情的時候,左眉會微微挑高,無我有表情的時候正相反,是右眉會挑高,模樣可愛極了。不過方初晴壞心眼的沒告訴任何人,看到其他人要以衣物來辨別他們時,她有些惡作劇的快樂,就好像她和寶寶們有了秘密,全松風園沒有第二人能知道。

  她得承認,這感覺很甜蜜,雖然甜蜜得莫名其妙。

  “你很喜歡無思和無我呀。”快進蘅芷院大門時,王濤突然說,大概是看到方初晴一路都望著懷中的寶貝笑瞇瞇的。

  方初晴一愣,隨即笑道,“我是他們的奶娘嘛。心中無愛,奶水也會苦的,所以不愛他們怎麼成?”

  “說的對。”王濤點了點頭,望著不遠處,聲音突然變冷,“心裡如果沒放著那個人,給人家什麼好東西也沒用。”

  方初晴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一個小妾正妖妖嬈嬈地走過來,見了大姑奶奶連個招呼也沒打,直接進了東跨院,完全把當王濤是透明。

  這賤人要找倒霉哦。方初晴暗想。雖說她是沈老爺的小妾吧,但論起身份地位,卻比不過身為正室長女的王濤。照大江國的規矩,她如果和大姑奶奶狹路相逢是要讓路的,哪能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而且還不理人?

  不過大姑奶奶風度維持得很好,只微微冷笑著,並沒有當場發作。

  “先給太太把吃食送過去。”她吩咐一聲,才要抬步往前走,就見太太屋子的竹簾挑了起來,紫瞳懷抱著一堆布料,直接扔到了當院的地上,後面的綠眸“攙扶”著另一個女人,“送”出門來。

  “反了反了!不過是兩個長了臉的丫頭,居然敢對主子姨娘動手了。我倒要去問問你家太太,有這麼調教下人的沒有?”那女人大叫。

  今年秋老虎的天氣相當長,已經持續了半月有余。聽松風院的老人說,時節反常得很,怕有妖孽要出。

  方初晴沒看到妖孽,卻親眼見到在這麼熱的天氣裡,居然有人穿著五色錦盤金絲繡的窄福裙。也正因為穿得太華麗,那女人才會被綠眸架得站立不住,跌跌撞撞地沖下了台階,差點摔個嘴啃泥。



第四十章 蘅芷院的爭執

 紫瞳昂然冷笑道,“我的主子就是太太,倒不知還有其他人。周姨娘,你敢在蘅芷院、在太太面前自稱主子,就是你告到老爺那兒,左右也駁不出一個‘理’字!”

  那周姨娘明顯有些理虧,結巴了一陣才道,“我好心好意拿了禮物來看太太,太太還沒說什麼,你倒把東西給扔出來了,這麼以下犯上,還和我提什麼‘理’字?”

  “倒正是這個‘理’字呢。”綠眸接過話來,平時那麼溫柔隨和的人,此時也板著小臉,氣得嘴唇皮兒都白了,“太太犯了舊疾,需要靜養,姨娘的心意我們領了,也謝了您的好意,您盡了心也就是了,何必說些有的沒的?老爺回不回府,犯得著您來多說少道嗎?老爺對您有多好,關起別院的門自己快樂去,也用不著拿出來顯擺!至於如何侍夫雲雲,這種沒臉沒皮的事也拿出來說嗎?”

  汗滴滴,原來這個周姨娘是去和太太說這些混話了。這麼說來紫、綠二丫頭已經算是表現出極大的克制了,換了是她,早就抄家伙了。方初晴愕然。

  “綠眸你跟她客氣什麼?”紫瞳顯然怒極了,估計對方如果不是沈老爺的妾室,早就撲過去打了,“什麼東西也敢往太太屋裡拿,真是有人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我們太太本用慣了素雅的姿色,不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再說了,窮人穿色,富人穿料,宮裡賞賜的衣料多得庫房裡都放不下,你巴巴地拿這些下等料子來送人情,未必合我們太太的身份。不,是我說錯了,你根本不是送人情,你是居心叵測,要氣死太太!你……你……”說到這兒,她的目光四下搜尋,似乎要找東西打人。

  周姨娘嚇了一跳,一邊嚷嚷著丫頭反了天了,一邊往外沖。慌不擇路之下,撞到了王濤身上。王濤也沒猶豫,輪圓了給了周姨娘一個耳光。

  那“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好像把院內所有的雜音全蓋了過去。周圍頓時清靜了,連本來睡得正香的無思和無我也驚喜了,吭哧了幾聲,但沒有哭。

  而周姨娘被抽得轉了個圈,終於跌坐到地上,連她的貼身丫頭也沒扶住,嘴角也出了血。不過她似乎是給打蒙了,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本想發作,卻見到大姑奶奶幾乎是殺氣騰騰地站在那兒,不禁噎了一口氣兒,順勢就躺倒裝暈。她的兩個丫頭連驚帶嚇,尖聲大叫救命。

  “來人,這兩個賤坯再敢出一點聲兒,影響太太養病,立即給綁了,每人打五十板子!”王濤站在原地發號施令。

  才一鬧起來時,蘅芷院的丫頭、婆子、媳婦子就圍了一堆偷看。她們平時受太太的恩惠,本就為她報不平,再加上這些妾室被老爺寵得無法無天,鎮日價在蘅芷院折騰得雞飛狗跳,下人們也沒少受氣,所以心裡全向著太太這邊,不過沒人敢惹老爺的妾室,只能忍氣吞聲罷了。

  此時有大姑奶奶做主,她未出嫁時就是個厲害角色,何況現在呢?下人們哪有不聽從她的道理?於是立即就有五六個身材粗壯的跑了出來領命。

  五十板子?手下黑著點,二十板子就死人了,這五十板子打下去,能死兩回半。而大姑奶奶那威嚴凌人的氣質就擺在那兒,嚇人得很,誰還敢出聲?

  王濤見威脅見效,冷冷地環視眾人道,“太太喜靜,那心口疼的毛病又需要靜養,連說話高聲都得拖去去打,怎麼一個個吵了起來?成什麼樣子!難不成都野了心,想被攆出府?”她聲音不大,但把每個人都鎮住了。

  紫瞳和綠眸自小跟在太太身邊,自然也明白大小姐的心意。她們二人原是最懂事大方的,今天卻因為周姨娘做的、說得太過而氣得瘋了,所以也口沒遮攔起來。否則以紫瞳平時之精明干練,以綠眸之端莊得體,怎麼會忘記不該在太太面前跟周姨娘吵?怎麼會說出那種老爺聽了會打死她們的話?

  此時聽大姑奶奶一罵,立即清醒過來,知道大姑奶奶是為著她們好,阻止她們再說出會給她們、給太太、給整個蘅芷院帶來不利的話,連忙跑到院子當中跪下,哭道,“奴婢們知錯了,雖然周姨娘其心可誅,其言可惡,但奴婢們太不懂事,求大姑奶奶恕罪。”她們這樣求,只要大姑奶奶一點頭,老爺以後就不好發作了,因為老爺不能讓自己嫡出的女兒沒臉。

  王濤見紫瞳和綠眸兩個會意,心下一松,假意哼了一聲道,“知錯就好!現下太太正病著,少了你們兩個貼身的不行,你們就給我好好侍候著,將功折罪,不然我就做主了,直接拉出去配人。”

  說著,目光又環視一圈,見周姨娘的丫頭憋著氣兒不敢哭,就算心中不服也不能出聲。而東跨院裡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眾妾們都擠過來看,包括剛才那個當她透明的。

  “想給老爺報信兒的自管去,我倒要看看老爺能把他的親生女兒如何?”她冷冷地道,神態高貴,“可我雖不是個記仇的,可也不能讓人隨意欺侮了去,有膽說混話的,就得有膽扛著。”

  老爺帶著七個妾住到了蘅芷院中,當然不能搶占太太的正房,所以小妾們全安排在東跨院,他自己住西跨院,每天換不同的人侍候。那些妾室們不是嫌房子不好,就是嫌飯菜不合口,每天那麼抱怨不休,老爺一個字也沒罵過,所以她們囂張得很。

  不過人嘛,氣勢有了就是能壓人,何況大姑奶奶的地位在那兒擺著,現在她這樣一說,就算有想找老爺告黑狀的也都等事後私下裡說,誰會當著大姑奶奶的面橫跨過整個院子去多那個嘴?再說了,妾室之間本來就是斗來斗去,而周姨娘仗著姿色妍麗,身段玲瓏倍受老爺寵愛,她為人又愚蠢張狂,因此早就招眾人忌恨,現在就更沒人為她出頭了。

  王濤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所以等了一會兒就道,“紫瞳、綠眸,這裡沒你們的事,和青蘋嫂子把無思和無我帶進去給太太看看,她老人家必是相信孫子了。初晴,你去拿盆冷水,把那個躺著裝死的給我澆醒了!”

  啊?這裡這麼多人,為什麼叫她行刑?!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40 PM

第四十一章 殺雞給猴看

 方初晴嚇了一跳,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大姑奶奶在蘅芷院發威,怎麼能用本院的人呢?那樣老爺會遷怒太太,但用她當打手就不一樣了。畢竟她是松風園的人,那邊孤兒寡母的,她又是個奶娘,誰拿那邊的人立威誰就是欺侮人,老爺可犯不著為個妾落下如此名聲,只能打折了胳膊放袖子裡,啞巴虧吧。

  正琢磨著,已經有個婆子打了桶井水來,交到她手上。

  她沒辦法,只好拎著水上前,其實心裡也有點做壞事的興奮,因為她清楚地看到大姑奶奶發話後,周姨娘的眼皮一抖,可卻硬撐著繼續裝死。在這種情況下她就好奇了,想看周姨娘的忍耐力能到幾時?

  唉,做個壞人真快樂呀!

  “嘩”的一下,一桶井水就這麼全招呼在了周姨娘的身上。方初晴因為技術不熟練,自己身上也濺到了一點。雖然現在天氣還熱,但冰涼的井水沾到熱皮膚上,還是讓人感覺一激靈。所以,她特別佩服周姨娘,人家全身都抽了好幾下,卻硬是咬緊牙關沒吭聲。

  “看來真暈得實著。”王濤是明眼人,哪能看不出周姨娘在耍花槍,但她不說破,只吩咐了兩個高大強壯的婆子把周姨娘抬到東跨院去,她自己借機跟在後面,方初晴自然也尾隨侍候。

  東跨院內,幾位姨娘都在。她們看到周姨娘落湯雞一樣的慘狀,幸災樂禍之余,也難免有點兔死狐悲之感。好歹她們是老爺的女人,是長輩,可之前都不能進入沈府大門一步,只能待在別院,如今又被沈家嫁出去的女兒如此挾制,不由個個心中憤然。

  王濤冰雪一樣的人,自然知道她們心中所想,但她今天就是為了給她娘爭一口氣來,來之前把老爺的反應都算計在內了,現在還能怕什麼。

  於是她冷笑著站定,朗聲道,“既然事兒趕著事兒到了這一步,今兒我索性把話說個明白。各位既然做了老爺的妾室,也算是沈家的人,就該牢記‘體統’二字,別打量著太太好性兒就胡作非為,這個府裡誰是長誰是幼,分不清的就要有苦頭吃。沒聽說過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麼大個家倘若失了體統,怎麼能屹立不倒、長盛不衰?你們別看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弟弟似乎是任性胡為似的,可到了關鍵時候,一個個全記得祖宗家規,也要順著規矩來,錯不得一步的,這就叫體統。我這番話是好意,倘若你們不聽,也由得你們,到時候真惹急了我,太太好性兒,我可不是,大不了咱們一起到聖上面前說說理,看看這體統二字要不要守?!”

  全大江國的人誰不知道沈府二爺和皇上是君臣朋友,誰又不知道二爺侍母甚孝,當真惹到了太太,二爺請一道聖旨下來,連老爺都要倒霉,老爺的寵愛又算個屁呀。之前,她們幾次試探,覺得太太不是個愛計較的,才個頂個的放肆起來,一來二去地都忘記了沈府是個什麼地方了。現在大姑奶奶一番話下來,不禁人人自危。

  可惜,偏偏有人恃寵而驕,總覺得別人都是傻子,就自己精明,於是總要說些便宜話兒。

  “大姑奶奶這話兒說的,我們雖是妾室,卻也是懂道理、知規矩的人。”說話的正是剛才對王濤視而不見的趙姨娘,“不過是因為要侍候老爺才留在這兒叨擾,平時可是連東跨院的大門也不曾出的。偶爾求見太太,也是問問病,送些可心的禮物,討太太歡心罷了,哪敢失了體統。”

  “不敢就最好。”王濤擺出軟硬不吃的態度來,“太太心口疼是舊疾,大夫說過要靜養,所以各位姨娘的心意咱們領了,一一求見只怕與病況無宜。倘或遇上不會說話兒的,探病到成了害病了,出了事誰也吃罪不起。趙姨娘,你若真不出院門,剛才我怎麼看見你從太太院裡出來?敢情是我眼花了?”

  老爺的妾室很多,跟集郵似的,按照百家姓排列,什麼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其中剛才被潑冷水侍候的周姨娘和這位趙姨娘最是受寵,在別院裡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也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敢明目張膽地挑戰太太的權威,互相之間也有個攀比的意思。

  現在周姨娘吃了個大虧,趙姨娘難免得意忘形,聽王濤這麼說,立即走上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原來剛才見過大姑奶奶了,怕是我當時在想事情,沒注意到,真是討打。”一邊說一邊去拉王濤的手。

  王濤性情剛烈、做事果斷,身上那種殺伐決斷的勁頭不亞於男兒,不然夫家那種皇商之家也不可能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今天,她本來就存了殺雞給猴看的心,拼著跟老爺鬧一場,也不能讓自己的娘再受委屈,正愁一個周姨娘不夠分量,畢竟那賤人給嚇到了,一直裝死,現在趙姨娘湊上來,還有不立即抓住機會的道理,本來不應該反應這麼激烈的,也借故大發雷霆。

  於是她打掉趙姨娘的手,然後也甩了一記耳光,罵道,“你是什麼人,也敢碰我?老老實實的,叫你一句姨娘,倘若背地裡興風作浪,自然有治人的手段。沒看到我?好啊,原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我倒不知道咱大江國,什麼時候區區一個姨娘見了嫡長女要拉拉扯扯了!今天明白告訴你,你那點小心眼子少來和我使!沒事你跑到太太那裡去干嗎?要沒有你這種不安分的,其他姨娘也受不到連累!”她連打帶消,別人不落井下石算是好的了,哪裡還有人來勸。

  當然,周姨娘還渾身濕漉漉躺在院裡地上,心裡雖暗爽趙姨娘吃的癟比她還大,卻不敢稍微動彈一下。

  趙姨娘是戲子出身,自打攀上高枝兒後還沒受過這種氣,眼見打又打不過,索性撒潑似的哭叫。只是蘅芷院不小,東西跨院離得遠,她的嘹亮叫聲傳過去也模糊了,老爺就算聽到,也會以為是妾室們又再爭風吃醋,不會在意的。

  不過她的貼身小婢也是個潑辣貨,趁人不備,“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顯然是去報信兒了。方初晴有一點慌亂,畢竟這些女人是老爺的妾室,論著身份地位雖然低下,但輩分不小。若老爺真那麼不省事,大姑奶奶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不能和爹硬頂。



第四十二章 老爺出馬

 王濤也皺了皺眉,狠狠瞪了守門的婆子一眼,感覺事情有些沒控制好,怕要多生枝節。不過她心機轉得快,招手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頭紅梅,迅速耳語了幾句。

  方初晴就站在不遠處,耳朵又尖,聽得清清楚楚……找二爺來,叫他帶兩個護衛足夠。要快。

  這是干什麼?難道要上演全武行?上層人物起了爭執沒關系,可千萬不要殃及她這條小池魚呀!方初晴心裡彭彭直跳,暗罵自己心理素質差,是沒見過大場面宅斗的土包子。

  “我要找老爺評理!”趙姨娘哭道,“你是哪門子的大姑奶奶,居然動手打自己爹的女人!”

  “把院門關上,要評理也別嚷嚷到滿地界都知道,你不要臉,沈家還要呢。”王濤鎮定如恆,施施然坐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你又算哪根蔥,敢欺侮到太太頭上!”

  “我是你爹栽在沈家園子裡的蔥!”

  “哼,想被拔掉,盡管可著勁兒的做!”

  聽到這兒,方初晴差點笑起來,從沒想過女人對罵也可以這樣有喜感。不過趙、周兩位姨娘也太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大概是在別院橫行慣了,再加上被寵愛,所以產生了錯覺。

  可能……太太和老爺感情不是很好,但她畢竟是正室太太,老爺的結發夫妻,那幾個兒子,尤其是有權勢的那位還一心向著太太,所以就算老爺出馬也不頂用吧。

  咚咚咚……

  就在趙姨娘嚶嚶的哭泣聲中,院門上傳來急促地敲擊聲。

  王濤立即叫守門的婆子去開門,一點也不為沈瀾爭取時間,大概是怕吵到太太,想把事情解決在東跨院內。而沈之道一進院門,就看到自己的兩個愛妾,一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另一個哭得梨花帶雨,左邊面頰腫得老高,上面還印著個紅紅的掌印。

  他立即怒了,一方面是心疼愛妾,另一方面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誰打的?”他問,因為皮相好,雖說病著,氣色不太佳,但還真有點一家之主的氣勢。

  可惜,他那強勢的女兒丁點兒不怕,昂然站起身道,“是我。我代我娘教訓一下您的妾室,有什麼不可以嗎?難道任由著她胡來,丟了沈家的臉面?”

  “她做了什麼,自然有我管教,哪用得著你?”沈老爺氣得直哆嗦。

  “您要是管教了,今天哪用得著女兒多事?”王濤寸步不讓。

  而一聽王濤說話,趙姨娘就跑過去抱著沈老爺的腿,哭得那叫一個淒慘,抽抽答答地訴說自己有多麼委屈和識大體,唱念做打樣樣精致,真不愧是演員出身。

  沈老爺越聽越受不得,指著王濤罵道,“你……你……她好歹是你的長輩,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能直接動手?這就是你的理,你的孝道?虧你也是我們沈家的女兒,你這樣置爹於何地?你要知道,姨娘也是娘!”

  王濤也不想當場驚動老爺的,只是事已至此,她絕對不能退一步,否則太太會更難做,因而咬牙頂撞道,“那我也不能讓姨娘欺侮死我親娘也不管!這件事說來,爹難道做得占理?要不是這院子裡的‘娘’太多了,我親娘也不會病下了,更不會有今天這一出!”

  這話,正扎在沈老爺的肺管子上,因為他納妾的事,只能住別院裡頭,連沈府大宅也不能回。這年頭誰沒個三妻四妾,偏他的老婆和兒女全不容他,他又到哪兒說理去?

  “好,居然教訓起爹來了,就算是天理也沒有這一條!”他怒極反笑,“既然如此,我也要教訓一下你這不孝女,你仗著身份壓制我的妾室,難道我做爹的不能管管女兒?來啊,給我拉過來掌嘴,看她還敢不也說出編排爹娘的胡話!”

  方初晴嚇了一跳,心想這好色的老家伙為了自己的女人要打自己的女兒呀。雖說大姑奶奶這事做得也有點激烈,可她不出手,太太那軟弱的性子只能受氣。現在老爺不息事寧人,反而把事情往大裡鬧,如此的昏庸,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這還是那個十年間就從平民布衣擠身到富豪之列的人嗎?

  沈家的人,她全部看不懂,好像身份舉止都隱藏著無盡的秘密和不和諧的地方似的。

  再看大姑奶奶,一點也不懼怕,冷笑著站在那兒,看來打算在肉體上逆來順受,而從精神上鄙視父親到底了。但是她做為隨從,能眼睜睜著著大姑奶奶被打嗎?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眼著著老爺身邊的人就要過來拉大姑奶奶,情急之下,她也不知怎麼就沖口高喊了一聲,“二爺!”

  她突然出聲,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動作,向院門望去。結果可想而知,大門紋絲不動,院內外寂靜一片,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方初晴偷眼四瞧,見老爺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大姑奶奶卻是白高興了一場。然而接下來,就是她接受眾人責難目光的洗禮了。

  “你又是誰?雞毛子喊叫什麼?”老爺很不耐煩地罵,“老二何曾來過?”

  “我是無思無我的奶娘。剛才……剛才似乎是看到二爺的身影了。奇怪了,人上哪兒了?明明是在的呀。”方初晴暗罵自己為什麼不明哲保身,非要趟這混水。現在可好,自己成靶子了吧?

  “只怕是想著少爺想瘋了吧?”趙姨娘哭得臉都花了,這時還有心情嘲笑方初晴。

  老爺哼一聲道,“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跟著這不孝女來的,想必也不是好東西。來人哪,給我兩個一起打!讓她與父頂嘴!讓她汪汪亂叫!”

  前一個她是說王濤,後一個她明顯是說方初晴。可為什麼說她汪汪叫,把她比狗嗎?這老混蛋!一把年紀了娶這麼多妾,早晚累死丫的!

  她這也算嘴給身子惹禍,看來要一起挨打了。廣武院離蘅芷院這麼遠,除非沈二會飛,不然誰也救不了她和大姑奶奶了。

  正這麼想著、害怕著挨耳光的疼痛和屈辱,就聽大門處傳來“光當”一聲。眾人回頭一看,就見沒閂好的門居然被一腳踹開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42 PM

第四十三章 快刀斬亂麻

 “二爺!”有人驚喜地叫,但這次卻不是方初晴,而是滿院中的沈府僕人們。

  百忙之中,方初晴仔細打量著當先走進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雖說在百日宴上應該算見過了,但那天實在太混亂了,她又受了驚嚇,並沒有認真看過。

  話說作為生活在現代中國的和平人士,看到血腥的刺殺和其後更血腥的鎮壓,有好多人就死在自己腳下,鞋子上還沾了點血,是正常人就會感覺不舒服,像她,噩夢做了好幾天,現在才算恢復些。

  不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沈瀾嘛……長得還真是帥到人神共憤,神情又跩了巴幾的,直到冒泡的程度。他身上穿著一件深紫色、近乎於黑的絲質長袍,清水色挑絲褲子,衣料的垂感都很好,一看就是極上等的貨色。腰上的玉帶是墨玉,看似粗糙,實則古樸沉郁。頭上戴的小冠非銀非玉,式樣簡單卻高貴,飄帶系於顎下,頂上飾著表示武將的纓羽。

  恍然間,方初晴還以為夢回三國,遇到了呂氏小布布。

  不過他不是面如冠玉型斯文美男,而是英氣勃勃、氣質凌厲、五官輪廓深邃,刀削斧鑿一般,雖說膚色有些黑,但整體感覺非常之MAN,宛如上古的青銅神器,銳利感在堅硬冰冷下若隱若現。

  只看了一眼,方初晴就……

  她斷定,沈府的四位少爺中,唯一不是太太親生的就是沈瀾。因為從遺傳學的角度上來說,老爺和太太都是面貌清秀的那類人,孩子們不可能長得像中外混血似的。大爺沈沅她是無緣得見了,但三爺沈涵和四爺沈洛卻是見過的,還有大姑奶奶及幾位行事低調的小姐,都是詩書人家的俊秀模樣,只有沈瀾的英俊帥氣帶著粗獷狂野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他是被收養的,還是庶出的呢?倘若是庶出,他的娘又是誰?大概不會是江國人士,難道是老爺身邊的外國小妾?可這也不對呀,他和太太的關系看樣子相當好,這又是為什麼?原諒她心眼兒壞,但她覺得在這樣的大家族裡,錢多、人雜、利益糾紛激烈,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型江湖,就算沒有暗潮洶湧,也不可能人人友愛。再想想太太對老爺納妾的那個態度,繼母與繼子間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隔閡?

  奇怪的一家人哪!

  “瀾哥兒,你怎麼來了?”老爺見了自己的二兒子就有點心虛,也正因為如此,才總是刻意表現出威嚴的父親樣子,“你不領旨在你的廣武院閉門思過,跑出來做什麼?”

  “我來探娘的病,聽到這邊吵鬧,就過來了。”沈瀾聲音低沉,略帶沙啞。不知道江國人的審美標准是什麼,但在現代,這種聲音叫性感,不然那麼多搖滾明星怎麼在唱歌時,都力爭讓嗓子變得像破鑼一樣?

  “這兒沒你的事!”老爺氣哼哼的。

  沈瀾沒回話,黑眸環視,發現有別院的僕人抓著大姑奶奶的衣袖,遂抬手一指。他一個字也沒說,但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殺氣和威嚴,令那些人頓時覺得背上有冷汗冒出,忙不迭的松開大姑奶奶,當然還包括同樣被抓著的方初晴。

  唉,這就叫氣質,不愧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的,對別人總有壓迫性的優勢。

  “瀾哥兒,你這是干什麼?”老爺不干了,也可以說是不願意當著下人們的面兒被下了面子,“我自管教你大姐,你給我滾一邊去!”

  “爹的事,就是兒子的事。”沈瀾依舊擺著一張撲克臉,看不出喜怒,“再說,爹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淨除,不宜勞神動氣,有什麼問題我來辦吧。”說著勾了勾手指,他身後的兩名護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老爺。

  “把老爺送到西跨院去,好生看護。”他吩咐,“倘若在老爺身體未痊愈前,再四處走動令毒氣上行流竄,你們兩個就提頭來見。”

  兩名護衛毫不含糊地應了一聲,架起老爺就走。

  老爺急了,可又掙扎不過兩名壯漢,只有氣急敗壞的聲音越行越遠,“瀾哥兒,你個忤逆不孝的,快放開我,不然家法侍候。你還要關起自己的老子嗎?瀾哥兒……瀾哥兒……”

  “爹要安心養病,兒子恭送。”沈瀾說著,卻並沒有行禮,只站在那兒。

  當老爺的聲音徹底消失,他才頭也不回地道,“把東跨院的門鎖了,姨娘們的吃喝用度不得虧減,但院裡的人不得踏出院門一步,也不得喧叫吵鬧,不然……”他說話全是命令的口氣,大概帶兵打仗的時間太長,形成了習慣。而且最後那聲冷哼雖然很輕,卻聽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江國人誰不知道沈府二爺、右師王的鐵腕雷霆呢?不管是在邊關打仗還是在當今聖上當年奪嫡的斗爭中,他做事都是狠決血腥、手段剛毅果斷、殺人時連眼睛也不眨的。不然為什麼叫二魔頭?以前左師王活著的時候還能有人回旋調停,情況尚不至於太可怕,但現在……他說的話,敢有人不當回事嗎?他連自己的爹都變相軟禁了,旁人誰敢說半個“不”字?

  可是這人吧,生來都有點賤,越是怕、就越是好奇,越想征服、想接近,所以沈瀾才在江國未嫁之女中如此有行情,而且還在看漲。就比如現在,滿院的女人,除了大姑奶奶和方初晴外,全變桃心眼了。

  “二弟,幸好你來得夠快,不然姐姐要受人欺侮了。”出了東跨院的門,王濤笑道。

  “在家裡施展輕功,只有大姐才能令我這麼做。”

  他這算是開玩笑了?汗滴滴,聲音居然還這麼冷冰冰的,不過大姑奶奶看起來已經習慣了。

  “姐姐這次做的事,是不是有些過了?”

  沈瀾搖搖頭,“狗吃肉,貓吃魚,對付某些人就得用某些手段。其實蘅芷院這邊的事我知道,可我一個男人沒辦法插手。正愁呢,姐姐這一出手,我正好借了機會。快刀斬亂麻最好,一次解決,大家清靜。”

  王濤聽弟弟這麼說,心裡僅有的一絲不安消除了。有二弟在這兒,就算她那個爹也翻不出浪來。

  “可惜,殺雞用牛刀了。”她笑,“擔著半壁江山的右師王呀,居然連家事也要操心。”

  “管用就好,刀不重要。”沈瀾說著,回身望了一眼,但目光在方初晴臉上分毫沒有停留。

  被無視了。方初晴聳聳肩。不過無所謂,這待遇她在重生前就早已經習慣了,所以自尊心完全沒受傷。



第四十四章 小點心

 “二弟,一起去看娘吧。無思和無我也在,你可以順便抱抱他們。”王濤提議。

  直到這時,沈瀾臉上才露出溫柔的笑意來,雖然很淺,但畢竟是有表情了,不然方初晴會以為他是面癱患者或者是機器奧特曼。

  “我就不去了,姐姐在,娘必有很多貼心話兒要說。”沈瀾猶豫一下才道,“無思和無我……身子實在太軟了,我怕抱壞他們,還是等他們大點再說。”

  這話令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當然只有王濤敢笑出聲,其余人全得忍著。孩子怎麼會被抱壞?這位沈二爺在某些方面還真是白。不過,這也證明他太愛自己的這對寶貝侄兒了吧?

  不管怎麼說,一場風波讓沈瀾以不講理的手段解決了。大姑奶奶高高興興地去看太太,方初晴也只得跟著。太太見了無思和無我,又聽說東跨院鎖了,西跨院裡那位被限制了行動,心情大好,病體果然輕松了些。但她還是怕有病氣過給寶寶,抱著無思和無我親愛了一會兒,也就放方初晴等人回了松風園。

  此時喂奶的時間又到了,方初晴只得繼續“工作”,接下來又瞎忙了兩天,然後才又得空去看景鸞。

  這一回,她准備得充分了些,帶上了點禮物。說是禮物,其實不過是她親手做的小點心。為了將來離開沈府的生活能夠自由富余,必要的時候再倒貼小白臉,她現在必須節儉,所以目前她的資金流動嚴格奉行了只進不出的原則。

  至於做點心,就用松風園的小廚房以及廚房裡的原材料就行了。管小廚房的媳婦子叫順子嫂,顧名思義,她嫁的男人叫順子。其實她雖然是“嫂”,但也和方初晴一樣,是二十來歲年輕漂亮的女人,因為方初晴閒來無事總幫她做點事,所以兩人關系不錯。

  方初晴不太會下廚,不過做面點卻正式學過,雖然不怎麼出色。那時她大學畢業後找工作受阻,一度想開個糕點鋪子來著,倒下過一番功夫。

  她不知道景鸞口味如何,但想著甜甜嘴也能甜甜心,就做了撒其瑪。又想著,久病後的人只怕嘴裡沒什麼味道,應該來點鮮香的,又做了翡翠干貝蒸餃。括號:這兩樣是和電視裡的飲食節目學的,選這兩樣也是因為它們都不是做起來太麻煩的點心。

  只是她這廚藝學的時候就不很高超,後來找到工作後又久不做了,手生的很,在維維地幫助下,她的撒其瑪做了二斤,卻只挑出二兩還能看的。翡翠干貝蒸餃發揮不錯,三十粒中挑出了十五粒可用。

  午飯後,順子嫂幫她把點心放在一個兩層的精巧小竹籃裡,讓她挽著和維維一起出了門。探病嘛,當然不能打扮得太花枝招展了,所以她穿著一件白地兒小碎花的夏布偏襟上衣,系一條湖藍色羅裙,頭上也扎了塊繡花帕子,因為她的玉簪在百日宴上摔碎了,金釵被龍足踩扁了,頭上光光的不好看。

  有了維維陪著,她並不擔心會迷路,但也認真記下了路徑。到了流心院的地界兒,遠遠就看到陳皮和田七在曬草藥,立即上前要求通稟。

  “不巧了,我們爺不在。”田七道,看到方初晴似乎有些不信,又加了句,“真不在,一小時前才被二爺叫到廣武院去了,說是有事商量。”

  “那既然這樣,就請把這籃吃食送給景爺。”方初晴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可是卻沒見到。

  不過轉念一想,景鸞是沈瀾的幕僚,在沈府裡雖是半主半僕的地位,但哪個主子都得高看他一眼。自己一介小小的奶娘求見,本來就有點冒失,人家完全可以不理會的,田七和陳皮沒必要撒謊。

  “方姐姐這麼客氣呀。”田七的性格比較活潑,從籃子的縫隙中聞了聞,逗趣道,“不像是府裡常吃的那些,難道是方姐姐親手做的?哎喲,這可珍貴了呀。”

  “不管怎麼說,上回景爺幫了我大忙,我是應該謝的,又聽說景爺病了,早該來探望。不過無思和無我還小,離不開人,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抓出空來。”方初晴說得一本正經。

  一邊的陳皮點了點頭,突然道,“可不,我們爺為了救方姐姐,要挾四爺不許告發,這才給拔的刺。”

  啊?!

  方初晴一愣,這才明白為什麼四聖人這麼輕易就放過了她。她曾經疑惑過,卻沒有細想,原來是景鸞暗中保護了她。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沒說。這種情操……他還叫什麼景鸞呀,干脆叫雷鋒得了。

  “景爺真是天下間的一等好人,做好事不留名的。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無以為報,我真是……”方初晴感動得想起了自己的儲備銀,琢磨著要不花上一兩銀子買點東西?可是,景鸞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外面買的未必和他意。那還是……別花冤枉錢了,用其他方式報答吧。

  想來想去,她還是不捨得錢。但在電影裡,這種情況下應該做雙鞋或者繡個荷包什麼的,可是她釘個扣子還行,其他的……要不,還是恢復一下面點手藝,隔三差五送些花樣新鮮的點心來?

  “一小時前被二爺叫走的?”維維突然問,“那正是府裡傳飯的時間呀,景爺吃好了沒?到二爺那兒去吃,走過去……只怕時間又過了吧?”流心院地處偏僻,離各院的距離都不算近。景鸞坐著輪椅的話,只怕需要花的時間更長些。

  田七一拍腦門道,“我和陳皮正擔心這個呢,我們爺才吃了兩筷子,二爺院裡的人就來叫了。爺怕有什麼急事,直接就跟著走了。他的胃一向不好,病也……”

  “別胡說八道,在二爺屋裡還會餓到?”陳皮攔了四七一句,但又說,“就怕二爺愛吃的全是硬食,我們爺大病初愈,克化不動。”

  維維一聽,立即興奮地道,“那不如我和方姐姐去一趟廣武院,即讓姐姐當面表達下謝意,再把這些新奇的小點心送過去。萬一景爺還沒吃,先墊墊也好呀。不過,非得說是田七哥哥和陳皮哥哥的意思,這才算個名目嘛。”

  這丫頭,明明是想借機近距離接觸沈瀾,卻編出這麼一套話來。當面表達謝意?胡扯!和四聖人發生的沖突能當著外人直說嗎?那時說不定她被追究,連景鸞也未必落下好呢。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45 PM

第四十五章 新寵

 “那就說方姐姐來給我們爺送謝儀,我們兩個想著爺中午沒怎麼吃東西,而且這點心還是趁著最新鮮的時候吃最好,所以就麻煩兩位姐姐跑一趟了。”陳皮想了想道。

  雖然維維比他們年紀小,但府裡的小廝們嘴甜,見了稍整齊些的丫頭,甭管大小,都是叫姐姐的。其實方初晴應該被稱為嫂子,不過松風園裡的人叫她姐姐,外人也就跟著這麼喊了。

  “這樣說挺好。”維維輕輕拉了下方初晴的手臂。

  方初晴本不想去廣武院,不過看維維那麼期待,一時心軟,就應了下來。但是她總覺得這麼做不合規矩,到了廣武院門口還在猶豫。她們也不是被主子奶奶派來辦差傳話的,巴巴地提著一籃子吃食追景爺到二爺處,像什麼話!

  正躊躇間,就見從大敞四開的院門裡匆匆走出一位大叔,很面熟,正是她初入府時給欽差大人李不和李好引路的。奇怪的是……她總覺得認識這位大叔似乎更早一些。

  “趙管事。”維維連忙施禮,方初晴也照做。

  在沈府裡,除了大管家張傑,僕人中最有地位的就是各院的管事了。而廣武院有景鸞幫著照應,事情不多,所以趙管事還兼顧著松風園,權勢比其他管事還要大些。

  “哦,是牟家的維維呀。”趙管事似乎心情不錯,笑瞇瞇地道,“可是大奶奶招呼二爺有事?這位是哪院兒的呀?”

  方初晴被關在松風園中很少出來,趙管事雖說常來常往,卻沒正式見過她,因此竟不認識。再說她頭上包著帕子,也讓人看不出是媳婦還是姑娘。

  “這是小世子和小公子的奶娘,方姐姐。”維維殷勤介紹道。

  趙管事“哦”了一聲,向方初晴望來。

  方初晴做出了正常人類的社交表情,也就是笑了笑。可沒想到趙管事居然愣住了,似乎觸動了心底什麼可怕的回憶,居然變了臉色。

  “你……你……”他指著方初晴,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話。

  方初晴也被嚇著了,生怕那熟悉感是因為她借以重生的這個身體裡有殘留意識,是和趙管事認識的人。那麼她編得溜兒圓的謊言將全部被戳破,真揭穿了這一切,她要怎麼辦?萬一人家把她當妖怪給火燒了呢?可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趙管事,您怎麼啦?”維維驚訝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嘴唇皮兒都青白了呢。”

  趙管事一驚,覺出自己失態了,忙換了一幅笑臉道,“沒什麼,突然頭暈。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維維口齒伶俐地把來意一說,趙管事點頭道,“那就進去吧,二爺他們正在後院呢,找前頭的小廝通稟一聲,我有事,先走了。”說著就快步離開。

  “這麼好說話?”方初晴愕然問。

  “想是他兼管著松風園,就把咱們當自己人了吧?”

  是這樣嗎?她怎麼覺得趙管事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似的?而且走得那麼快,說好聽點叫健步如飛,說不好聽的……好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

  那她要怎麼辦?收拾細軟先逃掉再說?

  不,不行,不能慌!她若先跑掉,反倒叫人懷疑。而既然她暫時想不出與趙管事是什麼關系,干脆就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好了。所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長得相像的人多了,怎麼證明她是借屍還魂的?只要她一口咬定先前那套謊話全是真的,別人能奈她何?

  跨國作案,就算是江無憂下令,也只能查到馬國沒她這號人,並不能知道她到底來自哪裡。再說,之前她編得好,早說她娘家沒人了,要查的話也不是一年半載可以查得到的。要逃,那時再逃也不遲。

  就這麼定了,一定要頑抗到底!她就是這身體的主人,她已經是了!她不斷做著心理建設,踏進了廣武院的大門。

  聽說二爺院裡是不用女人侍候的,所以百日宴那天,方初晴連一個丫頭婆子也沒看到。可現在她和維維站在抱廈邊等傳話小廝回話時,卻看到一個身段風流的絕代佳人及兩名面貌伶俐的丫頭從抄手游廊中走過去。

  “這是二爺的新寵,名叫晴翠。”維維偷偷對方初晴說,“是畫屏院的頭牌姑娘,還是個清倌人呢。聽說哦,等閒王公貴族要見一面,她也不肯,清高得公主似的。可上次二爺出征,她直接攔了二爺的馬,說要跟二爺到北邊去,紅袖添香,追隨英雄。”

  “瀾二爺一定美得冒泡。”方初晴微諷一句,覺得晴翠這娃的心思和表達方式忒瓊瑤了。大家的名字中都有個“晴”字,為啥這娃就不明白,憑白為男人獻身一點也不偉大呢。

  “沒有。”維維有點酸溜溜、又有點得意和驕傲地說,“二爺當場說阻攔大軍行動的,都要斬。可是皇上卻說,美人為英雄牽馬墜蹬本就是佳話,何必弄得這麼血腥呢?不如成全了美人心意,收在屋裡,但不能跟著上戰場,就等在廣武院得了。”

  “皇上這是賜婚?”方初晴嚇了一跳。

  “不是不是。”維維雙手猛搖,“皇上就是讓二爺收在房裡,說以後是娶是譴,不關他事。”

  方初晴聽到這,只感覺哭笑不得。敢情這位皇上真愛多管閒事,她還以為被舉薦為奶娘是特例呢,原來早有先例的,就連之後把事情撇得一干二淨的德行也都是一樣。只不知江無憂這麼做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呢,還是深謀遠慮的埋下楔子與伏筆?

  但話說回來,她一個從異界飄泊而來的靈魂有什麼好利用的。那麼,又一個事實可以證明,江國皇帝確實是個大變態,右師王爺是個大陰人。因為畢竟沈瀾順水推舟的接手了這個女人不是嗎?他可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倘若心裡不願意,就算是聖旨又如何呢?

  “我在馬國的時候,還真不知道江國的風氣如此開明。”方初晴歎了一聲。難道這地方和中國那萬惡的舊社會不一樣?像晴翠這種搖錢樹似的女兒,媽媽們怎麼能輕易就放她出來,讓她自己挑男人?或者晴翠和某些雲游和尚一樣,是在畫屏院掛單的?

  “她是那種地方出身,本來就不要臉。”維維撅著小嘴咕噥了一句,“良家女子怎麼做得來這種事。她擺出那種樣子,可不就是為了引著男人們著迷嗎?”



第四十六章 吉祥三寶

 方初晴一聽就笑了,捏捏維維粉嫩嫩的小臉道,“小醋壇子,你可酸死我了。她迷不迷死二爺,與咱們沒關系,我倒是好奇二爺其他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維維臉紅了,躲開方初晴的魔掌後笑著說,“二爺身邊的女人從來只留一個,不過經常換就是了。他嫌女人話多,煩呢。姐姐別看這女人現在得意,也不知何時就給送走了。”

  好無情的男人哪!方初晴感歎。沈瀾回府很久了,只怕畫屏院的頭牌清倌人也早就不清了,不知將來她會流落到哪裡?如果她只惦記這個男人的權勢倒罷了,假如連心也押上,肯定又是一番淒慘情景。

  看到維維一臉憤憤然,好像她的二爺是被迫把美人收到屋裡似的,方初晴連忙岔開話題,討論起今天做點心的得失來,還說以後再“研究”出幾樣來,好好給景爺補補身子,看景爺瘦的。

  正說著,傳話的小廝回來了,帶她們去了後院的一處五角涼亭。那涼亭寬闊敞亮,以漆成紅色的粗木為欄,大氣中透著風雅。亭中並無石桌石椅,其中有兩個人做著交椅,一個人坐輪椅,三人面前擺著張八仙桌,上面一點蔬果也無,只一壺茶,三只杯。他們彼此間也不大聲交談,只偶爾說點什麼,如同畫中人物,年深日久地印在白得晃眼的紙上。

  看起來……他們三個就像是吉祥的一家。

  方初晴和維維被帶到涼亭後就迅速觀察了情況,之後低眉順目地站在一邊,心中感慨萬分。本以為此處只有沈瀾和景鸞的,沒想到江無憂也在。他們三個貌似才洗完澡,全部散著發,穿著絲綢中衣,衣帶系得並不嚴謹,敞著胸,光著腳。江無憂自然還是全身黃黃的,誰讓他是皇上呢。景鸞穿白,看起來顯得更加文弱優雅,讓人的心都疼起來,而沈瀾則穿著黑色,冷色調嘛,感覺蠻涼快的。

  好一幅美男休夏圖,色女們有幸看一眼,也會覺得人生不虛此行。不過……洗澡?把景鸞叫到廣武院就為了洗澡?

  再看他們三個彼此心領神會、一切盡在無言的模樣,方初晴產生了極其不純潔的聯想。二爺院裡為什麼只用小廝?景鸞為什麼孤零零的?江無憂為什麼放著三宮六院的美人不管,總是往沈府跑?難道他們是……三P?沈瀾,霸道萬年絕攻。景鸞,秀氣別扭受。江無憂,腹黑半攻半受。

  壞了壞了,她被腐女們腐蝕了腦子,只要看到漂亮男人在一起,就會產生聯想。難道男人們之間不能有友誼了?不能有生死交情?總這麼著想實在也很病態。雖說專門叫來洗澡有點奇怪吧,但去公共澡堂中的話還不是一起洗?能有什麼問題。

  “哇,哪裡來的村姑,倒真是清新可愛呀。”到底還是江無憂先發的話。

  “皇上誇獎了。”方初晴假裝聽不出他話裡嘲笑她裝扮的意思,沒什麼誠意地道謝。

  “見了皇上,緣何不跪?”沈瀾插了句嘴,聲音還挺威嚴的。

  不過方初晴並不怕,雖然維維在一邊跪得老老實實的,她卻大大方方地說,“是皇上的恩典,許我不跪。”

  聽到這兒,江無憂輕笑了起來,點頭道,“有這事!朕許她除了佛祖、道祖外可以不跪任何人,包括你哦。不過你那小籃裡放的什麼小點心呀?朕洗過澡後總是很餓,你家二爺又是個吝嗇的,只喝茶,越喝越餓。”他前半句是對沈瀾說的,而後半句卻是對方初晴說的。

  “這是極品名茶龍丘,全江國總共也就不到一斤,我府裡才只有二兩,烹菜所用之水是用去年落在梅花花心上的初雪融的,還嫌?”沈瀾皺了鈹眉,不客氣地道。

  江無憂自覺理虧,所以不搭話,只一個勁兒問方初晴帶的什麼好吃的。

  “是送給景爺的。”方初晴擺出先小人後君子的樣子,反正這皇上也不太著調,不用太拘謹了,“前些日子我被三奶奶派去給太太辦事,結果迷路了,是景爺派陳皮送我去的畫蘆,今天我是特意來感謝的。”

  “這點好處也要感謝嗎?那朕還給你薦了工呢,讓你來到沈府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沒見你謝朕?”江無憂托著腮,似乎很無奈似的翻小茬,但他一臉興味,倒像是在逗弄人。

  於是方初晴毫不客氣地道,“民女不是請皇上吃了包子嗎?”

  “哦,有這事?”一直不語的景鸞突然笑道,“原來就是你讓二爺輸了賭局呀。”

  “應該說,是晴兒讓朕贏得徹底。”江無憂貌似有些尷尬,但眼睛卻閃閃亮著,“不過百日宴那天沈瀾救了你的命,說起來是幫了個天大的忙,你又要怎麼謝他呢?”

  而方初晴聽到“晴兒”二字,身上又一陣過電似的發麻,可說到沈瀾的救命之恩,她倒覺得沒什麼好報答的。畢竟這是在沈府,他有義務提供保護。因為那起刺殺事件,她嚇死的細胞先不提,那根古玉簪子沒讓他陪就夠對得起他的了。

  不過這些只是心中想想,既然江無憂發了話,她只得硬著頭皮屈膝施禮道,“先謝過二爺。”

  哪成想人家還不領情,冷漠無感情,而且很傲慢地道,“我沒有救你,只是你擋住了我出劍的位置。”

  那不正好?兩不相欠!人家不接受好意,她也沒必要覺得虧欠。方初晴冷哼了一聲,自己感覺沒出聲,可三個男人全聽到了。

  沈瀾皺起眉頭就要發火,景鸞風狀連忙拉過話來道,“初晴,你帶的什麼好吃的給我。說起來,我也是餓了呢。”

  看到景鸞溫文的笑容,方初晴感覺舒服多了,恭恭敬敬走上前,打開竹籃道,“我廚藝不佳,就是兩樣普通的點心,景爺嘗嘗吧,不好吃的話,不笑話我就行了。”

  景鸞點了點頭,招呼小廝拿了三雙筷子和三只白瓷游魚花紋的小碟子來,先是給江無憂呈上一只蒸餃和一小塊撒其瑪,然後給自己裝了兩蒸餃,最後把大塊撒其瑪全放在了沈瀾的碟子裡。

  方初晴這個意外呀。看起來景鸞是不吃甜的,江無憂是雜食動物。可難道這個大陰人喜歡吃甜?不會吧?成熟點的男人都不愛吃甜了,何況他這種脾氣秉性?他這種人應該天天吃干饅頭就臭豆腐,而且不給水喝才對。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46 PM

第四十七章 金匕首

 她偷瞄著沈瀾,見他的吃相極其……從容,看著很文雅,但速度非常快,人家景鸞細嚼慢咽,連兩粒蒸餃還沒吃完,他的大塊撒其瑪已經不見了蹤影。

  “味道不錯,但做工差些。”與他同速的江無憂給了評論,然後轉過頭又問,“朕的右師王覺得如何?”

  沈瀾沒說話,居然把頭別了過去。

  方初晴這個氣呀!好吃不好吃,倒是給點反應呀。現在這是什麼意思?吃了人家親手做的東西還看不起人?擺出一幅被迫品嘗的樣子來,太自戀了!

  “晴兒,你這手藝再練練准行。回頭不當奶娘了,跟朕回宮去做御廚可好?”

  才不去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呢。方初晴暗想,嘴裡卻道,“民女是村姑,上不得台盤的,就不進宮給皇上丟臉了。”說完,就去看景鸞。

  見景鸞斯文地吃完最後一口蒸餃,輕聲道,“我倒覺得很好吃,用了心的東西都是好吃的。初晴,我收下你的謝儀,那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他說得隱晦,方初晴明白是關於四聖人的事,於是微笑著點頭,好像和他共同擁有了秘密似的,無形中就有了親近感。再看景鸞有點蒼白的面色,想到他為了救人而累病,她心裡忽然有了主意,打算回頭去問問陳皮和田七,看流心院有沒有小廚房,她得了空就可以去做點柔軟好消化的面點給景鸞吃,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其實晴兒啊,朕這回來沈府,原是要找你的。”江無憂突然說,“可是朕的右師王說從北韁帶回一種草藥,用做藥浴的話很是強身健體。臣下一片孝心,朕怎好拂了這美意,倒耽誤了正事。不過托朕的福,他們二人也浸了龍湯。”

  “皇上說笑了,您找民女能有什麼事?”方初晴很意外,不明白江無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早知道你忘了,朕何必花那個冤枉錢。”江無憂好像很後悔似的說。

  方初晴一聽“錢”字,立即兩眼發亮,突然想起了金釵的事,連忙道,“怎麼是冤枉錢呢?那是皇上為人公平,兼之從不欠人的高貴品格。這樣的賞賜,民女豈敢推諉?”

  “真會說話兒,轉變兒也快。沈瀾,學著點兒。”江無憂笑道,之後叫了一聲小德子。

  涼亭四處寬闊,方初晴沒看到什麼人,可江無憂話一出口,小德子就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上回刺殺事件中,江無憂的兩個貼身太監全受傷了,此時小德子還臉色略顯蒼白,但顯然並無大礙了。

  他手中抱著一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聽了江無憂的吩咐,就把盒子遞到了方初晴的手裡。

  哎呀,買一贈一的好事呀!這個盒子看起來很名貴,很值幾個錢,那麼可以想象,裡面的金釵說不定也是特別高級的,就是那種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名人設計的,更說不定還鑲了珠寶啥的。

  方初晴很想克制立即打開觀賞的欲念,可是沒能成功,幾乎緞盒一入手就立即打開了。但結果……她很生氣,因為她覺得江無憂是故意耍她的!

  當初她確實說要江無憂賠他一個大點的,但也不是這樣的大法。這是金釵嗎?雖然模樣是飾物,但其實……簡直是一柄金匕首!怪不得她剛才接過盒子裡手上一沉,著點脫手。這東西能戴嗎?不把人的脖子壓斷,也得把頭發全墜得扯下來!

  “怎麼?不好看?還是不喜歡?”江無憂笑瞇瞇的問,“沒見過女人看首飾時像你這麼猴急的。”

  變態就是變態,太無聊了所以來捉弄人吧?聽說他做上大江國的帝位挺不容易,現在似乎也有不少反對勢力,他怎麼就那麼多閒心來欺侮人玩呢?

  可是她絕不能流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來,不然她就輸了!為什麼要輸給一個大變態?方初晴賭氣地想著,然後換上一張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很好看、民女也很喜歡,大小特別‘合適’。”

  “那朕給你戴上吧?”江無憂伸出手,笑得眉眼彎彎,喜慶又好看。

  方初晴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撞到還跪在那兒偷看沈瀾的維維身上,“這是皇上御賜的,怎麼能隨便戴在身上,必是放在屋裡,早晚三柱香來膜拜的。”她一邊說一邊收起盒子。

  短暫的氣憤後,她迅速地想開了。金釵變成金匕首也好,一來可以防身,誰再動她的念頭,她請出金匕首就自衛,這是皇上賜的,誰敢奪過去?某種程度上,這好比給武器加上了別人無法反抗的屬性。當天她非要江無憂賠金釵,並不是為了愛美,而是要存錢,要知道大江國的金價是很高的。而這只大金釵分量十足,值不少銀子呢。如果在地價低的地方,就不定還能換一套小房子。

  不過她才不會把這大金釵放屋裡,回頭弄個匕首的套子,隨身帶著好了。

  “皇上,說完‘正事’了吧?”沈瀾不耐煩地插嘴道,“臣也有要事回稟,閒雜人等退下。”

  他令堂的,沈二這是直接趕人哪!都說吃人的嘴短,可沈瀾的嘴一點不見短,還有漸長之勢。這第一次正式拜訪廣武院就以被轟出來告終,不過方初晴想了一下也就淡定了。這不是在現代,不是在中國,是在異時空的封建大江國,她一個下人有什麼人權呀。

  忍了吧!但腦海中想象著把某些嘴長家畜的頭安在沈瀾脖子上,還是很阿Q的爽了。哈哈!有趣!

  再謝過江無憂後,方初晴抱著放著金匕首的小盒、挽著已經空了的小竹籃,興高采烈地退下。

  維維追在後面,轉著小心思,才走到回廊,她就故意驚叫一聲道,“方姐姐,我們又忘記給趙媽媽送衣料了,這事耽誤很久,過幾天就辦了吧,不然真的很說不過去。”

  “小丫頭,別跟我掉花槍,你是想見……”方初晴伸出兩根手指,望著四下無人,低聲道,“姐姐跟你說過,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有雲泥之別,你這丫頭怎麼就想不開呢。”

  維維小臉一紅道,“我沒要怎樣,真的是為給趙媽媽送衣料。”

  她嘴裡雖然辯駁,但方初晴知道,她就是為了來見沈瀾,哪怕遠遠的看著也好。唉,少女情懷總是詩呀。沈瀾一年中有半年在北邊,回府的這些日子,暗戀他的大小丫頭全恨不得往廣武院跑,也怪不得他不用女人侍候,確實很麻煩。

  在這一刻,方初晴突然理解起沈瀾來。正不知如何回答維維才不傷害小姑娘的心,忽然聽到一聲慘叫聲從偏院傳來。是……男人的慘叫聲。



第四十八章 謠言

 方初晴和維維都嚇得一激靈,面面相覷。

  難道廣武院裡有地牢,專門為江無憂審訊犯人或者干脆搞秘密逮捕並暗殺?那可得趕緊躲開,知道宅門秘辛的人都可能活不了了,何況是國家機密,必須迅速遠離不可。

  想到這兒,方初晴拉起還再發愣的維維就走。她是小老百姓,柴米油鹽醬醋茶、外加銀子和房子是她應當關心的,至於其他秘密,還是不知道為好,難得糊塗呀。

  她走得很急,才拐過一段粉牆,就和另一個方向來的人撞上了。因為對方速度也很快,所以撞得她往後連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懷中的緞盒雖然還抱得緊緊的,竹籃卻滾落到道旁。而那人被身後的兩個丫頭緊急扶住,只是疼得皺起眉頭,卻並沒有摔倒。

  “你瞎了眼了?走路不看著點!”其中一個丫頭對著方初晴就罵,橫眉立目的,看起來很潑辣,“廣武院是閒雜人等可以亂闖地嗎?”

  維維被方初晴擋在身後,所以只趔趄了一下,聽對方出言不遜,立即不樂意了,還嘴道,“是大家互相撞到,怨得誰來?你嘴裡少不干不淨,到底是誰瞎了?你既然知道這是二爺的地界兒,就該知道二爺最怕人吵,你還在這裡雞毛子喊叫,講的到底是哪家的道理?”

  那丫頭一愣,意識到自己是嗓門大了,不禁僵在那兒。於是另一個丫頭接口道,“哪家的道理也沒有下人逞威風的,你又這麼厲害干嗎?”

  方初晴跌得七葷八素,愣了幾秒才發現和她狹路相逢的正是晴翠,畫屏院的頭牌姑娘。她才爬起來要說什麼,就聽維維冷笑道,“是呀,我們是下人,可也沒聽說二爺抬舉誰做了這廣武院的主子,耀武揚威個什麼勁兒!”

  好丫頭!吵起嘴來真有兩下子!不過晴翠姑娘畢竟沈二的新寵,她們一時不低頭,可能難免吃虧。意識到這一層,方初晴立即把維維拉到身後,歉然道,“抱歉抱歉,是我走得太急了。所幸三位並無大礙,不如揭過這事如何?二爺喜靜,真吵起來,咱們挨板子事小,惹怒二爺就不該了。”

  “你是什麼人?”睛翠問,揚著下巴,眼角都不掃方初晴一下,態度還真是傲慢,真的是雞窩裡飛出的活鳳凰作派。所以說,有的男人就是很賤,越是眼高於頂的,他們越是捧著。其實細看,晴翠雖然長得漂亮,但氣質上卻缺少太太和大奶奶的那股的孤高感,有點硬裝的感覺。不過她也算得上是個美人了,再會點琴棋書畫,未必需要多好,能裝門面就行。但是好家伙,現在這氣度,簡直全和政城都裝不下她了。

  “我是來幫大奶奶辦事的。”方初晴隨口找了點“正當”理由,沒想到晴翠似乎很介意似的,雖然還是不正眼瞧人,但眼皮卻抖了抖。因為方初晴正在觀察評判她的容貌,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咦,她為什麼介意粱竹月?照理說,她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交集之處呀?難道又是豪門恩怨?

  “大奶奶找二爺有什麼事?”晴翠的表情很快又回到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這個……主子的事,我們當下人的不敢議論,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她故意說得含含糊糊,說完略施一禮,也不等晴翠發話就離開了。

  一路上,維維還憤憤不平,但方初晴的八卦心卻全系在沈瀾身上。他能容忍晴翠住在廣武院裡,想必是喜歡她吧,至少不會討厭,至少最近是如此。可晴翠為什麼一聽到大奶奶的名字就有點不自然呢,難道沈二和大奶奶……

  不不不,這個太驚悚了!之前在現代看小說,她最怕的是亂倫情節,看得時候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男人似乎都喜歡粱竹月那類型的美女,高雅得讓人心疼,柔弱得讓人產生保護欲,越是強大的男人越是喜歡這種女人。比如江無憂、比如死掉的沈沅、比如沈二……

  想到這兒,她不禁一哆嗦,加快了腳步,逃似的往松風園走。哪知冤家路窄,才到松風園大門口,就見到大奶奶和王媽媽緩緩走來。

  粱竹月最近幾天身體好了些,又恢復了在琴閣待到近黃昏的習慣,可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方初晴愣了,連忙問安。

  “你們這是打哪兒回來?”王媽媽看了一眼方初晴手裡的緞子盒,還有後來維維提著的竹籃子。

  方初晴猶豫了下,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可維維嘴快,幾乎老實地把她們今天所有的行蹤全匯報了一遍,包括了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廣武院還沒干淨嗎?”聽完,粱竹月甩了一句話就進去了。聽語氣,不干淨的東西當然說的是晴翠。

  而王媽媽則在園子門口,沉著臉對維維道,“往後不要總跑到別的院去,畢竟大奶奶是寡婦,我在們松風園中裡當差的又都是女人,萬一有哪個嚼舌根子的說點什麼,只怕好說不好聽。”

  說完又轉向方初晴道,“初晴,不是我說你,你年紀長著維維幾歲,又是個嫁過的,該知道要避嫌。上回無思無我的百日宴,就有人在背後編排皇上和你……前些天又有人說你對二爺癡心妄想,你這又去找景鸞……我知道你是正派人,可常言道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再說人言可畏,男人家倒罷了,女人的名聲壞了,今後可沒辦法做人了。”

  老子做人做得好開心,今後還要再嫁呢。方初晴暗道,不過她對王媽媽說的那些事實在很震驚和無語。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她辯解了一句,“今天找景爺,真的只是道謝。至於二爺……”

  王媽媽一抬手打斷她道,“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可天下間就是有是是非非傳來傳去,我們只能注意自身,不讓人抓住把柄。我看,今後你還是少出園子,安安生生的過好日子,多好!”說完也進去了,留方初晴在那兒目瞪口呆。

  如果說那天和江無憂的情形讓別人誤會倒罷了,她和沈二根本今天才第二次見面,哪來的暗戀之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49 PM

第四十九章 大奶奶又病了

 所謂謠言,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聽到。

  所以,當方初晴從王媽媽那裡得知自己命犯虛假桃花後,簡直百口莫辯……和皇上不清不楚,百日宴那天有野合的嫌疑;癡戀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沈瀾;勾搭溫潤如玉的公子景鸞……

  天哪,她哪裡還是一個純潔堅貞、自強不息的小奶媽,已經完全變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淫娃了,原來悲劇的人生真的不需要理由呀!

  “我沒敢告訴姐姐。”事後維維支支吾吾地對她說,“如今蘅芷院裡人多嘴雜,好多話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說姐姐迷二爺迷到……憑白地喊二爺的名字。還有人說姐姐喜歡二爺到……失心瘋了。”

  原來是那天為大姑奶奶解圍時做下的孽,真是冤枉死了,果然好心遭雷劈。難道是沈瀾聽信了這些謠言,所以才對她特別冷淡的?那他這人的判斷力和腦容量真值得人懷疑了。

  不過她想了一會兒就不再懊惱了,干脆決定我行我素,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地做人。之前她一直老老實實,希望低調的混過第一年的重生時光,但她拿的錢多、工作輕松、不知哪根筋對了變態皇帝的胃口,只憑這幾樣就足夠人嫉恨的了。那麼不管她如何注意言行,也照樣會被中傷的,這次不就是空穴來風嗎?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太緊張?她是一年後就要離開的人,到時候就選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人生,誰還會知道她的“風流韻事”呢?

  所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

  另一方面,王媽媽讓她盡量不要出松風園,使她產生了逆反心理。她是當奶娘的,可不是做囚犯,憑什麼不許她四處走動?當然,她也不會在明面上跟王媽媽對著干,那樣大家今後不好相處,還憑白的激化了矛盾。她又不是白癡,不會給自己增加敵人,因此她決定私下往景鸞那兒跑。

  當天晚上睡不著時,她回憶過了,至少有幾十種面點還記得怎麼做。而景鸞救了她卻保持沉默、不求回報,這種高尚情操值得她認真對待。

  想著景鸞貌似對餃子比較有好感,她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在小廚房偷偷做了一品芝麻酥餃和山藥蒸餃兩種,芝麻有養血的功效,山藥補腎,都對身子弱的人有好處。好在景鸞飯量不大,除了要送去的,還留了不少賄賂了順子嫂和打下手的媳婦子。這樣,她們就不會向王媽媽匯報她偷溜的事了。

  可惜她才喂過奶,打算等大奶奶出門去琴閣就跑去流心院時,卻傳來了大奶奶病情加重的消息,而且聽說病勢凶猛。

  一時之間,整個松風園都忙碌了起來,跑著去請大夫的、匆匆去通知太太的、忙著准備熱湯水的、大熱的天往屋裡搬火盆的、濟世堂的孫大夫開了藥方後,又有去抓藥、煎藥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初晴當然不能偷溜,還必須找點事做才行。工作過的人都知道,平時多努力勤勞也沒用,關鍵是不能讓老板看到你沒事兒干,因為老板眼裡沒有閒人。

  正好,孫大夫說了給大奶奶開的藥必須一小時服一次,還要令藥湯保持微滾的狀態,不能涼下去。於是王媽媽就讓維維在當院放了個小茶爐子煎藥,免得離得遠,不方便她隨時的、親自的盯著。

  方初晴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你?”王媽媽看了方初晴一眼,那神情好像懷疑她會下毒似的。不過她臉上那嚴重不信任的神色轉瞬即逝,不過半秒就又換上和藹可親的樣子,點頭道,“也好,兩個人看著藥會好一些。維維,初晴不慣做這些活,你仔細著別有塵土落在藥裡。”

  維維應了一聲,王媽媽就進屋了。而因為大奶奶這邊人多事忙,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早帶著無思無我到後院去了。

  就這麼著折騰到了晌午,好不容易消停了些,太太又來了。

  其實太太來看望生病的兒媳很正常,何況大奶奶又是很得她心意的晚輩,奇怪的是沈瀾居然跟在她身後,貌似是陪著母親來的。

  維維一見他,眼睛立刻發亮,小手也哆嗦了,手中的扇子差點把藥鍋子打翻,虧了方初晴搶救得夠快。

  再看沈瀾,沉默地跟在太太後面,似乎沒什麼東西進入他的視線。

  “你這孩子,可怎麼辦呢?”見太太和沈二進了屋,方初晴輕輕打了維維的頭一下,“他眼裡、心裡根本沒有別人的。他就是個內心陰暗的自戀狂、喜鵲男、大水仙,你懂不懂?”

  維維收回目光,戀戀不捨地搖搖頭,“我也沒想讓二爺注意到我呀。”

  “笨丫頭,站在角落仰望著某人並不好玩,也不淒美浪漫,只能讓你的脖子出現類似於落枕的狀況!”

  “方姐姐說什麼哪!”維維哪懂方初晴那些新詞。

  方初晴很有無力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好,只好把話題岔開了。又過了約摸半小多小時,闌珊出來取藥,小臉紅得像三月的桃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動人,更增麗色,顯然是少女見到心上人的模樣。

  聯想到之前維維說,闌珊貌似對沈二頗為鍾情的事,方初晴不禁更加無奈。為什麼這些丫頭就做不到透過現象看本質呢?沈瀾的皮相是相當不錯,條件也好得冒泡,但他絕對絕對不是情人的上佳人選,更不用說是作為老公候選人了。難道她們心中就沒有海闊天空的想法,一定要給少爺們做妾、做通房才是人生最好的出路?

  哀歎了一會兒後,她發現到了固定喂奶時間了,於是叫了小麥和小紫過來幫忙,自己先回了後院。

  她算計得挺准,到後院後,無思和無我正從傻睡中醒來,然後逮著她豐滿而沒有變形的小胖豬又一通傻吃。她望著這兩個小東西,只感覺心軟軟的,雖然沒有育兒經驗,但聽延慶大娘說過,養兒隨叔,他們比同齡的孩子個子大,將來會長成二叔那個體型呢。

  “初晴,得麻煩你個事。”系好衣襟後,青蘋嫂子突然對方初晴說,“你也知道這兩個小家伙每天吃了這頓後要玩一會兒,可是今天事有忙亂,那兩串彩球沒帶過來,能不能麻煩你回大奶奶的外間屋給拿一下?”



第五十章 有口無心

 所謂的兩串彩球,不過是顏色各異的絨布球,輕巧綿軟、落地無聲,是方初晴提議做的。她隱約記得遠在另一時空的朋友說過,這些活動的、色彩鮮艷的東西能刺激嬰兒的視力發育。而另所謂的玩球,就是拿著彩球在無思和無我眼前晃,他們伸著小胳膊小腿腳亂蹬亂抓而已。

  平時,不管大奶奶在不在,無思無我都是在大奶奶的外間屋裡玩,所以那裡本來供值夜的丫鬟們睡的大炕早換成了一張巨大的花梨四合如意紋六柱架子床,沒掛紗縵,彩球就用紅繩系在飄簷上,旁邊還有兩張能折疊的交床。

  寶寶的前三個月吃奶不定時,方初晴就和寶寶、延慶大娘、青蘋嫂子睡在這張大床上。她不習慣和那麼多人同睡,時常休息不好,感覺自己就像生產密集型企業的打工妹。等寶寶喂奶定時後,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去。雖然寶寶喂奶間隔的時間短,她要很晚睡、很早起,但能有獨處的空間還是非常舒服的,再說閒著時候多還可以補眠。

  可是有件事方初晴一直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大奶奶不讓無思無我單獨睡呢?她身體不好,寶寶晚上鬧的話不是影響她休息嗎?但如果真的那麼疼愛孩子,又為什麼偏偏白天寶寶需要媽媽時,她不是養病,就是在琴閣,顯得和孩子不親呢?

  難道……只是因為沈沅死了,她需要孩子的存在感來陪伴她的寂寞?

  應下差事後,方初晴一路胡思亂想著回到前院,見大奶奶的屋門開著,就和維維比劃了下,表示有事要做,徑直進了房間。

  才踏進外間的門,就聽到田玉清竹筒倒豆子一樣清亮干脆的聲間掩蓋了內室其他人的氣息,包括李佳如悶悶的“嗯啊這是”聲,這才知道三奶奶和四奶奶不知何時也來探望了。

  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想立即拿了彩球就走,不讓人知道她在外間,更不能讓田玉清逮到她。上回為著百日宴上她“優秀”的表現,田玉清說要賞她,讓她到采葛院去自取,但她一直借著松風園有事而未去。

  不是她不愛賞,正相反,她現在對錢的熱愛超過了一切,因為那意味著她一年後重生生活的質量。有錢能使鬼推磨嘛,大把錢撒出去,身份、房子、土地、生計、甚至老公都不是問題,不然她一個漂泊的無助外時空ET要怎麼生存?

  可是她總覺得能在深宅大院內生存的女人不可能有田玉清那麼二的,所以她對這位三奶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戒備感。拿人家手短,真要賞她,打發春花或者秋月送過來就行,何必非讓她親自去?如果田玉清是想籠絡她呢?如果田玉清叫她辦一點難辦的事呢?比如,做采葛院的奸細,打聽松風園的秘密,甚至更可怕的裡應外合、陷害忠良等等……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明顯會找倒霉的錢是不能要的,方初晴很清醒。

  只聽田玉清道,“天哪,大姐姐看你瘦的,一陣風都能給刮走了。不行,你得吃點東西,想吃什麼盡管告訴妹妹,我親手幫你做。”

  “這陣子胃口不好,犯酸,總惡心,倒沒什麼想吃的。”大奶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方初晴懷疑過大奶奶是真病還是假病,因為感覺這病來得蹊蹺奇怪。而自從百日宴後她就對大奶奶刮目相看了,知道“粱黛玉”的本性絕不像外表那樣柔弱,肯定是個狠角色。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她那症狀要裝起來也太有難度了。此時聽那中氣不足的聲音,更覺得無法判斷真偽。

  “哎喲,不是有喜了吧?”田玉清沖口而出。

  一瞬間,內室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從中間剪斷了似的,死寂一片。接著,粱竹月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劇烈的咳嗽起來。再然後是王媽媽、闌珊和依依慌亂的噓寒問暖聲,以及端水捶背聲。

  最後,以“啪”的一聲脆響結束,好像是有人把茶盞重重放在桌子上了,接著太太帶著怒氣的聲音喝道,“混說什麼?回頭叫老三親自掌你的嘴。你大哥已經歿了,你說這瘋話是編排糟踐你大嫂,還是要存心往死裡氣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這家也輪不上你來當!佳如,把她給我推出去!告訴你三哥,這一個月不許她出門,給我好好待在采葛院閉門思過!另外,格了她半年的月例銀子!”說到後來,顯然是動了真氣,連聲音都變形了。

  一聽說要把田玉清推出來,方初晴嚇了一跳,不僅是怕田玉清看到她,還怕被人發現她聽到了剛才那番話。就算是田玉清口無遮攔吧,畢竟有些話好說不好聽,萬一走漏了一字半句,大奶奶和太太臉上掛不住,即便不是她傳的,也得賴在她頭上。到時候攆出去事小,再給暗地裡弄死,她到哪兒去說理?

  此時,她正站在床邊,手上才解下一串彩球,跑出門外是來不及了,再說被人看到慌慌張張跑出來也不好。於是她一矮身,麻利地鑽到了床底下,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剛才那番話,應該不會有人說出去。那麼她一會兒等人走光了,悄悄離開,自然也不會被人懷疑了。

  不是她聯想豐富,實在是聽多了這類黑暗事,不得不小心。況且……這真的是說者無心嗎?大奶奶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照理說這話不會是真的,深宅大院,松風園的蒼蠅蚊子都全是母的。就算粱竹月有心爬牆,也得有牆頭給她爬不是嗎?

  不,不可能!

  “太太饒了我吧,我有口無心的,也不知怎麼就隨口出來了。我打它!”田玉清似乎又慌又怕,一邊說一邊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不過因為怕疼,下手不重,“大姐姐別生我氣,你知道我胡沁慣了,平日太太和姐姐總是寬容我,這不慣得我不識好歹起來了嗎?這話真真是該死的,可我真的沒過腦子就說了。太太罰得對,我這就回采葛院跪著去,只求太太和大姐姐別生我的氣,我認罰,我加罰!太太和姐姐原諒我這一遭吧,只要你們不生氣,叫我干什麼都行。”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50 PM

第五十一章 全偷聽到了

 粱竹月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氣得夠嗆,平時軟糯動聽的聲音此刻變得冷冰冰的,聽到人耳朵裡極不舒服,“玉清,妯娌就是姐妹,我們也是姐妹相稱的,平日縱是你總是說錯話,我也沒跟你紅過臉。可你今天這話……這不是敗壞我的名節嗎?如果不是因為無思無我那兩個孽障,我早就隨了你大哥去,今天也犯不著再聽你這麼唇槍舌劍的把人往死裡逼。”

  “大姐姐這麼說,真是讓我活不了了。”田玉清哭了出來,“都怪我這嘴,真恨不得縫上它。可我真的只是順嘴答音,完全沒那意思。姐姐要怎麼樣才能饒了我?這屋子裡沒有外人,王媽媽是姐姐的奶娘,闌珊和依依是你貼身丫頭,聽了我這混話只有恨我的份兒,哪能往外說?太太自然也是不會,佳如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至於二哥……素來不愛理會我,這次怎麼可能當真?唉唉,太太,大姐姐,就當我放個屁好不好?下次真的打死也不敢了!”

  “越說越不成話了!”太太氣得聲音直哆嗦,“你好歹也是高門大宅的奶奶,怎麼連這麼粗俗的話都說出來了?看來果真要縫上你的嘴才行!百日宴你辦得不錯,我還只當你有長進了,原來狗改不了吃屎!佳如,快把她送回采葛園,別在這兒氣我和月兒了,先關她一個月再說。等月兒身子好了,再想想怎麼處置她,看她以後還亂說話不說?!”

  其實她說“狗”和“屎”,和田玉清說的“屁”有什麼區別。可見人要是氣瘋了,哪還有風度可言哪。

  “是。”李佳如應了一聲。

  但田玉清馬上搶過話來,哭道,“不敢勞動四妹妹,我自己領罰回去。太太,大姐姐,只求你們再高高手,下次真的不敢了。”說完,退出了屋子。

  屋子的裡外間之間沒有關門,只嚴嚴實實地掛了簾子。田玉清走出裡間後,就站在大床旁邊擦眼淚整妝,大概是免得被別人看出她哭過。

  方初晴屏住了呼吸,生怕被發現。可就在這時,伴隨著裡間李佳如拙嘴笨腮的勸解太太和粱竹月的聲音,她清楚地聽到田玉清在邁出大門的時候,以鼻子輕呼出一口氣兒,充滿了輕視和無所謂的感覺。

  咦,怎麼回事?難道田玉清剛才那番痛悔自己言行的表現全是假的?她知道什麼秘密嗎?難道她不怕沈瀾聽出她的冷哼?沈二可是個武功極高的人啊!

  不過也興許沒事,和一群女人困在一間屋子裡,估計他的注意力沒法兒集中吧?況且這是沈府,不是戰場,他不可能隨時保持警惕和戒備。

  但是……好玩了……田玉清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趴在床下不動,一邊好奇,一邊等房間裡的人都出來,她也好開溜。只聽李佳如低沉著聲音道,“太太,我看您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蘅芷院歇著吧。我這就送您回去,然後再回來照看大姐姐。”

  太太猶豫了下才點頭答應道,“也好,沒想到你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倒是老成持重。我怕你大姐姐病中煩躁,沒帶著紫瞳和綠眸來,現在這心口疼起來了,倒要勞煩你。”

  “太太說哪裡話,我做兒媳的,侍奉您不是應該的嗎?”李佳如應得妥帖,攙扶著太太出了房門。王媽媽帶著闌珊和依依一直送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沈瀾沒立即跟上,而是留在了裡間。

  這個情況……有點不合禮節吧?小叔子跟母親同來探望病中的嫂子還說得過去,但單獨留下卻十足透著古怪。而且,粱竹月雖說輩分是嫂子,可年紀還小著沈瀾四、五歲,這孤男寡女的,一個新寡,一個不娶,共處一室,很容易令人浮想聯翩。

  而王媽媽那麼愛護女人的名聲,連她被謠傳與男人不清不楚都要訓斥,還要求她足不出戶,為什麼會對自己全心疼愛的大奶奶卻這麼疏忽呢?送太太出門而已,居然房間裡連一個丫頭也不留。難道是知道沈瀾或者粱竹月有話說,所以故意給他們制造機會?難道沈二和大奶奶之間有什麼不為外人道的關系?

  想想呀,雖然是已故兄長的兒子,可他一個右師王,用得著在孩子的百日宴那天巴巴地趕回來參加嗎?

  啊~~~好混亂!深宅大院裡果然黑幕重重。太太剛才離開時,居然被氣得沒讓兒子跟上,如果……萬一有個什麼事件發生,她吃後悔藥都沒地兒買去。

  “二叔……你就娶個妻吧。”當沉默的張力害得連空氣也要凝結時,粱竹月突然開口,卻是這麼一句沒頭沒腦又曖昧的話。而且,她沒有像往常和別人說話時那樣稱呼沈瀾為二弟,卻是指著孩子叫了二叔。

  “我不會娶妻的。”沈瀾的聲音平靜無波。

  “還是娶個妻的好,上回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太太幾乎被那些閥門貴女的長輩們擠兌死。”粱竹月試圖調侃了一句,“咱們大江國的未婚少女,想嫁你的人可多得是哪。”

  但沈瀾卻依然沒有被說服,只重復道,“我是不會娶妻的。”

  “可是……為什麼呀?”粱竹月的聲音很焦慮,但其中似乎有點誘供的意思。

  沈瀾沉吟了下,才一字一句地道,“因為我要無我繼承右師王世子。”

  無我?!不僅粱竹月,這回連躲在床下偷聽的方初晴都愣住了。無思是左師王世子,無我卻因為晚出生了幾分鍾,沒有王爵可以繼承,只能是沈府的大公子,在他們的未來人生中,這差別確實是很大的。

  “我家無我真有福氣,有二叔這麼疼他,不過我卻不能接受。”粱竹月慘然一笑,“這是他的命,他得接受。”

  “我要讓無我獲得平等的機會。”沈瀾道,聲音裡有一絲倔強的意思,“我不能讓他從出生就落在哥哥的後面。”

  咋回事?他是童年有陰影還是和這兩娃有特殊關系?叔叔疼愛侄兒是天經地意的,但這樣……有點太過了吧?倒有些像父親之於兒子。

  想到這兒,方初晴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該慶幸還是悲歎那層布簾阻攔不住裡間不大的說話聲,讓沈府兩個高高在上的人所說的每個字都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第五十二章 不要隨便相信人

 “大奶奶不是真懷孕了吧?孩子的拔拔不是孫大夫吧?”方初晴坐在走廊中,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搖著搖籃時,看到孫大夫進了粱竹月的屋子,不禁突發奇想。

  偷聽事件過去三天了,她一直暗中觀察動靜,不是她多事,實在是太好奇了。再說王媽媽這兩天盯她盯得緊,她出不了松風園,見不到景鸞,難免生出八卦之心。其實王媽媽的鐵幕政策,很容易讓底下人生閒事的。

  而倘若粱竹月的“不方便”真是孫大夫經手的,只能說她太饑不擇食了,連老年版木乃伊都要。孫大夫瘦的啊,估計脫掉衣服就是一人體標本,而且那模樣吧……算了,挖苦人長得像千年老人參是不道德的。

  她這樣想也不是全無根據,畢竟能進入松風園的男人只有三個:沈瀾、趙管事和孫大夫。

  沈瀾的話,嫌疑最大,但算算日子就排除了。因為他才回來不久,產生奸情繼而制造出奸情之果……寶寶,這點時間肯定不夠。若說是之前種下的孽吧,他出征的時候,無思和無我還沒生出來呢。粱竹月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懷著無思無我的同時再孕育新生命。

  接下來是趙管事。他來松風園雖然次數不少,但多數情況下都是和王媽媽交涉事情,就算回大奶奶的話,也總是一堆人在場。在這種狀態下想致孕……只怕難度很高,若說是他和王媽媽倒有可能。

  第三就是孫大夫,這是方初晴剛剛想到的。不過再細想想,說他是參與謀殺嬰兒的劊子手的可能性更大些,做奸夫就差了些氣場。他的地位類似於沈府的家庭醫生,沈府的太太奶奶們身上不舒服,都找他診治。其實景鸞貌似醫術更高,但非萬不得已,很少有人叫景鸞看病的。

  這樣的人應該知道很多沈府的秘密吧,而且也一定是深得沈家信任並處事圓滑吧。從這點上看,他的嫌疑其實根本不曾存在過。

  那麼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大奶奶是清白的,她沒有懷孕。三奶奶這麼說是有特殊目的的,或者只是為人陰險、妒忌大奶奶得太太的寵。

  不過嘛,後來方初晴開闊了一下思路,覺得她犯了一個很大的、常識性的錯誤:假如大奶奶真的紅杏出牆,作案地點不一定在松風園。雖然她足不出沈府,但她每天中倒有大半時間待在琴閣。

  琴閣地處偏僻的望秋湖邊,其他人很少進入內部,就算太太的畫廬與琴閣隔湖相望,聽別人說也只是在琴閣建成時進去過一次。現在,大家都覺得粱竹月在那裡哀悼亡夫,聽到她的琴聲終日不斷,誰還忍心去打擾呢?

  而且,她總是帶著王媽媽或者依依、闌珊在那邊,有充分的時間和空間實施色情犯罪。但她假如真的那麼做,也太對不起沈沅了,畢竟那裡是沈沅專門為她建的。

  方初晴進行著各種猜測以打發時間,雖然好奇的要命,但卻並不打算查找真相,只想蹲在角落裡看熱門。她根本是與沈府格格不入的人,這一切與她有什麼關系呢?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長,這點道理她還懂。

  只是……她有點擔心無思和無我。母親被人發現不守婦道,別說在這種封建社會了,就是在開放的地球村,孩子的成長也會受到影響吧?會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們,他們不能昂首挺胸地做人。萬一沒有人對他們進行正確的心理輔導,無思和無我長大後形成了變態或者陰暗的性格怎麼辦?就像江無憂和沈瀾一樣。

  要不,她多留幾年?要不,干脆把無思和無我偷走吧?

  這突然冒出的想法一個比一個驚悚,令方初晴嚇了一大跳,連忙甩頭,把這念頭驅趕出腦子。她已經盡力克制對這兩個寶寶的感情了,可是沒什麼效果,在喂奶的時候,母愛自然滋生,現在她算明白為什麼當奶媽的總對奶過的孩子那麼疼愛了。原來,那是天性。

  只可惜她有她的人生路,不能陷在這個大宅門裡,所以她必須得割捨。

  想到這兒,她再度用力甩頭,沒想到動作大了,腦袋直接撞在了廊柱上,發出“咚”的一聲響,雖然不至於磕出個包來,但還是令她眼冒金星,疼得不行。

  正抱著頭詛咒柱子,卻聽到有笑聲傳來,兩個很童真,一個很銷魂。定晴一看,無思和無我兩個小子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嘲笑她撞到頭。照理說應該不會,才四個月的寶寶懂什麼?可另一個人卻是有意笑她的,只是她卻沒有很憤怒的感覺,因為那個人是景鸞。

  聽順子嫂說過,今年大江國的氣候反常,秋老虎逞威,好不容易熬過去了,進入了中秋季節,但氣溫還是很高,只一早一晚給人秋高氣爽的感覺。

  大家都說,天有異相,妖孽必生。方初晴常常自戀地想:這妖孽不是說的她吧?

  而因為天氣好,景鸞身上還是穿著輕薄的絲質長袍,白色,邊角用銀線繡了挺抽象的花紋,頭上束著銀冠,盡管坐著輪椅,但卻有一股飄逸如仙的感覺,沒半點人間煙火氣。嘖嘖,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被困在沈府做區區一介幕僚呢?

  “景爺,您怎麼來了?”方初晴迎上幾步。

  “叫我景鸞就好了。”景鸞的微笑在秋日的陽光中顯得特別和煦,“蹲下。”

  啊?這是要做什麼?方初晴很疑惑,但基於對景鸞的信任,還是依言照做。

  景鸞目光一閃,伸出兩根長指揉了揉方初晴撞到廊柱的地方,嗯了一聲後才道,“還好,你撞的是木柱子,只會有些紅腫,拿涼茶包敷一下便好。不過……你莽撞又輕信別人,一點也不像個已婚的女子。”

  “你就是說我夠不穩重端莊嘛。”感覺景鸞溫暖柔軟的指尖輕撫著她的額頭,力道剛剛好,方初晴爽朗一笑道,“其實我只對你才這樣的。”話一出口,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合適,因為這話聽著像表白愛慕之情的。

  好在景鸞似乎並沒有注意,笑道,“為什麼會相信我呢?我們只見過幾次吧?”

  “白發如新,傾蓋如故。人的交情不是看認識時間的長短,而是看感覺的。我們女人哪,在感覺方面要比男人強那麼一點點,所以我從來相信自己的心,一定沒錯的。”

  景鸞沒聽過這八字真言,只覺得這個小小奶娘心胸豁達、實非凡品,說出的話又極富道理,不禁有刮目相看的感覺,點頭道,“說得對。為著這八個字,我也贈你一句。這個院子很深,不要隨便相信人。”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1:53 PM

第五十三章 烏龍了

 “收到。”方初晴聰明地沒多問,只爽快的接受,因為她知道問也白問,何必讓別人為難呢。

  “景爺來松風園有什麼事?”她很好奇。

  景鸞挪動輪椅到搖籃邊,伸手指逗弄了一下寶寶們後才道,“太太說大奶奶身子老也不好,叫我來給看看。不知……松風園這邊出什麼事了嗎?”

  方初晴心裡咯凳一下,明白三奶奶那天說得話雖然無禮之極,但卻如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太太心裡留下了痕跡。也許太太是信任大奶奶的,只是孫大夫這幾天常來常往,多少還是有點疑心了吧?這個時候叫景鸞過來,大概並不是要抓什麼把柄,就是為了去去疑心病。畢竟,大奶奶身子如果有什麼不妥,景鸞一診便知,而且也不會瞞著太太的。

  可是現在景鸞這麼問她,是意識到情形有什麼不對了嗎?她又要如何回答呢?照理,景鸞救過她,對她不錯,她該實話實說,但那樣一來,豈不是暴露了她偷聽之事?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景鸞不知道太太叫他來的真正用意,頂多就是在發現秘密時嚇一跳,假如有秘密的話,並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難道粱竹月還能殺人滅口?

  一秒鍾的時間裡,她的腦子轉了好幾個彎,最後兩害相權,她決定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於是她很小白地說,“沒出事呀。如果你說的是大奶奶的病……自打我進府,她不病才不正常呢。”說完向四周看看,好像怕被捉住打嘴。

  景鸞略瞇了下眼睛,看樣子是被午後的陽光晃到了似的,“那現在大奶奶在屋裡嗎?”他問。

  方初晴搖了搖頭,“身子才好點就去琴閣了。景爺如果急,我推你過去吧?”她瞬間屈服於對琴閣的好奇,想近距離觀察一下。以景鸞行動不便為借口,她應該不會被懷疑吧?

  “無思和無我怎麼辦?”

  “我去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呀。”方初晴湊近了一步,小聲道,“這兩個小祖宗很少生病的,可是這兩天有點上火,晚上不好生睡。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哄了他們半夜,剛才實在困得不行了,才叫我幫忙看著寶寶,好去補個覺。現在看時候差不多了,正好要叫醒她們呢。”

  “原來是這樣。”景鸞點點頭,“我先前還想說,沈府的規矩,奶娘只管喂奶,照顧和教導少爺們,自會另請有經驗的媽媽,怎麼你今天在這裡看著無思無我?還當有人偷懶或者欺侮你呢。”

  方初晴聽他這話中有回護之意,不禁心頭溫暖,回頭沖景鸞笑了笑,“嗖”的一下躍過走廊的矮欄,打算去叫延慶大娘她們。

  景鸞看她手腳利索,不禁啼笑皆非,阻攔道,“不用你送我去,回來,我還有話要交待你呢。唉,你真不像個已婚的女子。”他又重復了一遍感想。

  “那樣正好。”方初晴又返轉身,很認真地道,“這樣我將來再嫁人時,身價豈不會更高些?”

  景鸞一愣,“你還要嫁人?”雖說在大江國也有寡婦或者結離之妻再嫁的,但畢竟是少數,而且人家也不會這麼直言不諱的講出來,總要再三扭捏的。

  可方初晴卻一臉坦然,好像再嫁是天經地義的事,“當然要嫁啊,我嫁的第一個男人是個混帳東西,難道我要為這種人守貞?再說了,我還正值青春年少呢,說句大言不慚的,也算是貌美如花吧?難道要憑白枯萎凋謝,為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變成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當然要對自己好一點才劃算嘛。”

  阿彌陀佛,為那個從沒存在過的前夫默哀,為了維護身份,只好委屈你擔著惡名了。可是……誰又知道這身體的前男人是誰呢?說不定就是個始亂終棄的,那麼詛咒他也應當。

  不過她有這種思想完全是很自然的,事實上到了異時空,她還覺得自己收斂保守了很多了呢。但這些話對於景鸞來說卻是新奇、甚至是驚艷的,只覺得以前沒注意到她實在是個失誤。

  “只怕很難。”他想了想後道,“能配得上你的,肯定不好找。”

  “找找看唄。但是……啊……啊……”話說一半兒,她驚叫起來,因為……因為……因為……

  景鸞站了起來!

  難道是友情的力量?因為他們傾蓋如故,他的雙腿就恢復了行走能力?方初晴自以為比起大江國的女子來,是很見過世面的,此時也不由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一只手捂著嘴,以防驚叫聲繼續,另一手指著景鸞,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清晰無比。

  “本來也不是不能走。”景鸞不禁覺得好笑,“不過我膝蓋骨有宿傷,經常會疼,而且不能走長路,這才坐輪椅的。不然,田七和陳皮沒跟著我,我剛才如何能進入松風園的大門?那可是有好幾層台階。難道沒人告訴過你有關我的事嗎?”

  哪有人會八卦這些,何況還是八整個沈府中人緣最好的一位,所以她也沒問過。但是,這也不能怪她烏龍吧?畢竟任誰看到別人坐到輪椅上,又不像受傷的模樣,那一定會理解為腿有殘疾的。

  看到方初晴驚呆的樣子,景鸞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頭一次有點理解了皇上的心態,原來看人家尷尬是這樣有趣的。

  “現在你知道了也是一樣。”他把這個特制的輪椅折疊起來,拉在手裡道,“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就是給二爺傳個話,他要你去一趟廣武院。”

  啊?!

  方初晴再度驚得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半天了才道,“他……二爺找我有什麼事呀?”他們是八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吧?看沈瀾平時那個表現,貌似都不把她當人類看,現在找她能有什麼好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景鸞忍不住安慰道,“別怕,二爺表面上凶,其實是個好人,只不過不喜歡和別人接觸罷了。你不信?”

  “這話想讓人相信……基本上……很難。”方初晴委婉地表達著反對意見。

  景鸞微笑道,“去吧,否則他真會生氣。說起來,他倒是很會生氣的。接觸久了,你就知道了。”

  “誰要和他接觸。”方初晴咕噥了一句,心中縱有萬般不願,可是身為“下人”,只得聽命前去。



第五十四章 奶娘也是有尊嚴的

 因為沈瀾的關系,方初晴現在不大想到廣武院來,可是欠著人家趙媽媽一幅衣料,說了好久了也沒送到,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這次她是帶著衣料一起過來的,打算聽完沈瀾的訓話就辦了這事,免得放在心裡是塊病。

  維維給她講過,趙媽媽是趙管事的老婆,整個廣武院,除了二爺的那些“紅顏知己”以及她們帶來的丫鬟,就只有趙媽媽一個女人,剩下的全是小廝和僕人。

  哈,沈二還真有身為軍人的覺悟呀,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換女人像換衣服,但聽說他對屬下們都挺好的,算得上愛兵如子。真是奇怪的人類,不愧為大陰人之本質。

  而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很好找到趙媽媽,而結果根本沒等她找,她才進了廣武院的二門,迎面就看到趙管事和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略胖的婦女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往這邊走來。

  方初晴一下就斷定這女人就是趙媽媽,因為她和趙管事之間有那種老夫老妻的感覺。趙媽媽身上穿的綢緞衣服稍微合體了點,頭上的珠翠也多了點,襯得身子亮閃閃、圓滾滾的,令方初晴突然又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是……這身體的殘存記憶嗎?難道趙管事夫妻都認識“她”?

  這想法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懼,第一個念頭就是躲避,畢竟她不希望有人認識這身體的本主。人嘛,對未知的東西總是會害怕的,所以她依著本能而動,迅速藏在了一塊大石的後面,目送趙氏夫婦的身影消失。

  只是,她才松了一口氣,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對光著的大腳,套在一雙棕麻鞋中。再往上,是一件淡藍色直綴的下擺。

  倒霉!真是越不想見到什麼就來什麼。她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反應很快的用手在地上扒拉著。同時,嘴裡還“焦急”地輕聲道,“咦,我的耳墜子呢?紅翡翠滴珠兒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

  那雙腳的主人是沈瀾。奇怪的,她只見過他的光腳一次,卻不知怎麼一下就認出來了。或者因為他的腳太大了,真恨不能給剁掉一半。他一個當爺的,不好好在屋裡支使下人干這干那,反而穿著休閒裝,憑白地跑出來做什麼?這園子裡也沒有好花可賞呀。

  “起來吧。你根本沒掉耳墜子,裝得一點兒不像。”沈瀾冷淡又惡劣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方初晴略覺尷尬,但隨後被沈瀾這麼沒風度、隨便就拆穿人的行為而憤怒,站起身時倒坦然了,嘴硬到底道,“二爺是爺,哪會注意到我們下人的事。我就是掉了耳墜子,而且是一對特別貴重的,說不定是二爺院子裡的土地爺爺不規矩,吞了我的不給了。”

  “不信!”沈瀾再度直截了當地說,看了一眼方初晴夾在腋下的布包。

  “不是送給二爺的。”方初晴小人地道,“貴院的趙媽媽曾經送了套衣服給我,這是還禮。不知二爺招喚奴婢來有什麼事吩咐?”

  沈瀾沒說話,轉身就走。

  做為一個懂事的下人,自然知道這時應當緊跟在主子的身後,方便隨時聽候差遣。可方初晴偏偏是個不“機靈”的,所以“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動。

  沈瀾聽到身後沒有腳步聲,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那天你偷聽時,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嗎?”

  啊?!

  方初晴瞬間就僵住了,感覺天上的大太陽此刻就是個大冰球,令她從骨髓中一直冷到皮膚上,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過她仍然強撐著不變色,誇張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很驚訝地首這,“偷聽?!誰偷聽?二爺告訴我是誰,我幫您打她!”

  沈瀾半轉過身看著方初晴精彩的表演,冷哼了一聲,抬步就走,雖然嘴裡沒說話,但全部的肢體語言卻明確的表示: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爺,沒你的好果子吃。裝吧,有本事繼續裝!

  而接下來的事實充分說明了方初晴是個鐵沒本事的,因為她遲疑了一下就忙不迭地跟上來。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裡她考慮了很多。開始,她懷疑沈瀾在詐她。可隨後一想,那天她是在沈瀾走後才離開的,期間沒有撞到任何人。就算是有人看到,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在偷聽,會以為她在大奶奶跟前侍候。這也就是說,沈瀾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說這種話,可能是懷疑她,更可能是當天就發覺了她。

  聽說武林高手全都耳聰目明,能夠聽到正常人的屏息聲。而那天開始時,由於內屋有好多人,可能沈瀾沒注意到她到了外屋,但後來當他說完那番話離開時,就一定懷疑到床下有人。他那麼神通廣大,隨便一查就能知道後來誰進了屋。

  可是當時他為什麼不把她揪出來?是怕鬧得人盡皆知吧?那現在隔了三天多了,他為什麼又翻出這件事來呢?剛才景鸞到松風園去,真的是太太派他去的?還是他要替沈瀾刺探些什麼?

  天哪,宅門裡的事比皇宮都復雜!可是她現在必須做出選擇,是裝傻到底,還是爭取個好態度?最後她覺得沈瀾顯得太胸有成竹了,在聰明人面前還是不要裝白癡好些,免得白白惹人笑話。

  “二爺,您到底要我做什麼事呀?”

  沈瀾人高腿長,在前面走得從容,而方初晴本來身材也算高挑,但和他比起來矮了一大截,心底又慌亂,所以走得很吃力。她對廣武院地形不熟,只知道這裡占地很大,她一溜兒小跑跟在後面,估摸著已經到了內院深處了,不禁有些慌亂。

  這位二爺在女色上的名聲不大好,現在不是要她獻出身心,括號:主要是前一種,以換得她偷聽的秘密不被說出吧?

  如果真是這樣,景鸞也是幫凶。照理說景鸞不是那樣的人,還曾從四聖人的爪子下救過她,但他對沈瀾貌似非常非常忠誠,助紂為虐也是可能的。

  想到這兒,她驀地停下腳步,突然倔強起來了。寧願被人發現偷聽了秘密,也絕不出賣身體。她方初晴雖然只是個奶娘,可奶娘也是有尊嚴的!

  沈瀾再度發現身後人沒跟上,不禁回頭望望。當他看到方初晴戒備又緊張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禁嘲笑道,“人貴有自知知明,一個殘花敗柳也入得了本王的眼嗎?你擔心得太誇張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01 PM

第五十五章 敲詐

 方初晴低下頭,倒不是因為羞澀或者慚愧,而是為了掩飾憤怒的眼神。哼,論起殘來,你殘得比我厲害多了!你平時泡的那些妞,全沒一個正經糧食,就算眼前的睛翠是清倌人出身,其他歡場女子難道不是歷盡千帆的?我殘?相比起來,老子純潔多了!正宗的良家婦女!精神上還是處女!比你的清倌人還清!

  不過,她心裡雖然這樣暗罵,嘴裡卻不敢說出來,只正色道,“二爺,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身為奴婢的,就算辦不成也會盡最大的力氣幫您。可我也不是閒在府裡吃白飯的,手裡也有不少活兒要干,再者我並不是廣武院的人,總跑到您這兒當差,耽誤了太多時間,會被人誤會我攀高枝兒的。”

  “倘若本王開口要你,你就是廣武院的人,還有誰敢攔著嗎?”沈瀾眉頭都沒動一下就道,說完了轉身又走,方初晴只好跟上。

  要不是因為長相超帥,拉回了不少分數,這人就算被人道主義毀滅也是夠格的。她心中YY著虐待沈瀾的情景,心情好了不少。再細想下那畫面,爽得幾乎笑出來:沈瀾被她扔到現代中國,被罰到大街上吸汽車尾氣,給淨化環境做貢獻,最後變成個從裡黑到外的真正大陰人,中毒致死。哇哈哈……

  她很會哄自己想得開,以為沒人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但沈瀾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他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突然變得高興,但忽然有點明白皇上怎麼會對她有興趣了。因為她是奇怪人類,皇上從來都喜歡奇奇怪怪的東西。真受不了!

  他大步走進自己的書房,在伏案後坐定,略抬眼睛看著方初晴跟進來。他表情威嚴,目光冷厲,這模樣通常會令軍隊將士都感到壓迫力,何況一個小小的奴婢?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奴婢進門後在打量他的書房,不僅沒有規矩,而且一點不怕他,剛才和他說話時似乎也是敢於對視的。這情況令他心裡湧上了說不清的古怪情緒,好奇、意外、因權威受到了挑釁而生出略微的憤怒、還有些想和她比拼意志、繼而
收服她的荒唐念頭。

  而其實,方初晴並不是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二百五,她在沈府中一直生活得很謹慎。只是沈瀾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太惡劣,令她隱約生出反抗之心,所以故意無禮。不是不知道後果,就是忍無可忍而已。

  再說了,沈二發現了她偷聽的事,偏偏在三天後才找她來問話,肯定沒安著好心。他那個人不像個寬容的,也不像個會因為哀求而高抬貴手的。既然如此,她服軟裝老實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暢快些。

  做人要干脆,婆婆媽媽的沒有意義。

  只見整間書房三面開窗,通風良好,寬敞明亮,擺放的東西似乎沒一樣是多余的。家具是一水兒的紫檀木,雕著雲龍紋的精美圖案。寬達丈許的書櫃有好幾個,裡面擺滿了書;伏案(也就是書桌)大得像台球桌,上面只放著文房四寶;多寶格上沒有古玩玉器,而是架著各種工藝精巧的刀劍武器;彌勒塌上安放著一張憑幾,幾上有殘棋一盤;旁邊放著茶器,可卻沒有任何蔬果。

  總之,書房的風格與院子完全一致:大、簡潔而空曠、撲拙中隱藏著掩飾不住的高貴與華美,冷氣外溢,寶光內斂。說句實話,雖然討厭沈瀾,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氣質也是這類的,超級好。其實他不說話時很有男性魅力,他這個人就適合放在神廟裡當石像,供人遠遠瞻仰就好。可是他一介武夫,有必要在書房放這麼多書嗎?是裝門面吧?

  “看夠了沒?”沈瀾等了半天,見方初晴仍然東張西望,有點不耐煩了。雖然在這期間,他也頭一次好好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發現她長得其實很不錯,明媚妍麗,不假裝懦弱順從時,眉目間還有些普通女子不具備的特殊氣質,不知道哪個僕人娶了她這麼有福氣。

  “我沒看什麼呀!”方初晴睜著眼睛說瞎話,一點不結巴,“我在等二爺的吩咐話兒呢。”她神色畢恭畢敬,可說起話來連“奴婢”二字也省下了,直接我啊我的。

  不知為什麼,沈瀾忽然覺得對著這個女人很是頭疼,不耐煩跟她糾纏,直入主題道,“你覺得自己是聰明人,還是一個笨蛋呢?”

  “那要看遇到什麼事了。”方初晴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又圓滑,“有的事必須聰明,可有時候我也會笨蛋得要命。”

  “你趴在床下偷聽的事是聰明還是笨?”

  “那和聰明與否無關。”方初晴早就知道他要問這事,所以答得流利,“那只是個倒霉的巧合罷了。”說著,把那天的事重述了一遍,當然她沒說是怕和三奶奶田玉清撞上,只說怕被主子看到她在外面,懷疑她偷聽,結果倒壞了事了。

  “這麼說,你什麼都聽到了。”沈瀾輕聲道,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方初晴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假裝是不明智的,還不如英雄點,干嗎非得猥猥瑣瑣的?於是,她點了點頭。

  沈瀾半晌沒說話,直到方初晴被他深黑的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時,才緩緩地道,“你不是個笨蛋。”

  靠,非得這麼說話嗎?誇她一句聰明會死啊,非得反著說話表達意思。方初晴松了一口氣,因為聰明人一般是不會被殺掉的。但,沈瀾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全身發麻……

  “不過你要為本王做一件秘密事。”

  “如果我是笨蛋,做不來呢?”她鼻尖冒出了汗珠,突然明白了沈瀾要她做的秘密事是什麼。

  沈瀾沒回答,仍然直直地盯著她。而他的目光就像釘子,死死地把方初晴釘在原地。

  其實她偷聽的不是什麼軍國大事,也沒有被處死的罪過。但做為奴婢,她會被以行為不檢之罪而打上二十板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行刑的人下手玩點花樣,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保不住。而且她敢保證,大奶奶太願意讓她死了,畢竟那所謂流言關乎到名譽地位。而如果流言是真的,她就更活不了了。有句話說得好:只有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第五十六章 談條件

 再想想,她一個小小奶娘,沒根沒基的,有誰會為她求情?維維跟她關系雖好,可一個三等小丫頭哪敢出頭?景鸞……他是沈瀾的人,忠實得似乎沒有原則似的,自然也不會救她的。

  至於沈瀾,那是個殺人如麻,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連眼也不眨的主兒。他不在乎她的生死,只在意能否操縱她。倘若她不答應為他所驅使,他就不會再保守秘密以提供保護,反而讓她死於無意中聽到的那幾句話之下。真可笑,他貌似在讓她選擇,可是她根本沒有選擇,而是受到了脅迫。

  還是逃吧!她再一次這麼想,但無意中抬頭,一眼就看到沈瀾那深不可測的眸子,忽然有一種被老鷹盯上的可憐小雞的感覺。這家伙不是會讀心術吧?他似乎知道她想跑,眼神裡警告的意思明顯,擺明讓她立即做出決定,為他所使,或者等著被折騰死。

  原來,她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現在二魔頭盯上了她,她就再跑不掉了。不乖乖聽話,還可能被調查身份,那時倒的霉才大。

  看來這啞巴虧她是吃定了,沈瀾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所以不用期待有退路。她現在真有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地的感覺,只能先屈服。可是沈二,你給姑奶奶小心著,這事先記下,以後一定加倍奉還!

  “什麼條件?”打定了主意,她倒冷靜了下來。

  沈瀾一挑眉,似乎對她的問題感到意外。

  “有什麼好奇怪的,沒有好條件,有誰會願意當奸細?”方初晴穩穩當當站好。

  “你知道本王要你做什麼?”沈瀾頗玩味地問,微瞇起眼睛,看起來就像獵人已經瞄准了目標,打算扣動扳機了。

  “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方初晴搖搖頭,拿出破落戶的派頭,“二爺,說白了,您這不是要下人們做事,而是利用了我的弱勢來敲詐我。既然如此,我當然要討價還價。買東西是要花錢的,情報消息也一樣。”

  “我可殺掉你,沒有事非你不可。”沈瀾在這個女人面前放棄了“本王”的作風,但聲音冷得嚇人。

  方初晴很害怕,因為沈瀾身上自然湧出的寒意,讓她好似從三伏天的大太陽下突然進入了冷凍庫。不過她還是強撐著道,“可是用我很方便哪,再說我死我活……二爺是不在乎的吧?”

  天,這個男人太強勢了,連人家跟他打個商量都會引發他平靜下的怒氣,半點冒犯不得。這次如果能過了關,下次絕不挑釁他了。

  沈瀾望著方初晴那從容不迫的態度,內心深處不知不覺倒有幾分欣賞她了。但同時,也引發了他的懷疑。這個女人,絕不是個池中物,進入沈府做奴婢可能是一時情急。她的外貌倒還罷了,篷門小戶中倒也有美人,但她身上那種自信、獨立、聰明、不卑不亢的風度,就連高門豪閥的千金貴女也未必會有。若說她是別國派來的奸細……她身上一點武功也沒有,那天刺殺事件發生時,慌亂得不知所以,因此斷不可能。

  那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可是……他不管她是誰,也對她沒興趣,自然不會費力地去查她。因為他很自信,她不會對他構成威脅。那麼她是誰又有什麼關系?只要能為他所用,之後就成棄子,再不理會便好。而且她只是個被安插的耳目,即使廢了,或者被起出來,也不過是家事而已。

  “你果然不是笨蛋。要什麼,說!”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敲著,有些好奇這女人的要求。

  “我有三個條件。”方初晴表面大方,實際上是小心翼翼地說,“第一,無思和無我周歲後,我要離開沈府、離開江國回家鄉去,從此與這裡再無瓜葛,二爺不能攔我。第二,既然我為二爺辦事,二爺好歹也得給我准備點路費盤纏吧。第三,如果我在辦事過程中遇到危險,二爺得救我。就這三條,其實也是為了能更好的辦差嘛。”

  聽到最後一條,沈瀾不禁感到好笑。打探點小事而已,以為是在兩軍陣前嗎?哪來的危險。不過他不想跟這女人歪纏,想來她不過要的是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雖然這女人有點看不透,有點小狡猾,可她眉清目朗,絕對不會是個卑鄙的人,而且居然急於離開沈府,看來並無他圖。

  再者,既然景鸞叫這女人來到廣武院,就證明景鸞刺探她時,她並沒有洩露那天偷聽到的事。她既然不是個大嘴巴,景鸞相信她,那麼當然可以利用。而相信是一種感覺,很奇怪的,並不一定非要經歷什麼事情才行。

  想到這兒,他隨手從伏案的抽屜中拿出一張銀票,看也沒看就扔了過去,“你若什麼也做不到,銀子要雙倍扣回。”

  一瞬間,方初晴還以為沈瀾被江無憂附體,什麼都要雙倍的。不過她眼看著銀票飄落到地上,內心小小掙扎了一下,自尊心讓她不要撿,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望讓她暫時低頭。然而,當她看清銀票上的數目,就覺得偶爾丟一下臉也是值得的。

  哈哈,盡管擺酷耍帥好了,希望你以後多犯點這類的錯誤。

  “我就不要您立字倨了,相信堂堂右師王一言九鼎。”她把銀票小心地揣好,“但是那三個條件如果二爺做不到,也要陪付我今天所拿之雙倍銀子。”

  沈瀾冷哼一聲,心道我怎麼會做不到對你的承諾?再看她略有得意的模樣,突然想刺刺她,問道,“你是哪國人?”

  “馬國。”

  “那說兩句馬國方言來聽聽。”

  方初晴聞言,心裡咯登一下,才落下的緊張汗水又冒出一層。馬國方言?天哪,她編的瞎話中居然有這麼大個漏洞,不僅別人,她自己也沒有注意。早知道找個馬國人好歹學兩句,也勝於現在被問住。

  怎麼辦?

  “馬國話怪難聽的,我就不污染二爺的耳朵了。”她腦筋急轉彎,勉強笑道。

  “不會說嗎?你不是馬國人。”沈瀾嘴角輕扯,又這麼毫不猶豫地拆穿別人,“其實馬國與江國五百年前是一國,後分裂為二,在口音和生活習俗方面是完全一樣的,我不過隨便問問,怎麼你不知道這些嗎?”

  “二爺到底是要研究我,還是要我做事?”方初晴有點惱羞成怒,畢竟總讓人看穿,很不舒服。

  “去找證據。”沈瀾揮了揮手指,“證明那天三奶奶確實是胡說八道。”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05 PM

第五十七章 態度變得嚇人

 吼吼,原來懷疑大奶奶的人果然是你,並不是太太!方初晴終於完全明白了。可是他為什麼關心這些?是他與大奶奶有情,還是為自己死去的哥哥討公道?那天聽他們的對話,似乎關系很親近呀?

  唉,本以為到了沈府是天大的運氣,還暗暗感謝江無憂那個變態皇帝來著。哪知道進府之後總不斷有倒霉事發生,看似平靜,卻似乎總有危機在暗中窺伺著她。難道她與沈府犯相嗎?可惜現在想脫身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逮到機會再說吧。

  “二爺,還有個問題。”她突然想起來,“王媽媽不讓我經常出門,如果我發現什麼,得有個名目好跑出來呀,最好是二爺要我幫廣武院做點事。另外,萬一有了什麼消息,我是告訴景爺呢,還是直接報告您?”

  “你在松風園中是做什麼的?”沈瀾問,“有什麼特長?”

  這回輪到方初晴意外了,沒想到她好歹也成長為間諜人員了,結果幕後大BOSS還不知道她的掩護身份是什麼。看來,沈瀾真的不拿她當人呀,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情況。其實景鸞、皇上和趙管事都知道她的“職業”,哪怕他問一句也會知道呀,可他竟然從沒問過。

  說起那個特長……這要她怎麼說呀?

  “我是……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她吞吞吐吐地答,然後親眼看到沈瀾的神色變了。

  不是變得厭惡或者鄙視,而是……而是……他那模樣難道是……友好?他這樣的人跟皇上都沒露出過友好的樣子,怎麼……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唇角扯動了下,好像是微笑,目光還掃了她豐滿有胸部一眼。

  “坐下說話。”聲音突然柔和了下來。

  哇靠,待遇都變了。

  方初晴下意識的護住胸部,懷疑地看著沈瀾,把他能顛倒眾生的迷人笑容完全忽略,總覺得他現在看她就好像是大灰狼在看小白兔,溫和得讓人害怕,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不是心理陰暗外加變態吧,那個啥啥的時候喜歡角色扮演。或者他小時候沒經過母乳喂養,人生有遺憾,現在想補回來?!

  聽說解放前有個大地主劉文彩就是喜歡喝人奶,不過是擠出來呈給他喝。但那已經很惡心了,現在沈瀾不是要略過那道手續,親自取食吧?

  “二爺,我突然覺得……您這裡貌似沒有合適我的工作。”方初晴沒敢坐下,而是往門邊退了一步,“不如以後我直接找景爺匯報吧。現在我得走了,無思無我吃奶的時間到了。”笨蛋,這時候提什麼吃奶!

  “不,有什麼消息直接來告訴我。”沈瀾溫言道,頭一回這樣和方初晴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犯賤,他這樣,方初晴還真有點不能接受,恨不得他恢復傲慢無禮又惡劣的模樣。

  “現在無思和無我需要奶娘,我暫時不能把你要到廣武院來。”沈瀾似乎沒發現方初晴神情緊張,沉吟道,“不然你女紅如何?”

  “勉強訂個扣子還行。”府裡有針線房,哪用得著另調人過來?

  “繡花呢?”

  “完全不懂。”連繡花針也沒拿過。

  “廚藝?”

  “只會做點心,水平還有限。”你不是嘗過嗎?

  “就是說你只會喂奶?”

  沒錯,但是只喂寶寶,不管大人!

  “那就說我要你來做點心吧。”沈瀾擺出息事寧人的樣子,“雖然你做的點心實在很一般。”

  那你那天還吃那麼多?

  方初晴垂下頭,腦子飛快轉動,想要找個什麼借口拒絕經常跑這裡。沈瀾莫名其妙的轉變太可怕了!她的小心肝受不了。果然美男的笑容是有巨大殺傷力的,她沒被迷死,卻給嚇個半死。

  不過想到笑容、驚嚇兩個詞,她的腦海裡突然閃出一些模糊的畫面,是那天她才重生時的記憶,卻一時沒有捉住。而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慘叫聲,與那天和維維在此處聽到的一樣……男人的叫聲,尾音拖得很長。

  “不用怕。”沈瀾看方初晴哆嗦了一下,不知道那是被自己的“友好態度”嚇的,還以為是被那叫聲驚到了,安慰道,“不過是有人被咬傷了。”

  “咬傷?”方初晴又是一愣,“二爺院子裡養了猛獸嗎?那我可不敢來了,有事還是報告景爺吧?就算是狗,我也怕啊。”

  其實她不怕狗,她是超級愛狗人士。不過,這是個遠離廣武院,遠離沈瀾的好辦法。

  “你喜歡景鸞?”沈瀾突然問,皺起皺眉頭。

  “景爺為人好,府裡的人都喜歡他。”方初晴回答得模糊,對沈瀾突然變回原來的樣子感到欣慰,又對他突然的不開心感到疑惑。

  他不是真的有特殊愛好吧?聽到她是奶娘態度就變了,現在還不高興了。奇怪!

  “不是猛獸,也不是狗。”沈瀾把話題導回,“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不去不去,為什麼要我去看!方初晴心裡一萬個拒絕,但沈瀾已經大步走出了屋子,她只好心情紛亂地跟上,與沈瀾一起來到一處地處偏僻的院落。

  當走近了,她就聽到了幾個僕人的叫聲和很嬌嫩的嘶鳴聲,真正跨進院門,她看清此處是馬廄,有幾個僕人和小兵打扮的人手裡拿著草料,正圍著兩匹小馬跑來跑去,已經有兩個人身上帶血了。

  那兩匹小馬一黑一白,看樣子不過幾個月大,雖然還未長成,而且瘦骨嶙峋,卻已經隱隱有神駿的風骨,絕對是千裡名駒。不過可惜,天生帶野性,普通人很難馴服的。

  方初晴一見這兩匹小馬就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即過去摸摸蹭蹭,情不自禁地張口道,“喂馬嗎?要不我來試試?”

  話一出口,她吃驚得不行。為什麼她一看到這小馬就愛得要命?為什麼要突然說這種話,好像她生來就是養馬的人。可難道……她真的會喂馬養馬嗎?她的前身,究竟是做什麼的?難道是牧民家的姑娘嗎?
  


第五十八章 馴服小馬駒

 “這位姐姐,別看這兩匹小馬的牙口還沒長齊,可是卻會咬人呢。上回十一喂它們,差點給撕下半張臉來,姐姐還是不要靠近的好。”一個小兵模樣的人好心地說。

  方初晴之前聽說過,廣武院裡普通的僕人和小廝沒有名子,全是按編號來的,充分體現了沈瀾的軍人風格。這小兵口中所說的十一,就是上回她和維維聽到的那個發出慘叫聲的人吧?唉,真可憐,喂個馬都喂出工傷來,也不知道老板給不給賠償金。

  她不想多話,免得暴露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麼,她的腳卻自有意識地往前走,口中也幾乎停不了似地說,“小馬的牙口全長齊要四、五歲呢,它們才多點大,也就七個月左右吧?”

  “半歲多。”身後的沈瀾說,深黑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精光。

  “這是在為它們斷奶嗎?雖然略早了點,但也不是不行的。”方初晴控制不住自己,干脆放任了。

  也許她這樣做會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但假如只有在這種條件下,她才能從這身體的殘存記憶中得知“自己”究竟是誰,也算是收獲。不管現實多殘酷,總比蒙在鼓裡強,那樣更讓人不安,似乎脖子上架著一把刀似的,還不如早死早托生,死也死個明白。當然,不死更好,好好活著是好上加好。

  而且她堅信,她一定會有辦法渡過難關的!

  “是斷奶呀,二爺還特意為它們布置了斷奶廄,清掃得特別干淨,墊草也是常常換的。”那小兵看了一眼沈瀾,見他略點頭,就回起方初晴的話來。

  “母馬呢?”

  “生下它們兄弟就死了。之前找了乳馬喂它們,也不好生吃食,又踢又跳,壞著呢,換了好幾匹乳馬。現在這樣……怕是活不久的。”那小兵見方初晴越走越近,而那兩匹暴躁無比的小馬祖宗卻沒有大發脾氣,反而漸漸安靜下來,不禁覺得奇怪。

  雙胞胎馬?!

  方初晴也很驚異,要知道母馬懷兩匹小馬是很容易流產的,一次生出兩匹健康小馬非常稀奇,怪不得生下小馬就死掉了。再看這兩個小東西神威內斂,小龍般的傲慢無禮、天真野性,更打心眼裡愛上了。

  沈府最近人氣好旺呀,生什麼全是一對一對的,從無思無我到這兩匹小馬全一樣。而且這對小馬和那對小寶寶全一樣命苦,生下來沒有奶吃。說起來小馬更可憐些,好歹無思和無我有她喂,可這兩匹馬駒都瘦成這個樣子了,再不好好養活,營養跟不上,長大了也廢掉了。

  “斷奶對於小馬來說是很大的刺激,擺弄不好,是會影響它們的成長發育,甚至致其死亡的。”方初晴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白馬,嘴裡繼續說道,“不過這裡環境不錯,我看水很干淨,飼料也精,還加了青草和胡蘿卜,應該是馬兒愛吃,而且好消化的,只要想辦法安撫它們的情緒就行。”

  維維告訴過她,沈瀾在北邊有全江國最大,馬場,馬匹買賣是壟斷性的,之前她對此事的印象只是好多好多的銀子,現在終於有了直觀的感受了。他愛馬,也很會養馬,但遇到這種極品的神駒就顯得手段不多,而且耐心不夠。

  但想必,他得到這種百年難遇的良駒,心中也是愛煞。說不定,以他的個性來說,還下了軍令,養死這一對神駒會受軍法處置,所以他的手下寧願受傷也得硬著頭皮侍候兩匹小馬吧。

  她一邊想一邊伸出手,試探性的、溫柔地輕撫小白馬的鼻子。小白馬開始時還不配合,一邊閃著,一邊噴出幾口粗氣嚇唬人,蹄下也不安地蹬動。但很快,它就在方初晴愛憐的呢喃聲中完全放松安靜了,當她抱住小白馬的脖子時,它也沒發脾氣,只是不樂意似地哼了兩聲。

  相比起小白馬的暴躁易怒,那匹小黑馬更為純真、好奇心也重。它見自己的兄弟馴服於一個人類,主動走上前來,以鼻子蹭蹭這個人類的肩膀。

  方初晴見狀微笑了,也去撫摸小黑馬。一邊的小白馬見兄弟爭寵,不滿地發出咕噥聲。方初晴又立即反身安撫,然後牽它們去吃草料、喝水,還在院子中小溜了一圈。

  當她做這些的時候,沈瀾一言不發,只靜靜站在廊下看著,不放過她任何一個動作和表情。而僕人和馬倌們則面面相覷,交換著眼色,不自禁流露出欽佩又難以置信的神情來。接著,就都松了一口氣,驚歎聲、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二爺回府多久,他們就被拔來侍候這兩個馬祖宗多久。二爺極愛這對馬駒,曾說如果養死了它們,這裡的人就都要陪葬。可偏偏這是一對小惡魔,又凶又壞,比老虎還難養,就連最好的馬把式也沒辦法。

  這令他們天天提心吊膽,怕哪天真的死在這兩匹馬身上。其實這能怪他們嗎?就連二爺自己也擺不平它們,這對可恨的馬駒子,只是不敢咬二爺,卻也不肯配合呢,不然哪會瘦得皮包骨頭,就是不上膘。

  現在這位不知哪裡來的姐姐馴服了這兩個難纏的家伙,等於救了他們一命呀。不過,也許他們開始時就應該找府裡的丫鬟姐姐們來喂,這對馬駒全是公的,牙還沒長齊就色成這樣,只有女的喂才行!

  而對於方初晴來說,心中的疑惑不比任何一個人少。她會相馬,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兩匹神駒。她還會養馬,能准確地判斷馬匹的年齡,知道要怎麼對付它們,也知道撫摸的位置和手法。這些,都是她重生前絕對不會的,那麼,可不可以說,她現在也算有特長了呢?依她看,十之八九,她是牧民出身。不然,普通的女子怎麼這麼會擺弄馬?

  “這兩匹馬就由你來喂,今後這院子裡的人也全部聽你差遣。”沈瀾突然發話同,“這樣的神駒,如果廢了,還不如死。變得庸碌,對它們是一種侮辱。”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09 PM

第五十九章 她是圖國人

 她是圖國人!他幾乎可以肯定。各國中雖然都有人會養馬,但這樣的高手非圖國人莫屬。而且,她絕對不是普通人,因為只有頂尖的牧民才有這一手馴馬的絕技。那些手勢、那些呢喃、那些和馬兒交流的眼神,是外人模仿不來的。

  如果這女人是圖國派來的奸細,倒是應該接近他,而非皇上的。他是圖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他在,圖國就不能越過江國的北境,進入江國的腹地。只是,他在肯定她是圖國人的同時,也肯定她不是奸細。有哪個奸細會主動做出暴露自己身份的事呢?除非是白癡。但倘若是白癡奸細,也不必他提心了。

  不過他以後會盯緊她,以保證萬無一失。

  “二爺,我很樂意效勞。”方初晴確實很願意,“可是無思和無我需要我呀。再找奶娘也不是不行,但只怕他們不習慣。”說到那兩個寶寶,她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酸。

  “松風園和廣武院,你兩邊跑好了。”沈瀾輕描淡寫地道,敢情不是他來回奔波,“再說,這不是正好解決了剛才你說的問題嗎?回頭我會找人和大嫂說,也會親自回了太太。”

  方初晴無語,心裡倒是很同意這麼做的。畢竟,她也很愛這對小馬駒,又可憐它們,以後從松風園往外跑更是會很方便,免得沒有借口,處處要編瞎話。可這麼一來,要和沈瀾經常碰面了,這是她不情願的。

  剛才她和馬兒嬉戲時,無意中看到他的眼神,很明白他開始懷疑她了,並且肯定他知道了一些線索。

  要怎麼辦呢?這麼精明的男人,肯定糊弄不過,她要采取什麼態度讓自己遠離麻煩呢?她不小心踏入了是非圈子,怎麼樣才能不被糾纏,全身而退?好像……她已經越陷越深,和沈府脫不了干系似的。

  “放心,工錢我會照算給你。”沈瀾見方初晴不說話,以為她擔心這個,心裡有點輕蔑地補充道。

  錢,這女人只認錢。這樣的人不會是奸細,但難保不會為錢做出背叛的事來,以後真的要多注意她。

  “二爺付我多少工錢?”方初晴一點不慚愧,其大方直接的態度驚得院中的一眾人都暗抽涼氣。

  可在方初晴看來,付出勞動、得到報酬是天底下最正常不過的事了。其實這次是沈瀾虧了,就算他不付這份錢,她也不能白白看兩匹小馬夭折。

  看著她光明正大的神情,沈瀾倒覺得自己的輕視心理太小人了,於是隨口道,“就是你剛才拿的賞錢數目吧。每個月。”

  這回,輪到方初晴倒抽一口涼氣了,差點被這天上掉的餡餅給砸暈了。

  這位二爺到底有沒有概念呀,又到底知不知道剛才隨手扔給她的那張銀票有多少面值?當時,她拿到那張銀票時樂得差點背過氣去,現在卻高興得有近乎恐懼的感覺了。

  誠然,她重生到這個世界後一窮二白、身無分文、更沒有親人朋友可依靠,所以對金錢的渴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但凡事有限度,太超過了未必是好事。錢雖然是好東西,可無福消受也挺倒霉的。

  於是,她愣了幾秒後拉沈瀾到偏僻處,低聲道,“二爺,別說我沒有提醒您哦,剛才您賞的那張銀票數目非常大,倘若您再許諾我同樣的工錢,我……那個……奴婢生受不起。”

  沈瀾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忽然覺得不能明白這個女人了。她不是愛錢嗎?錢多了怎麼又不要?哈,原來是個膽小怕事的,這樣的人容易擺布。很好。很好。

  “這兩匹馬駒的價值何止萬金?要得到它們也要看天意緣分,所以只要你能馴養得好,區區一千兩不算什麼。”沈瀾淡淡地道。
 
    方初晴眨眨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沈二知道那張銀票是一千兩的!天哪,剛才她還竊喜,又生怕他反悔來著。卻原來,這些錢在她眼裡是大數目,對他來講卻根本無所謂,是九牛一毛吧?這就是赤貧階級和豪富之人的差別呀!

  以她在沈府內的“高薪”來說,得做上差不多十年才能賺得到一千兩。而現在,她每個月都能賺這麼多,這注財發得太大了,簡直算是橫財,令她有不真實的感覺。

  有了這些錢,沒有男人喜歡她、沒有男人願意娶她也沒關系,她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風流一點的話,養幾個質量比較高的面首也足夠了,絕不會寂寞。

  “可是……我不能養到它們成年。剛才說過了,我要回馬國去。”小馬一歲多就性成熟,但為了馬兒好的話,三、四歲才讓它們交配,而長齊牙口要五歲呢。這樣的話,她豈不是要在沈府待上五年?雖然她愛錢,不過冷靜想想,還是早些離開是非之地好些。

  “一年一萬兩千兩,你知道那是什麼情況嗎?”沈瀾垂下目光,直直盯著方初晴的眼睛深處,“一個中等規模的商號,一年也就兩、三萬兩的進項。你五年拿六萬兩,足夠你這一輩子花用的,還不接受嗎?”

  方初晴歎了口氣,感覺心裡像有小爪子撓一樣,忍痛道,“二爺,您就別引誘我了。我很想接受,可和錢比起來,自由才更重要。我想回到家鄉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這話,又令沈瀾感到意外了。這個女人,腦子裡想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呢。她死要錢,卻又不要榮華富貴。但這樣,也更證明她不是奸細,哪有奸細拼命要離開潛伏之地呢?可是,她明明是圖國人,為什麼要說自己是馬國人?

  “你是圖國人。”他干脆明言。

  方初晴早就知道他洞悉了什麼,因此聽到這話雖然驚訝,卻沒有變色。她心裡打了個彎,覺得和沈二說假話是行不通的,當然真話也不能全說,半真半假剛剛好。

  於是,她想了想才道,“二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確實不是馬國人。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我經歷喪夫喪子之痛,生了一場大病,除了那場慘事,把什麼都忘記了。我進沈府,並沒有惡意,不過是混口飯吃。說自己是馬國人,也不過是因為我喜歡那裡,想一個人去生活。二爺是做大事的人,大江國的脊梁,稍抬抬手,讓我有個安身之處足矣,犯不著和我這小魚小蝦計較。”

  離魂症之說都出來了!

  沈瀾不完全相信方初晴的話,但既然算定她沒有威脅,對真話假話也就並不在意。只是看到她那不卑不亢的樣子,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惱火,很想讓她緊張,所以冷然道,“你就不怕我把此事直呈太太嗎?”

  方初晴搖搖頭,“沈府不收來歷不明的人,但一來我是皇上舉薦,二來……二爺不是需要我侍候馬嗎?”
  


第六十章 從藥上入手

 居然是皇上舉薦的!和這女人多說些話,結果意外事一樁接一樁。可皇上為什麼這麼做呢?是一時的惡作劇,還是別有目的?皇上為什麼沒對他說起?景鸞為什麼也沒告訴他?怪他了,平時從不過問家裡的瑣事,所以人家也不把家事對他講,但他似乎錯過了很多有趣的細節,看來今後也要稍微注意下。

  “你是吃定我了?”他笑了笑。

  和剛才聽到方初晴是奶娘時的友好神情不一樣,此時他的笑容雖然仍舊帥得冒泡,但威脅感嚴重,很凌厲的氣勢,怪嚇人的。

  方初晴不禁瑟縮了一下,感覺周圍冷嗖嗖的,暗中自我檢討了下今天的行為,感覺是太放肆了些,所以立即軟下態度道,“二爺,我只是想說,我是個有用、但卻無害的奴婢,會盡心盡力侍候無思無我,還有桃桃、萌萌的。一年之內,我保證人寶寶和馬寶寶都健康強壯,再用不到我。”她斷定沈瀾不會把她的身世透露給太太和大奶奶,畢竟他需要有人為他飼馬,還需要她在松風園當臥底。

  “桃桃、萌萌?”沈瀾納悶。

  “是我給兩匹小馬起的名子啦。”方初晴成功地轉移話題,雖然知道是沈瀾暫時放過了她,但還是很開心地道,“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和人有互動的,不能把它們當成動物,而是要把它們當成家人,所以當然要有名字啊。我看那匹小白馬身上有胭脂斑,像桃花的花瓣一樣,隨口起名為桃桃。另一匹小黑馬……名子就是一下子竄到腦子裡的。二爺如果覺得不好聽,再改就好了。”

  萌萌……是她突然想起《赤壁》中林志玲版小喬的馬兒。

  沈瀾皺了皺眉,覺得兩匹小公馬、還是百年不遇的良駒叫這個名字實在不夠威風,但他一時想不出好名字來,也就默許道,“先這樣吧。”

  “那不知二爺要把桃桃和萌萌養成什麼型的馬?粗大型、輕型、還是騎乘型?”

  “廢話,這樣的神駒,怎麼能做役馬或者夫馬?自然是戰馬!”

  “哦,那它們一歲半就要接受訓練了。我覺得,那時還是主人親自來馴的好,當然我會配合的。不過最近也要常來哦,它們失去了母親,又是斷奶中,二爺常常出現,能培養出它們與主人的感情的。”

  現在桃桃和萌萌已經半歲多了,也就是說,她頂多再逗留一年就可以離開,比這之前的計劃晚了幾個月而已,並沒有大礙。而且,能拿到一萬多兩呢!太好了!

  “要你做的事也不要忘記。”沈瀾強調了一句,抬步走出院子。

  方初晴點點頭,為了證明自己能勝任馬倌的職責,跟在沈瀾身後,滔滔不絕的講起養馬的事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知識是怎麼從腦海中冒出來的。

  看來,她真是圖國人哪,因為只有圖國有最棒的牧民。今後不管到哪兒去旅行或者生活,都一定要繞著圖國走,不然可能會被人認出這個她占據了的肉身,那她的麻煩就來了。

  她暗自決定,卻並不知道她已經無意中惹麻煩了,因為她和沈瀾的舉動令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除了景爺,二爺何曾與別人說過那麼多的話呢?那個被派來養馬的姐姐還拉著二爺的衣袖到角落去竊竊私語。那種行為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也沒人敢這麼做。若說這姐姐是二爺的新寵吧,好像之前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敢對二爺這麼不恭敬的。

  那他們是什麼關系?總之二爺對那位姐姐很特別。難道?

  不拉不拉不拉……好多的猜測浮現於人們的腦海之中。而在今後的幾天裡,盡管廣武院是嚴禁傳播謠言的,但就好像紙裡包不住火一樣,院牆也同樣阻隔不了八卦,各種花邊的說法還是像水似的慢慢滲漏了出去,而且越傳越沒邊兒、越傳越活靈活現。

  不過兩個當事人,方初晴和沈瀾卻都不知道這些事,一個繼續“閉門思過”,另一個秘密進行著潛伏任務。她暗中注意著粱竹月的一舉一動,開始時還很緊張,後來發現做一個小人物是很有好處的,那就是沒人理會你,躲在角落裡觀察事物時視野良好。

  前兩天,粱竹月窩在屋子裡養病,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令方初晴感覺進入了時間裂隙似的,仿佛重復過著同一天。然後粱竹月又恢復了每天到琴閣的習慣,早出晚歸,就像到那邊上班一樣,除了晚上把無思和無我帶到自己屋裡相處一下,基本上算是不怎麼管孩子。

  哪有當娘的是這樣的?就算對亡夫感情再深,也不可能放著自己的親骨肉不管呀。如果真愛沈沅,應該格外對無思和無我好才對嘛。

  難道……孩子不是粱竹月親生?!

  這想法很驚悚,但中國古代也有狸貓換太子的事件呀。會不會是江無憂在民間的私生子,暫寄到沈府養著的?不然一個深閨內宅的婦人要做這樣瞞天過海的事,而且瞞得滴水不漏似乎很難。必須有一個有勢力的、最好是能只手遮天的人幫她才能輕松做到。

  不過粱竹月雖然對寶寶們顯得不很親,卻是很重視的。只是她這樣外表柔弱、內心精明的人,怎麼會不做足戲份,對寶寶疼愛些呢?難道不怕被別人懷疑?

  除非……她是親媽,所以不怕懷疑。要麼,她覺得沒人會懷疑。畢竟真正關心無思無我的人並不是很多,對於滿府的人而言,他們只是一對小主子,而非親人。

  但猜測歸猜測,有些事卻必須實事求是的,比如她收了一千兩賞銀後,就應當拿出證實粱竹月是否有了身孕的證據,不然就得還沈瀾兩千兩。可是粱竹月看似隨和,實際上除了王媽媽和依依、闌珊之外,別人很難接近,從外表又看不出什麼,想來想去,也只有從“病人”的用藥上調查。

  那天景鸞果然不是來給粱竹月診脈的,只是來試探她而已。但他醫術那麼高,應該能從藥渣上判斷出什麼吧?粱竹月的身體裡如果真有了不該有的東西,相信她絕不會留著。那麼除非她用劇烈運動等可怕手段去除異物,就一定會使用藥物。

  可惜,粱竹月現在每天泡在琴閣,連湯藥也拿去那邊吃了,要想找到藥渣,恐怕要偷偷探一下琴閣才行。這種事得找機會,而機會很難找且很有風險。因為……萬一某種名為奸夫的人類也在躲藏在那裡呢?

  唉,她找了個何其危險的兼職呀。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11 P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4-21 02:15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八卦男人

 對於沈瀾召了方初晴去廣武院喂馬的事,太太有點哭笑不得,笑罵道,“瀾兒打小兒就這樣,凡事都要和沅兒爭。現如今沅兒的孩子有個可心的奶娘,他也要搶了去幫他喂馬,真是愛矯情。不過罷啦,無思無我有媽媽們撫養,初晴不過喂口奶,既然有時間,就幫幫你二爺吧。”

  當時,大奶奶、二爺、四奶奶和每天押著三奶奶來給太太請安的三爺沈涵都在,一屋子人都別有意味地笑了起來。方初晴偷眼旁觀,忽然想道:既然什麼都搶,那沈二有沒有跟沈大搶過老婆呢?否則為什麼粱竹月和他之間感覺那麼曖昧難言?

  而粱竹月聽了沈瀾的請求,表現得極為大方得體,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囑咐了幾句諸如小心侍候的話。不過在方初晴看來,粱竹月的態度是冷漠而無所謂。倒是王媽媽很生氣,當場雖然沒有發作,但回到松風園就沉下臉來,似乎她是個忘恩負義、賣主求榮的,言語間也不客氣起來。

  “記著,每天從二爺那兒回來都要好好洗澡。馬再金貴也是畜生,若有什麼病過給無思和無我,那不是你的命能陪得起的。回頭我再找個奶娘來,你就長長遠遠賺廣武院的工錢去!”

  淡定淡定!不氣不氣!方初晴不回話,只自我安慰著,免得激化矛盾。

  其實她每天都洗澡,用不著特殊吩咐。再說了,如果不願意讓她兼職,去對沈瀾說好了,跟她這夾槍帶棒的,還甩臉子算怎麼回事呢?要知道喂馬賺的錢是喂寶寶的一百多倍,如果不是真心愛兩個孩子,奶娘的工作丟了也沒關系。

  不過無思和無我很給方初晴撐腰,尋來了幾個奶娘,他們卻一口不吃別人的奶,又哭又鬧,只有她一抱,這兩個小魔星才止了哭聲,哽咽著往她懷裡拱,氣得王媽媽更討厭她了。

  每逢在院子裡遇到,就一眼一眼的剜她,恨不得千刀萬剮似的。這讓她產生了錯覺……王媽媽早就認識她,而且很憎恨她,之前的和藹可親全是裝出來的。現在借了個因頭,再不必掩飾心中真實感受了。

  她仿佛身處謎團之中,看不到一點真切的東西,本來輕松的日子卻過得很難熬,倒是在廣武院比較愜意快樂,沒想到她一直排斥的地方成了她的避難所,人生果然是無常的。

  而自從接受了間諜任務後好幾天了,她沒查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來,不禁感覺腰包裡的錢在呼叫吶喊著要回到沈瀾的手中。對此她很沮喪,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她這麼久都沒有進展實在太不專業了。

  也因此,她見到沈瀾時總感覺渾身不自在,可偏偏自從她說主人要與小馬培養感情後,不管多咱她出現在馬廄,沈瀾必守在那兒。兩個人幾乎天天碰面,躲也躲不開的。

  沈瀾悉心調教小馬,倒沒問過她松風園的事。其實方初晴很想對他說,要從大奶奶的用藥上查起,需要他的幫助。但轉念一想,如果沈瀾可以自己動手,就犯不著找她了。他必有不能親自調查的原因,就算是景鸞,也沒敢直接去給大奶奶診脈,因為那明顯是懷疑人家的婦德。如果真有什麼事,也是打草驚蛇。

  大宅院裡就是這樣,你猜猜我,我猜猜你,可是非絕對必要或者有確鑿證據,誰也不會主動捅破那層窗戶紙,撕破所謂的臉面。

  “馬是有靈性的動物,如果我沒猜錯,桃桃和萌萌的母親是在懷著它們時被你抓到的,不過還沒等你馴服,就因生下這對馬寶寶而死。所以桃桃和萌萌繼承了母親的野性,不認你為主。而又因為它們是百年難遇的神駒,所以靈性更盛,也更不好駕馭。其實它們之所以不許人接近,不過是因為沒有安全感,缺乏母愛罷了。

  你的屬下們呢?怕這對小馬,因為怕養不好它們被你殺掉,只好天天好像供著它們一樣,不是真心的愛護,所以它們不配合,脾氣也越養越大。其實養馬很簡單,與養其他有靈性的動物是同樣道理,真心愛它們,它們就會感覺得到。當然了,也確實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但這個就是秘密了,不能告訴你。”

  今天在馬廄又和沈瀾碰了面,因為緊張,所以方初晴話特別多,還時不時瞄對方一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和情緒。唉,都是錢鬧的,不然氣勢怎麼會如此之低?可這死男人為什麼對馬這麼溫柔,看他刷馬時那神情專注的樣子,簡直都能入畫了。

  而一邊的沈瀾對方初晴的話基本上不做任何回應,完全當她是空氣。偶爾她說得太放肆了,就眼神威脅一下,通常是比較管用的。

  這個姓方的小奶娘確實養馬養得好,才不過幾天光景,桃桃和萌萌已經長了膘,個頭兒也猛長,幾乎一天一個樣,那神駿之氣愈發外露,看來過冬不成問題,喜歡得他什麼似的。也正因為如此,這女人如此聒噪,他才能容忍。

  可他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情形在外人看來很詭異,其實應該說是極其和諧,只因為沈瀾為人是暴戾和傲慢的代名詞,這才顯得古怪罷了。

  甲:“二爺不會對小方姐姐動了真情吧?”

  乙:“怎麼可能?二爺是什麼人,王候貴女都看不上眼,何況是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丙:“可是你們不覺得二爺對小方姐姐特別和氣嗎?就算是睛翠小姐那樣的美人,也沒得到二爺這樣的眷顧吧?”

  丁:“那二爺為什麼不把小方姐姐收到屋裡?對小方姐姐好,肯定是為著她是最好的馬把式。不過小方姐姐也是個美人,長得漂亮,那身段……嘖嘖,闔府的丫頭和媳婦子們找不出第二個。”

  賤人:對哦對哦。二爺就算不把小方姐姐收到屋裡,結一場露水姻緣只怕也是有的,聽說小方姐姐曾勾得皇上都五迷三道的。唉,我們哪,只能遠遠看著流口水罷了。

  不知道是誰:“快別廢話了,回頭讓二爺看到,少不了一頓鞭子抽!主子們的事,在一邊看看熱鬧就算了,還能拿來混說嗎?若傳了出去,哼哼,一個個等著被揭了皮吧!”

  誰說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來,不比女人差!而他們這番竊竊私語,方初晴和沈瀾沒有聽到,但晴翠卻躲到一邊,聽得清清楚楚。
  


第六十二章 女人的較量

 她早發現了有女人出入於廣武院,也聽到過不少流言蜚語,雖然明知道方初晴是負責養馬,可這馬倌身段風流,相貌明艷,女人的直覺令她感覺到了威脅。雖說目前右師王對她也沒有太用情的樣子,但畢竟她是唯一,倘若有其他的女人攪進來,王爺移情別戀,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人非草木,相處久了自然會產生感情,何況她直值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只要有時間相處,說不定她就可以留在右師王的身邊。她不貪心,只求占住王爺心裡的一個最小的角落就行了,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想到這兒,她摒退兩個貼身丫鬟,先繞了個彎兒,然後“無意”中溜達到馬廄去。她打算先探探那女人的口風再說,至於二爺……她是不敢試探的。她愛慕他,卻也怕他,因為他眼裡從不揉沙子。

  她這邊心裡算計著,那邊的方初晴卻還傻乎乎的不知情,只滔滔不絕地講著馬經。她今天說的東西很有意思,沈瀾倒也聽得津津有味,沒有厭煩。

  說到興奮處,方初晴無意中向前走了兩步。

  沈瀾不禁後退,因為他不習慣與別人太接近。無意間一抬眼,正好看到方初晴白皙光潔的額頭上蹭了一塊黑,搭配著她活靈活現的表情,顯得很是滑稽。於是,也不知怎麼的就抬手給她擦去了,動作純屬自然,居然想也沒想,然後手掌又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四目相對,方初晴瞬間僵住了,心像踩了油門一樣一路狂飆到底,又好像沈瀾眼裡有黑火,一下就把她燒傻了。這是怎麼了,不過是碰了碰她的額頭而已,而且看他那平靜、甚至是茫然的樣子,可能是無意中的舉動吧?她這是什麼反應?很奇怪呀?不應該呀?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也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更對沈瀾沒有想法,至於這樣嗎?
 
 她瞪著沈瀾,心裡很混亂,毛毛的像小馬的鬃毛在刷,而且發覺臉在持續加熱中。在這種情況下,她本能地想掩飾、想逃避,所以轉身就逃。

  “哎呀”一聲,她沒跑成,反而撞在了一堵單薄的人肉矮牆上。“矮牆”被她撞倒了,而她則後退了好幾步,跌在了沈瀾懷裡。

  沈瀾伸臂挽住方初晴的腰,提起她,之後重重往地上一頓,皺眉道,“你來干什麼?”語帶惱意。

  話,明顯不是對方初晴說的。於是她定晴細看,發現那個跌坐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晴翠。此時這位美人釵環凌亂,衣衫不整,在地上趴了半天才坐起來,看來摔得夠嗆,可卻還要面對如此無情的詰問。
 
 “晴兒在園中散步,正好路過這裡,想看看王爺的小馬,這才進來的。”晴翠委委屈屈地說,那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可方初晴卻感覺有五雷轟頂。

  天哪,又一個晴兒,太可怕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把毛孔全塞住了,幾乎心髒麻痺而死。她決定下回見到江無憂,死命也要勸他改個稱呼,哪怕叫小方子也行。

  “這兩匹馬不是寵物,不是玩具!而是戰馬,是戰士!不容旁人觀賞,下回不要來了。”沈瀾生硬冷漠地說,結果也沒過去扶起美人,據說這美人還是給他暖床的,也太沒同情心了。

  方初晴看不過眼,上前把晴翠拉了起來。

  此時,她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剛才那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感覺消失了,好像只是意外被火苗燎到了似的。於是她恭敬地報告說回松風園的時間到了,晚上會來給小馬加料,請二爺放心什麼的。

  沈瀾點了點頭,放她離開,晴翠也乖巧地施禮,然後跟上方初晴。

  兩人才出了院門,晴翠就忽然問,“你喜歡二爺?”

  方初晴嚇了一跳,還以為剛才心動過速時給人監測到了,但她馬上冷靜下來,明白了晴翠的意思,略帶嘲諷地道,“在這府裡過活的,未必都惦記著爺,晴翠姑娘多慮了。”

  “方姑娘果然是個聰明的,知道二爺傲氣得很,從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晴翠站定,上下打量著方初晴,不得不承認,這個賤婢的容貌不比她差,只是不太打扮罷了。

  而她這話令方初晴自尊受辱,心頭惱火,不客氣地道,“二爺對主動送上門的來者不拒,似乎倒不介意是新是舊!”

  “伶牙俐齒,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晴翠氣得咬牙切齒。

  其實話一出口,方初晴就後悔了。她從不想惹麻煩,麻煩來惹她,她也盡量以懷柔手段解決掉,可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挑釁呢。

  “我只是個養馬的。晴翠姑娘是名動和政城的美人,何必介意我呢?”她歎了口氣,態度軟下來,不想做無謂的交鋒。

  她不明白,沈瀾除了又有錢、又靚仔之外,還有什麼值得人愛的?找老公,自然要找溫柔忠誠的,就像景鸞那樣,為什麼這些女人這麼自虐,非要找個不甩她們的男人呢?至少,也得找像江無憂那樣的,因為他到底還肯哄哄女人。

  而這個晴翠,從小時候就接受訓練,學的全是如何去對付男人,至於女人之間的爭斗,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招,無聊又無理。

  “我並不介意,就怕有人歪了心思,憑白增加我的麻煩罷了。”晴翠冷哼了一聲。

  “那晴翠姑娘可以放心了。”方初晴干脆直言不諱,“攏不攏得住二爺的心,全靠姑娘自己的本事,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要防,也該防著那些千金小姐,我不過是個賺工錢的小人物。”

  晴翠看著方初晴,似乎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一張小臉上籠罩著寒霜,損了她平日那種清純可愛的才女氣質,瞬間仿佛老了二十歲般世故,“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從不想爭大位,但也容不得人擋我的路。”

  原來,她知道爭不過豪門貴女,只想牢牢占據寵愛,將來能做個姨娘什麼的就好。也所以,她才來欺侮她,因為在她眼裡,一個奶娘,或者馬倌的地位更低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方初晴突然想起這首歌,冷笑道,“晴翠姑娘大可放心,您前途一片光明,根本沒有阻擋。我先告辭了,還有事情要做。”說著,轉身就走,避開了這才兩三回合的較量。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22 PM

第六十三章 全病下了

 晴翠望著她的背影,心頭不知為何惴惴。

  或者,這女人對二爺無心,可二爺對她真好,剛才居然伸手扶她。就算是看在她會養馬的份兒上吧,可二爺是什麼人?他是那種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的呀。再者,這女人剛才和二爺說了什麼?為什麼臉紅紅的跑開?這不正說明有問題嗎?

  不行,得找機會除掉這個女人!

  而晴翠這邊生了歹毒心思,那邊的沈瀾卻仍然感到莫名其妙,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他滿腦子想著馬,看到方初晴的額頭髒了,下意識地伸手為她擦去。可沒想到他的手掌也很髒,於是又蹭了她一臉的灰,這才又幫她擦臉,為什麼她那個反應?似乎被調戲了似的。

  可她是奶娘呀,也就是生過孩子的女人,為什麼羞澀如少女?而且行為舉止那麼自然,半點沒有裝假的模樣,簡直讓人摸不到頭腦。

  他站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絲毫頭緒,於是干脆不想了,拉著兩匹馬駒小溜了一圈就回了書房,很快就把這段粉色插曲丟到了脖子後面。

  他的心波瀾了片刻便平靜了,可方初晴卻走一路、想一路,也對自己的怪異反應納悶不已。難道是長期待在松風園裡不出來,身邊陰氣太盛,以致偶爾和極陽的氣息觸碰時才會被“燙”到?不過還是不要想了吧!想,證明介意,但她並不介意。

  吸氣……呼氣……放輕松……她梳理著自己的心緒,沒提防腳下亂走,居然繞到了望秋湖邊,正撞見才從琴閣中出來的粱竹月一行人。

  雖說已入深秋,天氣漸冷吧,但此時陽光正好,可粱竹月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紅潤的血色,由依依和闌珊兩個人攙扶著,緩緩地往前走,似乎連喘口氣都困難。王媽媽則一臉焦急地跟在後面東張西望,一眼就看到方初晴站在不遠處。

  方初晴想躲沒躲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大奶奶身子不舒服嗎?要不我回去松風園去叫竹轎過來接?”粱竹月三天兩頭的病,院子裡專門有兩名健婦負責抬轎的,但平時並不用。

  “你怎麼在這兒?”奇怪的是,王媽媽沒先顧著粱竹月,而是厲聲問道。

  “我從廣武院出來,二爺叫我送點東西給景爺,我繞到流心院那邊,順道走到這兒的。”方初晴連忙編了個謊,生怕被王媽媽說成偷懶,那樣她可能受罰的。

  唉,若不是捨不得無思和無我,她真想離開松風園,再不受這等氣。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管王媽媽最近多麼無理取鬧,她也只能忍了。

  “侍候完二爺那邊的事,就該立即回松風園,一個月八兩月例銀子可不是白拿的!”王媽媽冷哼著,然後立即換了溫柔的神色,湊到粱竹月身邊道,“大奶奶,要是走不動……就叫了竹轎子來吧?”

  “也好。”粱竹月略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撐不住了。

  王媽媽轉身對方初晴道,“大奶奶心口疼了好一會兒,現下走不動了,你快跑去找人來抬。”

  方初晴領命而去,手腳麻利,心頭卻疑惑重重。

  心口疼是太太的毛病,沒聽說粱竹月也這樣過。剛才無意中一瞄,見她的手無意識地握成拳,垂在小腹附近,倒像是肚子疼。

  最近粱竹月的衣服都是王媽媽親手洗,說是大奶奶多病多災,要有些年紀的人幫著料理,才能壓壓穢氣。現在看來,也可能是這主僕二人為了掩飾什麼才這樣做。畢竟如果懷孕的話,月經就沒有,松風園女人多,嘴巴雜,萬一被好事的人知道就壞了。

  而大奶奶現在這個樣子,倒像是才流過產的模樣。難道說她已經解決了自身的“麻煩”?那還要怎麼查她呀,沒想到她手腳這麼快。除非……在短時間內能探探松風園,或者還可以找到類似藥渣子一類的蛛絲馬跡。

  方初晴畢竟是業余兼職奸細,在這種情況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更沒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無思和無我也出了狀況,發起高燒來,還伴有驚厥。

  這兩個小東西身體一向健康得很,長得又快又壯實,如果真是粱竹月那種多病之人生的,那算是壞竹出好筍了。而從他們出生至今已經五個月了,除了偶爾吐奶或者拉肚子外,一點小病小災也沒有過。怎麼突然就病了起來?

  因他們的病勢來得凶,整個松風園都慌了神,差了人急請孫大夫診治,滿院的丫鬟和媳婦子們也如走馬燈似的四處走動,方初晴更是心疼得不知所已。

  小孩子嘛,哪有不生病的。但以她的經驗來看,越是平常身體強壯的人,突然生起病來越危險,無思和無我就屬於這一種。可是,她沒被允許進大奶奶的屋,根本看不到寶寶們的情況,只能站在廊下枯等消息,急得團團亂轉。

  折騰了一夜,天蒙蒙亮時,她才打聽到兩個小家伙已經沒事了。據說只是上火,而且積了食、受了風寒,所以病勢來得急、去得快,發高燒時雖然挺嚇人的,但卻沒有大礙。

  她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到大奶奶的屋門外等著,想親眼看看寶寶們怎麼樣了,可王媽媽卻說閒雜人等不要靠近大奶奶的屋子,免得沾了不干淨的東西。

  “這屋裡除了我、依依和闌珊,誰也不能進,都要避諱兩天。”她威嚴地滿院的下人們說,“孫大夫有言,目前小世子和小公子身子骨處於最弱的情況,要格外小心。大奶奶有吩咐時,你們就在門外侍候著。”

  一院子的下人答應著,可方初晴卻焦急地問,“他們不要吃奶嗎?餓了可怎麼辦?”

  王媽媽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了方初晴一眼,輕緩地道,“本來就積了食,此時又睡得沉,暫時不要驚動他們。你如果上午有空,就到二爺那邊就料理事情,下晌哪兒也別去,等著聽招呼。放心吧,有病時,病養人,餓不到的。”

  方初晴看不到無思無我的情況,也只能把那份說不清的心痛壓在心裡。只聽王媽媽又吩咐小麥和小紫兩個二等丫頭把大奶奶平常用的藥爐子從琴閣那邊抬回來,說大奶奶還病著,卻衣不解帶的守了無思和無我一夜,現在仍然放心不下,這兩天哪兒也不去,就看著兩個小祖宗,直到他們徹底好了為止。所以,大人孩子的藥今後都從這邊煎。

  這麼說,琴閣那邊暫時不會有人去?



第六十四章 裱錦

 這是探琴閣最好的機會!方初晴腦海中閃出這個念頭。

  就算粱竹月已經拋掉了“包袱”,就算再找不到什麼直接的證據吧,但哪怕找到間接的也好,總算對得起沈瀾付的銀子了,畢竟她賣了最大的力氣,盡了最大的努力。萬一粱竹月不是好人,沈瀾還能提防點。

  想來,還是她動作慢了,讓粱竹月有機會“毀屍滅跡”。只但願大家全是小人之心,其實根本沒什麼紅杏出牆、珠胎暗結的事才好,沒有人比她更渴望沈府的日子平靜了。

  於是早飯過後,方初晴就照例先到廣武院去,但她並沒有進大門,而是繞到景鸞的流心院,再從小路繞到望秋湖邊。她很謹慎,提防著有人注意她,這才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過當她真正從那條把湖水一分為二的棧橋上,溜到琴閣的地界兒,心還是一直提到嗓子眼兒。

  沒做過賊,就沒不知道賊的辛苦,原來這是項對心理素質要求極高的工作。剛才在棧橋上,她感覺自己特別突兀,四周有好多雙眼睛盯著她,就連畫廬那邊也有人監視她似的,恨不得一頭扎水裡才舒服。而現在琴閣就在她眼前,她卻忽然不敢再進一步。

  琴閣平時有一個婆子在看守,可這時候大門卻虛掩著。她曾聽說有些婆子們閒來無事喜歡聚在一起喝酒賭錢,癮頭大的,不論白天晚上,只要主人不在附近就行。

  難道看門婆子此時出去玩了?偏她想探琴閣,那婆子就不在,是不是太巧了點?但回頭再想想,有誰能預料到她要來這裡呢?是她太小心了,結果自己嚇唬了自己吧。

  其實琴閣的外牆雖高,但牆外有數棵大樹,完全可以借勢爬過牆,牆內又有修竹數叢,跳下去也不會跌得太痛。而琴閣是一幢二層小樓,琴室設在底層,空間不大卻很空曠,這是為了防止琴音不散卻又不發悶而特意做成如此布局。琴室前有山石和小小一彎泉水,門邊掛著一對木版對聯:香銷琴室松風冷,燈滅書窗竹月涼。

  粱竹月,竹月涼……看來,死去的沈沅果然很愛大奶奶呀,所有的情誼都融在這建築之中,細細體會,就能感覺一草一木都愛意濃濃。粱竹月真幸運,倘若她能被一個男人如此深沉地愛著,這一生也夠了吧。他死,她就跟著心死,再不讓其他人靠近半點。可倘若粱竹月真的在沈沅屍骨未寒之際就攀附上了別人,也真是薄義寡情到一定程度了。

  偷偷從大門進入,方初晴發現整個琴閣就只她一人,忽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就像那種只身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由不安生出的慌張,又像是深入禁地的那種即緊張又興奮的感覺,很想掉頭就走。

  只是事到如今,好歹也得檢查一下,哪怕只看看琴室四角種的萱草下面有沒有倒掉的藥渣也行。其實琴閣臨湖,為了謹慎起見,換了方初晴自己,藥渣便會倒進湖水裡。但大江國有習俗,認為藥渣子埋進土裡就能絕了病根。萬一粱竹月迷信呢?那她就有機會找到證據了。

  上回在花園中無意聽江無憂說過,萱草又名忘憂,粱竹月在琴閣遍種此草,是為了要沈沅忘情。當時她還欽佩粱竹月來著,認為這種愛最無私,讓深愛的人忘掉自己,重新開始,現在卻有古怪的感覺。

  琴閣占地不大,她很快就把院子中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最後她猶豫了下,決定到琴室內部看看,畢竟來都來了,不全部搜索一遍也不甘心。

  琴室沒鎖,裡面非常干淨,簡直算得上是纖塵不染,她脫掉了鞋子才敢進入。就見琴室正中兩尺八寸高的小幾上放著一張古琴。此琴因歷年經久而漆光退盡、琴身斑駁、木色暗沉。調音鈕不是象牙,而是犀牛角的,音位上鑲嵌著珍珠標識,非金非玉,雅致得很。琴弦是白色的拓絲,輕輕撫之,弦音雖算不上清越,但勝在天然美妙,一點也不低沉。

  這琴即名貴又難得,是有名的海月清輝琴。照理說,此琴只宜早晚彈奏。真正的愛琴之人,是不會這麼不知愛惜,整天撫弄的。那麼,此處的琴聲又怎麼能整日不斷呢?難道還有其他名琴?

  方初晴納悶,隨即嚇了自己一大跳。

  她為什麼知道這些知識?難道是這身體的殘存意識?為什麼之前沒有一點感覺,偏偏到了琴閣才有反應?她絕對是一點古琴知識也沒有的,現在為何不知不覺地坐在了古琴邊,還輕輕拔動了琴弦?這太可怕了,萬一琴間傳出,招了人來,她偷入琴閣之事就暴露了。倘若人家要算計她,她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可是,她既然是圖國養馬的牧民出身,為什麼懂得這麼高雅的樂器?大驚之下,她驀然起身,卻正好看到一幅裱錦……翻鴻錦!

  為什麼她會認識這名錦?為什麼還有那麼熟悉的感覺,似乎她曾拿在手上,細細摩挲,還曾把它贈給某人。那個人……那個人……為什麼一想他,就感覺心被幽藍的火焰全部吞沒了似的,極度的痛楚,卻又漲滿著,說不出口,只深埋在心底。那麼壓抑、那麼甜蜜、兩種極端的感覺糾纏在一起,仿佛孤獨的光在黑暗中絕望的閃亮,讓她覺得就算即刻死了,也不枉了這一生。

  人生短暫,可不就是為了那剎那的光輝而有意義嗎?

  可那個人是誰?她到底又是誰?

  心扭曲著,腦子攪亂著,她忽然全身脫力,踉踉蹌蹌地想退出琴室。可就在這時,門卻“彭”的被人推開了,有好幾個人同時闖了進來。

  方初晴只感覺眼前一花,什麼也看不清楚,身子已經給人按倒在地,雙手倒剪,疼痛令她驀然清醒了過來,大叫出口。

  “放開我!我是松風園的方初晴!”她覺得胳膊快被擰斷了,不敢掙扎,只大聲報上家門。

  “我道是誰?原來是內賊!”一個聲音冷冷傳來,似乎要顯得威嚴,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興奮與得意。
 
 是王媽媽!而她,落入了人家提前就設計好的陷阱!人家是要整死她的。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34 PM

第六十五章 大救星

 “家丑不可外揚,別在這兒嚷嚷!松風園的事就在松風園內解決。來人哪,把這賤人給我押回去,堵上她的嘴,免得驚動旁人。”王媽媽命令道,半點也不慌亂,衣衫頭發整齊利落,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在琴閣抓到“內賊”。

  立即,有兩三名健婦如狼似虎地撲過來,把方初晴五花大綁,嘴巴也用粗布緊緊勒上,然後塞到門外的青呢小轎中。

  完了,她今天在劫難逃!方初晴心下冰涼一片。

  昨夜無思和無我突然“生病”令她獲得了輕松離開松風園的機會;剛才她沒費吹灰之力便進入了沒人看管卻大門虛掩的琴閣;現在抓捕她的僕婦、捆綁她的繩索、還有那頂密不透風的青呢小轎……這一切都是提前預備好的,專為她方初晴備下的。

  原因嘛,十之八九是粱竹月感覺她知道了什麼,所以要殺人滅口。那麼說來,貞潔而柔弱的大奶奶在喪夫後懷孕的事是事實的可能性極大,不然又急於掩蓋什麼呢?

  最近她常在廣武院中走動,粱竹月倘若心虛,自然就會起疑。人家倒不是怕她,而是怕那個深沉內斂的沈二爺。也許,她自以為沒人注意的刺探行為也早就入了有心人的眼。倒霉的是,她昨天下午在望秋湖邊正撞到了粱竹月貌似流產的樣子……

  打聽不該打聽的、看了不該看的、查了不該查的,身為下人的她不必犯下什麼真正的錯誤,也不必真正知道點什麼,就足以招來殺身之禍了。對於行事謹慎的粱竹月來說,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要維護自己“體面”的生活,就不能容許任何一點可能破壞的東西存在!

  錯在她!為什麼那麼不小心呢?明知道深宅大院是個吃人的所在,為什麼不再小心一些?居然這麼傻傻地落到人家的陷阱裡。現在怎麼辦?她不能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死。

  其實她在沈府是長工的性質,算不得賣身為奴,但在這樣的豪門之中,她哪有資格爭取自己的生存權利?沈家的大奶奶打死個把奴婢,那是連小過錯也算不上的行為,她就算死一萬遍也沒地方說理去。前景大概還是被丟到亂葬崗吧?

  而在沈府中,她並沒有真正的朋友,雖然沈瀾可以做為靠山,但現在又怎麼去通知他呢?維維和順子嫂平時與她說得來,小麥、小紫和她關系也不錯,可這些人只是丫頭和廚娘,到時候大奶奶命令一下,有誰敢闖出去為她求援嗎?

  就算她們肯,也不知道去求誰,因為沒有人知道她和沈瀾的秘密關系。

  現在什麼也來不及了,她連話語權也被剝奪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粱竹月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假意公正,在打死她之前先審兩句。而且她好奇的是,粱竹月要按給她一個什麼名正言順的罪名?盡管她是偷入琴閣的,可之前從沒有人說過,未經傳報進入琴閣就是死罪。

  “大姐姐這是要往哪兒去?”方初晴正急切地思索著求生之道時,忽然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轎外響起。是三奶奶田玉清!天哪,大救星啊!

  “不去哪。”王媽媽連忙應道,“最近天氣冷了,我們大奶奶胃裡不大舒服,這不連急著回園子嗎?今兒有風,就不出來招呼三奶奶了。”

  “那可得趕緊著,受了涼就麻煩了。”田玉清語氣關切地道,“我聽孫大夫說大姐姐是寒涼體質,成親後五年無所出就是因為身子不易受胎,還好後來一口氣兒就有了無思無我。那什麼……快走吧,我這就回采葛院拿點上好的桂圓來,平時當個零嘴兒吃也好。嘴壯點兒,身子也壯實。”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算是討好的話,田玉清也要揭出一點不受聽的來。

  轎內的方初晴一聽這話,立即奮力滾動身體,一下從轎子中摔了出去。喉嚨中還拼命發出“嗚嗚”的聲響,雖然摔得頭昏眼花,還是求救似的望著田玉清。這可是她唯一獲救的機會,錯過了就麻煩了。只希望她手指艱難的比劃能夠讓這位貌似缺心眼、大嘴巴,但實則心機深沉的的三奶奶明白。

  “喲,這是什麼呀,嚇了我一跳!”田玉清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臉色微變地望著地上的方初晴,“這不是方奶娘嗎?她犯了什麼錯,要這樣處置?”

  王媽媽顯然沒料到這意外,一時之間有點無措。不過她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使了個眼色,叫抬轎的健婦把方初晴又塞回去,自己則對田玉清道,“說來丟人,我們松風園籬笆不緊,出了賊了。只是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人多眼雜的,回頭讓太太知道又是一場生氣。我先回去了,三奶奶有空過來,大奶奶自會和三奶奶念叨,說出來,心裡才不憋悶。”說著,揮手要走。

  田玉清連忙跟上,一邊走一邊道,“現在我就跟你去。上回我嘴欠,得罪了大姐姐,這次正好讓我出點子力氣,哪怕陪大姐姐說說話兒,散散火也好。”

  “三奶奶,這不是個光彩事,何苦打一個饒一個,憑白的生氣。”王媽媽為難地攔道,“到時料理了這賤人,三奶奶再過來可多好?現在去,可連侍候茶水的人都沒有。”

  “茶到哪裡不能喝?幫大姐姐的忙是要緊。”田玉清緊緊跟在轎子旁,“再說了,松風園一向律下有道,我們三爺常讓我學著,可巧我是個笨的,現在正好有機會學聰明點,王媽媽,你老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跟進去看看的。”

  她還厚著臉皮賴上了,逼得王媽媽再找不出話來搪塞,心中只是焦急,怕到底壞了事。忐忑不安地快速回到松風園,立即把田玉清攪局的事一說,粱竹月冷笑道,“沒什麼,只要把大門緊閉,暫不許人外出就行。哼,中途沒人搬救兵,到時候死無對證,又怕得誰來?咱們要的,也不過是讓那賤人徹底消失而已。”

  王媽媽一聽,也有了主心骨兒,遂點頭道,“是呀,證據確鑿,犯了這麼大的過錯,就算是打死也不多的。”說完就叫人把松風園的大門緊閉,著人守著,再把所有的下人全集中在了主屋前的空地上。



第六十六章 請君入甕

 做這種誣陷的事自然不能有很多參與者,所以下人們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園內的氣氛空前緊張凝重,自然而然地感覺驚恐,不安地站在一起,也不敢交頭接耳。

  就見大奶奶由依依和闌珊攙扶著,坐在屋前的靠背椅上,膝上還蓋著棉毯,面色慘白。三奶奶就坐在不遠處的回廊欄桿處,滿眼的好奇。而王媽媽則在台階上走來走去,平時和藹可親的臉格外嚴肅。

  “咱們松風園在府裡的名聲一向極好。”王媽媽踱步半晌後終於開口,“那是因為下人們規矩,大奶奶也仁厚,上上下下和睦守禮。就我而言,自然是希望大家好生過日子,平平安安的,不想撕破這張臉,但凡有人犯了錯,也是得過且過,從不嚴苛對不對?”

  底下人哪敢反駁,此起彼伏地稱是。

  王媽媽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若是有人做下那不可輕饒之事,倘縱了她不嚴辦,只怕下回就有人有樣學樣,天長日久,這園子還怎麼得了?到時候大家沒好日子過。所以不管你是誰,只要犯的事被坐實了,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來人,把那‘內賊’給我帶上來。”

  兩名健婦大聲應著,把方初晴從轎子內揪了出來,用力很大,幾乎是把她摜在地上,讓她的臉部先著地,若不是因為摔在草地上,她那妍麗的容貌就算不毀,也得受損。

  方初晴撲伏在地,只感覺天旋地轉,眼神好半天才能聚焦。她緊張地環顧,發現滿院子的人都驚訝地望著她,顯然沒料到她犯了事。其中平日與她合得來的少數幾人一臉同情和不解,但更多的人是幸災樂禍。

  原來她沒傷害過任何人,卻依然被怨恨。對於整個沈府而言,她永遠是外來者呀。

  “我犯了什麼錯?”當一名健婦解開勒在她嘴上的粗布條,提起她,讓她當院跪好後,她立即不管不顧地問,真氣壞了。

  “為什麼偷入琴閣?”高尚純潔的大奶奶是不屑於審人的,所以由她的喉舌王媽媽代勞。

  “只是好奇罷了。”她本想姿態低些,免得受皮肉之苦。可她卻受不了粱竹月天使一般的態度,於是抬起下巴,傲氣地道,“琴閣雖然是大奶奶修身養性的地方,可並沒說過不許人進去對不對?我早上到廣武院干完活,順路走到了望秋湖,因為愛琴閣的美景,這才進去看看的。倘若這也錯了,我認就是,用不著說我是賊吧?”

  “哼,還要狡辯!”王媽媽輕喝了一聲,“這園子裡誰都知道,閒雜人等是不能亂入琴閣的。就算你是為了賞景,犯得著鬼鬼祟祟嗎?我看你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還不從速招來!”

  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在這個場合能講嗎?畢竟她沒有證據。在這種情況下亂說,本來還有的生望也會消失殆盡的。

  “她一個奶娘有什麼能為,肯定是好奇心盛,這才壞了規矩。”田玉清忽然插嘴道,“要我說,掌嘴五下,革了一個月的月例錢得了。大姐姐身子弱,犯得著為個下人生氣嗎?”

  方初晴遞給田玉清一個眼神,感謝她出口求情。雖然方初晴知道欠了田玉清的人情債不好還,但事情緊急,和麻煩比起來,保住生命更為重要。不過她感覺得出粱竹月恨不得她死,不然也會緊閉院門,這擺明是要運用私刑,真打死她的時候,就把責任推到行刑者下手沒輕沒重上就行了。

  只是粱竹月主僕是偽君子,不是真小人,不然直接偷偷弄死她了事,犯不著做這出戲以保著自己的名聲。但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了。剛才她從轎中滾出時,被反剪的雙手努力比劃“二”字,田玉清如果夠聰明就會立即到沈瀾那裡求救。她和沈瀾事先有協議,她遇到危險時,他必須救她。

  剛才她瞄了一眼田玉清的身後,看到只有她的貼身丫頭秋月站在那兒。而在還沒進松風園時,本來春花也在的。這就是說田玉清理解了她的意思,已經派春花去找沈瀾了,只不知她是何時動的手腳。而正因為如此,方初晴才有一線希望,但願沈瀾快點來吧!

  “這不是生不生氣的事。”粱竹月緩緩開口,“小事倒也罷了,但大事……三妹妹,你也知道,不是我心狠,實在是規矩體統不能廢。”

  “她到底做了什麼呀,平時看來倒是個省事的。”田玉清問道。

  粱竹月搖了搖頭,一臉無辜,“要問過才知道,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想錯怪好人。”說著還悲憫地歎了口氣,演技超一流。

  王媽媽立即接過話來,“大家都知道,自打沅大爺身故之後,大奶奶時常流連於琴閣,所以有些園內的事情也拿到那邊去辦,其中自然也有銀錢來往。說句不敬的,大奶奶糊塗,覺著身邊的都是自己人,錢匣子就放在明面上,銀子也是隨意取用,並無特別謹慎。可幾天前,琴閣中開始丟東西了,先是碎銀子,不怎麼起眼,後來更是丟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話音未落,驚呼聲四起。

  也許對於富豪來說,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銀子也不在話下,但在普通人、尤其沒權勢的下人們眼裡,一千兩就是一筆很大很大的數目了。

  王媽媽頓了一頓,等著這波驚訝過去才繼續道,“咱們松風園的帳目,向來是由二爺院裡的趙管事兼管著,平時並不對帳,按說丟了銀子的事發現不了這麼及時,是我那天多事,無意中查到的。事後,大奶奶並沒讓我聲張,顧著咱們松風園的體面,也打算給那賊一條自新之路。只派了人日夜埋伏在附近,覺得此舉必為內賊所做,她不來就罷了,若再來,就是自作孽。”王媽媽冷笑著望向方初晴,“沒想到,她貪心不足,吃到甜頭又熟悉內情,到頭來也只能自食其果!”

  聽到這兒,方初晴幾乎要為粱竹月喝彩了。這個請君入甕的計劃多麼合情合理呀!王媽媽又是多麼好的口才呀。編得天衣無縫不說,還利用了人類的貪婪之心,使這個陷阱更加完美,令人信服。粱竹月真的只是為了殺她滅口嗎?為什麼感覺這女人對她充滿仇恨似的,不然何必枉費這樣的力氣?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們丟的不多不少正是一千兩?這和沈瀾給她的一千兩有什麼關系?難道是那張她藏得好好的銀票被發現了?如果是這樣,她肯定說不清楚了。她一個小小的奶娘,怎麼能握有鼎鼎大名的晉輝票號的、通存通兌的大額存單?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2:39 PM

第六十七章 搜查

 “那也不能證明是初晴干的呀?”田玉清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我要惹大姐姐生氣,實在不想冤枉了好人,害大姐姐的名聲也受損。我是想,既然說證據,就得逮到她的手才算,現如今只是看到她偷偷潛入琴閣,能說明得了什麼?”

  “玉清說得對。”粱竹月似乎很疲倦似地撫了撫額頭,“倘若真是她拿了這些錢,只怕一時半會兒也花不出去,就在她身上和屋裡搜搜好了。”

  搜查?這麼說,她藏錢的地方已經讓人掏了!方初晴忽然感覺自己是個傻瓜,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居然一點不自知。穿越人士又如何?自以為聰明,但她的職場斗爭經驗到了宅門裡,根本就是入門級的水准。

  “沒錯,拿了賊髒,看她還有什麼話說。”王媽媽一揮手,立即有幾個婆子上來搜方初晴的身,七、八只手在她身上亂摸,就算都是女人,她也尷尬萬分,不禁火大透頂。

  “你看她這是什麼眼神,還不服怎麼著?”一個婆子煽風點火地說。

  方初晴一眼瞪去,發現這婆子是認識的,就是當初在集市上遇到,卻不肯幫她的那個麻婆。想想當初被拒絕的人現在混得不錯,這勢利且又愛擺譜的麻婆能不厭惡她嗎?

  “她身上有東西沒?”王媽媽冷然問。

  “這麼多的錢怎麼會帶在身上,八成就在她屋裡藏著!”麻婆回話。

  王媽媽轉身對粱竹月道,“大奶奶,您身上不得勁兒,干脆就把這事交給我辦吧。所幸三奶奶也在,剛好做個見證,免得有人喊冤。”

  粱竹月虛弱地揮了揮手道,“我乏得很,也實在不願意親眼看到這種事,你就酌情辦吧。玉清,你隨王媽媽去,到時候太太問起話來,也好給我作個證。”

  田玉清應了一聲,率先站起身,表面上一臉茫然,但心裡卻明鏡似的。

  設計別人時,漏洞百出固然不好,但太完美了本身就是問題,要知道這世上沒人能做賊做得完美。不知為什麼,粱竹月非要除掉這個姓方的女人,但她是盡了力了,就看廣武院那邊的人能不能及時趕來。她剛才偷瞄了眼,發現這位菩薩心腸、為人公正的“大姐姐”連行刑的婆子備好了,四個膀大腰圓的,壯得普通男人都比不上,這擺明是把人往死裡整治。

  方初晴呀,你自求多福吧!

  田玉清沉默著跟在王媽媽和眾僕役的身後,見她們氣勢洶洶地來到方初晴的住處,期間有人又堵住了方初晴的嘴,令她一句反抗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重生後第一個安枕之地被翻得亂七八糟。那麻婆甚至鑽到了床下,結果“無意中”發現挨床的牆根下有一塊磚松動了,扒開一看,直接搜出一個上了鎖的木盒。

  “原來這屋裡還有這樣的機關!”王媽媽冷笑著,眼睛裡的光不知道是興奮、是得意、還是殘忍。她走向田玉清,雙手捧著木盒道,“三奶奶請看,這鎖可是完好的,事先沒人打開吧。您可看仔細,免得有人紅口白牙地說我栽髒!”

  你這老貨若想動手腳,事先做好准備即可,如今假模假式地檢查鎖頭又能證明什麼呢?田玉清垂下眼睛,心裡罵道。這盒子既然是放在秘密之地,存著細軟之物,必然不能經常取出來。現在盒蓋上一點灰塵也沒有,很明顯不久前有人動過。

  可是她不能說出這疑問,因為不能與粱竹月公開為敵。再者,人家會說,之前是方初晴動的盒子,到那時又要如何辯解呢?

  “確實是鎖得好好的。”她說,一臉認真,心裡卻冷笑。

  王媽媽點了點頭,當著眾人的面,狠狠把那木盒摜在了地上。箱鎖這種東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所以並不太結實,一摔之下就斷開了,盒子裡的銀錁子、大塊碎銀、那只明晃晃的大金釵全部滾落了出來。

  當然,傳說的罪證……也就是那張銀票也飄落了出來。

  “媽呀,這浪蹄子果然心黑手狠,真真是晉輝票號的一千兩銀票!”光那幾十兩銀子和金釵就足以讓人眼紅了,麻婆撿起銀票後更是驚呼。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枉費平日大奶奶如此寬待於你!”王媽媽痛心疾首地道,“事實俱在,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堵著嘴呢,哪能說得了話。”田玉清不會為了方初晴得罪粱竹月,但敲敲邊鼓是她的拿手好戲。

  王媽媽暗罵了一句多事,一揮手,讓麻婆把勒在方初晴嘴上的布條再度解了下來,“有什麼可辯駁的話兒就說,免得你不服氣。你若老老實實認了,我還考慮放你一馬,大奶奶不是心狠的人。但若是你胡說八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說得極為大方明理。

  田玉清接口道,“是呀,認罪態度好,自然會網開一面的,松風園律下從來寬容。你倒說說,你一個奶娘,哪來的這麼大額的銀票。那金釵……好家伙,還沒有幾兩重嗎?你哪裡來的錢去打這麼個東西?”

  方初晴被按著跪在地上,剛才往她嘴上勒布條的人下手很重,她嘴角都裂開了,鮮血直流。而對方這番折辱激起了她性子中的凶悍之氣,所以平時一貫老實圓滑的她強行強起頭,昂然道,“那金釵是皇上的賞賜,你們居然敢隨便丟在地上,如此大不敬!至於那銀票,是二爺賞給我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我方初晴雖然窮,卻是光明正大的人,眼皮子也不淺,還不屑做那偷雞摸狗的事!”說完,鄙視地看了王媽媽一眼,暗諷她和大奶奶行事卑鄙。

  而此話一出,滿院皆驚,眾人再也忍耐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方初晴在沈府中名聲不太好,早就有風傳說她跟皇上有一腿,後來又聽說她暗中戀慕著二爺。如今她這樣說,倒有幾分令人相信。

  王媽媽看情勢不對,連忙向麻婆一使眼色,後者立即啐道,“呸,你是什麼東西,擺出那個浪蕩樣也沒人瞧得上眼。還皇上?還二爺?你倒是真敢說。大奶奶和王媽媽本想饒你,可你居然這麼不老實,還攀附起皇上和二爺來!這會兒不打死你都不成了,不然這話傳到外面,不是連皇上和二爺也編排上了嗎?”

  她這樣一說,眾人又懷疑起來。畢竟,雖然府內暗傳方初晴和皇上、和二爺、甚至和景爺的謠言,但一千兩不是小數目,一段露水姻緣,一個暖床的殘花敗柳,怎麼值這麼多錢?不可能!

  王媽媽望著眾人的神色,雖知因為田玉清的攪局,這件事辦得有些勉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用高壓手段行事,假的也變成真的了。何況這些下人們本就對方初晴充滿懷疑,只要她做出死不相信皇上和二爺會賞賜方初晴的樣子,到時候打死了這賤人,只能怪她沒問清楚,怎麼也牽連不到大奶奶身上。

  今天,她一定要為大奶奶清除了這個心腹大患!
  


第六十八章 寶寶要救她

 “你還有什麼話說?”王媽媽問方初晴,但實際上已經不給她機會多說,揮手叫來四名行刑的壯婦。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方初晴冷笑。

  “牙尖嘴利!”一瞬間,王媽媽突然有些心虛,於是她再不猶豫,厲聲道,“家法侍候吧,先打她二十板子,看她還敢不敢滿嘴胡沁!若再不服,再給我掌五十下嘴!”

  底下參與抓賊事件的人轟然應下,有人取出條凳,有人架起方初晴,有人舉好了板子,配合默契,行動迅速。

  “就不必掀裙子、扒褲子了吧?”田玉清似乎不忍再看,拿出帕子遮了半邊臉道,“就算滿院子全是女人,也得給她留點面子,這也是松風園的體面呀。”

  王媽媽一咬牙道,“就聽三奶奶的吩咐。”

  底下人再應,之後一五一十打了起來。

  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方初晴哪挨過這種打,而對方下手特別黑,第一板下來就疼得她幾乎昏過去。不過她倔強了起來,死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倘若身子弱,二十板子能打死人的,可她不能死!先不論是否珍惜這重生的機會,只沖著粱竹月也不能死!她不能隨隨便便就遂了那女人的意,不能這麼無緣無故、委委屈屈、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死去。她要證明這世界有是公理的,粱竹月要她死,她就偏不遂了這賤人的意,好好活一場人生給她看,早晚有一天還要揭穿她的陰謀!

  好疼呀!那一板又一板,身體後部似乎有無數根鋼針被拍進了肉裡,然後沿著血管和經脈流到了身體各部,最後連指尖和腳尖都疼了起來。不過她忍,她不哭、也不叫、不然她就輸了!

  方初晴命令著自己,嘴唇咬破了,雙手因握拳太緊,似乎粘合在了一起,再張不開似的,豆大的汗珠沿著面頰往下淌。疼痛是好事,這證明她沒有死!可是……該死的沈瀾,為什麼還不來救她?春花離開的時間很久了,田玉清東拉西扯的一直拖延時間,可他為什麼還不來?難道他不肯來了?不肯為了她一個奶娘、一個馬倌而得罪了心愛的大嫂?

  “回王媽媽,行刑已畢。”一個婆子粗聲粗氣地道。

  “死了沒有?”王媽媽的聲音輕飄飄的。

  “沒有,精神著呢。”麻婆走上前,揪著方初晴的頭發,看了看她的臉色道,“居然一聲也不叫疼,看來心裡恨著大奶奶和王媽媽呢。”

  “那就再打三十板子,湊足五十。”王媽媽的聲音冷得像從地獄裡傳出,“她恨我不打緊,可是不能怪罪一向恩厚的大奶奶,如此忘恩負義的人,不讓她疼幾天,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仁義廉恥!”

  一邊的田玉清暗中搖頭,怪方初晴不省事。這事擱誰身上誰都生氣,可現在倔強得不是時候呀。倘若方初晴低個頭,大聲求饒,她就好遞個話。現在可好,不是斷了自己的生路嗎?

  旁邊圍觀的眾人看著一幕,心情都很復雜,有的感覺痛快,恨不得親自上場打方初晴的板子,也有的人心中生出同情之意來。自打大爺娶了大奶奶,松風園還沒出現過打下人板子的事呢。現在見方初晴裙子上已經沾滿血跡,畢竟不忍,有年紀小的、心軟的,已經看不下去了。

  不過行刑的婆子們可沒有惻隱之心,再說事先得了麻婆的好處和囑咐,自然好好辦事。不過這板子才一落到方初晴的身上,就有童稚的哭聲突然傳來,令她們茫然地停下了手。

  那哭聲是如此急切、如此撕心裂肺、如此憤怒、如此嘹亮,似乎要吵醒這天下所有沉睡的東西,看看這朗朗乾坤下的罪惡。

  方初晴疼得半死時都沒落一顆眼淚,此時的熱淚卻奪眶而出。

  寶寶要救她!寶寶要救她!無思無我是被吵醒了?還是知道他們的奶娘受了冤枉,此刻正在挨打?他們這麼小一點,也知道心疼嗎?好小子們,沒白喂他們吃了奶。原來這院子裡有人真心待她的!倘若她這次不死,以後一定好好愛他們,再不顧忌那姓粱的賤人!

  “無思無我不是在太太那兒嗎?”王媽媽皺著眉頭,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總有人出來攪局,冥冥中似乎有什麼護著方初晴一樣。

  話音才落,延慶大娘就匆匆跑來道,“原是在太太那兒,可是四爺也在。太太說四爺沒正經,逗起孩子來沒忌諱,怕傷了無思無我,就讓我們回來了。”

  “可是這邊的吵鬧聲驚了他們?”田玉清忙道。

  延慶大娘搖搖頭道,“天冷了,關著門,簾子也掛得嚴,這邊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根本吵不到人。想是做了什麼噩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人都這樣。我怕是有什麼病症,特來示下王媽媽,趕緊請孫大夫來看看。”

  正說著,青蘋嫂子也跑了出來,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世子和小少爺哭得臉都青了,不知是不是嗓子眼兒裡卡了東西。來不及請大夫了,我先幫著順著氣兒,快叫景爺來一趟吧!”

  方初晴一聽,急得跳了起來。可她哪動得了,只從條凳下重重滾落到了地上,翻了幾翻,壓到傷口時疼得幾欲昏去。

  王媽媽也嚇了一跳,但她一心要除掉方初晴,知道叫了景鸞來必定行不得事了,於是假意焦急地道,“請景爺過來哪來得及?快快,你們幾個,幫著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把無思和無我送到流心院去。包裹得嚴實點,今兒有風!”說完,一指趴在地上的方初晴,對行刑的婆子道,“你們幾個,繼續給我打,這府裡何曾壞了規矩,該怎樣就怎樣。”

  到這時,方初晴忽然不介意自己的冤枉和皮肉之苦了,生怕無思無我出什麼問題,一顆心全吊在兩個娃身上。但想來,他們兩個畢竟是松風園的命根子,下人們不敢怠慢,只要趕到景鸞那兒,一定會沒事的。

  她洩了這口氣,板子再上身時就堅持不住了,意識漸漸模糊,身上那錐心的疼也遙遠了。而另一邊的人正七手八腳的護著無思和無我從後院跑到外院,但還沒到院門,就聽到敲門聲,咚咚咚的,急切得很。

  “快開門!”延慶大娘喊。

  守門的婆子提前被支會了,這時當然不能開門,但外面的敲門聲敲的心慌,門裡的人又一臉焦急,她們也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猶豫著道,“王媽媽吩咐過,今天園子裡懲治內賊,這種丑事可不能傳揚出去,門是萬萬不能開的。”

  “世子和少爺病了,倘若耽誤了診治的時機,你擔待得起嗎?”青蘋嫂子一邊哄著還在大哭的無思罵道,“外面的人要是主子奶奶呢?你還不開門?大奶奶知道也斷饒不了你!”

  兩個守門的婆子對視一眼,還是沒動。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3:07 PM

第六十九章 二魔頭駕到

 延慶大娘指了指一個婆子道,“要不,你問問門外是誰?”然後又指了指另一個婆子接著道,“你快去回了大奶奶。做事靈活變通點兒,聽我的沒虧吃。”

  兩個婆子一聽,其中一個飛似地跑去報信,另一個大聲問門外是誰。

  “流心院景鸞。”一個溫潤的聲音答著,令簇擁著無思無我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景爺來了,這倆小祖宗就有救了。

  “還不快開門!”跟來的順子嫂催促道。

  那婆子雖有些害怕,但因為之前得到的命令是:就算太太來了,也不得隨意開門。所以她雙手搓著衣襟,為難地道,“好不好等大奶奶回了話再開門?違了王媽媽的命,大家誰也擔不起不是?”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青蘋嫂子看著懷裡哭鬧不止的無思,急得直跺腳,但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旁邊牆上嗖的竄下一條人影,正是二爺沈瀾。

  沈瀾沉著一張臉,也看不出喜怒,只問道,“人在哪兒?”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立即明白了他問的是誰,齊齊地指向後院。沈瀾二話沒說,幾步就走過去,打開大門,然後向後院疾奔。此時粱竹月正從堂屋出來,一掀簾子叫了聲,“二弟。”

  可沈瀾貌似沒聽到似的,身影一掠,片刻到了後院,正見到行刑的婆子執板的手勢改變,匆忙中扯下腰間的玉佩,暗中捏碎,伸指一彈,即刻把那四名婆子全打翻在地。

  此起彼伏的哎喲聲中,他已飛掠上前,掌心按在方初晴的百匯穴上,一股暖柔的真氣激得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方初晴略清醒了下。

  她茫然抬頭,只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人影晃動,園景模糊,只有一個人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清晰無比,直入到內心深處。

  “不怕,有我。”那人說,聲音還是傲慢的,但眼神卻讓人定下心來。

  “你怎麼……不等我死了……才來?”方初晴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中的酸苦一下子湧了上來,也顧不得主僕禮儀,“我不是賊!是你……是二爺你賞我的千兩紋銀……還要作證,那金釵是皇上……是皇上賜的。作證……作證……我不是賊!她們冤枉我……她們冤枉我!”她斷斷續續地說,喘氣兒都不規則了。

  沈瀾看著身上血肉模糊的方初晴,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怒氣來。

  對於挨板子,他太清楚其中的彎彎繞兒了,板子平平的拍上去是什麼傷,如果斜著拍又是什麼傷,側過板子又是什麼傷,他全明白。剛才他看得清楚,那行刑之人改了正常的揮板手勢,而且是狠狠對著方初晴的腰來的。若這下子真打實了,受刑之人的腰必斷,再加上之前的外傷,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抗得住,那是必死之局。

  他不知道方初晴為什麼挨打,之前春花送消息時被人為的耽誤了,但願他來得不算晚。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暗中行動,他對自己的屬下從來不會辜負。雖然之於家國大事,他要方初晴查的只是小節,可他一樣不能辜負她。為他辦事的人,他都會保護,容不得他人凌虐!

  而聽了方初晴的話,看到地上散落的銀子和銀票,他什麼都明白了。方初晴這樣愛錢,斷不可能隨便讓人搜出私藏的,想來是她調查大嫂時被發現了,有人要借刀殺人。

  “本王近年來很少過問府裡的事,倒不知道何時媽媽們也能草菅人命了!”他冷冷地問,氣勢自然與旁人不同,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沒半個人敢出一口大氣。

  王媽媽見事敗,明白這魔頭即來,方初晴就暫時動不了了,只得硬著頭皮道,“二爺教訓得是,但是為惡不可姑息,我為大奶奶管著這個園子,不得不有點雷霆手段。若做得過了,隨二爺罰我,但這賤婢也不能縱容,否則府裡的規矩何在?”

  她故意說得義正言辭,沈瀾又怎麼會看不透呢?但一來粱竹月的情況沒摸清楚,二來他還有其他懷疑,三來關乎著大哥的面子,所以現在不適宜撒破臉。於是他先是略搭了下方初晴的脈,確定她的氣脈沒有受損,即安下了心,背負著手踱了兩步,問道,“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非要把命搭上不可?”

  “偷竊!撒謊!死不認罪!”王媽媽明知道計劃再站不住腳,卻不得不硬抗下去。

  沈瀾哼一聲道,“錢,是我賞她的。金釵,是皇上賜的。人,本王現在要帶走。”說著一指那四個行刑的婆子,“把她抬到廣武院去,若再傷,你們拿命來抵吧!”

  王媽媽上前一步,有點豁出去的道,“二爺,她畢竟還是我松風園的人,您這麼帶走她,不合適吧?”

  沈瀾理也不理,根本不屑解釋,抬步就走,那四個婆子不敢得罪他甚於不敢得罪大奶奶和王媽媽,忙不迭地抬著方初晴跟上,動作輕柔,生怕惹惱了二魔頭,自己的老命不保。

  二爺既然被稱為二魔頭,說出的話就一定做得到。他真發起威來,老爺太太也說不上話的。

  而院子裡剩下的人看著這一切,都想:方初晴肯定上了二爺的床,不然二爺怎麼會這麼護著她?一千兩呀,老天,小小一個奶娘還真有本事,把男人迷到這個地步。

  “王媽媽,攤在初晴頭上的指控已經澄清了,我想您也不會憑白地冤枉好人。”景鸞不知何時來到了後院,“至於初晴去廣武院的事……因為我院裡有上好的棒瘡藥,在那邊方便我診治,畢竟這裡全是女眷,我不能長來長往。其實,倘若二爺張口跟大奶奶要人,初晴一個奴婢,身為大嫂的,還能不送給小叔嗎?說起您沒審清楚就動了大刑,大奶奶後頭只怕還要問話,依我說大事化了為好,免得驚動了太太。”

  王媽媽被他擠兌得無語,轉移話題道,“無思無我怎麼樣了?”

  景鸞微微一笑,“大概是園時有凶氣,他們被魘住了,無礙。不過現在倒有個事要求王媽媽,請您找人把初晴的東西全搬到廣武院去,那傷不是一天半天能養好的。再撥個小丫頭,廣武院裡全是男人,只怕不方便。”說完告了個別,也離開了。

  他走不快,但沈瀾顧及著初晴的傷,走得更慢,所以他很快就追了上去。

  “這事,二爺要怎麼辦?”他瞄了一眼條凳上的傷員,“她雖是皮肉傷,但傷得很重。還有……那個人是故意耽誤了消息嗎?”

  “回頭再審,先救活了她。”沈瀾指了指毫無聲息的方初晴。
  


第七十章 不知所措

    方初晴醒來的時候並沒感覺到疼痛,只覺得屁屁上又麻又涼,伴隨著渾身脫胎換骨似的。恍惚間,她甚至以為挨了幾十大板的事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直到,她發現她趴的不是自己的床,而且從房間的風格上來看,一下就斷定這裡是廣武院的地盤。

    然後,她很驚悚。

    誰都知道廣武院除了二爺屋裡的,沒有其他女人,那是誰給她上的藥?絕不可能是晴翠,那如果是沈瀾或景鸞親手“幫助”她,那她的尊臀不是給人看去了?天哪,若真如此,那真是沒臉見人了!

  還好,她正胡思亂想,有個人推門進來了,卻是維維。

   “姐姐,你醒啦!”維維又驚又喜,“阿彌陀佛,你足足發了兩天高燒,人事不知,我還以為……還以為……”

   “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這樣的人且死不了呢。”方初晴安慰道,隨即又有些緊張,“你怎麼也在這兒,不會是大奶奶因為平時我們關系好,連你也攆了吧?”維維是家生怒才,一人倒霉,全家跟著受牽連,倘若因為她而連累牟家,那怎麼是好。

   沒有。”維維小臉一紅,明顯是興奮的,“景爺說姐姐得有人侍候,二爺就把我要了來,姐姐的東西也全數搬到了這邊。往後,姐姐和我就是廣武院的人了!”

   什麼?方初晴心裡一驚,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不過,她和松風園簽的是一年的賣身合同,那個可以隨便轉移給別人嗎?她不熟悉大江律,因此很迷惑。但想想,跟著沈瀾雖然不太自在,好歹生命安全還能保障吧?

   “誰給我上的藥,換的衣服?”她還是問一下才能安心。

   維維捂嘴笑,”自然是我啦,難道還是二爺?”說著,臉上又飛上兩朵紅霞。

    方初晴不禁歎氣。這娃,就這娃,將來可怎麼辦?維維本來就暗戀沈瀾,天天逮機會往廣武院跑,現在可以明正言頂的待在這兒,如果芳心深陷可怎麼得了?那會誤了一生的。

   “你說我昏迷了兩天?”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維維點點頭,“景爺說姐姐是急火攻心,外加棒瘡之毒才病得人事不知的,等撥了火毒,再施針行氣就會好。當時二爺還說:這女人氣性這麼大,可了不得了。”說到這兒,嘻嘻笑了起來,“二爺皺著眉又無柰的樣子可好看了,姐姐是沒瞧見。”

   沒瞧見最好,否則她會因為沈瀾遲到,現在還說風涼話而失去理智。不過……

   “我昏迷了兩天,無思無我怎麼辦?有沒有餓到?找了奶娘沒有?他們肯不肯吃別人的奶?”她一連串地問,心都揪了起來。

    維維一聽這話,歎了口氣道“這事本想瞞過太太,但三奶奶說漏了嘴,太太很生氣。說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姐姐是不是犯了錯,也不管皇上是否說過與姐姐沒有瓜葛的話,畢竟得給皇上一點兒面子,怎麼說打就打,說罰就罰。再說,也不問問清楚,現在冤枉了好人,傳揚出去,於深府的名聲有損。為了這事,太太要攆王媽媽出府,永不再用,若不是大奶奶跪求時吐了血,肯定不會輕饒的,現在罰了王媽媽禁足三個月,革了一年的月例銀子。不過二爺也挨了訓,太太罵二爺的賞賜沒有規例,這麼大的數目隨便扔給下人,結果憑白惹出禍事。”

   這算是還她一點公正嗎?肯定是王媽媽把所有責任全攬上自己的身上,梁竹月這才沒事吧?吐血?吐得好呀!什麼時候梁竹月的真面目才讓人全看透呢?

“小世子和小少爺……”維維支支吾吾地道,“兩天來就吃點菜泥和蛋黃類的畏食,真是奇怪了,他們就是不肯吃別人的奶,這兩天明顯瘦下去了,哭得都有氣無力的。王婆子現在馬不停蹄地找新奶娘,也不管出身身份了,只要小世子和小少爺肯認就成。太太……也急得頭疼。”她說的王婆子不是王媽媽,而是松風園裡的另一個姓王的,也就是麻婆。

   方初晴一聽無思和無和餓著,哪裡黨政軍躺得住,掙扎著就要爬起,可別看她一動不動時身子不疼,也不知景鸞給她用了什麼神藥,但這麼一折騰,卻疼得她輕叫了起來。

   “把無思和無我給我抱來,我側躺著也能喂。”她額頭冒汗。

   “唉,姐姐別管那些了,先喝了這碗藥,在藥爐子一直溫著呢。”維維勸道。

   “把藥拿走,大人吃了藥,奶就不能給寶寶喝了!”方初晴心疼無思和無我,又想起兩匹小馬不知道有沒有人喂,如果現在不長膘,有可能過不了冬。

    她見維維猶豫著不動,立即急了,顧不得身上鑽心的疼,努力爬起來,維維自然上來陰攔,正在二爭執的時候,門外有人咳嗽了一聲。

    “是二爺。”維維又驚又喜,輕輕把方初晴按回床上就跑去開門。顧   門開外,沈瀾負著手走進來,他想關懷一下某傷員,又感覺有些別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結果,只是自行坐桌邊一言不發,看也沒看臥在床上的某人一眼。

    方初晴簡直無語了。

    她這好歹也算工傷好當了?再者,還因為他救援晚了,才導致她傷成這樣。現在他是什麼態度?一瞬間,委屈、生氣、不甘、穿越以後被強行抑制的驚恐不安、謹慎小心活著的窩囊、被傷害的自尊、最重要的是心疼無思無我、擔心萌萌和桃桃,使她不禁悲從心中,忽然放聲大哭。

    這一下可以把沈瀾驚到了。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事實上很多女人對他落過淚。但每個女人都在他面前試圖哭得動人美麗,頂多是溫柔的低泣,哪有像方初晴這樣的。

    他向來不會安慰人,何況是女人,方初晴這一突然的舉動令他不知所措,在占場上處於絕對劣勢時都沒客以慌過。他站起身,徒然伸手在半空中,卻不知怎麼辦才好,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最後靈機不動,干脆跑出了房間,片刻後又轉了回來,手裡抓著一大把銀票,放到方初晴的枕頭上。

   “你這是干什麼?”方初晴情緒暴發過了,心裡敞亮許多,抽抽噎噎地又問,很是納悶。

   “你不是喜歡銀子嗎?”沈瀾居高臨下的望著淚跡未干的方初晴,“我想你看到這些會高興。”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3:13 PM

第七十一章 暗中的恨意

    方初晴哭笑不得,不明白他這算是哄人高興招數嗎?

  據目測,這些銀票全是大額,這麼一把估計有十幾萬兩之多,真是有錢人呀,想用錢咂死人嗎?不過她想了想,伸手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道,“我從不占人便宜,可也從不吃專職,咱們一切按約定辦事。”

   當初他們有言在先,她為他辦事出了差錯,他必須救她。雖然這回是救了,但來得這麼晚,讓她一條小命去了半條,應該算違約,罰雙倍銀子是應該當。不過因為維維在場,她不好明說,好在沈瀾完全明白。

   他望著眼前的女人,心裡有奇怪的感覺。

    被人用重手法、耍著花樣打板子,男人都受不了,卻聽說她竟然一聲沒吭,那麼倔強、那麼硬氣。可前一刻,卻又哭得那麼無助,令人忍不住心軟。現在,馬上露出了市儈氣,可又不貪圖他的巨額賞賜,只拿自己應得的一份,大方爽朗、不卑不亢。其實她隨便拿著最大額的一張,他也不會介意,但她身上這種氣質卻令他有些佩服了。

   “你還要什麼?本王自會依你。”他不喜歡內心忽然變得柔軟的狀態,於是又擺起了架子。

    方初晴望著深沈瀾,見他的眼睛根本沒看向他,一臉眼高於頂的傲慢勁兒,不禁有氣。不過她現在有求於人,只得放低姿態道,“求你讓我繼續當無思無我的奶娘,還有我想聽聽桃桃、萌萌的情況。”

    這女人有良心。

    沈瀾想,但表面上卻皺眉道,“你想回松風園?”

    “不,只求二爺和太太說一聲,每天派人把無思無我抱過來一會兒就行。這也是為他們好,倘若他們不認別人,難道要餓死嗎?他們才半歲,斷奶還太早了點,會影響將來的身體發育的。”這樣一來,以後和無思無我相處,就不會避諱梁竹月了吧,有了獨處的空間自然更好。

    無思無我是沈瀾的侄兒,他自然也是心愛的,因此才一聽這話就非常同意。其實他耳力好,剛才在屋外已經聽到了方初晴和維維的對話,但他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明天我去回了太太,再做定論。至於你,可要想清楚,這藥只外敷、不內服的話,好的自然慢,你也要多受些苦楚。”

    “我不怕痛的”方初晴急切地想說服沈瀾,“桃桃和萌萌怎麼樣呢?”

    “每天暴躁難安,好在這些日子它們與我也建立了聯系,倒還吃東西。”沈瀾淡淡地道,“若你在意它們,就快些好轉,親自去看看好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和來時一樣突然,半句貼心的話也沒說。

    而方初晴發了兩天高燒,如今折騰了一陣,身子累極了,喝了點維維一直煨的粥就又睡了過去,並不知道有三個女人一直站在走廊的奶影處,死死盯著她的房間。

    “小姐,二爺讓那女人住在書房的隔壁呢,居然還親自探病去了。她有什麼好?長得連小姐的一根手頭也比不上。”一個丫頭憤憤不平地說,“我從松風園那邊打聽到的消息,聽說是她偷了一千兩銀子,二爺卻給她作證,說是賞她的,這話誰信!”

    “哼,反正我是不信。誰知道那浪蹄子使了什麼狐媚的招數!”另一個丫頭道,“上回小姐病了小半個月,二爺也沒露上一面,也不許小姐住在後院,只能住在偏院,可見爺們兒的心要是偏了,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小姐……小姐……您去哪兒?”那被稱為小姐的人也不回話,慢慢步出後院,向院外走去,正是晴翠。

  當她看到沈瀾進入方初晴的房間那一刻,心裡妒忌的火都快把她的全身燒著了,再看到沈瀾慌慌張張跑進書房,手裡拿著一大疊類似銀票的東西又回到那女人那裡去,她絕望得直想站進去殺人。

  那個男人,在女色上名聲極為不好,還風傳他對女人惡劣。但實際上,他只是不動情,對身邊的女人卻很是慷慨大方、甚至在某方面算是尊重的。還有他的英偉、他的功業、他的堅強,哪一樣能不讓女人動心呢?尤其是她這種生於醃髒之地,看慣華麗的虛情假意的軟弱的醉生夢死,怎麼會不為這樣的看似生硬、實則高貴的男人著迷?

    他每一個女人必事先說清楚,不會長久、沒有結果。倘若走,必贈送大筆金銀,好好安置。很多風塵女子願意跟他,因為他有錢、有貌、夠男人、就算分手也斷得干淨利落,沒有牽掛,而且身體強壯,能帶給女人無盡歡樂。就算沒人能融動他一點內心,至少還可以借機跳出火坑。畢竟,右師王要的女人,全大江國的色欄院,有哪個媽媽敢攔?

    可她是真愛上他了啊!自從他跨馬從畫屏門前經過就愛上了他。就算她是低下的女子,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夢想?所以她大膽地在他出征前攔馬,她覺得這番不顧一切、這番獨特的勇敢,會令她顯得與眾不同,會讓他哪怕有一點點動心。

    但是他沒有。

    那也無所謂,她只想留在他身邊,她知道自己這出身只能做個妾室,她不爭,只想要份寵愛罷了。

    沒想到,她的百般嬌媚、萬種風情還沒牽動那男人一絲一毫目光,就半路殺出個奶娘,搶奪了那男人所有的注意力。

    她怎麼能甘心,怎麼能忍耐,怎麼能不恨?妒忌,如一條毒蛇,啃噬著她的心房,她寧願那男人目中無人,也不願意他眼裡的人不是她!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深府的玻璃花房,望著滿棚的金邊瑞香,那花姿平凡,但卻以香味深烈而氣蓋群芳、被稱為奪香花、或者花賦的花朵,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把那搶 了她恩寵的女賊踩到泥裡,踐踏至死。

    一個嫁過的女人,憑什麼要奪走她無比期盼的東西?早在畫屏院她就學會了一件事“誰檔她的路,就毫不猶豫的除掉誰!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突然看到有人向她走了過來,身姿娉婷柔弱,正是大奶奶梁竹月。



第七十二章 試探
  
    因為躲避不開,她心情雖然不好,卻不是擺出謙和笑意,上前打招呼。

    “原來是廣武院的晴翠姑娘。”大奶奶笑得如沐春風,一點架子也不搭,“廣武院新進了人,晴翠姑娘不跟著忙活,倒有閒情來賞花呀。只是此時不是瑞香的花期,姑娘來得雖早,卻什麼也看不到。不過也幸好很多花的花期與瑞香不同,否則還有什麼花能蓋過它的香氣出頭呢。”

    她貌似說花,但言語間卻頗刺晴翠的耳,似乎是在以花喻人。

    晴翠微微一笑,“香味再濃也會散的。若說花貌,沒有那番天姿國色,終是凡花。”

    “可惜,凡花入名眼。有的賞花人就是愛這瑞香的香氣,說它是祥瑞之花呢。”大奶奶不鹹不淡地道。

    晴翠垂下目光,掩飾惱火和怨毒,轉移話題道,“大奶奶可也挺閒在,聽說最近身子不大好,又讓新進廣弄院的那位氣了一回,應該在屋裡好生將養才是。現下已經入了秋,再好的花也觀不得了,何必再出來?”

    指桑罵槐,她在畫屏院中早學得精。不就是暗諷她不入二爺的眼嗎?那她這大奶奶又如何?雖說才二十三、四歲,畢竟死了丈夫,已經算是入秋的花朵,早失了那份妖艷,還來夾槍帶棒的挖苦她嗎?笑話!

     “秋高時節,真正的名花只有名士才會欣賞,那份孤芳自賞的雅意,尋常人哪懂得。”梁竹月笑得溫柔嫻淡,“不過我也聽說,晴翠姑娘前兩天掉進了廣武院的朋石池裡,才及腰的水,姑娘卻‘恰巧’嗆暈過去了,是不是?沒耽誤二爺重要的事吧?”

    聞言,晴翠心頭一凜,不禁望向梁竹月。

   她,不是知道了什麼吧?那件事那麼秘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重金賄賂了底下的人,得到了消息?按說她一個寡婦,就該好好守在院子中,享受大爺沈沅和一對雙生子帶給她的榮華安穩,為什麼那麼多事呢?難道她對二爺也有想法?

    聽說,在她嫁人之前,和二爺、皇上和去世的大爺全是認識的,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因為二爺是庶出,所以才擇了大爺為婿。雖說這只是傳言,不可盡信,但看她今天的表現,實在令人懷疑其中還有內情。

    “大奶奶到底要說什麼?”晴翠干脆挑明了說,再不耐煩和梁竹月繞彎子。

    她要對付的是敵人,是那個姓方奶娘,而梁竹月既然知道了什麼,她再裝白癡還有意義嗎?

   “那天我教訓那個偷錢的賤人,本是關好園門的,但三奶奶的丫頭春花還是借機去廣武院報信了,對嗎?”梁竹月慢悠悠地說,表情安詳,就像聊家常一樣,一點也顯不出當日的殘酷和凶險。

    “大奶奶怎麼知道?”晴翠更訝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梁竹月說得高深莫測,但一字一句,卻令晴翠不禁心驚肉跳,因為這話明顯是暗指她的落水事故。

    “那大奶奶……要怎麼辦?”她心虛,於是問。

    那天春花花確實急急地來報信兒了,說要二爺快去松風園救方初晴。剛好,她正無聊地在院子裡逛,就攔下了春花,說二爺正睡著,她會親自把話傳過去。

   而那時她還沒想出整治方初晴的辦法,忽然有人替她做了,她驚喜還來不及,怎麼會相救?倘若一頓板子板子了那賤人,於她更是極有利的。所以,她當然不會傳話兒。

    不過她怕事後二爺怪罪,必須給自己想個脫身的方法,於是她用苦肉計,假意落水暈倒,耽誤了消息的傳送。怪只怪春花太多事,從廣武院走後,又跑去流心院去告訴了景鸞,他們二人這才能趕去松風園。

   事後二爺對她的落水事故不是沒懷疑過,但她委曲求全的模樣讓他不能確信。他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男人,可也從不冤枉別人,這事就暫且放下了。她只希望此事再沒人提起,時間長了就會被淡忘。但現在大奶奶這麼說,就算沒證據證明她是假事故,只要多句嘴,她就可能被轟出府,今後再也不能接近自己深愛的男人了。

    “大奶奶……”她見梁竹月不說話,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這是我二弟的事,我是不過問的。”梁竹月以微笑掩飾鄙視, “不過,我不想他在身邊放些手腳不干淨的女人,畢竟他是我丈夫的親弟弟,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放任著不理。”

    抓住人的把倆太重要了!

    聽說出身青樓的女子從小就被訓練察言觀色,尤其這種頭牌姑娘,肚子裡全是彎彎繞。可看來畫屏院的教育很失敗,晴翠以這樣的心機才智,還想算計別人嗎?不把自己賣了望洋興歎錯了。對了春花去報信兒的事,她不過是試探性地問問,哪想到這賤貨一下子就露了餡。

    晴翠也不想想,她怎麼會知道春花去報信的事呢?廣武院被景鸞治理得幾近軍營,哪能這麼輕易打探到重要消息。從廣武院中流傳出來的,只能是些無傷大雅、任人笑的風流韻事或者奇談怪論。比如誰和誰在馬廄很親近、誰笨手笨腳的跌倒了半人高的水石池中,居然就暈了半天,等等。

    一切,不過是她的推測。畢竟瀾二來得太蹊蹺。再仔細想想當天的情況,田玉清身邊一直跟著的春花卻不在,而之前王媽媽看到春花是在的。所以她猜報信兒的人是十之八九田玉清派的,今天拿來一說,立即被晴翠間接證實了。

    而落水事件和瀾二救人來晚了兩件事一聯系,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可瀾二為什麼要和她做對,之前他對她不是一向非常好嗎?為什麼方初晴來了就變了?那天他再晚來一步,方初晴小命就不保,那時就算皇上怪罪,了不起責怪她一番,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她的心腹大患除了,她最憎恨的眼中釘、肉中刺死透了,妄圖發現她秘密的賤人不存在了,以後就都是高枕無憂了。

    現在,那姓方的賤人以為躲在廣武院就安全了嗎?哼,打不死她,至少也得讓她再得不到瀾二的垂青才行。男人,不管八歲還是八十歲,都是喜歡漂亮女人的,一個丑八怪,誰還會護著?

    仇恨能讓人變成魔鬼,女人尤其是。而晴翠不夠沉著卻足夠愚蠢,再加上排異已時夠心狠手辣,倒是個做“好刀”的人選。

    她之前想利用松風園除去方初晴,可曾想過有一天會為他人施行借刀殺人之計?

    “我希望你注意方初晴的動靜,逮到她做錯事,立即來報我,我回了太太攆他出去。哼,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這一句話,前半句話是假的,唯有最後半句才是重要。但願,這愚蠢的女人能明白!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3:31 PM

第七十三章 給自己找活兒            

    方初晴在廣武院養傷的日子,居然是進入沈府、甚至說重生之後最快樂輕松的日子。

    不用辛苦勞動、不用提心吊膽、不用謹小慎微的討好別人,不用注意言行、不用連大笑也要忍著、每天以養病之名胡吃悶睡、有專人侍候、跟無思無我相處的時候沒人監視。

    別說,她這種狀態真像被包養的二奶,府內的謠言更多了。大家都說,這回二爺可破了例,屋裡的還放著一個晴翠呢,就把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弄上手了,打破了他身邊只留一個女人的習慣,想不到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有這麼大本事。

    當然 ,沈瀾在女色上的名聲又差了些,成了葷素不忌的反面典型。可實際上,她和沈瀾之間純潔得不得了,平常話都很少。

    不過這樣一來,她和無思無我的感情卻更深了。畢竟人非草木,何況母愛是女性天生,每天都無拘無束地見兩個寶寶好幾次,還進行親密的身體接觸,又是抱又是親,使她真的對寶寶們生出了母親一樣的感情。要知道奶娘也是娘呀。

    還有,身為女性,在廣武院有一項絕好的福得:那就是每天都有美男在眼前轉來轉去,眼睛很幸福。

    沈二和景鸞自不必說,那是不同種燈的人間極品,其中一個還隔三差五就來詢問她的傷勢,態度溫柔親切,且有部分身體接觸(就是診脈啦)。另一人態度差點,扔大把銀票哄人事件後,只偶爾探望一下因公受傷的她,坐不到五分鍾就會走,就像是應付差事似的。

    除他們外,還有些府兵們,包托沈二的貼身護收也常來常往,大概是重生前看的小受太多了,偶見英武挺撥、陽剛氣十足的男人們,只覺得個個都帥。

    就這麼過了將近兩個月,在景鸞的獨門傷藥的神奇療效下,她屁屁和腿上的傷已經完全痊愈,而且光滑如故,一點巴痕也沒留下。時節,也進入了寒冬臘月。

    可能因為窩在沈瀾的地盤,方初晴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安全,漸漸的防范意識變得薄弱起來。這天,她喂完了無思無我,哄著他們在火炕上玩了好一會兒,看他們咿咿呀呀地抓撓著看不見的空氣、像小魚一樣吐泡泡,、像小烏龜一樣翻身、又像小狗一樣爬來爬去、最後累得躺著不動,不禁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房間的沈瀾也過來了。

    “二爺,有何貴干?”方初晴心情好,所以綻入著一個大大的笑容問。

    “你太吵了!”沈瀾故意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似的,但人卻晃到床邊,帶著略略厭惡的神色,居高臨下地看無思無我,“在本王的廣武院是嚴禁高聲的。

    方初晴根本不理會這責備,因為她知道沈瀾其實很愛這兩個倒子,他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情,而且有點怕這兩個小家伙罷了。

    於是她走上前,拉著沈瀾的手,輕輕搭上寶寶一直往上抓的小手上,”你這當叔叔的就笑一笑,摸一摸我們唄。瞧,他喜歡你哪。”

    沈瀾一臉不樂意地別過去,可腳下卻沒動,而寶寶一抓到他手指,立即送到嘴邊去啃。此時寶寶們八個月大了,已經萌生出了小牙,大概牙床癢吧,咬得比較用力。但沈瀾卻並覺得疼,他覺得怪怪的癢癢,感覺指尖被吮吸著,手指上全是口水,最後連心也酢麻起來了。

   “快把他弄走,他明明討厭我。”沈瀾有點氣急改壞地說,不敢抽回手,怕傷到寶寶的嘴。

    “他是喜歡你。我家無我可傲慢了。不喜歡的人一近身就哭叫個不停。真的,不騙你,到現在我只見過他咬你和我和手,還有青枰嫂子還延慶大娘,都不甩別人呢。”立初晴走上前,把沈瀾的手輕輕拉回來。

    沈瀾看著手指上晶亮的口水,心頭有異樣的感覺。這個奶娘太沒規矩了,居然拉他的手,而且動作這麼自然,完全沒有綺念似的。那他也不能表現出介意,否則倒顯得小人又不大方了。而寶寶……怎麼還是這麼軟?不是骨頭有問題吧?

    “你怎麼知道他是無我?”他很納悶。

     方初晴一笑,“看在二爺對奴婢不錯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連他們的媽媽也不知道的秘密哦。無思有表情的時候會挑左眉,無我會挑右眉,不信你看。”說著呵兩個寶寶的癢。

    兩個寶寶咯咯笑著,嘴裡發出無意思的單章節。沈瀾上前一看,果然發現了這個規律,心裡高興,猜測疲乏,“也許是無我知道我要把王爵傳給他,所以才喜歡我。”

    “哎喲,寶寶就和小動物一樣,喜怒哀樂是憑感覺的,哪有那麼多心機”沈瀾對嬰兒的無知,令方初晴哭笑不得。

    這是這麼多日子來,很少看到的沈瀾可愛的一面吧。對著兩個八個月大的寶寶,他緊張得不行,可偏偏非要端過右師王高傲且無所不能的架子來,好搞笑。

    兩們看護媽媽每回都被安排在外院,剛才維維追著滿床爬的寶寶跑,弄髒了衣服,這會兒去換了,現在房間中就他們兩個,所以他才說出什麼承爵的話,反正她也是偷聽過的人,不用顧忌。

    可她知道得這麼多,將來會不會因此而倒霉呢?  

    正想著,見沈瀾要走,連忙道,“二爺別走,多陪無思無我一會兒吧?”

    上個月,沈瀾因刺殺皇上事件而增長門思過的期限到了,所以他目前已經開始處理政事,還要抽空到軍營練兵,每天忙碌非常。大概是看到他疲憊的樣子,方初晴動了惻隱之心,想讓他放松一下。要知道愛護老板就是愛護腰包,特別是沈瀾這麼拿錢不當錢的(好聽點兒說,是慷慨)。

    沈瀾猶豫了一下,想破下心腸離開,卻又真的有點捨不得這對寶貝侄子,於是遲疑地坐了下來。不過他因為手中沒事做而有些別扭,正好一轉頭,看到桌子上有瓜子,對著方初晴一指,嘴裡蹦出兩個字,“幫我剝殼。”

    方初晴一愣,還以為他說的是螃蟹,待看到他指的是瓜子,不禁氣不打一處來。瓜子不就是自己磕嘛,要剝什麼殼,看來人不能好心眼兒,看他可憐,想讓他放松一下吧,倒給自己找了活兒了。

    不過主子爺說了,她這為奴為婢的只好照辦。可氣的是,她費了半天時間才剝了一小碟,沈瀾卻一揚手,全部倒進了嘴裡,眨眼就吃沒了。     



第七十四章 相約晚上

    再看無思無我,累了就睡,沒心沒肺到一定程度了,根本沒有保護奶娘不被二叔剝削的覺悟。

     一時之間,房間內沒有人說話,只有寶寶們均勻的呼吸聲,沈瀾的手指輕叩的聲音,還有方初晴捏開瓜子皮兒的聲音。

    此晴此景,令方初晴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自己將來嫁到這麼帥且有本事的老公,生了這麼可愛的寶寶該多好。不過她很快就甩開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從沒有好事找上過她,她也不該太期望了。再說,以她來歷不明且已婚有子的身份,被爺收在房裡都是天大的恩典似的,就不用奢望名媒正娶了。而她的自尊,絕不允許與人敬且偷情或者為人婢妾。

    這麼想著,她安靜了下來,認命地剝瓜子兒仁,湊足一小碗,就悲摧地看著那個可愛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全數倒進嘴裡,一瞬間消滅她好半天的工作成果。

    沈瀾也不說話,與方初晴彼此沉默地坐在床前,這喜新厭舊 睡得正香的無思和無我,只感覺心裡懶洋洋的很舒服,體會著從沒有經歷過的平靜安詳,也沒意思到時間慢慢流逝。他手頭有許多事做,之前不過是過來看看,沒想到卻在這小而溫暖的房間內逗留了許久。

   方初晴的房間被安排在他書房的隔壁,當時是為了景鸞診治傷號方便,後來他開始喜歡旁邊有人聲,特別是寶寶的聲音。而那房間內本來只有一張美人榻的,後來添了不少家具,天氣驟冷後又提供了不少無煙無味的上好田炭。

    其實他磁邊習慣了寒冷,除非下雪天,否則極少用炭盆的。

    可這個女人來了之後,麻煩事逐漸多了起來。後來她又說再無煙無味的木炭也可能熏到無思無我,不能燒太多,因為寶寶的肺很嬌嫩。可是室溫也不能低,不然可能凍到寶寶們。於是他只好找人在房間內盤了火炕,每天派人燒炕,這倒讓他有了回到了北方馬場的感覺。

   “咦,到了溜馬的時間了吧?”方初晴突然打破沉默,抬頭看了看鍾表,“這可是大事,馬雖然是有靈性的動物,但畢竟不是人,想要人馬合一,必須盡早訓練,而且不能間斷哦。”大江國就是這好,有鍾表、有玻璃,雖然也有掛門簾的習慣,但因為窗子大,冬天門雖緊閉也很明亮。

    想到這兒,她抬頭去望窗,同時沈瀾也站起了身,結果兩人一起看 到晴翠正站在窗外。

    沈瀾立即皺了皺眉。

    早應該把晴翠送走了,她在他身邊待得時間太久,再不讓她離開就會有麻煩。只是上次的落水事件他還沒有查清楚, 這些日子又忙得很,沒時間安排她的後路,倒耽誤了。

    窗外的晴翠看到自己被發現了,立即推門而入,姿態優美地施了一禮。她鼻頭紅紅,臉兒卻白得很,顯然在外面站了很久,凍了個透。

    真有病,干嗎偷窺?難道以為沈瀾與她有奸情嗎?方初晴無柰地想。

    “什麼事?”沈瀾很冷漠。

    “青蘋嫂子和延頭大娘說,小世子和小公子該回松風園了,今兒待的時間格外長,怕大奶奶擔心。可是她們沒得二爺的允許,不敢進到內院來,所以叫我來回報一聲。”晴翠柔聲細氣地說,只憑聲音也能迷倒不少男人,可惜眼前的人不解風情,她這番風姿有如茉莉花喂牛。

    沈瀾聽她又是為別人傳口信,不禁再次想到方初晴被打那回的事,他不是多疑的人,可是他不能容許身邊有說謊者存在,既然落水事件無法查清,不如眼不見為淨。

    “叫她們進來吧。”他心裡做了決定,“晚上……本王會去你那兒。”

    短短一句話,把晴翠美得夠嗆,卻把方初晴雷得夠嗆。

    對於晴翠來說,科算是喜出望外。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她進了沈府,擔了個右師王女人的名頭享受著虛假的寵愛,但二爺卻從沒碰過她。最近一個月,更是連她的屋子也沒來過。今天,或許這身襯托柔弱氣質的白色皮裘合了二爺的眼,所以才愛相約,只要晚上她有本事讓二爺上了她的床,從前媽媽教過的那些招式就全能使出來,以後二爺就會想著她的好處,心思哪怕放在她身上一星半點也好。

    她覺得自己可以迷倒任何男人,所需的不過是機會而已。而今天,也許機會來了。一個強壯的男人這麼久沒招女人到屋裡,只怕是很需要的。

   而當初晴聽到這番話,感覺被雷擊得半邊身子都麻了的同時,還有點不好意思。拜托,你打算晚上艾克斯艾克斯歐歐,為什麼非同著我他媽一個純潔人的面說?這多尷尬啊。

     萬一她晚上睡覺時無意中想到那邊臨幸的場面恐怕會別扭得睡不著的。萬一以後見了他,就聯想起他光身子的場面怎麼辦?不是她好色,是真的……有這種可能。

    這個沈二真是極品,這種有性無愛的生活他過得愜意,那那些女人怎麼受得了?她詛咒他精盡人亡。

    不過沈瀾並沒有牡丹花下花的打算,當天晚飯後他施施然來到撥給晴翠住的小院裡,發現她臣房內紅燭高燃,到處熏得香噴噴的,整個房間都經過了精心的布置。

    “二爺,您來啦。”晴翠迎了上來。

    她今天用心打扮過了,化的是如今最流行的蝴蝶妝、梳著驚鵠髻、穿著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鸞袍,配縷金百花雲緞裙和錦紅蝶紋束衣,腳下著粉紅花羅雲頭鞋。知道沈瀾不愛女人多戴飾物,只一支金累絲嵌寶石點翠步搖、一幅金鑲紅寶石的耳環、一對金銀纏絲雙扣鐲,顯得即華美又不累贅。

    她自信這模樣可以迷倒眾生,冰算二爺出了名的有義無情,想必也會動心。

    事實上,沈瀾心裡是產生了一絲猶豫。誠然,他對晴翠沒有特殊感情,但做為一個男人,當一個女人對他如此隆重接待時,總不好意思這時候談要送她離開。

    可他轉念又硬起心腸。當斷不斷,必然會亂,他既打算此生不娶,那麼就絕不和女人拖拖拉拉。假如他態度溫和,或者今天不把事情辦妥,讓晴翠有了其他想法,又是何必?

     於是他坐下,晚了口晴翠親手奉上來的茶,就問,“對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嗎?想在哪兒生活?”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7:41 PM

第七十五章 一碗湯面

    一時之間,晴翠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歡喜之下還以為他是破開荒和她聊天。但很快,她就意思到二爺今天不是來和她鸞鳳和鳴的,而且要送她走!

    “爺,你別趕我走!”大驚之下,她跪倒在沈瀾身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眼淚奪眶而出。

    “晴翠,你也知道,本王雖然有很多女人,卻從不與她們產生瓜葛,不會留一個女人在身邊很久,但從不會虧待她們。”沈瀾皺著眉頭道,“你是聰明人,不要糾纏不休。告訴我你想生活在哪兒,雖然我們沒有過床第這歡,但你既然名義上做過本王的女人,本王就能令你後半生平安富足,婚嫁自便。”

    “二爺,求您了。我想留在您身邊,哪怕做個小小的婢女也行。”晴翠雖然知道有這一天,卻一直覺得自己有可能是例外。她曾經想過,二爺不碰她,說不定是一份尊重,那周公之禮是留著正式納她為妾時才做的。每當她客觀想時,其實自己也不太相信,但她說服自己相信。

    騙自己,總是一件很愉愉的事情。

    “我要女人,但不要心上人,這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沈瀾說得無情。

    “可是我沒成為您的女人!”晴翠哭叫,“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卻不行。我敬幕二爺是個英雄,這才不顧臉面,當街攔馬,可二爺為什麼不肯著顧我呢?是我不夠美貌,是才華平庸,還是不夠溫柔?”

    “是因為你開始就有情,耍 地是本王絕對不需要的。其他女人都明白,做我的女人只是交易,事前事後兩不虧欠,而你不明白。”

    “那您當初為什麼收下我?”

    “因為皇上多事,本王好歹得給皇上一點面子。”沈瀾冷漠地道。

    他從不找良家女子就是這個原因,他不染指這個清倌人,回京後忍耐著某些需要也是這個原因。可他是政黨健康的男人,特別是在殺伐征戰後,就更需要在女人那裡得到發洩,但他不想愛上任何人。

    一次折磨,一次背叛就已經夠了。再想想他的身世,他夠上加夠!強大的力量才是他唯一必需的。

    “皇上?難道只是因為皇上?您難道看不到我努力成為您的女人嗎?哪怕只有一夜,哪怕您過後忘記了我是誰也沒關系。求您看看我,哪怕只有一眼!”

    沈瀾閉上眼睛,掩飾著不耐煩。

    江無憂給他找了大麻煩,將來他必報復,也扔給他一個麻煩。如果當時他不當場收下晴翠,姓江的面上無光,晴翠的艷名也完了,他這才勉為其信,可到頭來卻給自己出了難題。

    “想清楚你有什麼要求,明天告訴景鸞,他會幫你辦好。”他站起身,再不願意糾纏。“三天內,你必須從沈府內消失。”

    “是因為方初晴對不對?您有了她,就不要我了!”晴翠撲過去抱沈瀾的腿,卻被輕巧地甩開了。

    然後,那個她深愛的、深深崇拜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個字也吝於說,史只留下絕情的背影給她。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深身冰冷,可心裡卻好像有一把火在燒。沈瀾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偏執的以為就是方初晴剝奪了她留在右師王身邊的機會,否則她無法想象一向自傲的條件會背棄她。為此,她怎麼能甘心,又怎麼能容忍作為名滿和政城的第一美人的自己,輸給一個奶娘?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憑什麼二爺愛那個女人而不愛他?憑什麼他可以跟那個女人坐在一起磕瓜子,卻不願意跟也多說一句話?難道就是為方初晴是殘破這身,而她至今還冰清玉潔嗎?難道就因為方初晴容貌明艷,而她卻是另一種清雅之姿?

    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妒忌,令晴翠發起狠來。完全喪失了理智,起了魚死網破之心,大奶發那天在玻璃房的話再度從腦海中浮現。之前她不是沒想過要除去方初晴這個威脅,但她真的怕二爺,所以一直沒有動手。現在,她失去了一切,還有什麼可怕的?但……是要怎麼做呢?

    沒人知道,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一顆陰狠的心正被黑暗所埋藏。

    而做為目標的方初晴更是完全不知情,照樣過著普通且平凡的日子,一心等合同期滿就離開沈府、離開江國,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去。

    第二天早上,她喂過了奶,送走了無思無我,早飯沒吃就跑去馬廄喂馬、刷馬,還帶著桃桃、萌萌溜一一小圈。沈瀾最近實在是太忙,天沒亮就出了門了。所以她多陪了小馬寶寶一會兒,到中午時餓得前胸貼後背,一進後院就嚷嚷,讓維維給弄點吃的。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呀。”維維有點為難,“姐姐沒吩咐我留飯,我以為姐姐像往常一樣,在馬廄那邊吃了呢。”

    “因為今天那邊吃牛肉面燴扁豆,你不愛吃那玩意。”方初晴垮下臉,“要不你上廚房看看,有冷饅頭和鹹菜給我拿點也成呀。”

    維維應了一聲就去了,很快就轉回,但卻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娉婷裊娜的晴翠。

    看到她,方初晴緊張謹慎了起來,因為晴翠對她很有敵意,現在來找她,但願不是又來找茬。

   “姑娘有事?”她走上前問。

    “我到廚房時,正看到晴翠姑娘親手煮湯面。”還沒等晴翠開口,維維就搶收著道,“聽說我要給姐姐找吃的,就說面煮多了,要給姐姐送一碗來。我想晴翠姑娘是嬌慣人,姐姐哪擔待得起,就說不用了。可晴翠姑娘非要如此,我就不好意思攔了。”因為沈瀾的關系,維維是極討厭晴翠的,所以說話有點不客氣。

    方初晴見晴翠一臉尷尬的,甚至臉兒蒼白,有點炫然欲泣的樣子,不禁有些不忍。她雖然不喜歡這年紀輕輕卻老於世故訴女孩子,但畢竟沒有深仇大恨,不想鬧得客以僵。於是連忙道,“晴翠姑娘一番好意,維維是怕麻煩了姑娘。”

    “這是我家鄉的湯面煮法,我是想家的,這才親自下廚。”晴翠露出憂郁的神色,“可是我胃口小,吃不了這麼多,倒不是怕糟蹋了,只是煮湯面我很在行,真想讓別人也嘗嘗。”



第七十六章 毀容

    晴翠這麼說,倒引得方初晴起了點同情心。

   這姑娘雖然平時舉止傲慢,總好像什麼她都應該得到似的,可畢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從小被賣到青樓,,混到現在也不容易。而沈瀾呢?雖說他找女人只是交易性質,但畢竟感覺上不太好,再看他一時對晴翠不冷不熱的,想想這小姑娘也怪可憐的。

    唉,人人都有一把辛酸淚啊。

    那,她就吃了這碗面吧。一來,她餓得要死,二來,不過是一碗面,也到不了吃人家嘴短的程度。將來兩人仍然各不相干,能有什麼問題?

    當然,從謹慎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角度來說,無事獻,非奸即盜。但晴翠在面中下毒……應該不至於。她跟晴翠沒有刻骨仇恨,再說當著維維的面這樣害人,自己也會倒霉,晴翠除非瘋了才這麼做。

   人,還是不要把世界想得太陰暗了……那麼,吃吧。

    “那我卻之不恭了。”方初晴友好的笑道,時同伸出手。

    哪想到晴翠一閃身道,“就別倒手了,方姐姐在哪兒吃,我給放到桌子上就成。”

    她太過客氣,方初晴略有疑惑,不過她沒太在意,點了點頭道,“跟我進屋,外面怪冷的,聽說不得湯面冷掉望就不好吃了。”

    “我這面煮法奇怪,倒不會太熱。”晴翠簽道,跟方初晴進了屋。

    維維討厭這女人,總覺得她假惺惺,所以並沒有跟進去。而晴翠進了門後就把漆盒放到桌子上,姿勢優雅地拿出裡面的湯面。

    看到那碗面,方初晴嚇了一跳。好家伙,居然是用大海碗裝的,怪不得外面的盒子也這麼大。

    如果是在重生前,這可是超大碗的牛肉面,看晴翠可真沒少煮。

    再看碗裡,面條雪白均勻、粗細適中,湯汗不稀筒,湯面浮著一層漂亮的紅油、綠色的豆夾、香菜和黃色的雞蛋,再搭配著青花釉裡紅雕花的大碗,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這碗面從色香味、意形養等六個方面都看來都是滿分,雖然她並沒有聞到香味和嘗到滋味,但感覺就是如此。

    沒想到一個歡場女子居然有這種手藝,而她之所以聞不到香味,大概是這種湯面的做法和某些過橋米線的做法關東多,下面是鮮美的湯汗,非常燙,上面卻蓋了厚厚的油,一丁點兒熱氣也冒不出來,這樣湯才能不冷,面條也不會韌勁太過。

    “方姐姐,要洗洗手呀。”見方初晴要坐下吃,晴翠提醒道。

    方初晴有點不好意思,她很講究個我衛生,但是飯前洗手這好習慣在餓得半死時不太能嚴格遵守。此時晴翠提醒她,她只得訕訕地走到手盆邊,就著冷水洗了洗手,沒注意晴翠也走了幾步,就站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

   “晴翠姑娘是等著收碗,還是等著評價呀。”她一邊說一邊往桌邊走,經過晴翠的身邊時,忽然發現情翠的眼裡流露出興奮和狠毒交織的神色,就好像奸計得逞的樣子。只不過她還沒太反應過來,腳下慣性地向前走,忽然覺得一絆,身後還有一股很大的推力,結果她整個人就往前僕倒了。

   天哪,她會燙死的!這是她在受全國各地前最後一個想法。

   本能的,她雙手撐桌,但因為慣性太大了,她的臉還是對著那一海碗湯面沖了過去,那碗面也因桌子晃動而翻了起來,不偏不倚,半數扣在她臉上。

    她只感覺臉上像著了火一樣,尖叫了一聲,接著那疼就撲天蓋地襲來,居然令她當場就昏了。

    維維此時正在當院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掃地,指望二爺突然出現,能夠近距離的看他一眼,突然聽到屋裡有慘叫聲,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進屋來,見到方初晴人事不知地躺地地上,而翠則站在一邊,臉上掛著冷冷的笑意。

    “姐姐,你怎麼啦?”她撲過去喊,看到方初晴完全沒有反應又跳了起來,死死抓住晴翠的衣襟吼,“你做了什麼?你對方姐姐做了什麼壞事?說,賤貨,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呀。”晴翠涼涼地笑道,“我不過好心送了一碗湯面過來,沒想到下人出岙的人這麼沒見過好東西,急赤白臉地撲過去吃,沒想到太著急了,打翻了面,燙個半死而已。”

    “你!”維維又氣又急,遲疑了一下後立即跳到院子中大叫來人。

    而晴翠也不逃,就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著頭上滿是湯汗面菜,臉已經紅腫變形,並長出大量黃色水泡方初晴。

    心裡真舒服呀。

    這叫什麼?就叫現世報,來得快吧?她不想方初晴死,只想毀了方初晴那迷了二爺眼的容貌    ,那樣她會更痛苦吧?看她以後還能去迷惑誰,最好男人見了她像見了活鬼一樣的逃掉才好,她也得嘗嘗被男人背對著的滋味!

    昨夜刀子一夜沒睡,卻一直想不到好辦法,但她叫丫頭盯闃方初晴在做什麼,後來聽說她整個上午都泡在馬廄,連早飯帶午飯都沒吃。於是,她斷定方初晴十之八九會到廚房去找吃的,迅速想出了這條好計。

    一切,都仿佛是天意似的,機緣格外巧合,沒出她所料,方初晴派了維維來拿吃的東西睛,而她之前已經把面做到計熟,死賴著親自送到了內院。

    幸好她有這手做湯面的絕活兒,能把面做得引人食欲,還能外面看著不熱,但湯汗卻保持滾燙。為此她在漆盒中墊了不少隔熱的東西,端出湯面時咬牙忍耐著那燙手的碗,慢悠悠地假裝沒事。如今她柔嫩的掌心也起了水泡吧,但看到方初晴被毀容,什麼都是值得的。

    還有,方初晴摔出的角度。

    其實她並沒有把握,完全只是靠目測。天可憐見,她判斷得恰到好處,然後伸出那一腳也夠及時,甚至她還在後面猛推了方初晴一把。

    啊,太完美了!這些條件假如有一項沒有滿足,她今天就不能成功,那今後再找到這樣的機會也難了。

    “景鸞……景鸞……”

    聽到漸漸蘇醒的方初晴喊景鸞的名字 ,知道她是想找這醫道妙手救治,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咬牙切齒地道,“就算是景鸞來了也沒用,這湯面裡我放了一種藥,毒不死人,可是卻能讓傷口不愈合。這是畫屏院的媽媽整治不聽話的姑娘用的辦法抽上一頓鞭子,疼上好幾個月。你就等著受無盡的苦楚吧。就算你有一天終於好了,你也成了大疤臉,見不了人了。哈哈。”說到後來,狂笑起來。

    可惜,方初晴的眼睛貌似還完好著。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7:43 PM

第七十七章 由她決定

    沈瀾滿面寒霜地走進流心院。

    晴翠正由幾個家丁看守在回廊一側,她看到沈瀾進來,奮不顧身地搶收出去,試圖拉住他的衣袖。沈瀾一甩手,用力其大,只聽“嘶啦”一聲,他的半片衣袖被扯了下來,晴翠的整個身子則橫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止後咯出一口血。若不是院子中堆著一堆草藥,這一下非得摔斷了腳,當場斃命不可。

    “二爺!”

    “你本事!”沈瀾冷哼了一聲,停下腳下,但沒有看向她,“本王從嚴不打女人,可今天你讓本王有了這個願意。”

    “二爺,你打吧。”晴翠強撐起身子,悲切地哭,“只求您饒過我這一回。”

    她怕他!真是怕他呀!設計方初晴時,她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她以為失去了留在沈府的機會,她生不如死,沒有什麼可怕的。被景鸞派的人審問時,她還昂著頭。可此刻,她一看到二爺的臉,卻突然害怕起來。原來,她不是不怕死,只是死亡從沒有離得這麼近過。現在她感覺到了二爺身上那凜冽殺氣,就一點撐不住了。

    “饒你?”沈瀾的聲音令人發寒,“你去問問被你害的那個人是否答應,來人,把她關起來,派人盯緊了,不許給食水,一切等方初晴清醒過來再定奪!”

    家丁在沈瀾回來之前,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他的“寵妾”。畢竟女人爭風吃醋,下了這樣的狠手,廣武院沒有過先例,連景也沒吩咐什麼,所以只把晴翠看起來,他回來定奪。誰知道二爺到底更愛哪一個呢?萬一處理不當,自己可是要倒霉的。而現在有了命令就不同了,立即把鬼哭狼嚎的晴翠駕走,從爺的臉色和語氣上看,這個女人算是決策了,自然也不用太客氣。

    而沈瀾則走到診室的外面,隔著窗站了一會兒,聽到裡面有呻吟痛哼聲傳出,立即皺緊了眉頭,轉身走到景鸞的書房去,等著他給方初晴療傷完畢。

    今天他去了校場,檢閱這一段時間來軍隊訓紅的成果。飯後,因為還有馬場的帳目管理,景鸞先走了。他本打算進宮,和皇上商量些事情,沒想到才到家的景鸞就叫田七來報,說廣武院裡出了事。

    路上,田七把一切都稟明了,他這才知道他的院子裡發生了這麼惡劣的事,最可惡的是,晴翠那個賤人居然直言不諱的承認了所作所為,沒有半點悔意!

    他身究竟留著什麼樣狠毒的女人,又埋下了什麼樣的禍根哪!

    他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從不懼怕挑釁,可也從不推卸責任。方初晴接二連三的倒霉,不得不說是拜他所賜,是他害她這樣的,要他怎麼補償她呢?女人,有時會把臉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現在方初晴被嚴重燙傷,他要給她一個什麼交待才對得起她?

    他貌似平靜地坐著,但心裡翻騰不止,很久沒這樣心亂過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景鸞進屋,立即直截了當地問,“她怎麼樣了?”

    景鸞沉吟了兩秒,一邊洗手,一邊道,“生命無礙,發燒幾天有可能。燙到她的湯水非常高溫,而且下了毒,雖是毒不死人的,但傷口很難愈合。幸好我回來得早,也幸好初晴昏過去一直叫我的名字,廣武院的家丁小廝才沒慌,及時把她送了過來。不過我能做的,也只是解了毒,讓她少受些苦楚。但她的容貌……只怕臉上的疤痕是無法去除的。”

    “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

     之前她挨板子時的傷,你不是治得挺好?“

    “那是不同的傷,我可以保證她沒留疤痕,可這次不一樣。”

    “那今後她怎麼辦?”

    景鸞直起身子,“有兩個辦法幫她。所謂女為悅已者容,一個女子的容貌,似乎只與她的婚嫁有關,所以……二爺要麼娶了她,那她的美與導就沒有關系了。要麼……就把當年擁有神鬼之能的蘇神醫從墳墓裡挖出來。”

    這麼嚴重嗎?不過蘇神醫雖然死了,但那個人或許可以。可是,她不願意開口請求。

    他已經決定再不與那人有瓜葛,那麼就算是死,也應該老死不相見。可是,這關系到的不是他,而是方初晴……

    “二爺,你在想什麼?”見他沉默不語,景鸞問。

    “我再想第一種可能性。”沈瀾沒好氣地道,心中委實難以決斷。

   到底要不要找那個人呢?如果找,他的自尊不允許,可他的理智又要他這麼去做。不管為了什麼,畢竟是他沒管束好身邊的人,那麼他就得負起責任,這原就是他欠了方初晴的。

    “您不進去看看初晴嗎?”景鸞轉移開話題,“不過……今天下午您 是要進宮的,如果有不能耽擱的要事,不如先去面聖,反正她這個傷,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起來的。而且她還是拒絕吃藥,因為怕會景響到無思和無我。那樣,傷好得還會慢些。剛才我給她療傷的時候要使麻沸散,她寧願疼著也不用,也是為了無思和無我。”

    “她做事很盡忠職守。”沈瀾道,倒是有幾分欣賞這一點。但說到面聖,他的心境害然開朗。

    誠然,沒看好表翠是他的錯,但當初把這個狠毒的女人送進沈府卻是皇上,現在出了這種事,皇上說什麼也要負一一部分責任。當時,他只是開個玩笑,可結果卻釀出來禍來。既然闖的禍有他一份兒,那麼讓他下道聖旨,找那人醫治方初晴,應該不是難事。

    其實哪用得著聖旨,那個人巴不得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討好。

    “我這就寫封信,你親自送進宮去。把皇上給請到沈府來,要找他商量的事,就一起在咱們這兒解決了吧z!”他當機立斷。

    景鸞愕然。

    雖說皇上和二爺親如兄弟吧,可皇上終究是皇上。平時他往沈府跑是一回事,現在把他叫來又是另一回事,哪能隨便招呼支使皇上呢。就算他再平易近人,也是一國之方,二爺如果認不清這一點,再有人在皇上面前時時說點兒怪話兒,將來說不定會倒大霉的。

    可是在他猶豫的時候,沈瀾已經把信寫好,但沒有加火封,直接遞給了他。

    他也只好接著,就聽沈瀾又道,“一會兒我就把方初晴接到廣武際去,晚點兒你也搬過去,方便隨時診治。流心院太小,容易招惹事非,她……還沒看過自己的臉吧?要不要把廣武院中的鏡子都撤了?”

    景鸞失笑道,“您那兒總共也沒幾面鏡子,就算有也不用避諱,因為初晴剛才已經照過鏡子了。”

     “她哭得很厲害吧?”

    景鸞搖搖頭,“傷心難過是自然的,不過她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

    哦?這倒令深瀾大為意外。



第七十八章那個人

    女人毀了臉,不尋死覓活廉潔不錯了,居然還能平靜的對待,上回挨板子,她死咬著牙一聲不吭就已經令他刮目相看,今天她的反應科算是得令人佩服。

    剛才他沒敢進去,一是怕影響了景鸞療傷,二是怕她又哭又鬧,看來倒是他二人了。

    ”不過……”景鸞繼續道,“我提起您時,她說了一句話。她說:讓二爺陪我個萬把兩銀子,臉毀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話令沈瀾哭笑不得,本來以為今後一段時間內,圍繞著那女人的氣氛會壓抑悲傷,沒想到她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世俗氣得很。

    “我想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景鸞突然莫名其妙的一笑,然後拿著信離開。

    沈瀾一愣,忽然明白了。

    方初晴並不是愛財如命,也不是真的那麼樂觀她表現得這麼輕描淡寫,只是不想讓別人為此內疚和同情。別人,大概就是指他,她是個驕傲的女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膽小怕事又圓滑軟弱,但骨子裡,她比這府裡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驕傲。

    這麼想著,他踱致函診室門口。正見到維維出來,於是立即問,“她睡了嗎?”

   維維紅著眼圈道,“方姐姐不肯吃藥,所以沒睡著。”停頓了一下,忽然跪倒在地道,“二爺,您一定給方姐姐作主。

    放心。”沈瀾只說了兩個字,推門走進診室。

    方初晴躺在床上,臉上塗著厚厚草藥,卻沒有包扎,看到沈瀾進來,眨了一下眼睛,算是行禮了。

   沈瀾站了一會兒,發覺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天才問,怎麼處置晴翠,你說了算。“

    方初晴咕噥了一聲,聽不太真切,因為臉上像做面膜似的滿是燙傷藥,用力大了就有拉扯感,所以口齒不清。還好,她說第二遍時,沈瀾終於明白了。

     ……等我傷好些,我櫬自問她幾句話,然後才能決定……

    沈瀾點了點頭,走了幾步,似乎要走到診床邊但又停住了,只輕聲道,”你別怕,我會找互人醫你的臉,保證能醫好,一點疤痕也不留。甚至比你以前還要漂亮。“

    方初晴想微笑,但不能。這麼說,至少這位眼高於頂的二爺,認為以前她是很漂亮的嘍?其實她強顏歡笑半天,這時候聽了這話倒想哭了。

    難道她就沒有當美女的命?

    重生前 ,她每天在辦公室上深無愛情版《丑女貝蒂》,所以才能對帥哥免疫。因為知道那結美好的東西從來不會屬於她,那想來又干嘛?重生後,她終於得到了個美麗的皮囊,可卻給自己招來禍事,而且就算是美貌,也從來沒讓她自信、有安全感過。那麼,美貌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她終究是女人,道理雖如此,可還有不切實際的渴望,希望那個從來沒能讓她遠離自卑的美貌重新回來。但,還能怎樣呢?了不起就是整容手術吧?可是……這個時空有那項高超的技術嗎?她持相當懷疑的態度。

   相信我。”大概看到折祿晴眼神游移,沈瀾又補充了一句。

    姑且信信吧。方初晴眨了眨下眼,又發了幾個單音節。

    “一會兒我派人把你挪回到廣武院去,無思和無我,到吃奶的時候會來的。”沈瀾認出了那音節的意思,“這件事暫時封鎖消息,等你決定如何處置晴翠,我自會報知太太。”說完,大步離開了診室,吩咐了家丁們幾句,然後就回到廣武院等皇上聖駕光臨。

    皇上來得很快,和他想象的時間差不多,一進門就問,“她怎麼樣?”一臉焦急。
   
   “皇上能下旨讓那個人出手嗎?”他答非所問。

    江無憂神色復雜地苦笑道,“她雖然決定再不碰醫道,自己生病都是請御醫來看的,但不用朕下旨,只要是朕想的,她就一定會出手。”

    “她已經回到廣武,不過這會兒終於睡著了,皇上可以去看她。”沈瀾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隔壁,“不用臣陪了吧?”這裡的“她”指的是方初晴。

    江無憂沒理會沈瀾,快步走到隔壁房間。他先從窗玻璃處往裡看了看,見房間內沒有人,這才走進去。

    房間內很安靜,但到處彌漫著揮之去的不良感覺。桌椅全換過了新的,地面也擦洗過了,床上的人低仰面躺著,呼吸不太安穩,看起來很脆弱。

   她很不舒服嗎?江無憂的心揪了起來,心疼如絞。也只有在這樣獨處的時刻,他才能流露出一噗真正的感情,再不用戴著這個面具了吧?

    他輕輕坐在床邊,碰了碰方初晴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幾度猶豫,也沒敢抓緊。再看她的頭發有一縷沾在了草藥上,逐輕手輕腳的幫她撥開。

    可初晴睡得很淺,這小小的動作也令她驚醒了過來。一睜眼,正對著江無憂那痛楚中包含著無盡溫柔的眼神,心不禁顫抖了。

    這是什麼眼神?雖然她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好事,但是個女人就有本能。那仿佛是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的眼神呀。她是在做夢還是怎麼著?難道才見了幾面,這騷包皇帝就愛上她了?汗,她才沒這麼自戀哩。

    難道,他又是演什麼?畢間,他是太變態嘛!不然,就是她看錯了。

    眨下眼睛,卻看到笑意盈盈的眸子,好像看到她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像是有點玩式不恭似的,“胖看你這模樣倒是很熟悉。”他的聲音又溫軟又動聽,“胖的愛妃們常常調了各種怪東西抹臉,不過你的全是綠綠的,倒台嚇了朕一跳。”

       “什麼?朕沒同情心?”江無憂笑得和煦,“如果沒有同情心就不來看你了。不過……”他忽然俯下身子,兩人的臉距離之近,幾乎令方初晴臉上的草藥沾到他臉上,“知道嗎?朕的後宮佳麗眾多,看呀看的,早學會了判定美人的眼力。要知道美人的美不在容顏和身段上,也不在皮膚和頭發上,就關乎那雙瞳仁兒。你的眼睛現在還是那麼靈活溫潤,所以不要擔心,你仍然是個百裡挑一的美女。”

      “朕淨撿好聽的說嗎?呵呵,朕愛民如子,還淨干好事呢。放心吧,等你傷口愈合了,朕會派朕的蘇紀幫你醫臉,包你恢復從前。”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7:46 PM

第七十九章蘇妃

    江無憂歪在龍榻上假寐,姿態極為安詳優雅,臉色平靜無波。可內心,卻翻騰如沸水。

    第一次見到方初晴,他的震驚無法形容,以為“她”又回來了。可當他強行鎮定下來,與她說了幾句話,立即就發現了這個方初晴的與眾不同…… 她說話的方式、她吃東西的樣子、她的思維特別和對事情的態度、她有她身上那種混雜著少女與少婦氣質的矛盾感、她的開朗性格、甚至她的名字,都證明方初晴和那個“她”根本就是兩個人,只是長得一模一樣罷了。

    離魂症?無法解釋,因為人就算失憶,某些基本習慣也是不會改變的。而且……那個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身份高貴,冰清玉潔,突然生了孩子的可能性不大。

   但盡管如此,每當他看到那有如個模子刻出來的明艷臉龐和窈窕身段,同樣略帶低婉的聲音,他的心仍然會波瀾起伏。

    之前還算好,他尚能冷靜以對,在沈府花園發現方初晴偷聽時,也能理智地考慮她是否是某些敵對勢力派來的奸細。但後來思來想去,他又覺得沒有一分這樣的可能。

    因為……“她”的存在、他和“她”的關系是一個秘密,連沈瀾也不知道。倒不是他不信任沈瀾,而是每個人心底都有最柔軟且不能觸碰的東西,說出來會痛到死。

    可問題是,既然沒人知道那一段隱而未發的關系,又有誰會利用他這唯一的弱點呢?爭權奪利是一局棋,沒人會走一步廢棋。再加上仔細觀察方初晴言行舉止就會確定,她的出現根本就是機緣巧合,沒有任何心機和陰謀混雜其中。

    但還是把方初晴介紹到了沈府工作,因為在這種詭譎難辨、暗潮湧動的政治局面下,他需要控制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情況。沈府是沈瀾的地盤,而且沈瀾不認識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將來萬一有什麼意外,沈府於他,就如以臂使指,絕不會出問題。

    當然,這其中還有別的意思……他不想看著擁有那張臉的人連頓飽飯也吃不上!

    多奇怪呀!無數遍告訴自己方初晴一個陌生人,可就是對她硬不起心腸,每次看到她都很開心。而這次,當他看到她燙傷的臉,她的弱勢和無辜,他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心中一片混亂,把兩個女人影子重疊,差點洩露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移情作用?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須控制自己的言行,不然被毀掉的可不只是他的生命,還有這個被無數具屍體,揚沈沅的那一具所堆砌起來的龍座。

    想來好笑,他的人生似乎只是那兩個字:控制。

    這是從他還沒學會瞳路時就知道的兩個字……他控制自己的舉止、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好惡、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控制心中最真摯美好的感情、他控制了自己的一切,做成一個沒有瑕疵的人。現在,他又開始控制他人,控制天下。

    可是他恨這兩個字,為了這兩個字,他從小到大沒有暢快地活過一天。也只有在沈瀾面前,還有……在”她“面前,他才是真正的他。

    “小德子,宣蘇妃。又平息了半天心緒,他吩咐。

    一想到剛才那種想把晴翠碎萬段的心思,他不禁苦笑。其實就算現在他自以為控制得很好了,但讓蘇妃給方初晴醫臉,對他以後的行事也多有不便之處。因為,蘇妃是已經過世的蘇神醫獨生愛女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卻極少人有人知道她雖然是弱質女流,醫術卻不在其父之下。

    當年沈瀾在江圖兩國爭奪三江口的大戰中,半邊膀子差點讓敵人砍掉,就是蘇神醫救的他。而他身後那道可怕的疤痕,正是蘇妃,當年女扮男裝的蘇味姑娘給處理的。可惜那麼傷痕雖然在皮膚上看不到了,但每逢陰天下雨,沈瀾就會感一以身體深處的疼痛。

    而沈瀾心頭的那道疤,想必也是如此吧。

    唉!

    歎息聲中,他望了一眼書架上那黑釉剔花仰鍾式花盆,“雖然可能會被人懷疑什麼,可是朕仍然答應了沈瀾的要求。因為……我不想再看不到那張臉。你的臉。”他柔聲對花盆中那已經枯死的、只剩下殘根的桑青花道。

    然後,他起整理衣服,當他再度坐在榻上時,那個內心糾結痛苦的男子消失了,而那個溫文爾雅、高貴威嚴、神色間又帶著點吊兒當勁兒的皇帝重新出現。

    過了一會兒,小德子帶著蘇妃也來了。

    “愛妃平身,不必多禮。”當蘇妃跪倒行禮之時,江無憂連忙道,並親自上前扶起,拉著蘇妃的手坐在身邊道,“多日不見,愛妃愈發美麗了。”

    蘇妃一笑,“皇上甜言蜜語,是不是有事要臣妾做呀?”

    江無憂打了個哈哈道,“愛妃果然聰明,這主濁傳說中的美貌與智慧並重吧?難得的是愛妃還是醫道聖手,這樣的女子只怕千百年不出一個,怎麼就讓朕遇到了呢?”

    “這麼說是臣妾猜對了。”蘇味歪過頭,玩昧地看著江無憂。

     方初晴是個高挑個兒,但蘇味的個子比方初晴還要高些,但卻一點不顯得突兀生猛,身形反而是風流裊娜。她的相貌其實是冷艷型,就算此時與皇上調笑,眉梢眼角也有些矜持樣兒,笑意總不盡似的,再加上衣飾簡單大方,身上總有一股揮散不去的藥香,整個人別有一番韻味。

    江無憂抓起一把扇子,隨意地扇了兩下,一臉為難地支吾道,“今年春末夏初的時候,朕微服私訪,跟沈府開了個玩笑,舉薦了個在街上撿的奶娘給沈沅的遺腹子。沒想到那個奶娘是個美貌的,也不知道就和沈瀾搭上了關系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這回舊的還沒去,新的就來了,結果新舊大交戰,那個奶娘的臉被畫屏院的頭牌清倌給燙毀了……”

    他故意栽贓沈瀾,而且瞄了蘇味一眼,就見她的眉心一蹙,於是接著道,“我知道愛妃已經決定不問醫道之事了,可是深瀾求到朕頭上……你知道,朕和他親如兄弟,過命的交情,實在不好回絕。而懸空個吧,此事說起來我也有點責任……”



第八十章必須查清事實

    “是呀。”蘇味歎了口氣,“那頭牌和那奶娘全是皇上推給沈府的,這不是給人家沈府裡添亂嗎?”

    “那愛妃這女中丈夫,肯不肯幫朕平亂呢?”江無憂笑嘻嘻地道。

    蘇妃一抬手,拉住江無憂的扇墜子,沉吟道,:“皇上有命,臣妾萬死不辭。”說著,大有深意地望了江無憂一眼,“臣妾之前說金盆洗手,再不暴露醫術也是為著皇上。”

   “朕明白。但,這件事……”

    “臣妾莫敢不從。只要那奶娘的傷口愈合,臣妾就有本事讓她恢復從前。”

    江無憂“啪”地合上扇子,伸臂抱住蘇味的肩膀道,“果然是朕的賢妃,若沒有了你,朕可怎麼辦?說不定這皇上也當不了了呢。”

    蘇味啐了一聲道,“皇上說這話是折我壽呢。說起來,皇上倒是很久沒到我夜錦宮去了。”

    “這就去,這說去就去。”江無憂以扇子點了一下蘇味的額頭,然後轉身對小行子道,“今天夜錦宮擺膳。”

    說完,假裝無意地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盆枯萎的花。然後又想起方初晴,不禁暗道,“朕以國事繁忙為由,盡量少的臨幸宮妃。今天為了你一個小小奶娘都奉獻自身了,不知下回要你怎麼回報?”

    而此刻的方初晴正在養傷中,當然不知道皇上正為她賣身求醫。在此期間,她很仔細地想了一些事情。自從沈瀾讓她查大奶奶是否有孕的事,她就開始走背運了,依她看這也不能怪老天爺,人為的陰謀氣息更濃厚一些。

    因為沒有真憑實據,她並沒有告訴沈瀾自己的想法。她覺得大奶奶一定有問題,否則為什麼到整個琴閣都沒有藥渣子?肯定是倒進湖裡了。還有,琴閣事件的前一天,她那貌似流產的樣子也很說明問題。只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她們怎麼知道她藏錢的地方?那可是極其隱秘,不知道細節就找不到的所在。

    而她想得最明白的是:沈府裡有人非要治她死地不可,而且可能不止一個。現在她和某些人已經不是人民內部的矛盾了,而赤裸裸的敵我矛盾。她必須了解清楚一些信息,做到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晴翠之前非常討厭她,這她知道,但她不認為那些討厭會令晴翠做出這麼不顧一切的事,就算是受到什麼重大刺激了吧,也肯定 有外部的誘因。所以,她之前並沒有嚴密的提防,不想草木皆兵,那還讓她活不活了?

    也所以,事發後,她才不讓沈瀾處理晴翠,要親自打聽清楚所有底細才行。她隱約覺得,在傷害她的事件裡,大奶奶脫不了干系。只是在目前,最優先要做的事就是讓臉上的傷口愈合,這樣景鸞才會允許她到關抽押晴翠的地方去。

    景鸞的藥是獨家配制,他說如果病人肯聽話,三天就可愈合傷口。不過為了給無思無我喂奶,她不能吃藥,只用外用的,結果五天才勉強能出門。

    那個賤人就扔在那兒爛掉好了,姐姐養傷要緊,忙什麼呀。”維維維死勸

    “我就是要看她半死半爛的樣子才解氣嘛。”方初晴道。她沒告訴維維是要盤問晴翠去的,萬一這裡面有什麼秘密呢?還是別害人家孩子了,有時候知道得越少越幸福。

    “那姐姐的臉……就不怕別人看?”維維有些擔心。

    方初晴聳聳肩,就算心裡難受也不想被人看出來,假意輕輕地道,“給我找個帷帽戴不就得了,垂著厚厚的紗,誰能看到我的模樣?快去吧。我都等不得看那賤人淒慘的德行呢。”

    維維聽她這麼說,就幫她裝扮起來,然後問了又問,確實方初晴不需要她跟著,這才算罷。

    方初晴走出房門,看起來很鎮靜,但其實也是忐忑的。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廣武院沒人好奇地對她張望,跟她打招呼也跟平常差不多,都沒人敢多看她一眼。

    看來,沈瀾這家伙粗中有細,居然記得威脅僕人們不能對她指指點點,免得刺激到她。哈,這個大陰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之前她打聽過,晴翠給關在廣武院最偏僻的一處院落,以前是沈瀾用來養軍犬的地方。整個沈府是太太在老爺發達後,親自督造的,時間並不久遠,而之所以分了沈瀾這間最大的院子,就是因為他總是折騰奇奇怪怪的東西。

    方初晴走進院門的時候,兩個負責看守晴翠的府兵正蹲在院子裡說話兒,見了方初晴來,立即就站起來問好,擺出隨時聽招呼的樣子,似乎也早被沈瀾吩咐過了。

    至一壞分子們是怎麼認出方初晴的……當然啦,整個廣武院本來女人就少,大白天碰到一位這樣打扮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按二爺的吩咐,這五天就沒給吃的。”當方初晴問起晴翠的情況時,一個府兵答,“不過怕她死了,一天給一碗清水,給了床破被子。”

    “辛苦二位了。”方初晴點了點頭,“是二爺叫我問她點兒話,二位就先到院外歇歇如何?”

    “可是姐姐的安全……:”

    方初晴一笑,“她都這樣了,還有力氣欺侮人嗎?再說,如果有意外,我大聲喊叫,你們快點進來救我就成了。”

    那兩個府兵一聽也對,馬上開了房鎖,然後到院外去守著。

    方初晴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入關押晴翠的屋子。

    一開門,一股霉味就迎面而來,而且陰寒的感覺好像比外面還冷,不過屋子倒還是干淨的,就是久無人居,到處全是塵土。晴翠就蜷縮在角落中,裹著那床破被子,狠狠地瞪視著方初晴。

    “你居然還恨我?”方初晴冷笑道,“果然是人至賤,則無敵。”

    因為本性善良,剛進門時看晴翠這慘樣,還動了惻隱之心了。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個陰毒的女人得到這樣的下場是活該,只是不知道她是單獨行動,還是有人合謀?那湯面之計,實在太有創意了。

    話說晴翠這小體格子打破了她對古代美女的概念,真是結實得很。被沈瀾摔成重傷,五天來只喝水,還要在臘月裡受凍,沒死就是萬幸,竟然還有力氣翻白眼兒。

    “若不是你,二爺怎麼會棄我而去?”晴翠有氣無力地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7:49 PM

第八十一章借刀殺人咱也會

   對這件事,方初晴都懶得解釋了。就算是解釋,晴翠也不信,所以她干脆不說了,只問,“他做了什麼事,要讓你這麼恨我,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到這個時候,晴翠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把沈瀾要打發她走的事說了一遍。

    方初晴這才明白為什麼晴翠對她的恨意突然爆發。可是她這樣估利用知道會倒大霉,甚至可能連性命也丟了,卻拼著魚死網破也要毀她的容,真的沒有外部誘因嗎?

    外部誘因就像導火索,在大部分重傷害事件中是必須存在的,她重生前 聽過幾節心理課,知道如果沒有長時間的預謀和重復的加強概念,晴翠這麼挺而走險的幾率不大。

    因此,她把自己事先想好的話扔了過去,“你是個愚蠢的女人,腦子根本配不上你的容貌。你還以為勇敢 ,是給自己討個說道。可你是給人當槍使了,知道嗎?我不過是個奶娘,身份低賤,還是殘花敗柳之身,就算二爺對我青眼有加,還能怎樣呢?有個三夜五宿的就扔
在脖子後面去了,怎麼可能威脅到你?如果我沒說錯,大奶奶一定跟你說了什麼對嗎?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寡婦,不好好待在松風園,為什麼對二爺的事這麼關心,難道就沒有原因嗎?”

    晴翠翻了翻眼睛,雖然盡力掩飾,便意外之情溢於言表。

    於是立方初晴就知道自己離真相近了,連忙繼續道,:我在松風園久了,早看出些端倪,大群眾觀奶奶根本守不住寡,外表端莊,其實心裡想著爺們了。她是看上咱們二爺。可她前面有你擋著,我也是個絆腳的。這才設計了這一石二鳥的毒計。前些日子她逮個機會打我板子,差點弄死我,這事你知道吧?這回怎麼整治我,也是她出的主意吧?你這笨蛋一照做,她一口氣就除掉了我們兩個,你死我殘,她就有機會勾搭二爺了。

    她跟二爺可是叔嫂關系呀。”晴翠本能地反對著這個說法,顯然是上鉤了。

   “切,大宅門裡什麼事沒有?扒灰、叔嫂通奸、養戲子、鸞丫頭,你出身在畫屏院,難道沒聽說過這樣的奇聞嗎?別在這麼裝純潔!”

    呼,對不起了梁竹月同學。反正你善良優雅的外表、你貞潔自律的名聲也是假的,不妨就讓我用來編故事吧。再說,你能誣陷我偷錢,我就不能冤枉你偷人嗎?何況,這也不全是冤枉,只不過換了男主角而已。

    至於男主角,你沒處理好感情事,讓我憑白受牽連,背後講你點壞話就算了,老娘已經很聖女了。

    “你說的是真的?”晴翠半信半疑,因為她對方初晴的恨意根本上未消。

    方初晴聳聳肩,“信不信由你。雖然我沒有證據,不能報告太太,也不敢往外說,但事情是明擺著,不過你要傻不愣登地繼續護著她,我也沒話可說。你要是還有點腦子想想,就看得出大奶奶的可疑。不然她為什麼不放過我一個小小的奶娘?為什麼要指使你做壞事?她對廣武院的事不是關心過頭了嗎?”

   “你要把我怎麼樣?”過了好半天晴翠突然問,聲音裡終於有了一絲緊張與懼怕。

    方初晴看到晴翠的臉色,心裡明白晴翠就算不完全想念她說的話,也對梁竹月產生了很嚴重的懷疑,甚至意識中已經接受了她的觀點。

   可是賤人啊賤人,原來你不過逞一時之快,讓義憤左右了行為,並不是真的豁出去了,並不是真的心就心死灰,死也不怕。既然這樣,我也只好利用你了。

    借刀殺人之計,咱也會呀。

    親手報復沒骨氣的賤人沒有意義,找出真正的陰謀根源,讓她們狗咬狗才是最好的報復。

    “臉面,是女人的命。

    方初晴擺出狠毒又陰險的可怕樣子來,你讓我容貌不再,我恨不得把你碎萬段。事實上,我想了很我報復你的手段。”

    她頓了頓,加強那種驚恐的效果,然後繪聲繪公地道,“比如,你把脫光了,架在火上烤,就像烤鴨子那樣,讓你肉裡的油一滴滴燒在火上,滋滋作響。又或者,把你充軍到沒有女人的荒涼邊塞去,讓你重操舊業,反正你本來也是干革命這行的。哈,那裡可沒有二爺這樣帥氣逼人的英雄,全是渾身臭哄哄的粗人,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要不干脆點,我也別那麼陰險了,直接把你凌遲處死了了事。二爺說了,怎麼處置你,他都沒意見。今天不怕告訴你,你死你活,全掌握在我手上!你怎麼求二爺也沒用的!”

    “你……真的不能放過我嗎?”聽完她的話,想象著那可怕的、生不如死的場面,晴翠哆嗦著問,聲如蚊吶,大概也知道這要求有多麼無理和可笑。   

   方初晴摘掉帷帽,露出疤痕累累,還紅腫扭曲的臉道,“你看看這個,你覺得我能放過你嗎?如果你是我,恐怕早讓我萬箭穿心了吧?比起你,我心地好太多了。不過是男人那虛無縹緲的寵愛,就能令你出狠手毀掉我的一生。你有人心嗎?你有嗎?你敢說你有嗎?如果沒有,別再裝出嬌怯怯的無辜樣子,裝小羊也不是這麼個裝法兒!”

   嗚的一聲,晴翠哭了起來,抽答了半天才道,“方姐姐,我對不起你。”

    “方姐姐?我的名字不是叫賤人嗎?”

    “不,我知道我對不起方姐姐。可是……可是……我是受了大奶奶的蠱惑。那天……”
   
    於是呼,終於,晴翠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在玻璃花房的事說了出來,敘述得相當詳細。

    聽到這一切,方初晴不禁贊歎。不愧是倆才女呀,居然借花喻人,大奶奶科是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楷模。一個女人要經歷什麼樣的人生成長,才能養成這樣心如蛇蠍的陰暗個性?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難道只是因為她調查梁竹月的懷孕事件,她就必須得死?這是什麼邏輯。她沒有證據在這府裡又沒有根基,完全扳不倒高高在上的大奶奶。梁竹月又何必這麼急切的動手,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我都告訴方姐姐了。”晴翠哭道,不過眼淚不多,也不是是因為身體缺水,還是因為虛情假意,“雖然事情是我做的,但主謀不是我呀。說不定大奶奶有那邪術,我中了招也說不定。方姐姐,求你饒過我吧。

    方初晴搖了搖頭。“饒你……那是不可能的。”她惡作劇似的拖長語調,讓晴翠先驚喜、後絕望,“但是如果你肯配合我,幫我出了這口惡氣,我可以考慮減輕處罰。”
   


第八十二章,二爺,我膽小

   “我配合,我配合。”晴翠一聽情況有緩,立即點頭答應。

    方初晴卻並不直接接受。而是冷笑道,“你可以不配合,也可以半路耍花樣,那樣我就先潑了兩碗那種加了料的熱湯面到你臉上,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誰要惹了我,我也必雙倍奉還。這還是最基本的。”

    晴翠本來嚇得半死,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什麼自尊、什麼驕傲、什麼臉面,全扔到爪哇國去了,死心塌地地要揭發“幕後主使”,打算昧著良心把責任全推到別人身上,以保全自己的性命,於是忙不迭地表示絕對棄暗投明,反悔者死。

  “可是要怎麼做呢。”她問。

    方初晴看已經把晴翠的情緒逼到了死角,剛剛好到不至於讓她狗急跳牆,又令她言聽計從的地步,於是慢慢地道,“你傷害我的這件事,二爺一直封鎖著消息。你也知道二爺是什麼人,廣武院是什麼地方,斷不會有人敢在外頭胡說,所以不管是太太還是大奶奶,都還不知道這邊事發。不過,我會求二爺把這事稟明太太……”

    “什麼?那我不是沒命了?”晴翠很驚嚇。

    “怎麼會?你畢竟不是賣身進沈府為奴,你是自由人,太太怎麼可能隨便處置你。頂多……就是送到官府糾辦。而你認為,大江國有哪個官府會不給二爺面子?”

    “二爺會保我?”晴翠眼中淚花閃動。

    但方初晴卻無情地道,“他不會保你,你已經讓他夠厭惡了說句你愛信不信的,少出現在他面前是正經。你想得到他的心,卻又在他身邊搞小動作。他那樣的男人,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嗎?所以,死了這份心吧。這一生他都不會再看你一眼,現在你能保住小命,還是我行的大善。我剛才說官府給他面子,是因為太太肯定把這事交給二爺辦,而我怎麼處理你,他也不會有異議。”

   說白了,你死我活,他不介意的。

    呼,打擊賤人真是快樂的事。

    聽到這番話,晴翠果然垂下了頭,再不言語。

    於是方初晴繼續道,“讓二爺把此事稟明太太,是為了讓太太當眾審你。那種場面,你說,會有人不到嗎?然後……”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言初晴詳細和晴翠說了一遍。

    晴翠對方初晴的計劃相當驚訝,但此時她只想能夠活命,什麼事都點頭應下。

    方初晴怕萬一事有變故,畢竟人心難測嘛,所以臨了時又說,“希望你這次放聰明點,知道誰才能真正保住你。二爺並不是寵我,而是欠我。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所以騙我就是騙他,有什麼結果你自己想吧。”說完,戴上帷帽,轉身就走,再不說什麼,否則氣勢就弱了,似乎在求晴翠,或者是與之聯手似的。她得讓晴翠明白,這是贖罪,這是求生,這是唯一的活路!

    而她得自保,不能讓人隨便欺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已經不流行了。

    “求你,能不能給我一口吃的。”當方初晴的手才放到門上,晴翠突然撲了過來,凍餓了五天了,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就抱住方初晴的腳。

    門,是向外開的。晴翠渾身無力,自身體重形成的撲力無未能控制。方初晴以為受到攻擊,嚇著了。於是她的腳被定在原地,身體卻撲在門板上,撞開了那道門,人也呈墜落狀,直摔了下去。

    不過,她並沒有跌疼,而是被一個人恰好接住了。抬頭一看,卻是沈瀾。

    沈瀾提起驚魂未定的方初晴,把她放在一邊,眼神一瞄晴翠,後者立即嚇得瑟縮著爬了回去,再度窩在牆角,連頭也不敢抬。

    “我打算給她點吃的,再讓她洗澡換衣服,換個溫暖的地方住。”方初晴報告道。

    “我聽到了。”沈瀾直視著方初晴,直截子當地說。

    方初晴很沮喪,因為就怕出現這局面。誠然,她的報復大計需要沈瀾的幫助,可密謀策劃的情況就不想讓他知道得太清楚了。可誰想到,他忽然跑到這裡來呢?  

    看樣子他郎心似鐵,根本對晴翠沒有心軟。那就是說,他是跟著她來到此處的。難道是想保護她?快得了吧,她可沒那麼自戀。

    “我認為我們不應該虐待俘虜,真的,這是國際人道主義。”方初晴胡說道,“再說了,真弄死她,我就沒地兒伸冤去了。”

    沈瀾不說話,就盯著她看,那眼神好像是說:別裝了,我逮到你做惡人了。

    那神情讓方初晴突然惱羞成怒,她一把拉著沈瀾到院子的角落中,低聲道,“二爺要我暗中查探大奶奶有沒有那啥的事,表面上我沒能完成任務,但實際上這事是有結果的。”

    “哦?”

    “當然我沒有證據,可有些事不一定非得有真憑實據才行,明顯違背了常理的,往往就是有問題。”方初晴先用辨證法總結結論,然後再把對大奶奶的懷疑全說出來,包括每一個細節。

     哼,這就你不、我不義,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哪!

    沈瀾聽著,看不出是喜是怒,也看不出是否想念了那些推測。他只是不宵說話,也還是盯著方初晴不動,害她忽然有點發毛。

    “二爺,您 不是不允許下屬說實話吧……那樣不是一個上位者應該有的態……”

    “我聽到了你和晴翠說的所有話。”沈瀾突然打斷她,“你有膽,敢在背後編排我的事非。”說著,向前走了一步。

    為了避人耳目,方初晴是把沈瀾推到整個院子最偏僻的角落的,此時沈瀾上前一步,立即把她逼到了牆角、他高大身體所形成的陰影籠罩著她、他男性的氣息環繞著她、他強大的氣場壓近著她、幾乎突如其來的暖昧充斥在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這是什麼了,這是?!憑白無故,怎麼氣氛變了?

    沒錯,把爺拉到陰暗的角落是顯得有些鬼鬼崇崇,而且她是第二回這麼做了。可她是為了營造秘密談話的氛圍,並且保持對話不被傳播呀。不喜歡就說,何必用男性優勢來嚇她。

    “二爺,二爺,請你退後,我其實膽小。”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7:57 PM

第八十三章 要不,一起?

   “連叔嫂通奸這話都說出來了,膽子小了嗎?”沈瀾繼續逼近,方初晴節節後退,在眼看後背就要撞上牆時,她機靈地一彎身,從沈瀾的身邊鑽了過去,但沈瀾卻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方初晴還真有點害怕了,因為沈瀾的眼睛似乎閃著寒光,可卻不令人覺得可怕,只感覺不妥。

    “二爺,我就只是打個比方,並沒有特指誰。”她解釋,“哎呀,我的臉又疼了,得找景鸞幫我看看。”

    “回答我一個問題,就放你走。”沈瀾略一用力,方初晴就被抱在他身前了。偏偏,為了防止被看到聽到什麼,她只能掙扎,不能喊叫。不過,掙扎也是徒勞,兩人之間的武辦值對比實在相差太大了……

    “您講您講。”方初晴雙手用力推著沈瀾的肩膀,不再亂動,因為她豐滿的胸部如今緊貼著沈瀾堅實的胸膛,甚至感覺能接受到他的心跳似的,再動來動去,實在太……實在太那個挑逗了。

   “你那個‘三天五宿’,要什麼時候實現?”他說著,一手把方初晴抱得更緊,另一手忽然掀起她帷帽的垂紗下端,俯下頭,嘴唇擦過她的脖子。不是實實在在的親上,卻距離相當的近,就那麼風一樣掠過去,然後兩人呈現交頸而擁的姿勢,害方初晴渾身像過電一樣,朋脖子一直麻到腳底。  

    “那個……”她改推他的肩膀為抓,以穩住虛軟的雙腿。

    “還有,虛無縹緲的寵愛是什麼,爺不知道。但爺可以來點實質的。”沈瀾的聲音軟得像融化的黑巧克力,苦且甜,粗稠又濃郁。

    “二爺,我是殘疾人現在。這麼丑您也要,太饑不擇食了吧?請您放手。”方初晴用了很大的力氣才保證沒在語和嗓音中暴露慌亂。

    “方初晴,聽說我還欠了你了。”沈瀾不放手。

    於是,終於,方初晴惱羞成怒了。

    不過背地裡給他安上了些莫須有的罪名罷了,居然用調戲她來報復,這男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小氣。至於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拿來反問嗎?她都求饒了,他還沒完了的,也太不拿豆包當干糧了。

    沒錯,她雖然頂著已婚生子的身份,其實卻沒有男女親密相處的經驗。但那也困不住她的理論知識豐富呀,今天如果不扳回這一城,以後就被他欺侮定了。畢竟她還得好幾個月才合約期滿,必須樹立不好惹的形象。如果她不是一直表現得膽小怕事,怎麼會被人這麼折騰。

   四聖人調戲她,她拼命反抗,一魔這樣做,應該有不同對待嗎?他不就是長得帥、人有能力、非常有錢、外加對她還不錯嗎?但是!她女性的尊嚴一樣不容被挑戰。

    不過既然反抗不成,要不就改成……反調戲試試?

    想到這兒,她忽然放松了身體,再不跟沈瀾比力氣,在他有點驚訝地抬起頭時,她忽然學習某個電影中的橋段,摘掉帷帽,拉低沈瀾的頭,在他嘴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發出M-U-A的一聲。

    不出所料,從沒被女人這麼對待過的沈瀾下意況地放松了手,掩飾不住的驚訝。而方初晴心裡彭彭亂跳著,臉上卻滿是無所謂,施施然轉身就走。

    “去哪兒?”沈瀾沖口問出。

    “回去睡覺。”方初晴回眸一笑,估計搭配著那張受傷的臉足夠驚悚。而當她看沈瀾還站在原地,惡劣地補上一句,“要不,一起?”

    沈瀾瞪著她。

    方初晴不理,只道,“麻煩二爺把我受傷的消息放出去吧,也該給我點公道了。”說完,再度轉身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對自己說:方初晴,穩住。不要跑!慢慢走!野獸都喜歡追逐逃跑的東西。穩住穩住,別跑。穩住……好了,跑!

   估計走出了沈瀾的視線,她頭也不回地拼命跑,好不容易隱進一片小松林,她才敢停下來。

    “原來我也就是個無膽鼠輩。”她嘲笑自己,拍拍跳得仍然極不規律的心。

    剛才的舉動太大膽了,但在這異世界的古代男人面前,這些行為算是無禮吧。大概沒有女人敢對沈瀾這樣,所以他才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然,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一定要記著呀,這種突然襲擊的招數只能使一次,下次就不靈了,千萬不能亂用。

    平息了一下氣息,她才從小松林中走出來,但沒有立即回廣武院,而是去了三爺沈涵和三奶奶田玉清住的采葛院。

    沈瀾說過,在她受傷這件事上隨便她做什麼都行,那麼她要在明天沈瀾向太太報告之前,今天先拜訪下外在印象多嘴又多事的三奶奶,感謝之前她挨板子時的“相救之恩”。話說,人不可能永遠掩飾自己的真正個性,再小心,偶爾也會暴露一些本性。比如她挨打那一大,不過一點小小的暗示,田玉清都能猜出她要表達的意思,實在是個極聰明的人哪。

    正為難也穿成這樣,怎麼能順利進入采葛院,卻正好見到三奶奶帶著春花和秋月出來。

    “拜見三奶奶。”她輕喊一聲。

    田玉清轉頭,看到載著帷帽的方初晴,著實嚇了一跳,“喲,這是誰呀?大白天遮著臉,難道是不能見人的?”

    方初晴連忙走過去,施禮道,“我是方初晴,今兒能出門了,特地來見三奶奶。”她看周圍沒別人,才走過去,低聲道,“謝謝那天三奶奶救我。三奶奶菩薩心腸,一定會有福報的。”

    田玉清裝傻道,“別亂講,我可救你什麼了?我是這府裡人見人厭的,誰知道又滿嘴胡泌了哪些話?如果真是我多嘴生出的好處,倒是打從進了府做的每遭好事呢。”

     方初晴看她不願意明著承認,打這主動意裝二百五到底,也就不說什麼了,只垂下頭去。

    田玉清好奇地問,“你怎麼這身打扮?演戲呀!”

    方初晴就等著她問呢,可她也不回答,只做出委委屈屈的樣子,哽咽道,“三奶奶是有事要辦吧?那我不打擾了,不過是感念減奶奶恩德,來說一句話罷了。按說,這話遲了太久了,可是誰讓我攤上這麼檔子倒霉事呢?一直抽不出身。唉,也許這就是我的命。”

    田玉清一聽,頓時嗅出了點味道,立即拉著方初晴的手道,“現如今府裡風調雨順,可有什麼重要事要我辦呢?不過是到明光園你四奶奶那兒去串門閒聊。現在有你陪我,我倒省了走這些路了。來,進院去說。”說著,拉了方初晴就進了院門。

    才走進內院,就見一個男人穿著家居常服,圍著院子正中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轉悠,一臉關切,正是三爺沈涵。



第八十四章 三房

    這位三爺,方初晴初入沈府沒多久時,在戲樓匆匆見過一面。其實也是帥哥一名,和景鸞差不多是二十四
、五歲的年紀,高挑的身材,斯文中透著絲精明。

    只可惜他身在沈府,存在感被氣勢逼人的沈瀾壓了下去,顯不出出色來。如今看來,倒也養眼。

   他看到自己老婆去而復返,身邊帶著個戴 帷帽的“神秘”女子,不禁好奇地問道,“不是說去找四弟妹聊天嗎?怎麼這就回來了?是哪位貴客來訪呀?”眼睛望向方初晴。大概因為方初晴舉止大方,一時沒看出是僕是客,言談間比較客氣。

    “要你管!”田玉清嬌嗔道,“你不是就愛那株老梅嗎?既然花比人窈窕,你就侍候這花吧,少來理我的事,哼。”說完,拉著方初晴走進自己屋裡。

    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問,“到底出了什麼新鮮事,快說給我聽聽。唉,不是我好事,說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話,實在是天天關在這府裡,什麼事也不讓我做,悶也要悶死了。倘或是你受了委屈,你三奶奶我能搭上把手的,肯定要摻和驂和,誰讓你投了我的眼緣呢。”

    “三奶奶不幫太太管家嗎?”方初晴沒直接說自己的事,而是順著話音問道。

    田玉清一撇嘴道,“雖說沈府人多事雜,但太太青春氣盛,身邊的紫瞳和綠眸又都是能干的人精兒,再加上大姐姐在後面出謀劃策,哪輪得到我幫手?只有吃力不討好的苦活兒累活兒才找我這笨手笨腳、累個臭死還落埋怨的。唉,不提也罷。

    “大奶奶不是身子弱嗎?”方初晴聽她這麼說,倒是好奇,而且看她很不屑又很不甘心的表情,難道這其中涉及到什麼重大利益嗎?

    “這又不是力氣活,身子弱沒關系,腦子好使就行了。”田玉清似乎意有指地道,“你們大奶奶就算病著也見天價往太太的蘅芷院跑,可不就是為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去了嗎?”

    原來梁竹月這麼做不是因為孝順,每天抱病請安,而是為了從側面插手家裡的事務啊。想必管這麼一個家,出手入手的銀子很多,其中能抽取的銀子也很多。倘若太太把管家的差事交到梁竹月身上,那她可不就成了沈府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可她要那麼多錢那什麼?為什麼又想控制這個家呢?聽說只大爺一房從沈氏家族生意中分得紅利就相當可觀了。何況無思和無我還有左、右師王的爵位可以承襲。難道人真是貪心不足?難道人的權利欲真的是無止境的?

   “咱們沈府雖不比豪族世家,更比不得宮裡,但每年的花銷,那是流水價的銀子撐起來的。”田玉清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道,“那數目,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一出一進的過過手……那就不用提了。雖說花費用度是由咱們家的買賣供著,可管家和管幾個大商號差不多,裡面的彎彎繞多著呢。再說道沈府遍布全江國、外加在馬、陳、宋國的別號,本來就是大哥和二哥管著,大哥歿了之後,就是二哥全挑起來,由我們家三爺和明光園的老四協理。但老四是個渾不吝,指望不上,二哥每天國事敏忙,其實是景鸞擔著,我們三爺也就是跑跑腿的活兒。說起來,景鸞到底是個外人,這麼大杷在握,也不怕到時候生出什麼事來。可惜呀,景鸞不是女的,不然嫁給二哥,倒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哈,這話你可別傳去,不然二哥得跑來抽我。”

    她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方初晴可不認為她是隨口講講的。田玉清此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嘴巴加二百五,但其實精明深沉,和外號三精細的三爺還真是般配。但此人有個怪癖,不管什麼事都不明說,似乎演戲演習慣了,哪怕是最光明正大的,也得用表演的方式表達出來。

    這種人,無時無刻不在利用別人,她現在也正好利用一下這位三奶奶。

    而聽這番話的意思,是暗指太太糊塗,家裡的財政情況被大房和二房把持,可田玉清為什麼對她一個小小的奶娘說這些話呢?編排沈瀾那邊的事,也不怕她回去報告嗎?

   她一時想不清楚,又覺得宅門的事跟她沒關系,也就沒往深裡考慮,只捧著說道,“三奶奶是個能干的人,是金子總會閃光的,上晚太太得知道三奶奶才最適合打理整個沈府。”

    “喲,真會說話話兒,又是金子又是閃光的,愛聽死我了。”田玉清笑得很燦爛,“不過話題扯遠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麼這幅打扮?”

   方初晴見她導正話題,也就借坡下驢地歎口氣道,“我摘了帷帽給三奶奶看看就知道了。可是三奶奶您可坐穩了,再嚇到您,我的罪過就大了。”

    “什麼事能嚇到我,快別賣關子了。”田玉清催促。

    於是方初晴摘掉帷帽,田玉清真沒料到這種情況,立即驚叫地跳起來,“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傷得這麼重?到底出了什麼事呀?”

    “三奶奶,我冤枉。”方初晴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當然加了些晴翠招供的猛料。

   田玉清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心裡卻明白了方初晴的意思。二房那邊看來很快會報知太太此事了,這聰明的奶奶找她,無非是想讓她敲敲邊鼓,一口就咬到大房那邊重傷。

    這沒問題,畢竟她很樂意看大房那邊出事。如此一來,才能在方初晴這邊落下好處。本來,方初晴不過是修正 人,但她有強烈的感覺,說不定這個奶娘將來能左右整個沈府,所以她才特別親近她。

    於是,她“悲傷”地安慰了方初晴兩句,又“義憤填鷹”地痛哭晴翠那個賤人,最後還掉了幾滴“同情”的眼淚。不過她們正說著,房門突然打開了,沈涵不知為何闖了進來。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方初晴的臉,也嚇了一步。方初晴連忙借機告退,匆匆離開了采葛院,而這邊田玉清把事情的始末詳細告訴了自己的丈夫。

    “看吧,這回可有的熱鬧好看了。”她冷笑。

    沈涵捏捏老婆的臉,笑道,“你啊,成天價裝傻充愣,累不累啊。”

    “你還不是在外面聽到話音兒,假裝無意餐進來了?哈,就讓大房二房暫且威風去吧。到頭來偌大的家產還不知落到誰的手裡。咱們三房一直不被重視,你我有本事,也不讓咱們管事,就好像你不是太太親生的,我又是出身不好的一樣。”她平時笑意盈然的臉上滿是寒霜,“咱們不亂中取勝,還有其它路嗎?說我?你還不是每天提籠架鳥、侍花喂魚的掩人耳目?話說……這事,你不去告訴老爺子嗎?”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00 PM

第八十五章 老爺變臉

    “去!干嗎不去?”沈涵笑道,“大房那個假模假式的女人不興風作浪,咱們聽怕也沒機會。要不哪天太太這麼一審,老爺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會以為咱們消息不靈光呢。不過你也別太招搖了,當心太太打你板子。你受了傷,景鸞可未必會全心全意地救你。”

    “為什麼?”田玉清問,“難道景鸞看上了方初晴?不能吧?他對……”

    “非也。”沈涵打斷田玉清道,“景鸞這麼盡心盡力,是看在這位的份兒上。”他伸出兩根手指,“但是他倒不是像府裡傳的那樣,跟方奶娘有染。十之八九,是方初晴給他做事,也盯著大房那邊呢。所以,咱們那柔弱心好的大嫂才打她板子。好在大嫂不用親自出面,有王媽媽那個老貨當惡人就夠了。學著點吧,敢明兒也讓春花秋月幫你頂頂槓,別總自己沖鋒陷陣,落下了下乘啊玉清。”

    田玉清從鼻子裡哼出一股涼氣兒道,“她上乘在哪裡?也是個沉不住氣的,不然怎麼會連出昏招,對一個奶娘窮追猛打,有心人都能看出總是了。她就是覺得全天下人都欠她,容不得別人對她一星兒半點兒的不好。當年她全族被滅又怪得誰來?在朝裡站隊總有被擠死的、卻好像她對大江國有什麼功,別人都欠她似的,都是皇上、二哥和太太給慣出來的毛病!”

    “噓,你小聲點吧!”沈涵上前捂住老婆的嘴,“老爺子就說,玉清是個女中丈夫,可惜性子太急,跟誰都不服氣。你看你,沒點改性,不說了,我去蘅芷院看第爺子去。他老人家幾個月沒回別院,我去見他倒不方便了,太太盯著呢。”

    “切,你乖順闃,太太眼裡也沒你,就跟妾生的似的。”田玉清一提起這個就不順氣兒,“大哥倒還罷了,真真兒的讓人挑不出毛病。可老四那個熊樣兒,還當寶貝一樣,偏心也沒這麼個偏法兒。最可惡的是二哥,明明是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娘親還是那麼上不得台盤的,太太也把他當回事。天天母慈子孝的,我看著都惡心。呸!”

   “得得,我不跟你說了,回頭惹出你一車的話來。”沈涵轉身往外走,到門口又停下來,正經地道,“你自己心裡有個准譜,敲邊鼓挑事沒問題,可別太當出頭鳥了。咱們跟著老爺子一路,謀的是大利,別總盯著眼前的小事。”說著,推門而去。

    到了蘅芷院,本來還有點頭疼怎麼繞過太太,直接去見老爺,可巧趕上太太出門了,聽說是去松風園看孫子了。於是他放心大膽地到  
東跨院,求見自己親生的爹。

   沈之道正在屋子裡和三個妾打麻將,臉上印滿了胭脂印子,一邊打還一邊說,“這回是誰輸了,可不許賴,不然就把你們送到別院去。”

    一個妾多嘴道,“老爺別說這小話兒遮羞臉,您把西跨院的姐妹們全送回別院,全為著怕太太不高興而已。可是啊,您賴在這兒不走,可憐我們要在別院獨守孤燈。”

    沈之道立即大怒,掀翻牌桌罵道,“小浪蹄子,你懂什麼。太太是我的正妻,跟我苦過來的當初我還是走街串巷的貨郎時就嫁給了我。哪像你們,全是白享清福的,我讓她高興點有什麼錯?你多嘴,現在我就著人送你回去z!”

    那妾也是恃寵而嬌的,聽了這話也不怕,哼道,“走就走,反正太太好靜,在這邊連吹彈唱、游戲游戲也不許,真是悶死人。

    沈之道聽這妾頂嘴,更是生氣,指著那妾的鼻子剛要罵,沈涵就向前急走幾步,跨進屋門道,“老爺這是跟誰呀?生這麼大的氣。”

    沈之道一愣,隨即明白自己的三兒子定是有正經話要說,於是不耐煩地揮手道,“都滾都滾,沒一個省心的東西。惹急了我,敢天全把你們賣了,我還落個清靜呢。”

    大概他平時總用這些話來嚇唬人,所以妾們並不怕,但到底不敢太惹他,溜著門邊都跑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父子二人。

    “有什麼事?”沈之道抹了抹臉上的胭脂印子,坐在椅子上,從剛才到現在,哪還有一點在外人面前的斯文尊貴樣子。

    涵沈見左右無人,就把方初晴的事,還有自己對大房行為的分析說了一遍。沈之道面露喜色道,“這是好事呀。鬧騰得越凶越好,最好大房二房成了冤家對頭,那樣就離分家不遠了。等分了家,你我爺子二人的機會就來了。”

    沈涵點頭稱是。

    沈之道又道,“我到底是沈家之主,沈家現在的家業,是當初我一手一腳打下來的,其中的關節細致處沒人比我清楚。我是怕你娘妒氣太盛,這才主動避居別院的,落個省心逍遙也就得了。但倘若一分家,我和你娘必還在一處的,瀾二那小子想插手也沒道理。”

    “若是娘要跟您也分家呢?”沈涵問。

    “那樣更好。”沈之道笑得志得意滿,“你娘什麼都好,但就是善妒。女人家,哪有不吃醋捏酸的?可也得有個限度。你屋裡不也有人,可見玉清沒結沒完嗎?還有一占,就是太縱著老四。老四在外花天酒地,你娘拿出不少體已錢給他堵窟窿。真分了家,老四沒瀾二鎮著,一准兒地瘋起來沒邊,家裡就是有座金山,過個三年二載也給敗光了,還准得把你娘也牽連進去。到時咱們只要在暗處守著,讓這家財敗到咱們手裡就行。至於大房,一群婦道人家懂什麼,就是斗來斗去的在行,很容易收了他們那份的。瀾二是個傲性的,別看他現在占著家產的一大份,還總管著全局,但當年他娘那麼對你娘,他心裡一直有愧,那份家產鐵定不要。就算他要也沒關系,咱們爺倆兒把沈家大部分產業收了去,再重新做起生意,把他沒明白的道都趟趟,他也沒什麼蹦噠勁兒了。至於景鸞……既然分了家,他能管著老二的事,還能管別人的嗎?”

    沈涵聽沈之道這麼說,再想象一下掌握大權的感覺,心裡也很高興。在他看來,老爺年紀大了,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待將來他氫沈家生意往來的路子都弄明白,老爺子就可以享清福了,他則要大展宏圖。

    沈涵不能在此處久待,坐了一會兒也就走了。當他的背影消失,沈之道狎瑣貪財的神色別漸漸消失在了臉上,哪還有半分昏的模樣,眼晴精光四射。

    他圖的是更大、更重要的東西,沈家雖然已經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可和整個天下比起來,又怎麼能入他的眼呢?

    微笑,在他臉上浮現,那麼深謀遠慮,同時又是那麼狼子野心。



第八十六章 被傳

   兩天後的下午,沈瀾正要去太太那兒告知方初晴的事,太太卻先派人叫他了,還讓他把方初晴也帶上。

    原因,自然是田玉清“無意間”說起自己受到驚嚇的事。說是正在園子裡賞花,突然看到一個鬼鬼崇崇載帷帽的女人。她好奇之下,追過去看,結果那人慌亂中把帷帽丟掉,讓她看到一張扭曲的臉。

   “就跟活鬼似的。”她拍胸脯,還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可把我的魂都差點嚇掉了。”

    “說笑話吧?”太太知道這三兒媳一向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根本沒當回事。

   可田玉清卻賭咒發誓說這是千真萬確的,“說起來那個人您還認識。”她補充道。

    “越說越沒邊兒,難道我還認識鬼嗎?居然還賣關子!”太太心情好,開玩笑道。

   “人家之前可不是鬼,還是個美貌的小娘子。可惜呀,一張臉就給人毀了,現在人見人怕。”田玉清一臉戚戚然,“說來您都不信,正是無思無我的奶娘,被二哥要到廣武院去的人。”

    在太一聽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不禁信了幾分,也嚴肅了起來,忙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掂量好了再說,要是胡說八道,我可打你板子,不看你們家老三的面子了。”

    田玉清連忙擺手道,“這事我哪敢胡說,不然不是咒人家嘛。真事!聽說是二哥院子裡那個晴翠爭風吃醋,用一碗熱湯面把方初晴的臉給燙了,哎呀,也是個美人,現在都看不得出!”

    太太望著田玉清,好半天後才確信她沒瞎編,真是又驚又恐,跺腳道,“孽障啊!我早說他不要髒的臭的全往屋子裡收,可他就不聽,這不做出禍來了嗎?那個方初晴可怎麼樣?”說到這兒,又轉頭對梁竹月道,“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梁竹月本來在一邊安靜地坐著,聽到這消息時也露出了如假包換的驚訝神色。但田玉清注意到,她放在腠蓋上的手握緊了,抓皺了裙子,一邊的李佳如似乎也向這邊瞄了一眼。

   可梁竹月聽到太太此問,連忙回話道,“自從她被二弟要到了廣武院去,我就一直沒過問她的事了。”

   “無思和無我,不還是吃她的奶嗎?”太太又問。

    “那倒是。”梁竹月點頭,“不過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說,每回都把無思無我抱到外院就被留下,沒見過一直在內院的方初晴。所以,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

    “聽說哦,上回方初晴挨了板子,棒瘡發作得厲害,但她硬是沒吃過藥,怕奶水受影響,對無思和無我不好呢。”田玉清插嘴道。

    太太歎了口氣,“不管她這個人怎麼樣,對無思無我卻是盡心盡力的。這樣的人,怎麼能遇到這樣的慘事?那個什麼院的姑娘也真下得了狠手!”

    “勾欄院的出身,裝出個溫柔大方的樣兒,可是能心善到哪兒去!”李佳如也插嘴,“一准是妒忌方初晴受二哥的寵愛。”

    “這話可是亂說。”太太伸手接過紫瞳遞過來的茶盞,手都哆嗦了,“我也聽綠眸說過,府裡是這麼傳的。但瀾那兒麼疼這一對侄兒,怎麼會動他們的奶娘?你們都是過來人,該知道喂奶期間要是……對奶水怕不好的。瀾兒如果想要怎麼著,自然有的是美貌佳人,斷不會這麼不懂眉眼高低。”說到這兒,臉色微紅。這麼大年紀了,卻浮現出優雅的羞澀神情來。

    “把二哥叫來問問吧?”田玉清提醒太太。

   此話正是太太要說的,於是立即吩咐綠眸把二爺給叫來。

    沈瀾自然知道是方初晴搞的鬼,他卻什麼也不說。雖然方初晴這種報復行動會給他帶來諸多不便,但他在這件事上有錯,既然沒什麼好彌補的,既然不能代替她的痛苦,也只能盡力補償,所以二話沒說,帶著包成阿拉伯婦女模樣的方初晴到了蘅芷院。

    太太一見方初晴的穿戴,心裡就涼透了。雖說是兒子那院發生的事,但畢竟是在沈府裡,她管著這個家,卻出了這種事,實在說不過去。

    再說,要人家方初晴今後怎麼辦呢。

    她要方初晴摘下蒙臉布來瞧瞧,可方初晴說怕嚇到太太,主是不肯。

    這時候梁竹月柔聲勸道,“之前你三奶奶已經說過了你的情況,太太和我都有心理准備。這也不是讓你們露丑,實在是憐惜於你,不必扭捏,太太必會給你做主的。”

    她太高興,也太好奇了。高興的是,在等了這麼久後,晴翠那賤人終於動手了。好奇的是,方初晴的臉究竟傷成什麼樣了?

    其實這樣步步緊逼,是冒著被牽連出來的風險的,但她必須這麼做。其實讓方祿晴變丑並不是她的最大目的,她只是必須讓方初晴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既然殺人風險太大,而且不容易實現,那麼毀了方初晴的臉也是個辦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臉不是原來的,人也就不是原來的了。

    不過,毀容對於方初晴的痛苦,算是她達到目的的甜頭,是額外的快樂。

    死而復生太離奇,離魂症的說法不太靠譜,可雖然是她親眼看到這身體因為死亡而漸漸冰冷,但她更確信,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就連無思無我那麼相像,也有細微的差別。那麼,方初晴和那個圖國女人很可能是同一個人,只不過失去了記憶。

    而那個人身份高貴,突然失蹤這麼久不可能沒人尋找,萬一真有圖國人發現這奶娘的真身,萬一再治好了眼前方初晴的腦子,倒大霉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她絕對不能現在的方初晴被人認出來!絕對不能。

    方初晴看著梁竹月,兩個女人的眼神在無聲無息中激烈交鋒。方初晴知道這狠毒的白雪公主後媽是想驗貨,看看親自導演的傷害大戲的後果是什麼。而她當然不能示弱,還等著下一聲對決呢,這時候怎麼能退縮?

    於是,她慢慢揭開蒙面布,勇敢地原地轉了一圈,坦然面對各種神情。然後,她在梁竹月那驚恐及同情的臉上,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幸災樂禍,還有……輕松?

    為什麼會輕松?難道梁竹月真的喜歡沈瀾,要傷了她的臉,讓她再沒機會“色搭”沈二才能放心?

    不會吧?這麼雷!愛上小叔子的事都出來了。看來宅門真是花團錦簇,但又藏污納垢的地方呀。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02 PM

第八十七章 太太怒了

    “可憐見兒的,怎麼傷成這樣?今後這可怎麼辦是好。”太太用帕子拭掉了眼角溢出的淚水,真是動了同情心了。轉念,又恨那個下這樣狠手的賤人,繼而遷怒那個非親生的二子,生氣道,“瀾二,這事你怎麼說?”

    “太太放心。”沈瀾安安穩穩地說,“兒子自會給受害者一個公道。”

    “這事到底是因何而起,又是怎麼動的手呢?”太太問。

    於是沈瀾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都說了一遍。這些細節是在坐在各位第一次聽到,因此沈瀾說話期間沒人打斷,只是不停地低聲驚呼,想不到晴翠居然用這樣的招數,簡直無法想象。

    “那天恰好皇上去廣武院了,知道了這件事,非常震怒,但事已至此,為了免於皇上覺得我們沈家家風不嚴,這事自然不能輕松放過,必是要嚴懲的。”臨了,他又加了一句。

    太太連忙點頭道,“家導不可外揚,可這事不但揚了,還揚到了皇上那兒,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作為管著這個家的,我也不會姑息,做出這麼黑心的事,不管是誰,也要嚴懲不貸,還要借此事立下規矩,不然今後都有樣學樣,可怎麼得了?”說到這兒,她又歎了口氣道“可是初晴今後的生活要怎麼辦?再嫁是不用想了,可惜還年輕著呢。唉,不然就養在沈府吧,反正無思無我很喜歡她,將來就算長大了,多個奶娘照顧也不錯。”

   “方奶娘倒跟兒子提過,想到北方偏僻的地方去隱居。我琢磨著,讓她去管馬場倒是正好。”沈瀾道。

    啊,他說謊!她何時說過這種話了。不過,他倒知道她的心意,明白她不願意待在沈府。或者,他還考慮到他是圖國人,所以要放她到遙遠的北僵吧?不過她到底是不是圖國人,她哪裡知道呀,郁悶!

    “那樣也很好。”太太想了一下道,“我倒是忘記了她會養馬,你不就是為的這個,才把她要到廣武院去的嗎?不過,那個亂事的賤婢,你要怎麼懲罰?她畢竟是自由之身,要不要送到官府去?”

    “皇上口諭,要兒子自行以國法和家法處置。”沈瀾略皺了下眉,繼續說謊不眨眼,“本來兒子想,那賤人毀人臉面,無異於殺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兒子不會沉迷於美色,罔顧天地正道。只是……經過審問,那賤人卻說還有幕後主使。”

    啊?!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不過別人都比較自然,田玉清的表情卻有些誇張,而梁竹月則眼皮一跳,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裙擺,但很快又放開了。

    只是方初晴一直盯著她,這細微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她的眼睛。原來,作賊心虛這句話是千古不滅的真理。原來,梁竹月心機這麼深沉,心裡卻也是緊張的。那樣就好,因為她今天本來就是打的心理戰。把松風園的人牽連進這件事,僅憑晴翠的證詞是不夠的,但如果逼她們自亂陣腳,只要逼得緊,就一定會有機會!

    “她不是胡說八道吧?”梁竹月雖然想過會受到牽連,但考慮到晴翠沒有證據,之前並不太擔心。可現在這話從沈瀾嘴裡說出來,感覺就大不一樣了,不禁有些慌亂,連忙先做鋪墊,“她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隨便攀咬別人是可能的。她現在只求自己減罪,說出的話,還能信嗎?”

    太太一聽也對,望向沈瀾。

    “這個倒不至於。”光瀾答得從容,雖然事先並沒有和方初晴練習過,但卻似乎知道她心意似的。

    “開始時,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所為。但兒子想,平日她雖有驕縱之行,但實則卻並沒有那個膽量。就算妒心大盛,扭曲了心思,也不會突然變得如此大膽。於是暗中使計,結果誘使她無意中說出,確實 是有人幫她出的主意。她一時沖動,這才釀下如此大禍。”

    “那畢竟也是她做的,她難辭其咎!”太太越聽越生氣,“不過那出主意的人更是可惡,其心當誅!瀾兒,快說說究竟是誰在背地時使壞。沒想到呀沒想到,我們深府裡居然有這種人,虧的你們平時總是給我唱喜歌,卻原來沈府裡早就藏污納垢,竟容利害種人托庇生存了!”

    “太太,所謂樹大有枯枝。咱們沈府是大戶人家,人也難免良莠不齊,出個把敗類不算什麼。只要咱們這回亡羊補牢,為時就不晚。而且,還有個懲治作用,今後看誰學敢背後給人捅刀子、下絆子?”田玉清平時瘋言瘋語的不招人待見,可此時這番話卻說得好,說到了太太的心坎裡。

   於是太太點頭道,“說得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原是容易被人鑽空子、做壞的的。我看這事也別拮著蓋著了,干脆把幾房管的、負責的全給我叫到蘅芷院來,我今天要惡鋤奸,警告世人!”

    方初晴一直躲在角落裡保持沉默,聽到這話樂得差點蹦起來。人越多、行動越憶公款某些突然陷入困局的人心理壓迫就越大。倘若人少,或者時間越長,她們就有機會思考、應對,像她這種沒有真憑實據的控告情況只怕就達不到預想的效果的了。

    “我們家老三和老四要不要找來?”田玉清知道有大戲好看,捨不得自己老公沒份兒觀賞。如果有可能,最好讓沈涵把老爺子也偷偷叫上,這才叫一個熱鬧呢。她倒要看那個聖女似的大姐姐、大嫂子,還有什麼臉面!就算這事扳不倒她,至少也讓她難看好一陣。天天擺個冰清玉潔的輕薄樣兒給誰看呢!

    “都叫來!”太太只說了三個字,但那怒氣卻掩蓋不住。初聽這慘事,她還只是震驚,可後來卻慢慢動了真怒,老爺已經變成那個德行了,她要的,不過是這個家安安穩穩,平平靜靜,開始,她還只是怪瀾二管束不住自己的人,卻原來府裡還隱藏著這麼狠毒的小人。她怎麼能容忍呢?如果此事傳到別的府裡,她的顏面何存?她拼拼命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讓沈府擺脫暴發戶的身份,回復自己娘家那種詩禮傳家的門風嗎?所以,別的事好說;這種事絕對絕對不會姑息的!



第八十八章 掉轉槍頭

    梁竹月心裡忽然著了慌,有極其不詳的預感。

    事情為什麼失控了?為什麼方初晴一直盯著她看,已經到了很無理的地步了。聽到太太說要嚴辦速辦此事時,方初晴居然微笑。這讓她毛骨悚然。

    那天,那個女人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笑著望她。好像是說: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你仍然將失去一切!

    怎麼辦?

    本來她並不怕晴翠咬出她,否則她也不會冒險去挑唆。因為,她是這府裡正宗嫡子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她說的話和一個妓女說的話分量自然不同,旁人會信誰毋庸至疑。再說一家之言,不足為信。說不定到頭來,她還能博得別人的同情,可憐的寡婦被人誣告陷害,只要是有人心的,斷沒有反欺侮她的道理。

    可現在情況不同,方初晴突然發難,而且似乎很有准備,最可怕的是沈瀾在幫她!這位右師王是鼎鼎大名的講誠們,哪怕是對敵人只要是承諾的,他都從不食言。這樣的人說出的話,絕對比其他任何人的說詞都更有讓人信服的力度。

    但是這個“二弟”是什麼意思?難道忘記了小時候的情分了嗎?就算他明知道幕後主使是她,也應該壓下這件事來,為什麼還要到太太這裡報告呢?難道他真的看上了方初晴?

    這想法令她的心有如火焚!為什麼所有人都喜歡方初晴或者是她的前身?沈沈沅、沈瀾兄弟兩個,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上江無憂,為什麼都喜歡那個女人!或者,沈瀾和江無憂目前只是對現在的方初晴感興趣而已,但這已經讓她無法容忍了。

    要知道她和他們三個才是青梅竹馬,為什麼從那麼小培養出來的感情,到現在卻經不住一絲考驗?為什麼她努力要留在身邊的,總是會失去?她不甘心!她恨!

    而現在舊仇未去,親仇又來。可惜王媽媽留在松風園裡打理事情,沒有跟來,待會兒就算被招為,也沒有機會商量對策了。現如今,也只有咬牙關、死不認帳,那時又能如何呢?對,就這麼辦。

    她打定主意,就裝出一幅又是柔弱又是堅定的從容神態來,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因為太太面如寒霜,顯然正在生氣。她也不說話,和其他人一樣靜默著。

   不久後,蘅芷院開始陸陸續續有人進和,裡面開始嘈雜起來。

   太太撫了撫額頭,對紫瞳道,“瞳丫頭,這裡地方小,你把人都帶到後面的丈室去,那裡禪椅多,前面的庭院又寬敞,北面沒窗,足夠暖和。爺和奶奶們就在室內坐著,管事後下人們就站在當院裡,這會兒太陽足,也不至於冷著。 這事,只怕一時半會兒鬧不完呢。”說到後來,冷哼一聲。

    紫瞳應聲而去,其他人也乖巧地跟上。等人都走光了,綠眸才不無擔憂地道,“太太,這事這麼個解決法兒,好嗎?萬一那個背後指使的是……主子輩兒的人,太太到時可要為難了。”

    太太輕輕捶捶了胸口道,“不這麼辦,就沒法平了各人的怨氣,你要知道,管一個家要一碗水端平,即使端不平,像我,就偏著你四爺,表面文章也得做足。你沒看出來嗎?玉清只怕是早知道有這一出的。所以提前在我這兒洇著。別人,聽怕也聽到過風吹草動,就咱們,守在這院子裡,成了傻子。而且,做這事的人太陰毒了,要容了這一回,下回保准變本加厲。所以,快手撥了這棵才發芽的毒苗是必須的!”

    綠眸點點頭,覺得太太說得對,但想了想,忽然紅了眼圈。

    “太太真命苦,一心為著他們,他們還未必領情呢。”她抽了抽鼻子道,“I不如盡早把家裡這些雜事交出去,太太好好畫花功草,過點安生日子多好。”

    太太拍拍綠眸的手,長歎道,聲音裡充滿著無盡的無柰和寂寞,“老爺變得那麼無恥,沅兒……又丟下我去了,我只剩下這幾個巷孽障,不守著,任他們自生自滅,我這一生豈不有如廢墟,算是白活一趟了?別說這個了,我有你和紫瞳兩個知道孝順的,也知足了。來,扶我起來,咱們到底看看是誰在背後使壞,放著好好的日子不好好過,偏要生事來著。”

    綠眸“嗯”了一聲,扶著太太到了丈室。眼見丈室外已經站了不少媽媽、婆子、管事和丫頭了。而丈室內,除了剛才的幾個,三爺、四爺和景鸞也到了。令人意外的,老爺居然也要,就坐在主位上。

    太太愣了一下,隨即有點厭煩,但老爺畢竟是名義上的一家之主,這時候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好趕他走,也只得走過去,僵硬地坐在他身邊。

    “到底出了什麼事,這般大張旗鼓的?”太太一落座,老爺就問,“我剛在園子裡溜彎兒,看到這麼檔子事就過來瞧瞧。”

    方初晴聽到身邊的沈瀾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鄙視之意濃厚。

    太太好像很累的樣子,只搖了搖頭,卻沒說話。紫瞳和綠眸是打小就侍候太太的,又都聰明伶俐,當然明白太太的身體語言,於是紫瞳口齒爽利、語音響亮的幫太太把事情說了一遍。

    而她才說完,室內室外就一片議論聲。大家都沒想到沈府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同時又是同情又是好奇,都想看看方初晴到底傷成什麼樣,那張臉是不是像活鬼一樣。

    當然,這其中也有不少人是做戲,明明幸災樂禍或者志得意滿,再或者是心中忐忑,臉上卻都不表現出來。反正是各懷心思,上演同樣的精彩。

    幸好,太太沒令方初晴摘掉帷帽,令大家觀看一番。

    ”還不把那個晴翠帶上來,讓我看看瀾二收到屋子裡的什麼女人,陰毒到這個程度。”老爺看大家議論得差不多了,立即說。

    太太明知道他是針對沈瀾,卻無法發作,只得對沈瀾點了點頭,沈瀾卻似乎完全不以為意,拍掌叫人把晴翠帶上來。

    此時的晴翠已經沒有了當初風華絕代的驕傲勁兒,好在在方初晴的安排下,她身上頭上整齊干淨,也沒餓得走路打晃,一張毒臉因驚恐和緊張而青白著,眼睛裡所見都是人,卻又都看不清誰是誰。直到被帶到丈室之中,才算是驚魂微定。

    她一一對上座的人行禮看到梁竹月的臉時,目光微微一滯,但隨即不轉開了。

    正是這個貌似高貴的女人拿她當槍使了,如今她要掉轉過頭,可惜方初晴讓她瞄得偏一點,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05 PM

第八十九章 對峙
   
    “晴翠,事到如今,你有什麼話說?”太太怕老爺說出什麼不顧體面的話來,於是搶先問道。

    晴翠匍匐在地,哽咽道,“晴翠一時糊塗,闖下大禍,沒什麼好辯解的,死不足惜……只是,一想到還有逍遙法外者,以後還可能害人,就覺得不說出來就是繼續犯罪。當時做出這等下作事,確實是晴翠自己的錯,但心中生出這惡念,卻與那人的挑唆不無關系。事後 ,晴翠也曾悔過,於是更恨此人。人常說,世上無壞事,只有惡人行。如果沒有惡人在旁煽風點火,晴翠又何至於犯下如此大錯?萬死而不能贖。現在只求老爺太太做主,揪出那個人來,別讓她在府內害人了。”說完,不停地叩頭。若不方初晴太了解晴翠的心意,甚至都產生了錯覺,以為她已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呀,不愧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果然會說話。

    “那個人是誰?你不妨直說。”太太道。

    方初晴立即感到氣氛的緊張,好像空中有一條看不見繩索,驟然勒得人喘不過氣來一樣。而晴翠靜默了一會兒,就更增加了這種感覺,然後她回身一指,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松風園的貴人。”

    此言一出,人群大嘩。

    怎麼會是松風園的人呢?大房那邊說不上是各房的典范,卻也從不生事。而且還是個貴人?那只有大奶奶和小世子,小少爺了。可那兩個小東西連話還不會說,自然不會害人。難道晴翠指的是大奶奶?不能吧?大奶奶的為人大家都清楚,溫柔善良,從不講是非,也從不克扣下人,平時連螞蟻也捨不得踩死一只,怎麼會暗箭傷人?

    再勉強點,貴人中似乎也包括王媽媽和兩個有臉的大丫頭依依和闌珊。要是這三人中的一個,只怕闌珊的可能更大些。聽說她早就戀著二爺,可是二爺放著水靈靈的年輕姑娘不要,偏偏色搭了一個失婚喪子的喪門星奶娘,肯這不服氣吧。

    大家議論紛紛,猜測不止,而身在丈室內的梁竹月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梅辱和打擊,先是驚得瞪大了無辜的眼睛,之後臉色唇色全白了,站起身來,哆嗦著手指,怒氣在眼神中匯聚,指著晴翠,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其演技之高超,現代這影帝影後如果有幸看到,都應該立即服毒自盡,以身觀眾才是。

    太太一見梁竹月這模樣就心疼了,立即喝道,“你把話說清楚點,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真話便罷,倘若有半字虛言,咱們右師王治你重罪時,沒人會為你求一句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直接稱呼兒子的官位。

    晴翠再度匍匐,哭道,“老爺太太明鑒,晴翠做出這麼天理難容的事,死會會下十八層地獄,如今還敢再亂攀扯別人,增加自己的罪孽嗎?”

    她說得情真意切,痛徹肺腑,論演技不輸梁竹月,頂多也就是金獎和銀獎的差別,周圍的人立即有幾分信了她的話。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編排我?我可曾得罪過你嗎?”梁竹月突然開口指責,聲淚俱下,“可是有人指使你來誣陷我嗎?”

    “滿府裡這麼多的人,我為什麼要單獨編排松風園呢?大奶奶這話說得好奇怪。”晴翠對梁竹月說話卻不是十分客氣,顯然面對“仇人”時,不淡定了。

    一邊的方初晴生怕晴翠不理智,壞了大事,不由得分外緊張。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刻,這邊只要把梁竹月逼到死角,那邊她真正的目標必然會現身。

    只聽梁竹月冷笑,“你急於脫罪、減罪,出口亂咬人已是不對,現在還專門找我們孤兒寡母的欺侮,你良心何在?居心又是什麼”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苦害我?

    晴翠令牙俐齒的應道,“大奶奶說得是,我即與松風園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來害人?晴翠敢對天起誓,所說沒有關字虛言,不然讓我來生變豬變狗,永世不得超生,大奶奶可敢說這個話嗎?”

    這個誓起得好毒,眾人自又信了晴翠一分,眼睛齊齊瞄向梁竹月。

    梁竹月一愣,因為迷信,因為心虛,實在不敢開口。可她立即狠一決心,也想照樣發一個誓,但她畢竟停頓了幾秒,給人感覺氣勢上就弱了,說話的證明力也差了很多。

   “整個松風園大了,你大奶奶又是好性兒的,哪知道這麼多事?哪能替所有人都擔著?”田玉清涼涼插了一句嘴。

   現在她看明白了,方初晴的目標不是梁竹月,而是另一個重要的人物。

    既然如此,她這敲邊鼓的人該出手了。說完,她瞄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得到他贊許肯定的目光,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方初晴,真是個聰明的女子呀。以後能不惹她,還是盡量不要產生沖突。

    而她這一句話,算是驚醒了夢中人。梁竹月驀然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身為一房之長,高貴端莊的大少奶奶,怎麼能在聽到指控後這麼心浮氣躁,這麼情緒激動?要知道越是急於表白,就越是顯得心裡有事。更大、更可怕的場面她都見過,為什麼就在今天這麼不冷靜了呢?晴翠口口聲聲說是松風園的人挑唆的她,可是卻並沒有提過一次她的名字。晴翠是要做什麼?難道指望她幫著求情脫罪?方初晴這麼做又是為什麼?

    “難道是我松風園內的其他人?”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過她立即就覺得這樣也是不妥,於是繼續死死抵賴道,“不可能,我松風園平日管束極嚴,根本少有人到廣武院那邊去,怎麼會和你會面、說話?”

    “晴翠沒有半字虛言,確實是松風園的人,請老爺太太明鑒!”晴翠不理會梁竹月的話,只一味叫著這一句,叩頭流血,就好像真的冤沉似海一樣。而那一字一字,不斷的描摩,就好像釘子一樣插到人的心裡,讓人想拔也拔不出來,以簡勝繁,不管梁竹月再說什麼,也顯得無力了。

    而且,天下間的事不管你做假做得多好,當面臨真實時,仍然會一些氣場會弱下來。而梁竹月確實是教唆犯,所在不管她如何辯解,事實都令她無法理直氣壯,氣勢上也就落在了下風。

    於是,室內無人言語,只有晴翠的請求聲和磕頭聲,而室外卻是低語喧嘩 不斷。場面冷熱交替,氣氛感覺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第九十章 是我
   
    王媽媽站在院子裡,聽得到室內的說話聲,卻看不到詳細的情形,不禁心急如焚。

    聽著耳邊的竊竊私語,看著別人指指點點,她忽然覺得她最愛的人,那個就好像是親生女兒一機關報人這回避不過這道坎了。

    挑唆晴翠的事,事後她是聽說了的。當時她很擔心,月兒這孩子平時很精明,可是有時候卻是一條道走到黑。可月兒卻說,就算被咬出來也沒關系,對方沒有證據,受到了誣告,只能讓太太更心疼。

    她總是擔心月兒聰明反被聰明誤,結果現在……

    月兒在受苦吧?可惜她不能進去陪她,站在這孩子的身邊,月兒總是拗不過自己的心,所以才做了那麼多事。可人生,就是不能行差做錯一步,只要一步走錯,就得做出更多的錯事去彌補,於是越陷越深。

    她自己的孩子死了,家裡也沒人了,她只剩下月兒一個,怎麼能看著她受罪?當娘的,都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孩子傷到半分。

    現在她必須想個辦法出來,不是她沉不住氣,實在是相信晴翠那賤貨的越來越多了。再晚些,一切就會來不及的。這就好像決堤的河水,只要堤岸上出現一條裂縫,就再也無法阻止河水外洩。

    月兒在沈府裡不能失勢,困為只有這樣,她才能處於不敗之地,不管將來沈府是否敗落,她都會生活得很好。而地位,正是遮在她頭上的傘

    所以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必須讓沈府大奶奶在府裡仍然身份高貴、地位超然、備受太太的寵愛和他人的尊重。那樣,將來再借著小世子的勢,月兒平安活到老也無礙了。而這個身為奶娘的,這一生所希望的,也不過就是月兒的幸福。

    “我看哦,八成這女人沒說瞎話。”一個聲音低低的傳來,“大奶奶有可能借刀殺人哪,前些日子不不為了什麼事打過方奶娘的板子嘛。”

    “可不,都這時候了,咬別人還有意義嗎?”另一人道,“而且除了大奶奶,松風園還有誰有這本事?”

    “照理大奶奶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女人心,海底針……”一個男管事的說。

    王媽媽沒有回頭,因為辯解沒有意義。既然已經備受懷疑,必須有人出頭頂了這宗罪,月兒才能真正保持清白。名聲這個東西,不能有半點被玷污,哪怕只有一星半點的不干淨,就一錢不值了。

    她咬咬牙,突然走向丈室,同時大聲道,“是我!晴翠說的那個人是我!”

    一瞬間,場面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王媽媽,除了方初晴。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從一開始就沒想板倒梁竹月,而是把目標定在了王媽媽身上。因為她清醒的知道,梁竹月那柔弱溫順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很難輕易被轉變,而且太太真心疼愛她,在僅憑晴翠一家之言的情況下,根本板不倒這姓梁的。

    其實就算她有證據也沒用,梁竹月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太太之前雖然說得好,到後來只怕也會采取息事寧人的做法。不為了別人,為了死去的大兒子,為了兩個金孫,太太也會這麼做,哪怕是昧著良心。

    女人,一旦成了了母親,只要是關乎兒女的利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同理,王媽媽也會為梁竹月奉獻一切,所以她賭的就這步棋。一旦令王媽媽覺得梁竹月的名聲地位可能受損,一旦讓她們不能從容合計,當晴翠的指控逼迫得緊時,王媽媽必然會犧牲自己,主動攬過罪名,以成全自己從小扶養大的梁竹月。

    對王媽媽,太太的態度可就不一樣了,絕對不會姑息養奸,反而會嚴加辦事,以達到殺一儆百的目的。上回她挨板子的事,太太對王媽媽已經極度不滿。在太太看來,梁竹月是個好性兒的,所以才縱得奴才們作威作福,仗勢欺人。

    太太不為著梁竹月,也會為了無思和無我著想,會借機好好修理一下那些奴大欺主的,免得一對金孫跟這些所謂奴才學壞了。一回,是因為梁竹月跪地苦求才放過了王媽媽,但太太心裡未必消了氣。現在她正好給了太太一個機會,那王媽媽的前景就堪憂了。

    而她,也是要借晴翠的指控和太太的手剪除王媽媽這個梁竹月的有力翅膀和最大幫凶。梁竹月畢竟是沈家大奶奶,很我事不能親自出頭,必有王媽媽在旁上竄下跳的執行,好多事才做得到。依依和闌珊雖然也是心腹丫頭,但畢竟比不上王媽媽老辣,而且看樣子也未必有王媽媽那麼親近。

    所以,只要把王媽媽趕出沈府,梁竹月就會像被斷掉了手臂一樣痛苦,她的反擊也就體現出了力量。而且這樣一來,在今後幾個月內,梁竹月想做壞事也不可能這麼便利。

    這是聰明的做法,比起直接把晴翠扔進沸水裡褪皮有用多了,雖然後一種更解氣一點。這麼好的狗咬狗機會,要放充掉實在太浪費了。而既然沈瀾和江無憂都保證能醫好她的臉,逞一時之氣還有什麼用呢?

    其實,她放過晴翠晴翠也未必能平安 。因為晴翠的反咬,梁竹月失去了王媽媽,照常理說,梁竹月斷不能容得這個人再活在這世上。

    這算是一石二鳥之計吧,跟梁竹月學的,她這學生應該說學得很快。她不想太狠毒,給過傷害她的人機會,可惜。有的人自作孽,不可活。

    “我猜就是你!”太太柳眉倒豎,“你仗著月兒小時候吃過你幾口奶,就在松風園當起皇太後來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想讓誰死,那人不死,你也得想辦法給弄殘,實在太霸道了!誰給你的膽子,你說!”

    梁竹月從沒見太太生過那麼大的氣,不禁上前一步,嘴唇一動。

    但目光一轉,看到王媽媽幾不見的搖搖頭,終於什麼話也沒說。

    方初晴看得這個鄙視呀。王媽媽可是梁竹月半個娘親一樣的人,她怎麼能為了保住自己,這時候任王媽媽給她頂罪?雖然今天這局棋的目的就是讓王媽媽成為棄子,但梁竹月這種行為還是令人不齒。

    對自己奮起反抗的行為,她沒有猶豫。只是當她看到人性的自私,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07 PM

第九十一章 反咬不成

    “太太 ,我知道 這麼做是狠了一點,可我為的是我們松風園,為的是沈府。”王媽媽跪倒在地,辯解道。

    太太冷笑不止,“這麼說來,你不但沒有罪,反倒是有功了?可我倒要請教,我們沈家的家風何時變了樣子?為什麼我不知道?對下人,沈府何曾用過這種手段,就算十惡不赦的,也都給了自新的機會。初晴到底做了什麼,非讓你這樣以待。你光明正大的倒罷了,偏偏在背後算計人,如此陰險狡詐,是何居心?”

    王媽媽為梁竹月頂槓完全是自願,所以並不怕,強詞奪理也能說得理直壯,“方初晴來沈府,是皇上的面子,並不是知根知底的良家婦女。她說的那些關於身世的話,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真假。可是無思無我既然喜歡她,我們也就收留了。開始時,她倒還好,只是後來就常常流露出不安份的樣子,成天價擺出輕浮浪蕩的樣兒來,為此我叫她別總往外跑,可她就是不聽,這幾個月來更是招蜂引蝶。我知道這麼做於法不合,但為我的是清白道理,我不能讓她滿府亂跳去勾引爺!她畢竟是從松風園裡出來的,大奶奶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寡婦人家,斷不能讓這種貨色壞了名聲去!回頭人家都會說我們松風園淨出這樣的下賤女人,可怎麼是好?”她說得頭頭是道,甚至是義憤填鷹。可見心思轉得極快,誣陷人都不打草稿的,張嘴就來。

    方初晴知道,之前她裝老實,一直不吭聲,擺出一切任由老爺太太做主的樣子,現在可不行,這時候不做出點反應就成了默許了。唉,看來她的名聲是一點沒有。

    於是,她從沈瀾背後鑽出來,大呼冤枉,跪倒在地,哀哀哭泣。反正戴著帷帽,干打雷不下雨的哭法也沒人發現。

    “王媽媽血口噴人!”方初晴委屈的語氣倒是如假包換,“她這麼說,有什麼證據?什麼叫我成天色搭爺,我被二爺要到廣武院去是當個馬倌,怎麼就成了勾搭人了?她編排了我倒罷了,咱們右師王的名聲是隨便被玷污的嗎?”

   “沒錯。”沈瀾目光閃閃的望著方初晴,雖然看不到她的臉,卻能想象她活靈活現的樣子,在這當口,不知怎麼忽然覺得好笑,而他只簡單的說了兩個字,證明力卻奇異的強大,在場的人幾乎沒有不信的。

    王媽媽見狀,干脆抖落出底牌,冷哼道,“我沒說二爺,我說的是四爺。”

    “我?關我什麼事?”四聖人本來一邊剝桔子,一邊聽審,全當看戲了,圖的是個樂兒,沒想到話題牽連到自已頭上。

    四聖人是太太的心頭肉,所以一聽到他,立即就問,:你這又是怎麼說/”

    王媽媽鄙視地瞥了一眼跪在身邊的方初晴道,“上回她到流心院的地界賣弄風騷,正好遇到四爺,先是百般挑逗,後來不知為什麼又不願意了,生生把四爺推到火棘叢裡,扎了一身的刺,足養了十來天才好。”

     “你怎麼知道?”沈洛嚼了嚼已經在嘴裡含了半天的桔子瓣,沖口而出。

    方初晴心裡咯登一下,心道這事景鸞已經擺平了,王媽媽怎麼會知道?不過她腦子轉得也不慢,別人隨意編排她,她自然也能瞎說以脫身。於是,她連忙喊冤,“不是那樣子 的,是上回無思無我辦百日宴的時候,我和維維到院子裡認認路,恰巧遇到三奶奶忙得身子不舒服,就讓我送了些東西到太太那兒。我迷了路,這才到了流心院附近。四爺是自己摔到火棘叢裡的,與我無關。還是我把四爺拉出來的,但我背不動他,幸好景鸞也在,這才救了四爺去。”

    田玉清一聽,立即道,“是有那麼個事,初晴倒沒有瞎說。”太太皺皺眉,隨即也想到當天的事。可是那之後,老四是連著十幾天沒到跟前來,難道王媽媽說得是真的?

    她望向景鸞,後者隨即道,“太太,初晴沒說謊,那天四爺是自己摔進火棘叢的,因為當時我在侍候那些特殊花草,隱在後面,看了個清清楚楚。不信,您問四爺。”

    四聖人聽自己的名字又被點到,突然感到有些頭疼,不用查他就知道,定是他屋裡的女人洩露了這件秘密,因為他窩在明光園養傷時不耐煩,無意中說漏了嘴。今天回去後定要好好審審,也學娘,整治整治這幫子下人。

    可是現在景鸞問起這話,他當然要順著景鸞的意思說。一來,景鸞對他實在不錯。二來,如果說個不字,方初晴說出那天是他調戲她可怎麼辦?娘必會生氣的。

    想到這一切,他立即走到太太身邊,也不管周圍有人沒人,也不顧自己多大年紀了,整個人都滾到太太膝上道,“娘,那天確實是我自己摔著了。這個姓方的奶娘也確實想救我,不過到底還是景鸞救的。我不想娘看到我的傷難過,所以就一直躲著沒出來。”

    太太一聽就心疼了,不過眼下正事要緊,只拍了拍沈洛的手,忍著沒好言勸慰一番。轉過頭,虎著臉對王媽媽道,“聽到沒有?難道你要說爺們全向著方初晴說話,全跟我瞎掰來著?”

    王媽媽本想反咬方初晴一口,沒想到偷難不成反蝕把米。但她不明白,如果說景鸞因著二爺的關系向著方初晴說,那麼四爺怎麼也向著那賤人?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機會 就那麼不堪一擊?

    不過她再也沒機會想了,因為太太不耐煩再糾纏下去,於是發話,“這各奴才容不得,拉出去先打二十板子,然後攆出沈府,永遠不許再踏進一步!”說完,又轉向沈瀾道,“瀾兒,家法已經處置過了,國法方面你看處理吧,該送官的送官,該法辦的法辦。”

    “太太,求你饒過王媽媽這一回。”一直沉默的梁竹月突然沖出來,撲倒在地,“我知道我的奶娘做出這種事,我沒臉再多說什麼,可事實已經造成,請您念在媳婦家中已經沒人,就這一個奶娘的份兒上,別讓她離開沈府,該補償的,我做。該打罵的,我受著。太太,只求您,別把我身邊最後一個人也送走!”

    這一回,她可是哭得貨真價實。

    那我怎麼辦?她毀得可是我的一生,我要找誰哭去?難道我身邊就有親人?難道這府裡有這樣的規矩,因為我是下人,就活該受折磨?我常聽人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大奶奶以為沈府的家法能大於國法了?”方初晴怕太太動了惻隱之心,第一次說了激烈的話。

    太太一聽,心下頓時剛硬了起來,喝道,“月兒,我疼你,可也不能縱著你胡來。來人,快把大奶奶拉下去,把王婆子也拉下去,行刑!”



第九十二章節 微亂

    隨著王媽媽的慘叫,梁竹月淚如雨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如果單只看這場景,就連方初晴本人都在懷疑,自己的手段是不是太狠了?

    可當梁竹月淚眼中冷如利箭的光芒掃到她的身上,她深刻理解了一句話:對敵人人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除非她離開沈府的勢力范圍,否則她和梁竹月之間做下的毒是化解不開的。太聖母了,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些代價,她不願意、也實在付不起。

    所以,硬起心腸吧!

    “月兒,你院子裡出了這種事,你這當主人的也脫不了干系。我再疼你,也得說兩句。正是你平日心慈手軟,律下不嚴,才縱得一個下人也敢隨意逞氏。所以,今後兩個月你不要出松風園了,在院子裡閉門思過。”當兩個壯婦把奄奄一息的王媽媽扔到丈室之外時,太太威嚴地道,“不過,念在這賤婦與你有一奶之恩,許你給她治傷,許你給她雇輛馬車、賞賜養老之資,之後帶上她的細軟,把她送回鄉下。但只要你還是我們沈家的人,就不許你再與她見面!”

    “是,太太。”梁竹月伏下身子,順從地應著,大概知道太太心意已決,就沒有再為王媽媽說半個字的好話,也不再懇求,一幅委曲求全的樣子。

    太太捶捶了胸口,滿面疲憊,似乎很勞心的樣子。不過她馬上想起,她這樣以家法處置一個刃奴是沒有錯,但皇上既然關注了這件事,還指了自己的兒子處理,她這樣隨意放人回鄉,也許不太合適。

    “瀾兒……”

    “聽說王媽媽的老家在江國極南之地的顯嶺,那裡正好離朝廷流放罪民之地較近,從某種程序上來說也算是流放了,相信皇上不會有異議。”太太的話還沒說出口,沈瀾就明白了,走上一步,低聲道。

    他不在意王媽媽的死活,這出戲為的只是給方初晴出口氣。既然方初晴達到了目的,結果如何,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太太露出一個欣慰的神色,好像是贊許二兒子這麼善解人意,然後站起來,緩緩走到丈室門口,對滿院的管事和各房負責的下人說,“咱們沈府雖然蒙皇上恩遇,也算是豪門大宅,但卻是積善人家。任他(她)是誰,任他(她)多有臉面,對主子、對沈家三代有多大的貢獻,打從我這兒,也不許他趾高氣昂,漠視家法府規,隨意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今天的結果,你們也看到,希望你們引以為借,下不再犯”說完,帶著紫瞳和綠眸轉身就走。

    其他人見此,也都迅速而沉默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各懷著心思,只等著回到自己的地方再好好八卦討論一番。方初晴怕了眾人對她毀容程度的好奇,所以拖到最後才走。而當她經過梁竹月身邊時,卻感到裙邊被人抓住了。

    “今日之辱,我必雙倍奉還。”一直府著頭的梁竹月忽然說。其聲音嬌細、輕飄,就好像是閨蜜間的竊竊私語一樣。這就是這十個字,卻充滿了無盡的恨意和冰冷,隱約中還有些瘋狂,令人毛骨悚然。

   方初晴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害怕後,心頭忽然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驕傲與豪氣,好像自己天生就可以這麼俯視眾生,“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大奶奶,少做點壞事吧,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豈料到天道為清呢?嚇唬人?老子是被嚇大的嗎?老子今日既然不肯屈服於你的淫威,反抗到底,以後也必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若閒得難受,非得為難於我,盡管放馬過來。哈,老子倒要看看沒了牙的母老虎怎麼咬人?”

    “沒有牙嗎?”梁竹月說得極慢,語意森冷有殺氣。

    方初晴聳聳肩,不置可否,只挺直了脊背,揚著頭,極驕傲的離開,出了丈室右拐。

    可還沒走兩步,就撞到了一個人的背上,因為沒提防,往後趔趄著倒退了幾步,連帷帽都給撞得掉在了地上。一抬眼,正看到沈瀾頭也不回的站在前面,倒負著手,好像在走廊中間立了一根石柱。

    “她再傷不到你,除非我死。”他突然扔下幾個字,然後回頭看了方初晴一眼,這才走了,留下方初晴莫名其妙的愣了好幾秒,繼而哭笑不得。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她是什麼身份,沈瀾又是誰?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年代,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這是情話,雖然這句話聽得很像山盟海誓。其實……他是表明他的驕傲吧,畢竟如果她在他的保護下還能被一個寡婦傷到那才叫笑話,也是對他能力的褻瀆吧?

    不過……這話聽在耳朵裡真舒服,特別是一個超帥的男人說的時候。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三次,像在重生前一樣提醒自己不要拿這些小動心當回事,心緒很就平靜了一來,果斷地把胡思亂想的小苗撥除在了還沒發芽的狀態下。其實她不知道,心裡微亂的並不止她一個,那個一如既生育高傲的男人也是如此。

    沈瀾心裡明白方初晴不知道和眾人擠著出去所以特意留在了後面。而因為身負上乘武功,所以耳力異於常人,聽到了兩個女人的那番對話。對梁竹月,他心情復雜,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相信皇上比他更難為。可對方初晴,他卻感到好氣又好笑。

    開始,她還說得文縐縐的,頗有些意思。後來,那直白而粗魯的表達令他忍俊不禁。一個女人,一個奶娘卻自稱老子,還有那些似乎天生的驕傲豪邁,以及她報復對方的策略方法,都令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甚至那一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傷得扭曲可怕的臉,但他卻覺得那豁出去的表情和略略惱火的眼神是美麗的,令他的心頭微微一熱。那感覺有些熟悉,可又不盡相同,細細回味,他忽然無緣無故地生氣起來。

    以前大哥曾說過,相貌普通的女人如果是真正聰慧,那眼神的協人才最能魅惑人心。對這句話,他曾經嗤之以鼻,而如今他卻發現也許大哥是對的。他生氣,就是為的這個。

    不過更生氣的還在後面,他才回到廣武院,就看到小德子站在院子裡。還沒等他問話,小德子就開口道,“皇上口諭,宣方初晴入宮。”

    “幾時去,幾時回?”他皺了皺了眉,很不高興。

    “即刻去。”小德子發現右師王面沉似水,怪嚇人的,不知是為什麼,只得如實回道,“至於何時回來,皇上沒說。看樣子……可能會很久。”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09 PM

第九十三章節 被忽略的魅力

   “我……呃……的馬怎麼辦?”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小德子尷尬地笑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在他看來。右師王和皇上都很奇怪,一個奶娘而已,雖說長得不錯,但皇上和右師王都是見慣美女的人,至於客以在意嗎?一邊就急著接進宮來,另一邊……似乎是捨不得似的。

    真搞不懂!

    沈瀾看小德子的樣子,就知道問他也是白問,才想進宮去問皇上,卻驀然發現自己行為古怪,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切,他亂擔心個什麼勁兒,難道沒了方初晴還不成了?不過一個女人,哪有那麼重要。再說,皇上招她進宮肯定是為了給她治臉,畢竟那個神醫聖手是皇上的四大妃之一,不得隨意出宮的。無所謂,他心裡突然不痛快一定是因為別的事,與方初晴無關。或者……是因為又和蘇貴妃有了瓜葛引起的。

    “告訴皇上,說我知道了。”他沉著臉說,“我現在就去問方初晴,問她願不願意進宮。”說完扔下小德子,自己先到書房去,等那個慢騰騰的女人回來。

    小德子被干晾在那兒,大冷的天也只好當院裡站著,低聲咕噥著,“知道了?難道不該說句臣遵旨嗎?全大江國也就右師王敢跟皇上這麼沒大沒小的,皇上也不介意。可是這君不君,臣不臣的。總歸不是個理兒呀。還要問那個奶娘願不願意進宮,什麼時候能輪到她來決定了?妖孽啊妖孽,還真沒看出來。”

   正自言自語,就見一個戴帷帽的女人進了門,不用猜就知道是誰。而方初晴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小德子,見他傻不愣登地站在院子中,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心道肯定與自己無關,於是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就回到後院去。

    一進院門,就見到書房的門大敞四開,沈瀾拿著一本書,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看侯是很認真的讀書樣子,但卻給人心不在焉的感覺。

    見到他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想起那句像情話的普通保證,心頭再度小小的熱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原諒了自己,不管重生前後都沒聽人說過嘛,稍微記得久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想繞到旁邊的走廊,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間,哪想到才抬起腳,還沒落到地上,就聽到沈瀾硬硬梆梆地說了兩個字:過來!連眼皮也沒抬。

    看吧,就知道他對她是沒有特殊好感的,不然怎麼會用這種語氣說話?而她身為下人,雖然覺得沈二同學很沒禮貌,卻不得不聽從吩咐。

    “有什麼要我做的嗎,二爺?”她故意說得恭敬中透著疏遠,不小心帶了點情緒。

    沈瀾的眼睛注視著好久也沒翻過的書頁,以一種不關心而且不經意的語氣說,“聖上有旨,招你即刻進宮,你去准備准備,跟小德子走吧。”

    “啊,這麼急?”方初晴沖口而出,雖然早知道要進宮做美容手術,但還是覺得這消息有些突然,“這樣……就得離太遠了。”

    “離什麼遠?”沈瀾還是沒放下書,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問。其實,心裡卻小甜了一下,對自己的魅力相當得意。原來,這小奶娘也為他傾倒了,就和那滿朝王公貴胄家的小姐一樣。這不,捨不得離開他呢。

    “離無思無我遠哪。”方初晴坦然道。

    “遠得也得,難道你敢抗旨?”終於,沈瀾扔下了書,但臉色相當難看,看方初晴就好像看一個判徒似的,害方初晴莫名其妙。

    本來,她還想和沈瀾商量一下無思和無我的事,畢竟她擔心兩個寶寶的飲食問題。但看沈二同學的這個情緒,好像吃了嗆藥似的,隨時要爆炸一樣。還以為是剛才那場對王媽媽的審判令他不爽,於是很沒出息地縮縮脖子,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打算進宮找江無憂商量。那人雖然是皇上吧,但成天笑瞇瞇的,倒好像比現在這個要噴火的龍一樣的男人好說話些。

    看她逃似的竄進自己屋裡,沈瀾很火大。

    捨不得的人居然不是他!太沒眼光了!全大江國的女人都愛幕他,可今天他才發現,這個小小的奶娘竟然對他魅力無動於衷!以前為什麼沒注意到她這麼瞎的?本來還想囑咐她點事,瑞不管了,讓她在宮裡隨便被人欺侮好了!與他何干?沒眼光的女人活該倒霉。

    因為沒人,他不氣掩飾情緒,氣乎乎地坐在椅子上繼續“看”看,沒注意到書根本就拿反了。

    而另一邊,方初晴麻利地收拾了東西,主要是細軟,和維維告了個別,也沒辭別目前的東家沈瀾,就和小德子進了皇宮。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皇家園林,心裡不禁好奇又興奮,不過因為知道規矩,眼睛不敢亂瞄,只偷偷觀察了下,只覺得皇宮果然是古代時尚生活之典范,真是處處 精致,比之很有情調的沈府格局又多了一份高貴和大氣,實在美輪美奐。

    她不識東西南北,只覺得走了很長一段路,應該進入內宮了。不過她跟隨小德子才踏上一個小橋,迎面就被一個宮女攔住了。  

    “衣錦宮的翡翠姐姐呀。”小德子認出眼前相貌伶俐的少女,好聲好氣地笑道,“姐姐還請讓路,這是皇上要的人,我正要去復旨呢。”

    翡翠一笑,“德公公,我們蘇妃正派我來接皇上要的人呢。敢問,這位姑娘可是姓蘇?”後半句問的是方初晴。

    方初晴垂著頭,知道宮裡規矩大,因此答話,等小德子接過話來道,“正是沈府裡來的方姑娘。翡翠姐姐,蘇妃娘娘要人,還是等我回了皇上罷,這樣中途離開,我怕在皇上那兒不好交待。”

    翡翠上前一步,湊近了小德子的耳朵,低聲道,“我們家娘娘說了,這人本就是皇上要交給她的,何必又繞一段路。皇上要回話,或者要找人,到夜錦宮便是了。而且……”說到這兒,聲音又低了些,“我們娘娘既然要出手相救,現在急於看看傷者的情況。皇上只怕也是很急的,我帶走方姑娘,皇上定不會怪你。”

    小德子一聽這話,不禁有點猶豫,因為他明白皇上確實急於知道方初晴能不能被徹底治好。

    “好吧,人就交給翡翠姐姐。蘇娘娘菩薩一樣的人,自然也不能害了奴才。”想了會兒,小德子才側過身,讓悲翠把方初晴帶走。

    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方初晴說話的份兒,不過她悄悄戒備著,生怕遇到什麼不測。一個大宅門已經那樣可怕了,何況皇宮?歷來看的書、影視劇,都說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她才不要當食物鏈的最底端一環呢,不過既然皇上知道她來,想必這個蘇妃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她只小心些就好了。



第九十四章節 被扣夜錦宮

    夜錦宮處於皇宮內院的西南角,地處偏僻,但一花一木、一草一石都打理得極為出色,即使是在冬天時節,青翠與蕭瑟也是錯落有致,使整個地方擁有了一種冷清的優雅風骨來。

    方初晴就是在這個地方第一次見到了蘇味蘇貴妃。蘇味冷艷高貴的相貌,方初晴坦然大方的舉止,令兩個女人彼此間都對對方有了一絲承認感。

    “請問蘇姑娘,我的臉能治好嗎?”蘇味仔細檢查過後,方初晴問。

    蘇味盯著方初晴看了好一會兒才微笑道,“倘若我說治不好,你會如何?”

    方初晴聳聳肩,“會很失望,甚至傷心吧。要不說介意是假話,世上有哪個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如果真的恢復不到從前,我也不能去死,仍然要活下去,而且要盡一切力量活得好。”

    蘇味聽到方初晴的回答,沉默了幾秒,之後玩味地道,“說得好,怪不得皇上看中你,居然親自求我幫你治傷。還有右師王……他……好嗎?”

    方初晴自然不知道沈瀾和蘇味有什麼關系,只覺得一個深宮貴妃問起外臣,而且是年輕英俊的外臣有些奇怪,更覺得她語氣中有一絲暖昧的關心意味,似乎還幽幽歎息著似的。

    “很……好吧?”她回答,但心裡不太確定。她跟小德走的時候,他好像在生好大的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前些日子,為了她的臉受傷的事,他似乎也不太開心。話說回來,他現在在做什麼……

    “右師王很看重你?要把你收到房裡嗎?”蘇味突然問。

    方初晴嚇了一跳,有點啼笑皆非的否認道,“在右師王眼時克只是個普通的下人罷了,蘇娘娘為什麼這麼問?”

   “他是何等傲性之人,以前那樣……現在又如何肯輕易救人?就算他自己再受了同樣的重傷,恐怕也是一聲不吭的,這次為了你,他去求皇上,還能說你不重要嗎?”

    方初晴笑道,“不瞞娘娘說,王爺是為了兩匹百年難遇的良駒才對我禮遇有加的。況且我這回受傷,王爺總覺得自己有錯,這才傾力相幫的。我這蒲柳之姿,何況還是被人折過的敗柳,怎麼入得了王爺的眼?”

    她說得直白,把蘇味逗得笑了起來,心裡舒服了點兒。不過,她紿終覺得這個奶娘不簡單,不然沈瀾和皇上為什麼都對她的事那麼上心?就算她的受傷,皇上和沈瀾也有錯,那叫底下人來辦就是了,何必親力親為,那麼關懷備至呢?

    所以,她才以想早做診斷為由,把人先帶到她的夜錦宮來。如果皇上在意眼前被毀容的女人就會立即跟過來看。而就算皇上真的關心方初晴,她也不會妨忌,因為妒忌是宮裡的女人最不需要的情緒。這就好像下棋,不要在首一子一地的得失,應該要的是最後水到渠成的勝利。

    也所以,她會利用方初晴,以醫傷為借口,扣她在夜錦宮,皇上若心裡惦記這個奇特的奶娘,自然會常來往於此處,那麼她就可以多多見到龍顏,也可以想辦法留下皇上過夜,倘若能借此機會懷上龍子,那麼其他個把女人的恩寵,她根本不介意。

   這裡是皇宮,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地方,皇上的寵愛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而皇上……似乎不愛女色。表面上雖說實行的是雨露均沾的後宮政策,但常常推說忙於正事,臨幸宮妃的次數很少,而且總像是應付差事似的。而她要感謝父親的余萌,雖沒有勢力雄厚的娘家,可支持者不在少數,只要能誕下龍子,皇後這位唾手可行。

    就算她命中無子,用盡手段和神藥也無法懷上龍子,至少皇上常來往於夜錦宮的事也會給一些觀望的見風使舵者假象,認為皇上很寵愛她。那麼,那些猶豫不定的人也會站到她這邊,對立後絕對是有幫助的。

    從這些方面來看,方初晴是上天賜給她的機會,她一定要牢牢抓住,也會盡一切力量醫好這張臉,讓皇上……還有他,欠下她一份大大的人情。

    其實仔細想想,皇上和他都不適合他們目前所坐的位置,因為他們都是性情中人,而坐那把椅子,是需要絕情絕義的。如果……幾年前那場兵諫與宮變,勝的是逸山王,今天的朝中局勢會更平穩些。以前她不懂,現在她有些明白了,好人,不一定能做好事情。可當初,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好人。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可愛之處呢。”蘇味掩嘴笑疲乏,“不過你放心,皇上既然開了口,本宮就定能醫好你的傷。比以前還美麗不敢說,但至少能讓你和從前一模一樣。”

    她故意把這份大大的恩情放到皇上身上,因為心裡感覺方初晴為此感激皇上總比感激沈瀾好些。方初晴對皇上以身相許,她並不介意,但若是給了他……

    想到這兒,她不禁暗暗苦笑。人真是自私可憐,就算某些東西自己放棄了,也希望它永遠不要屬於別人。這些年,她這個可恥的願意幾乎全在實現的狀態,可這個方初睛讓她不安了。

    “先謝過蘇娘娘。”方初晴雖然對自己的容貌已經習慣了不抱希望,但聽說能夠變美,還是很高興的。

    “給我說說,沈府是什麼樣子?聽說是沈夫人親自督造的,想必一定景致極佳。”蘇味流露出向往的初色道,“沒入宮前,本宮總說去看看,卻一直沒能成行。那沈夫人年輕時是名動一時的才女,婚姻之事也是轟動了整個江國南部,她督造的府弟,真是令人向往。”

    方初晴點頭表示同意,把沈府幾處令人喜通的景致略略講解了一番。對於沈夫人年輕時大才女,她是相信的。

    但沈夫人和沈老爺的婚姻轟動,她實在無法理解。一想到沈老爺,她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糟老頭子形象,想象不到這種人也年輕過,也曾打動過少女的心房,雖然細看五官,倒真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美男子的影子。

   她與蘇妃又閒聊了一會兒,心中就有些焦急,想盡快見到江無憂說一些事情。不知是不是某些人不禁念叨,正想著,外面就報說皇上駕到。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12 PM

第九十五章 皇上駕到
   
   蘇味連忙大禮接駕。

    方初晴不明就理,也只得有樣學樣,。不過她連臉也沒遮蓋,就那麼大大方方地跪在一邊。

    江無憂大步走進屋裡來。把小德子和小行子留在門外。他親手扶起蘇味,嘴裡的甜蜜話兒不斷,似乎第一眼並沒有注意方初晴似的,但心裡的眼卻打量了方初晴了好多遍,不知怎麼,忽然覺得她的臉還傷著,此時跪在一邊的姿態顯得特別柔弱,好像被這個華麗的宮殿壓迫著一樣,心頭湧上莫名其妙的心疼。

    只可惜,他不能走上前去,把她抱在懷裡保護著。於是他只能忍耐,臉上笑得像冬天的暖陽般溫暖明亮,心裡卻微微絞著。這一生,他再沒有機會擁有她了吧?因為,她不再是原來的人了。

    “呀?晴兒也在,快起來吧。”當他“終於發現”方初晴的身影,連忙和藹地道,“你放心,進了宮就好了,朕的愛妃能妙手回春,你的臉定能恢復如前。”

    “臣妾這兒還沒把握呢,皇上倒先替臣妾打了包票,倘若真醫不好,豈不是讓皇上失信於人?這麼說人,臣妾就是用上非常手段,也非得治好方姑娘不可了。”她之前打聽過,這方奶娘是被夫拋棄的,所有人都稱呼她為“姑娘”,這讓她感到非常奇特,也有一些暗暗的不爽。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已經站起來的方初晴身邊,以一種醫生的專業姿態檢視著方初晴的臉,趁所有人都沒有防備,暗使手法刺了方初晴一下,令後者疼得叫了起來。

    “怎麼樣?”江無憂表現出“普通”的關切。

    但蘇味看得清楚,他的身子微微前傾,眉頭蹙了一下,雖然立即就恢復如常,但這微小的表情和他手指無意抓緊的動作都洩露了他內心的波動。

    怎麼?皇上心疼了?為什麼會這樣?這可是動了睦情的表現呀。但,就算皇上對這奶娘感興趣,畢竟不是經常出宮,而且他們看似溫和易親近,實則對人疏遠,很難令人觸摸到內心的,怎麼會突然對這個女人動了心?這絕對不是容貌的原因。難道是這女人獨特的想法和思維吸引了皇上?可即便如此,這感情也不可能發展得如此快法。難道……皇上在沒坐上龍位前就認識這女人?

    蘇味心裡充滿疑慮,忽然又想到,不知沈瀾對方方初晴是什麼態度?她得想辦法和沈瀾見一面,好好觀察一下,盡管自從她嫁給皇上,沈瀾就再不在她面前 出現。

    不過她又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看到沈瀾跑來。假如她能用方初晴把沈瀾約來,證明他心裡也裝著這個奶娘,那麼見到他倒是失望了。

    “沒事,普通的疼痛而已。”她心思轉了好幾轉才不過數秒的功夫,立即笑靨如花地道,“臣妾是再仔細看看,好確保能完全醫好方姑娘的傷。”

    “朕的愛妃自然了不起,肯定完全沒問題的。”江無憂很自然地拍了一句馬屁。

    蘇味笑道,“皇上只知道臣妾於醫道方面有小成,卻不我廚藝卻大成呢。”

    江無憂就知道蘇味把方初晴劫到這裡來,是想借機引自己過來,然後留宿夜錦宮。本他本不想讓這些小心機擺布,卻忍不住想看到方初晴,這才抱著獻身的精神而來。此時聽了蘇味的這話,立即笑道,“前朕有耳聞,今天倒要享享口福了。”

    蘇味看皇上這麼知情識趣,不禁心花怒放,立即告退去准備,把皇上和方初晴單獨留在屋裡。她明白皇上是極聰明的人,他既然這麼配合,那麼她也要給點面子,讓人家私下說說話兒。

   她真的不妒忌,因為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了。妒忌,還是留在宮外發洩吧!

    “晴兒,你有話跟朕說嗎?”房間內只剩下兩人時,江無憂看到方初晴欲言又止的樣子,立即輕聲問道。他半倚在塌上,瞇著眼睛望向眼前人,生怕洩露了心中突然湧出的那種又痛楚又溫柔的感覺。

    不是她!不是她!可為什麼說服不了自己的心呢?她就像一塊磁石,而他是可憐的鐵塊,明知道她不是原來的人,可卻還是被牢牢吸了過去,自從她受傷那天開始,一切都不可控制了似的。她們長得太像了,現在他的心已經完全模糊,總是分不清。

    “皇上,我想求您一個恩典。”方初晴低著頭道。

     江無憂笑了,“倒怪了,你何時用這種語氣說過話?有什麼事放在心裡很為難嗎?抬起頭來。”

    方初晴照做,可不敢對上江無憂的眼睛,“因為民女實在很為難,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她直率地說出心中的猶豫,總覺得江無憂會幫她解憂似的,“我進宮醫臉,可無思無我怎麼辦呢?他們嘴巴很刁,不吃別人的奶。雖然以現在的年紀來說,他們可以斷奶了,但終究還是早了些,最好再吃些日子。至少……應該過了年。”說到這兒,忽然鼻子一酸,一想到這兩個小東西不再需要她,不知為什麼突然很失落,很傷心。

    “你是要朕宣了這兩個小家伙到宮內教養嗎?”江無憂溫言問,沒意識到語氣中那種寵愛的意味,好像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方初晴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

    她是想把無思和無我接近宮裡來,而且這樣對梁竹月也是一種報復。但把母親和孩子強行分開真是太殘忍了,雖然梁竹月應該被這樣對待,但她還是忍不住懷了聖母心。最主要的是,這樣對待寶寶們也不好。盡管梁竹月對寶寶們不親近,可畢竟她是親生母親。

    “孩子是她的,別人奪不走。現在不過是接近宮裡不定來養些日子而已。朕想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看到方初晴的樣子,江無憂就知道她想的是什麼,所以勸慰道,“這是為了朕的兩個皇侄好,你想的是對的。朕這就下旨,接兩個寶寶進宮。最多,允許梁氏進宮看望就是了。放心吧,在這裡,沒人能動你。”

    方初晴吃了一驚,抬頭正望進江無憂閃爍難明的眼神深處。他,什麼都知道嗎?他,又在糾結什麼?


  第九十六章 有秘密的人

   “好好醫傷,朕要你在陽光 底下好好活著。”江無憂微笑著,好像是仁慈的君王俯視關懷著臣民,可方初晴卻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似的,尤其是“陽光”和“活著”兩個詞,很有問題。

   可是她沒有機會細究,因為江無憂說完這句話即起身,擺駕御書房處理政務,還說會順便下旨接無思無我進宮,晚膳的時候再回來。

    一想到寶寶們很快會來到身邊,方初晴立即就把心中的疑惑扔到了脖子後面,被翡翠帶到安排她住的房間後,先是收世故好細軟,然後就找負責灑掃雜物的宮女,把房間烘得暖暖的,只等著兩個小祖宗駕到了。

   她身份低下,又是來治傷的,自然不會以為能和皇上同膳,沒想到的是蘇妃派了翡翠來,把自己親手做的菜也送來一份給她,害得她有些緊張。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就算她是皇上親自交給蘇妃醫治的,皇上的四大妃之一也不必這麼客氣,為過她倒不以為這菜裡會一毒,如果因噎廢食,逮誰懷疑誰,那樣不是餓死就是白癡死。

    而且一嘗之下,她發現蘇妃的手藝真是不錯。這讓她非常後悔,假如她在重生前學過廚,那麼到了這邊後也不會因為沒有一技之長而選擇來當奶娘,還惹出這麼多的禍事來。

    吃過飯,她苦等無思無我,結果卻失望了。因為梁竹月雖然不敢指旨,卻把青蘋嫂子和延慶大娘也派了來,說是寶寶們不能缺了教養的媽媽。於是,她仍然不能和寶寶們單獨相處,喂過奶就要把寶寶交還給人家,也仍然有被監視、被控制的感覺。

    江無憂很想滿足方初晴的願望,但他雖然在當東宮太子時就有了妻妾,可子嗣卻單薄,只生過兩個兒子,還全部夭折了,即位之後也一直沒有任何一個嬪妃為他誕下龍子。因此,宮中沒有行下教養嬤嬤。現在他把皇侄接到宮中來,人家親生的娘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不能不恩准。

    “這樣也好。”江無憂安慰方初晴道,“朕的愛妃明天就要開始給你醫臉,你也沒時間和無思無我在一塊兒,不如就照原樣。”說實話,他不太理解為什麼一個奶娘對這兩個寶寶有這樣的感情,倒比那親生母親還愛孩子似的。

    “還有一個問題。”一邊的蘇味突然插嘴道,“方姑娘的臉越早醫治越好,再耽誤下去,只怕不能完全復原。可晨醫治期間要動用針石,如果為了喂奶而不用鎮痛藥的話,會受皮肉之苦。我雖然能施針以解輕痛楚,但……還是要自己硬捱著。”

    江無憂一聽,心中就抽了一下。

    方初晴生怕他把無思無我又送回沈府,連忙道,“這個沒什麼問題,此生為了美,死都不後悔,何況小小痛楚。我這個人……不,民女對疼痛特別不敏感。不信的話,皇上問蘇娘娘,有的人不怕痛的。”天可憐見,她可是極怕疼的。

    蘇味點頭道,“這人確實。但是……深府的小世子們年紀不了,可以考慮斷奶。”

    方初晴沒有育兒經驗,但在現代時聽媽媽級朋友說過,現在的理論是太早斷奶對寶寶不好,所以她寧願自己捱痛,也不能讓才八個月大的無思無我在幼兒期就影響了身體。

    江無憂和蘇味看她那麼堅決,也沒有辦法。而蘇味從小與行醫的父親走南闖北,雖見過奶娘把奶過的孩子當親生一般疼愛的,可總覺得方初晴對左師王的兒子太過親近了。

   她與左師王的夫人有故,也許哪天見上一面,探探口風才好。其實這與她無關,但女人嘛,總是對很多事很好奇,也很喜歡探聽別人的秘密。

    而與此同時,那個有秘密的沈大奶奶正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琴閣,她並沒有彈琴以寄幽思,而是通過一條秘道,進入地下一間被巨大的牛油火把照得明亮異常的石室之中。

   那石室布置奢華,在華美的貴妃塌旁邊還有一道通向別處的暗紅色木門。此時,門邊正背身站著一個身材挺撥的男人。

    “你來了?”梁竹月走上前問。

    回答她的,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她被這一把掌扇得坐在地上,含淚的目光中有著倔強與恨意,“你為什麼打我?如果我帶著傷,你不怕被人瞧出來嗎?那時,我這棋子還有什麼用?”

    “棋子我多的是,你並沒有那麼重要。”那男人冷笑,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不要做出受傷害的樣子來,這只能騙騙沈家的人,騙不了我。梁竹月,我不欠你什麼,我們是互相利用,就算你委身於我,也不過是為了報復死鬼沈沅和那個窩囊廢的皇旁。可是,你不該殺了我的兒子!”

    梁竹月的臉瞬間白了,“你……”

    “我怎麼知道?”那人繼續冷笑,發出金之聲,“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我棋子多的是!你明知道我盼了子嗣之年而不得,可卻把我的孩子從你肚子裡拿掉!你-該-死!”

   那男人所說的最後三個字,幾乎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恨意濃厚。頓時,石室內的火把明滅,似乎那抖動的火苗也被這三個字所散發出的寒意凍得要熄滅似的。

    梁竹月害怕了,剛才還氣勢洶洶,此刻卻連忙爬了兩步,抱住那男人的腿道,“我不是有意如此!我與沈沅成親五年無子,難道我不想要個自己親生的孩子?難道我每天看著那兩個小雜種在眼前晃,還必須做出慈母的樣子,心裡好過嗎?可現在我不能有孩子!不然我的位置和你要的東西都會失去!我有了你的孩子,這證明你我命中是有子的,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孩子已經沒了,現在你殺了我也無事於補,糾纏於這件事上還有什麼意義?”

   “我還會再有兒子,但不會是和你了。一夜恩情,並不意味著你有特權。”

    梁竹月暗中松了口氣,不管這平時溫和儒雅,但發起火來極度可怕的男人說什麼,只要他肯說話,就證明她今天死不了。她知道和這種人男人在一起是與虎謀皮,可她經歷了太多的背叛,現在不顧一切的也想讓別人嘗嘗被背叛的滋味。

    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在乎!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15 PM

第九十七章節 送別

    “現在你已經被沈瀾懷疑,王媽媽又被方初晴借沈夫人的手除掉了,所以沒事不要與我聯絡。”那男人平靜了一下心緒道。

    “我有事找你,大事。”梁竹月語意森冷地道,“我要你為我殺一個人。那個人……知道我的底細。倘若她不死,一旦哪天她記起往事,倒霉的就是我。然後,我就成了你的死棋。”

    “那人是誰?”

    “方初晴。”

    那男人笑了起來,可笑聲卻並令人感到歡愉,“一個小小的奶娘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嗎?先是一頓要命的板子,後是毀容的熱湯潑臉。看來,你有事瞞我。”

    “她是那對小雜種的親生母親。”梁竹月知道在這男人面前掉花槍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所以她雖然隱瞞了心裡最深處的秘密,卻又透露出另一個重要的內情,“我親眼看到她死掉,派王媽媽親自帶人把她扔到了亂葬崗,但不知為什麼她又活了過來,還找到了沈府,不過,她似乎得了離魂之症,當初我肯收留她,就是為了就近觀察,可通過這麼多日子的試探,我敢保證她確實忘記了以前的事。只是,得過離魂症的人也有重新恢復的,所以她必須盡快的、徹底的、真正死透了才行。”

    “她孩子的父親是誰?”男人問,似乎很不經意。

    “不知道是誰,所以才說孩子是雜種。方初晴只是我撿到的女人,而當時我正需要孩子。是我收留了她,讓她生下了孩子,然後據為已有。”梁竹月說完,身上驟然冒出了一層冷汗。她回答得太快了,這樣說荒的表現太明顯了一點,但願這可怕的、而她又必須依靠的男人不要察覺出來。

   那男人望著她,喜怒難測,“既然如此,她又能知道你什麼秘密呢?”

   梁竹月嗓子眼兒發干,幸好腦筋轉得夠快,故作鎮靜地道,”孩子是我搶來的,這就是是了大的秘密。而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她是圖國血統高貴的人,能讓你撿到,倒也奇了。”

    男人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令人汗毛直豎,但梁竹月咬緊牙關不吐露關於方初晴沒“死”之前的任何事情。那是個秘密,要帶進墳墓中的那種,這世上只有她、王媽媽、死去的沈沅和方初晴本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她的身世?”她裝出很驚訝的樣子。

    男人一臉高深莫測地道,“御馬的本事這麼大的,並不是圖國的牧民,而是圖國的貴族。只這一點,就能讓人猜到這姓方的女人身世。沈瀾一猜就中,我何嘗不是?只是,從沒聽說過圖國貴族中失蹤了什麼美人。這個方初晴還真是夠神秘,而且她的真名真的是叫方初晴嗎?這個姓氏在圖國很少見,貴族中也無此姓氏。想來,你的離魂症之說也是有可能。她忘記了自己是誰,所以隨便編了個身世名字。可惜,你也不知道她本來的面目呀。”

    梁竹月心裡一哆嗦,嘴上卻沒有反駁,“不經意”地轉開話題道,“她必須死,可你殺得了她嗎?她現在是在皇宮之中。”

    “她總會出來的,除非……皇帝收了她。”那男人沉吟一下,“不過她的身份注定她沒辦法成為正式的妃嬪,那麼就算她身在深宮,我仍然有大把機會讓她死。”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梁竹月站起身來,“我等你的好消息,現在先回去了,否則容易令人生疑對了,如果方便,把晴翠也殺了吧。她沒什麼威脅,只是討厭而已。”

    男人揮揮手,梁竹月就施禮退出。

    而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秘道口,那男人自言自語道,“我不會殺了方初晴的。既然她對你這麼重要,說不定掌握著更大的秘密,我怎麼捨得她死呢?何況,她比你也聰明理智,有忍耐力,又懂得利用有限的機會,力量不足時不直接進攻,而是攻擊你的弱點,剪除你的翅膀,讓你動彈不得。這一手棋多妙呀。最重要的是,皇帝小兒和堂堂的右師王都似乎對這女人上了心的。由方初晴做棋子,甚至誘餌,可不比你這背夫棄義的女人強太多了嗎?”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臉上殘忍輕蔑的笑容才慢慢褪去,果斷地轉身從另一外暗門走出。他沿著黑沉悠長的地下秘
道走了足有兩盞茶的功夫,才來到另一個府弟的內院中,坐定。然後,以特殊暗號招來了貼身秘衛,簡短地吩咐道,“去殺一個人。”也不說為什麼?怎麼做?何時動手?只以手指蘸著杯中清水,在桌上寫了個名字。

    “是。”那秘收回答得更干脆,之後迅速隱沒在屋外,似乎這大宅內從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來過。

    梆梆梆!

    夜的寂靜讓更鼓聲更為清晰,也更為迷離悠長,在某些人的心裡還有著催促上路的意味。

    王媽媽趴在一輛驢車中,和她此生最愛的人,沈大奶奶梁竹月依依惜別。

    “月兒,有些事你就忍了吧。若不是你不甘心,哪會招來這麼多麻煩事?平平靜靜的過完這輩子也就算了。就算無思無我不是你親生,只要弄死那個女人,這秘密沒有其他人知道。守著他們,也有好日子過。”

    “奶娘,別說這個。”梁竹月眼裡含了淚,“從此 ,咱們娘兩個怕不能再見面,您記著,我梁竹月欠了您,這一生也無法償還,但願……來生還有機會。”

   王媽媽伸出手,想摸梁竹月的臉,可她筆直地站在一邊,就像今夜冷月下的陰魂似的,不可觸摸。於是她放棄了,歎了口氣道,”山不轉水轉,咱們娘倆一定還有見到的時候。那個人倘若能成事,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這一回,我們娘兒倆是掉進人家的陷阱了,今天的各種形勢就是逼著有人站出來,承認挑唆了晴翠。可惜我沒有繃住勁兒,但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能擺脫因局呢?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不過你別傷心難過。我總會回到你身邊的。“



第九十八章節 美人面具

   “快走吧。”松風園的麻婆領了太太的令,護送王媽媽回鄉。她在遠處見王媽媽和大奶奶話別個沒完沒了,不禁走過來催促道,“王媽媽能落個全身而退,全是太太的恩典,若在磨磨蹭蹭,只怕夜長夢多。這眼看天就要亮了,城門一開,咱們立即出去,看不到任何人,豈不清靜?”

   王媽媽知道麻婆說得在理,又感覺囑咐的話已經說盡,於是依依不捨地看了看自己從小奶大,一心一意愛護疼惜的梁竹月一眼,才輕聲吩咐驢車離開。

    梁竹月望著驢車漸行漸遠,幾次想追上去,但終究沒有動,只哭得癱在地上。

    “大奶奶,您就別傷心了,再哭壞了身子可怎麼得了?”依依澆淚勸道,“若是讓王媽媽知道了,她牽掛著您,只怕也不好受。”

   “對呀,您還年輕呢,王媽媽也青春正盛,往後有見面的時候。等過些日子太太氣消了,求懇求懇,未必太太不松口。”闌珊也哭得不可自抑,哽咽著道,“太太那麼疼您,念在病歿的大爺和無思無的面上,這個恩情定會大奶奶的”

    梁竹月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因為唯有她知道,她與自己的奶媽,這全家滅門後唯一的親人此生再不能相聚。今日一別,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問題不在太太,而是在那個可怕的男人 。他不會允許手下的棋子脫離自己控制的范圍。王媽媽……知道得太多了。就算她相信王媽媽 死也不會背叛她,可那個人如此多疑,一定會采取最安全的辦法。

    所以,王媽媽只有死。

    估計出了和政城,自己奶娘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她本可以阻攔,可權衡利弊之下,她還沒有開口。

    對不起了,奶娘,您 是如此愛我,那麼為了我的目標,我想念您願意付出生命。一生,我再還欠下您的恩情吧!

    她對空默念,腿軟得再走不動,由依依闌珊扶進了房。以後,她只能依靠這兩個丫頭了,也許闌珊可以先利用。她愛幕著二爺,又和景鸞關系好,性子暴烈又一根筋,應該容易死心踏地的跟著她。

    她盤算著,躺在床上翻來復去的睡著,直到東方出現了淺淺的魚肚白色。而在此時此刻,王媽媽所行的驢車在城門打開之際,第一個出了城。

   因為時間還早,城外的小路上寂靜無人,只有驢蹄踏地土地上的“得得”聲,催得人昏昏欲睡。可過了不久,車子突然大顛了一下,唬了縮在驢車上簡易布棚中的王媽媽和麻婆一跳。

    “趕車的,沒走官道嗎?”麻婆的頭被撞了一下,疼能之下,難免暴躁她當她掀開車簾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到了亂葬崗子了?

    此時王媽媽也注意到了這一情況,兩人面面牙覷,最後還是王媽媽鎮定地問,“車把式,怎麼把這車趕到了這裡?”

    “這邊近。”車夫停下了馬車,側過頭道。

    “離哪裡近?”麻婆沖口而出。

    車夫笑了,摘下了頭上的帽子,哪有半點車把式的樣子,低眉順眼、老實可靠,此時都被一種精明強干的氣勢所代替,“離鬼門關近哪。”他道。

    麻婆一聽,嚇得大叫一聲,“車夫”還沒動手,他身上強烈的殺氣已經令麻婆癱倒,就好像獵物見到猛獸,不必照太多面,只聞到氣味就嚇得動彈不得。

   “他讓你來的嗎?事到臨頭,王媽媽想起了那個可怕的男人,立即不寒而栗。

    “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絕不會說的。”

    “不夠安全。”車夫一邊說,一邊緩緩抽出鋼刀。

    “求你告訴那個人,不要傷害我的月兒。她是個可憐的孩子,讓她好好活下去產。”臨死之前,王媽媽還想著那個被自己當成親生女兒的人。

    車夫沒再說話,而是歎了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同情,無情地舉起了刀。就在刀落的一瞬間,王媽媽突然想起剛才送別時,她的月兒說過的話。什麼再不能相見,什麼來生回報……原來,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人知道她會死,可是居然沒有阻攔。

    絕望和可笑感代替了擔心與恐懼。那個孩子本來就是級為自私的,她應該很清楚不是嗎?只可惜她是母親,可以原諒孩子做的所有壞事,還幫她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所以謂現世報,來得快,她扔方初晴的前身到亂葬崗,如今卻被自己最愛的人斬於此地,沒什麼冤枉的。

   只是,當她的月兒連她也可以犧牲,真的能有好下場嗎?

    歎息聲中,她人頭落地,陪葬地,還有麻婆,兩天後,被發配邊陲的晴翠死於路上。

    這些事,身處深宮的方初晴並不知情。對加諸她身上的苦難,她反抗了,至於結果如何,她才不放在心上。她重生是為了自己而活的,除了以後要小心謹慎以外,沒必要成天惦記著所謂仇人。

    進宮之後,她的整容手術做得很順利,不過這個異時空的醫療條件類似於中國古代,蘇味雖有神醫之手,但也不能一次性手術完畢,而是在她臉上畫上許多的小格子,一點一點施以針石。

    痛,是每天的必修課,但為了無思和無我,為了她在重生前從未有過的美貌,她堅強地忍耐著。記得誰說過,美麗,總是會付出代價的,她不過是提前支付而已。她反復這樣告訴自己,借此堅持了下來。

    半個多月後,新年臨近了,她的臉也終於全部“整修”完畢,不過因為需要長時間的恢復和調養,所以暫時不知道效果如何。她的頭每天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只留眼睛看,嘴巴吃,還好沒有嚇到無思和無我。

    後來有一天,江無憂送來一個面具。

    “這樣你就能在外面走動走動了。”他說,“這幾天北風刮得緊,說產業年前年後會下雪,到時候你就不用悶著,隨朕和蘇貴妃到冷香園去賞梅。朕的愛妃說了,你雖然傷得緊要,但外出過過風還是有好處。

    那是個美人面具,據說是江無憂親手做的,不過他在美人的額角上畫上了一種奇怪的花朵,很清雅出塵的。他說那是桑青花,很稀有的花木,民間甚至很少人知道。

    ”很美麗,正好配你。“他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17 PM

第九十九章 想念了

   不知道為什麼,方初晴覺得他說這話時,眼睛裡飽含著濃烈而沉郁的覺悟,有些欲言又止的感傷,很令人心動,然後心痛不止,想安慰他,想抱著他,似乎整個心靈都被觸動了似的。幸好,她殘存的理智令她控制住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改擁抱為拉著他的“龍袖”。

    他曾經愛上過什麼人,卻不能表白嗎?可是她不願意、也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當然更不能借著一個面具成為活動的玩偶。

    “這個面具很靈異誒。”她有點撒嬌似地說。在江無憂面前,很容易令人產生小女生的心境,因為他微笑的模樣帶著十足的寵愛感,任何女人都會沉溺進去的。雖然方初晴時時提醒自己的身份,但偶爾不是會有不注意的時候。

    “為什麼這樣說?”江無憂很意外。

    “皇上您看。”方初晴很好脾氣地解釋,“人的臉之所以生動,就是因為有表情。我們會眨著眼睛、看樹葉飄落的時候,眼球會隨著移動。我們會笑、會哭、會生氣、會悲傷、會快樂、正是這些不同的變化才讓人活了起來,倘若只是一個表情,就算皇上是丹青聖手,也仍然是死物。動物或者娃娃的面具倒還罷了,若我每天帶著美女形面具到處走,感覺就像個紙人復活,尤其到了晚上,不可怕嗎?她一邊說,一邊畫了一只卡通小豬出來,很Q很可愛的那種。

    江無憂深深地望著她,足有十幾秒鍾之久。正當方初表明以為她觸怒了龍顏,要想辦法補救時,他忽然幽幽地道,”這面具……朕是回憶著你的臉畫的。不過你說得也對,死物就是死物,畫得再好也活不過來。不如朕給你做個新的,就這樣的好了。“他拿起小豬草搞圖。

    方初晴站在那兒,看著江無憂的溫煦的笑容似乎隱藏著絲哀傷,忽然感覺有些驚悚。

   江無憂喜歡的人跟她長得很像嗎?為什麼沒能在一起?是死了,還是遭遇了別的什麼?按說他是皇上,之前的東宮太子,想要什麼女人就能得到什麼女人。除非那女人是老皇上的女人。天,太可怕了,亂倫戲碼都出來了。

    更恐怖的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她占據的這個身體的前主人吧?要真是那樣,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對她那麼好。可是她也不敢確定,因為她沒有任何證據和感覺。江無憂不愧是最上位者,城府極深,那雙眼睛溫潤漂亮,卻令人看不透。

    不過他是皇上,這個身份意味著他可以為所欲為,那麼假如他認識這身體的前主人,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審問審問她?為什麼從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這不是太奇怪了嗎?而且這身體的前主人死得那麼淒涼,貌似是圖國窮苦的養馬牧民,怎麼可能是皇上能喜歡的人物?

    或者,是她想多了。也許……只是長得有幾分相似而已。她勸著自己。  

    結果第二天下午,江無憂派小行子送來了新面具,正是粉紅色小型,方初晴很喜歡。

    “真不能理解你是怎麼想的。”小行子翻翻白眼道,“放著美人不做,非要做豬。昨晚上後直忙活了一夜,早上又要上朝,下晌才歇了一小會兒。”

    “這個你倒不懂了,這小豬模樣可愛,倒比美人更吸人眼球。”喂完無思無我,就是蘇妃為方初晴換藥的時間,因此她也在,此時笑著插嘴。

    方初晴覺得蘇味的話意有所指,不過皇宮裡的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從不明著說什麼喜歡讓人猜來猜去。她進宮半個多月,已經習慣了,所以並不深究。

    “皇上晚上還來嗎?”蘇味又問。

    小行子道,“回蘇娘娘,皇上沒說。您也知道,年底事忙,不權要把堆積的政務處理了,還要聽各部各省的上報,就連過年期間的祭祀祈天什麼的,現在也得定下來,所以時間方面……奴才的確不知。不過依奴才看,反正最近皇上常來往於夜錦宮,蘇娘娘不如做著做准備,皇上來是時,也不會太倉促不是?”他和蘇味說話恭敬,絕對一分對方初晴的隨便。

    蘇味微笑點頭,眉目含春。

    最近皇上每隔一天就會跑來夜錦宮一趟,縱然她深知皇上是來看方初晴的,也依然心滿意足,畢竟現在宮裡都在說她如何受到皇上的專寵,那些猶豫不定的外臣們已經開始向她示好了。因受寵而嫉妒,她並不怕。那些宮裡的明槍暗箭,她應付得游任有余,她要的就是這種氣勢。而只要皇上來,她十之八九能留皇上過夜,只可惜最近臨幸的次數雖然多,肚子卻仍然沒有動靜。

    關於方初晴在夜錦宮的事,雖然皇上沒有吩咐,但她仍然保守了秘密,安排方初晴就住在她寢宮的偏殿,來來回回也只有翡翠等幾個近身宮女知情,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其他妃嬪處都在傳她選了個絕代佳人進宮,以此來引誘皇上駕臨,已經有其它效仿了。

   真是笑話。皇上是什麼人?什麼樣的絕色沒見過,他為的,不過是一個方初晴而已。

   但是,對此她很好奇,為什麼皇上會喜歡一個殘花敗柳,而且當寶貝一樣捧著?作為宮中的女人,她不妒忌,可是卻很好奇。試探了幾次,方初晴也很茫然,看來只有從沈瀾處打聽了外人不知,可她卻明白,皇上和沈瀾,那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兩個人。

    “右師王可真是狠心,畢竟你是從他院子裡傷的,都不來探望一下。”小行子走後,蘇味假裝閒話家常似的提起沈瀾。

    方初晴眨眨眼睛道,“他對下人已經很好了,平時又忙於軍務,怎麼會來看我?我要是這麼想,才叫不識抬舉呢?”她沒有根基,為了自保也只能示弱,裝裝披著羊皮的小狼,她很會的。

    自從她進了宮,沈瀾一次也沒有來過。不過想想也是,他一個臣,怎麼可以隨便到貴妃住的皇宮內院裡來?雖然大江國風氣開放,但也得聽了宣才行。所以,蘇妃這話大有問題,似乎是想說明她與右師王有交情似的。

    她很不喜歡這個話題,因為……她發現半個月不見,她有點……想沈瀾了。為此她暗中罵過自己很多次,。離開那個自戀的大陰人不是很好嗎?難道她有自虐傾向,看不到他居然還惦記來著。後來,她覺得她可能是想著萌萌和桃桃,愛屋及烏,想起了它們的主人罷了。



第一百章 才不給人當槍使

    “不管怎麼說,也不管皇上和右師王是不是因為愧疚,他們對你好的事實,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何必不承認呢。”蘇妃笑道,“方妹妹,你這樣顧左右而言他,倒顯得心中有事。”

    “蘇娘娘,民女心中無事,只是覺得無福消受。”方初晴表現得很老實。

    蘇味很滿意,心思一轉道,“有福沒福,要皇上說了算哪。不過,我是怕你受了本宮的連累。”

    “這是怎麼說?”方初晴傻不愣登的望進蘇味的眼睛。

    蘇味歎了口氣,流露出往事悠悠的神色道,“這事,本宮大不該和你說的,但是心裡有事,總想找個人傾述,我們這幾日相處,頗為投緣,想來你也能為我排憂。”

   這時候,方初晴應該告退的,因為皇宮內幕不是她一個小人物可以聽的。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可是事關沈瀾,不知道為什麼,她挪不動腳步。

    蘇味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不禁冷笑,那個人果然魅力十足,皇上對這個姓方的這樣她,她卻還是迷上了那個人,一試就試出來了。

    “右師王曾經和皇上並肩作戰,那時後直還是皇太子呢。而當時我與父親四處行醫,正好遇到三江口大戰,不一起進入軍營效力。”她繼續說,“歷來軍中不許女人出現,我只好女扮男裝。那一戰打得極為慘烈。要不是左右師王驍勇異常,運籌帷幄,可能江國會敗的。”

    “左師王也上了戰場嗎?”方初晴好奇地插嘴,其實是有點矛盾心理。又想聽沈瀾的故事,又不想聽。

    蘇味點頭微笑,“外人都以為右師王好武,左師王好文,其實這兄弟二人是文武雙全,左師王在武功方面不在其弟之下,右師王自然也是滿腹謀略。皇上曾說,左右師王是江國雙壁,只可惜美玉易碎,唉。”

    她歎息著,似乎很為沈沅的去世惋惜,沉吟了一下,接著說,“不過左右師王經起來,右師王為人更為剛勇,每一陣必沖在最前面,所以那戰中受了很重的傷,差一點死去。我父親事多忙亂,救治他後就交由我照顧。後來……後來我們……”說到這兒。蘇味低下了頭。

    “蘇娘娘難道和沈……右師王暗久生情?話說蘇娘娘這麼美麗,也難掩得住真身。”

    天哪,原來沈瀾的真愛是江無憂的愛妃。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保持君臣和睦,實在是太難得了!可是蘇味為什麼要對她說起這事?難道真的是找人傾述心中的壓抑?她到底愛的是誰?這是沈瀾一趟肯娶妻的原因嗎?如果是,證明他用情很深,那他又如何面對搶走自己愛人的頂頭上司呢?

    壞了壞了,聽到大八卦後,心髒有些承受不住了,為什麼這麼不舒服?

    “倒不是兩情相悅。”蘇味流露出羞澀和內疚交織的神色來,冷艷的臉格外動人,“而是右師王對我……產生了愛慕之情,可我卻喜歡上了皇上。那時,他很傷心,很久不能釋懷。為此,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她撒謊了,但她必須這麼說。難道要說當實旭她先傾心,待沈瀾一頭扎進去後,又背叛了他嗎?可是她有她的理由。她自認為才貌雙全,文采醫道出眾,是大江國第一女子,所以應該坐在最高的位置。

    那就是皇後,國母。

    而沈瀾雖然那般的好,可惜卻是一個低賤的商人和胡姬的野種,就算他功高蓋世,卻仍然不能擺脫身份地位帶來的低下感。

   母親常說,要嫁,就嫁給某一行中頂尖的男人。所以母親嫁給了天下第一的神醫,而她的目標更遠大。三江口大戰是她逼著父親去的,因為知道當朝太子也在戰場上。可是她卻愛上了沈瀾,為了糾正這個錯誤,她費盡了所有的力氣。

    有時候,她也會恨,為什麼沈瀾是一個滿身銅臭的富商之子,而且還是庶出。

    哪怕他是沈沅,她也會跟了他去。而現在她雖有遺憾,卻不後悔。人的一生短暫,感情是軟弱而無用的東西。

    有,更好。沒有,也無所謂。

    而她現在把這段情說出來,以方初晴對沈瀾已有好感的心,恐怕會因憐生愛吧。那時,她可以看看沈瀾的反應。如果他不接受,他還在意她,那麼從他那裡打聽下皇上的事,繼而在爭後的過程中得到他的支持,那實在太重要了。

    但,如果他接愛了方初晴呢?那是她不願意看到的。其實細想下,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沈瀾太驕傲了,或者因為身世的事更是格外傲慢。所以他一定會喜歡完美的東西,而不會碰普通的、甚至是殘缺的女人。當然,玩玩除外。

    “方妹妹,你之前是在沈府裡做事的,應該聽到或者看到一些情況。”蘇味見方初晴低頭不語,繼續說道,“他到現在也不肯正式成親,在女色上名聲卻壞了。如果以後你回沈府,本宮希望你幫我勸勸他,不要再執著於往事了。”

    “爺的事,哪輪到我來說話呢。”方初晴突然抬起頭,開朗地甚至算是沒心沒肺的笑道,“蘇娘娘太善良了,其實強扭的瓜不甜,感情這東西哪能摻假呢?不過娘娘也不必擔心,右師王在大江國的未嫁名門貴女之間很受歡迎,天下這麼大,保不定哪天就遇到自己的真心人了。娘娘不如放下胸懷,哪天為皇上添個龍子才好呢。”

    哈,她才不隨便給人當槍使。至於沈瀾他不值得同情,因為他愛上一個有心機卻沒真心的女人。他他是活該落到這個下場。不過話說回來,她現在是什麼情緒,是心疼加氣憤,外加為他不值嗎?但無論如何,她不會摻和他的感情事。這位蘇味娘娘不管有什麼目的,找別人幫忙吧。

    想到這兒,她連忙把話題岔開,講了點逗趣的事。蘇味津津有味的聽著,心裡卻有了一絲警惕。看來這個姓方的女人實在不簡單,不僅令皇上牽掛她,而且聰明得很,懂昨避開風口浪尖。但,方初晴真的對沈瀾沒有一絲想法嗎?她不信。且看著吧。

    當晚,皇上沒來,之後的幾天也沒有。在蘇味的失落與猜測中,新年終於到了,江無憂在大殿上大宴群臣,之後每個人都回了家,假如有家可回的話。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26 PM

本帖最後由 onedoris 於 2011-4-23 12:00 PM 編輯

第二卷 桑青花再開

第一章 外人

    重生前,方初晴從沒想到過,在遙遠異時空的大江國,與過年的風俗和地球中國一模一樣。從臘月二十三小年開始忙活,除夕之夜要燃放煙花炮竹,一家人要團圓在一起守歲,然後是初一大拜年。

    除夕那天,太太以一品誥命夫人的身份上秦疏,請求皇上恩准沈無思、沈無我這一對沈家孫輩回家過年。江無憂准了,但沒允許方初晴跟回去,因為她的臉還沒好,只能靠著面具四處走動。如今兩個寶寶已經快九個月了,一頓喂飽,可以很久不餓。就算奶娘不跟著,吃點易消化的正常食物,畏助喂些羊奶之類的東西也是可以的。

   而過年,是全家人團聚的日子,沒理由讓人家的寶貝金孫“流落”在皇宮之中。

   無思無我一走,方初晴就感到很失澆,這令她對自己離開江國的計劃產生了疑慮,她真的捨得下這對寶寶嗎?在這不到九個月的相處中,她不曾發現對寶寶們的感情已經這樣深了。雖然每天見面的時間很短,但母愛就這麼慢慢滋生了出來,潤物細無聲般,即自然又神奇。

    可孩子畢竟是梁竹月的,沈家這位大奶奶這樣討厭她,就算她想留在沈府當牛做馬,人家也未必肯收留。偷走寶寶?那顯然即違法又不人道,可梁竹月那麼壞,把兩個寶寶交給這樣的母親,她還真擔心好好的孩子最後變壞了。

    像四聖人那樣還算好,萬一變得陰險狡詐、無惡不作可怎麼辦?

    唉,重生的時候她提醒過自己,不和任何人發生太深的感情糾葛,這樣離開江國去海闊天空時才能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她千提防萬提防,就是沒注意這對還不會說話的小東西。

   一想到即將到來的分離,她很愁悶,也很傷心,對這個重生後第一個新年,一點也提起興趣。而身為天下之主、後宮之主的江無憂,也忙得根本沒有時間陪她。

   江無憂中午大宴群臣之後,晚上照安排是和後宮眾佳相聚飲宴。從黃昏時分開始,會一直延續到第二天早上天亮。當然,總管太監還安排了很多娛樂性的節目,比如煙火、歌舞表演、民間雜耍表演等,免得皇上守歲時枯燥乏味。

    正月初一一早,皇上要帶重臣祈天,還有執行許多禮儀方面的雜事。而已經駕崩的太上皇的妃嬪都住在和政城西南角的另一座皇家園林中,太後則長居皇陵旁邊的感恩寺,所以照逸朝的後宮規矩不大,嬪妃們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歡天喜地地參加一年一度的盛會,希望自己能越眾而出,得到皇上的垂青。

   因為臉面的問題,方初晴連冒充宮參加宮宴的機會也沒有,此刻只能守著皇上賞賜的大批美食和精致玩意兒,孤零零的窩在夜錦宮裡,倍感孤獨寂寞。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她雖然沒什麼好思的,但節日氣氛下的冷清真是格外令人憂郁。

    聽著遠處傳來的模糊聲音,那些歡聲笑語,那些絲竹管樂,那些吵鬧喧嘩,她仿佛感覺整個人都被隔絕在這世界之外似的,一點食欲也沒有,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來。原來,不管她是否重活了一回,她的人生都沒有任何改變,還是沒有人重視,還是沒有人陪伴。就是想找人聊聊吧,就連為數不多的,留下守夜的宮女太監也都偷偷湊在一塊兒玩去了。偌大的皇宮,甚至偌大個世界,卻好像只有她一個人。

   於是,她干脆跑到夜錦宮獨有的小廚房去做點吃的。其實江無憂賞賜的美食即多且好,用不著她自己再動手,但她不想閒著胡思亂想自怨自艾,所以做了些她唯一拿得出手的點心。

    荷花酥、玫瑰餅、麻花、糕干、年糕、松餅、石子饃還有幾種不同餡料的水餃……忙活了好幾個小時,完全是強迫症似的勞動,沒什麼意義和目的的。

    眼看快午夜十二點了,她望著一桌子的食物,不禁鄙視自己的浪費行為。人們當然會以各種方式發洩情緒,但糟蹋糧食是最可恥的一種。屋裡不有很多賞賜沒吃,這些東西難道要丟掉嗎?

   “好香。都是你親手做的嗎?皇上真是的,大過年的,居然讓你自己動手做年夜飯。”正發愁,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景鸞!

    沒回頭,她就聽出來者是誰,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你怎麼來了?”她轉過身去,恨不能給景鸞來一個大大的擁抱。在孤獨寂寞的時候有朋友出現,是一件多麼快樂幸福的事呀。在這種情況下能對對方的好感快速攀上一個新的台階。

    景鸞嚇了一跳,因為闖入眼簾的不是熟悉的面龐,而是一個小豬面具。但那個小豬的樣子非常可愛,他愣了一下後就釋然了,微笑道,“沒什麼,沈府全家團聚,我一個外人感覺格格不入,就跑來皇宮看看你。”

    “好景鸞,我在皇宮也是外人。如今我們外人對外人,一起說會兒話吧。”方初晴很開心,“不過你是怎麼進來的?除夕夜的皇宮守衛這麼松懈嗎?萬一有人……”她停住了嘴,怕大過年的說出不吉利的話。

    景鸞拿了一塊糕干放在嘴裡,斯文地嚼了兩下,一手從腰下拿出一塊造型奇特的銅牌道,“二爺忙起來的時候,我常常會代他入宮面聖,商談一些事情,這腰牌能令我在宮中暢行無陰。你在蘇妃這兒養傷本是秘密事,不過我卻是知情的,這才來看你。”

    “謝謝你記得我。”方初晴拉著景鸞的衣袖搖了兩下,“你餓了嗎??不如我們煮餃子吃吧,正好應應景。”

   景鸞文雅好看的淺笑著,竟然令方初晴有了春風吹指,陶陶欲熏的感覺。如此良辰如此夜,他是那麼溫柔可親,熨貼著他人的心靈。多好的男人哪,不知將來誰有福氣嫁給他。

    “好呀,我們這樣的外人可以一起過年。”他輕緩地說,不過還有其他人呢,我們不要扔下他好當了?他很可憐的。“

    方初晴一愣,誰呀?”她實在想不出,她認識的人中還有誰是孤單一人的。

    二爺。”景鸞幾首歎息著說。

    方初晴又是一愣。他……怎麼會?他不是應該在沈府闔著團聚嗎?而且……他那模樣和可憐掛不上鉤。

    “你不懂。其實對於沈家,他也是外人哪。”景鸞搖搖頭,看起來有點悲傷,“往年這時候,他都會消失一整天。今年……我想他是來了皇宮了。”

    “為什麼來這裡?”

    “大概……是因為他沒有地方可去。”

    聽到這話,方初晴的心一瞬間揪了起來。

    沈瀾為大江國擔著半壁江山,可是在除夕之夜,他竟然 沒有地方可去。



第二章 花房

“好,我們不扔下他!”方初晴重重點了點頭,“只是皇宮也很大,我們要到哪裡去找?”

    景鸞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往年,我沒找到過他,今年以為有你,兩個人找,總比一個人找機會大些。但是……皇宮確實很大……”

    “沒關系,我們盡全力就夠了。就算找不到,我們心裡不扔下他也是一樣,到時候煮了餃子,給他留著。”方初晴不忍看到景鸞落寞的神情,安慰道。

    “你說得對,倒是我執著於形式了。”景鸞似乎為這一句話開朗了起來,笑道,“你雖然來進宮也有一段時間了,但想必並不常出去,那不如這樣,我四處找找,你就在附近轉轉就行,不然把你丟了,麻煩的可不止是我了。”

    方初晴一想也對,點頭道,“就這麼辦。”她看看小廚房牆上的掛表,“現在十一點一刻,我們十二點前在這裡會合,煮餃子迎新年。”

    景鸞應了聲,率先走出去。

    方初晴裹了一件頭篷在身上,也走出夜錦宮,因為是第一次出來,所以雖然宮燈明亮,照得皇宮亮如白晝,但那巍峨的宮殿處處寂靜無人,卻依然令她有些害怕。她站在那兒猶豫了一下,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了一個地方。

    翡翠說過,距夜錦宮不遠處的東邊,有一個玻璃花房,裡面的花四季不敗,那樣的話,那裡應該不算冷,待上一夜也沒關系。再說了,執燈賞花也是一件雅事,雖然沈瀾那個人不像文士,倒像土匪似的,但說不定也附庸風雅一回呢。

    想到這兒,她辨明方向就走。其實她並分不清東南西北,但當時她比較好奇,詳細問了下,知道出門往左就對了。果然,走不多遠就看到那個占地頗廣的花房。四角掛著碧紗燈籠,隱妁有些仙境之美。

   她繞著花心走了一圈,發現大門半敞,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似的,心裡不由得一陣高興,但因為不確定花房裡的人是不是沈瀾,就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穿過布置得曲徑通幽似的花絲,那些牡丹、芍藥、紫荊、海棠、杜鵑、芙蓉、木槿……她一邊走一邊感漢皇家的人實在太會享受,能在這隆冬時節欣賞到四時鮮花。正鄙視江無憂的腐敗,不期在,然個男人的背景突兀地闖入了她的眼簾。

    沈瀾很少穿淺色系的衣服,方初晴跟他在廣武院“同居”很久,見他穿得最淺衣服不過是灰色。而在除夕之夜,他卻沒有像大多數人那樣穿著喜慶得像個紅包套,而是一襲白衣,頭發也沒像往常那樣束冠,卻是散著發,隨意在腦後一束。

    他的身量高大肩寬背闊,平時看來強硬、鐵血、高貴、自負,但如今白衣勝雪卻不顯得突兀,反而襯得整個人被一種深深的寂寞包圍著。不知是此情此景的緣故,還是周圍繁麗的花朵暈染出的氣氛,他站在那兒,只顯得說不出的蕭瑟,說不出的孤冷,似乎就那麼一個人走過坎
坷,如今疲憊極了。

    這情景令方初晴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不知所措地站在一叢烏之後,隔著那火紅如楓的葉片,只望著他。唉,帥哥就是帥哥,改個造型,扮得休閒些就令她心頭有如鹿撞。話說他本來就好目的地,五官深邃、身形矯健、氣質超群,不過平時有心理准備,沒今天這麼震憾罷了。

    她以手撫胸,強抑著心頭的異樣感,還沒想出怎麼開口,就聽沈瀾低沉著聲音道,“我小時候,最愛聽太太給我們兄弟姐妹講畫,她常常是一邊畫著花兒,一邊給我們講如何入筆,如何提韻,如何欣賞花之美感。那時候我只是望著她,感覺她給我們講畫時,自己就先陶醉了。於是我們也都醉了。至今我還會想起那些日子。不過,我是後來才進府的,總感覺不管多麼努力,也不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就算醉,也總不能盡興。對於沈家,我總是多余的人吧。”

    他突然說話,嚇了方初晴一跳,以為花房內還有其他人。左右看看,卻只有自己。難道他發現她摸進來了嗎?這很正常。可是為什麼樣要和她說這些話呢?這就不太正常了。是因為觸景生情?是因為一時軟弱?還是因為太寂寞了,需要一個人聊聊心底的話,然後再殺人滅口?

   只是,他產這番話時好溫柔哦,從沒見過的溫柔,似乎是沉浸在回憶中。而這種溫柔中包含著一點淡淡的憂傷,那麼強大的人忽然表現出脆弱,還真是驚心動魄,害她的心差點樅喉嚨裡沖出來了。

    還有,這些話他說得如此孤寂,那隱藏在無柰之中的歎息讓人很心疼,讓她恨不得沖上去抱著他,讓他再也不被排斥在人群之外,讓他也被接受,也有人陪伴。

    “出來吧,一聽那雜亂又鬼祟的腳步聲就知道是你。”沈瀾再說。因為選詞用語的不當,方初晴心頭那點浪漫的想法立即風吹雲散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也由唯美,變得又有了點劍撥弩張的意思。

    “怎麼是鬼祟了呢?你小時倒底念過書沒有?明明我是好心,怕打擾到你賞花,這才輕手輕腳的。”方初晴有點氣惱地道,同時走到了沈瀾面前。

    “既然怕打擾,怎麼又來?”沈瀾頭也不回,似乎專注於眼前的一株茶花。

    “還不是景鸞要我來找你。”方初晴沒有直說“格格不入”之類的話,怕傷了沈瀾的自尊,“他找我一起過年,嫌兩個人不熱鬧,說你也進了宮,所以我們分頭找你來了。早知道不搭理你,直接留些大年夜的餃子給你吃好了。哼”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28 PM

第三章  相逢何必曾相識

    “我不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沈瀾鄙視地說。

    他說者無心,可方初晴聽著意。沈府也好,皇宮也軒,到處有在猜測她與沈瀾有私情,也到處有人說她是殘花敗柳之身,只配被爺玩玩而已。所以她這類詞匯非常敏感。如今沈瀾隨口一說,一下子動了她心頭的忌諱,不禁又氣又惱,轉身就走。

    沈瀾還以為方初晴會跟他繼續斗嘴,哪想到她掉頭跑掉了,情急之中一把拉回,但卻看到一個小豬面具,先是一愣,而後挖苦道,“干嗎扮豬?大過年,等著被殺了加菜嗎?”

    方初晴倔強著一言不發。

    沈瀾以為她在挑釁,忽然伸臂抱住她的腰,攬在自己身前,“你還不夠胖,多吃點,等著八月十五時應該可以下刀了。”他難得開個玩笑,因為在孤單中有人找到了他,讓他心頭忽然暖融融的。可是因為方初晴誤會了他之前說話,此時僵硬著身子,以肢體語言進行無聲的反抗。

    這讓沈瀾很尷尬。

    他還記得很,因為方初晴說了什麼“三夜五宿就扔到脖子後面”的話,他逗弄了她一回,當時她用了非常的方法逃脫,很用力的吻了他一下,舉動不可謂不大膽。而他女人多的,卻偏偏記住了當時她在懷中的感覺。那柔軟的腰肢,豐滿的胸部,還有嘴唇上帶點甜味的芬芳……

   今天這是怎麼了?難道接近了皇上,就開始厭惡他這個身份底下的人了?就像當年的蘇味一樣?這念頭令他像被火燙了一樣,驀地放開了懷中人,渾身散發出冷淡拒絕的氣息來。

    兩個就那麼對站著,誰也不動,誰也不說,敏感的內心都受到了傷害。直到,一顆眼淚沿著方初晴的下巴上滴落,沈瀾才驚訝地道,“為什麼哭?”

    “要你管!我高興我喜歡我愛!”方初晴聲音有點哽咽,但態度倔強。

    沈瀾心下剛硬,不是那見到女人掉淚就投降的人,如果需要,就算女人哭出一條河來,他也可以無動於衷。但不知為什麼,此時看到方初晴連掉個眼淚也要逞強,心裡忽然柔軟起來,想到剛才自己說“豬”的事可能惹惱了她,於是放低身份道,“算我說錯,你別哭了,不然會變得更丑。”他想安慰人,可是又不太會,結果說出來的話還是比較惡劣。

    方初晴本來只是一時羞憤,這才氣得掉眼淚,現在冷靜了一下,也就想開了。她又不想和沈瀾發生什麼感情糾葛,管他怎麼看她呢?被人吃過又怎麼樣?只要她記不起來就沒有心理陰影。再說,沈瀾這家伙是什麼德行,她清楚得很,他這樣就算是道歉了吧。做女人要大人大量,原涼他吧。

    “其實你之前長得很能入眼,醫好了就行。哭的話,會影響傷口。”沈瀾看方初晴不說話,又因為戴著面具,看不到臉色,只好補上幾句。“這只小豬也挺漂亮的。”

    “說了傷人的話,就這樣補救嗎?”方初晴看到沈瀾這麼笨拙,眼淚還沒干就覺得有點好笑了,“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就忘記二爺剛才說的話。”

     沈瀾略皺了皺眉頭。

    他是個喜歡把所有事都放在心裡的人,能知道他一些秘密的,都是他極為信任的伙伴,現在這個小奶娘要問什麼?怎麼看都像不懷好意似的。不過……

    “不保證回答,你問問看。”

    “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你戴了那種面具……誰會拒絕一只小豬?”

   他這樣說,方初晴哭笑不得,干脆直言道,“二爺曾經和蘇妃有過一段情嗎?”

    她知道不該問這個問題,可她就是很好奇,而且她想知道蘇妃是否在撒謊,想以此來推斷出蘇妃對她坦白情史是什麼目的。她可能還要在皇宮待些日子,雖然不會草木皆兵,但必要的防備還是得做。

    不出所料,沈瀾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繃緊了。有那麼一瞬,方初晴真的以為他動了怒,甩手就走是好的,說不定把她掐死在花房中也有可能。

    而正當她暗罵自己太魯莽了時,沈瀾卻忽然點頭承認了。

    是環境所致嗎?今天沈瀾在她面前坦承了很多心事,不知這對她來說說,是福是禍。不過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於是她再問道,“你們兩情相悅?”

    沈瀾斜著眼睛看他,一臉傲然,“你覺得我會對女人死纏爛的嗎?”

    果然!蘇妃在撒謊。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她是要試探什麼?還是要算計什麼?能在這皇宮生存而不倒的,方初晴當然不會以為蘇妃只是為了虛榮才說沈瀾對她一廂情願。只是蘇妃沒料到,有人敢這麼直接問右師王的情事,更沒料到這個自戀的大陰人居然會如實回答吧。

    這就叫千算萬算不如天。這世上的事總是陰差陽錯,脫離人類的掌握。而沈瀾現在表現得這樣驕傲,只能證明他其實很介意,所以他到現在也不肯娶妻。他這樣的人心思太重,傷,就一定是重傷。

    所以,本來她想再打聽下蘇妃為什麼嫁給了皇上,但卻忍耐住了沒有繼續多嘴。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硬拉著沈瀾到夜錦宮的小廚房去過新年。從沈瀾極輕微的肢體反應來看,他不願意踏入前情人所住的地方,但因為之前坦白了一些事,他又不願意讓人覺得他
放不下,也就勉勉強強來了。

    一進小廚房,發現景鸞已經在等了。他看到沈瀾跟在方初晴身後,分外高興,微笑道,“還是初晴有本事,一下就找到了呢。”

    “碰巧,碰巧而已。”方初晴笑著應道,然後就跑到灶台處燒水煮餃子。

    “碰巧就是緣分。”景鸞低低地說,聲音小到只有自己聽見。

    小廚房地方不大,只有景鸞和方初晴還好,沈瀾身材高大,擠進屋後就顯得地方狹小了。可也因為這樣,搭配著灶台大鍋冒出汩汩熱氣,居然氣氛溫馨熱鬧很快就掃清了沈瀾心頭的陰霾,讓他感覺似乎打多記事起,就這個年過得輕松,心頭沒有那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而方初晴也在偷偷觀察他,見他開始時還拘謹,但很快就放松了下來,並且胃口很好的樣子,每樣糕點都嘗了一塊,口味偏甜的,還吃了兩三塊,等餃子出鍋,他又吃了一大盤,不時還挑挑撿撿,嫌這個餡不好,那個餡太普通。不過說歸說,吃得比卻誰都快。

    “二爺餓了一天了吧?”景鸞笑問。

    沈瀾來了個悶聲大發財,下手如飛。

    三人有說有笑有吃,還依著方初晴的意思,玩了倒計時游戲,一起進入了新的一年。正高興著,忽然聽外面有人羨慕地歎息了一聲道,“真熱鬧了,有沒有給朕留點好吃的?可憐朕還帶了上好的葡萄酒過來。”話音才落,江無憂就擠進了小屋內。

    “皇上,您不在前面與眾美歡聚,跑到這裡來干什麼?”沈瀾不客氣地道。

    “舊的一年一直跟他們在一起呀。”江無憂以手撫額,似乎是很頭疼的樣子,“今天吵嚷得很,好不容易借著醒酒的空兒跑到這裡躲清靜了,誰想到還遇到你們兩個不長眼的臣子。”

    “既然來了就一起吧,皇上也嘗嘗我的手藝。”方初晴把位子讓出來道,“我們也好試試皇上的賜酒。”說著就取了四只酒杯來。

    江無憂在酒宴上沒吃很多,本打算陪陪方初晴再吃點年夜飯的,此時也不客氣,只是端著酒杯,心中突生感慨,微笑道,“我們這裡又是君、又是臣、又是民、又是佳人,喝的是什麼酒呢?”

    沈瀾和景鸞對視一眼,都沒說話,唯有興奮起來的方初晴舉杯,念了句不太應景的詩,“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沒想到這詩卻正中江無憂的心,他不禁贊道,“說得好!今天朕就與你們為那些身不由已的淪落人,同干了這杯吧!”



第四章 叫喊聲

    不知是除夕夜在花房彼此傷了心靈的緣故,還是聽了沈瀾那番落寞的、關於母親的話,之後的半個月,方初晴時時會想起他。這令她很惱火,因為她總覺得,沒有機會屬於自己的東西還去惦記,就是極度白癡和愚蠢的行為。

    可是,控制無效。

    壞消息是,正月裡江無憂忙得腳不沾地,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能省則省,自然也沒有時間來看她,無法幫她分散注意力,好消息是,她的傷恢復迅速,有一天對鏡照景,發現當臉上那些橫七豎八的淺紅印跡消退後,她基本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說是“基本恢復”,是因為她右眉上方的額頭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依蘇味的話說,是因為那處傷得比較嚴重,而且耽誤了治療,所以不能完全去除。

    方初晴懷疑蘇味是故意,因為她沒覺得那裡傷得有多嚴重,但能重新變美,她已經很滿足了。了不起以後在額頭上貼花細,據說武則天時代的上官婉兒就是這麼做的,還帶領了一股唐朝美女效仿的風潮呢。

   轉眼又到了正月十五正元節,無思無我再度被接回沈府,而方初晴雖然不用戴面具了,但也不想在眾人面前出現,於是謝絕了蘇味一同賞燈的邀請,打算等夜深人靜時偷偷溜出去看看就行了。

    “這宮燈可不是民間隨處可見的,錯過這個機會,只怕以後很難看到了。”蘇味拿帕子輕輕按按自己沒有一滴香汗流出的額角。

    她在試探。試探方初晴對皇上有沒有情誼。這些日子來,雖然皇上沒和方初晴怎麼見面,但那份關懷和細心卻在,這使她產生了疑慮。她不介意恩寵,但恩寵卻是一柄利器,在通往皇後寶座的路上,到處是荊棘和陷阱,她需要這利器傍身。

    可是看皇上的意思,肯定是對方初晴用了心了,雖然以方初晴的身份和地位來說,頂多封個沒名沒份的某某夫人,連個妃嬪也混不上,但倘若皇上真心愛她,那她就成了絆腳石。

    而她不能小看任何一種情況,為了坐上大江國第一女人的位置,她犧牲了感情,為了推現在的皇上坐在龍椅上,她冒了巨大的風險,所以不能容許有絲毫的差錯出現。必須防患於未然,必須把一切苗頭扼殺在搖籃裡才行。

   她於皇上有恩,她與皇上和沈瀾之間共同保守了一些秘密,所以那個位置本來就應該是她的。

   “燈嘛,還不都是一樣。民女是粗鄙之人,賞燈也就是看個熱鬧,太精的東西於我,就如同茉莉花喂牛。”方初晴聳聳肩道。

    蘇味貌似溫和地笑笑,但實則緊張地觀察著方初晴的反應,直到她確實方初晴的神情中沒有一絲暖昧的感情流露,這才放下了心。

    皇上是君子,做事極為克制,從不強求於人。倘若方初晴對皇上無意,她就安全得多。其實……把方初晴想辦法推給沈瀾是個一了百了的方法,反正沈瀾現在視女人如玩物,皇上也不可能搶兄弟的女人。只是,女人那可笑的虛榮心卻讓她捨不得沈瀾身邊有重要的人。

    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娘娘,那個百花神油……”正說著話,翡翠突然走過來問。

     老天哪,原諒她不純潔吧。一提神油二字,她立即到了一種神奇的畏助藥品,方初晴感到了一絲尷尬,不禁多瞄了翡翠幾眼。而蘇味以為方初晴是好奇,解釋道,“百花神油是我關手煉制的,從百花中提取 精華,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汗,是精油嘛,不知有沒有用薰衣草?可干嗎叫“神油”,令她第一時間就聯想到某些“床上用品”、。

    “放到我的寢宮,讓它自然揮發香氣就好。”蘇味哈哈翡翠,然後回過頭來嬌羞地道,“皇上說今晚賞燈後會來夜錦宮,方妹妹有什麼事提前說,我怕到時候要侍候皇上,沒時間支應妹妹。”

    “蒙娘娘照顧,民女什麼都不缺。倒是最近天氣陰冷,打算今晚早些睡下,就不看燈了。”方初晴很乖巧。既然人家表明要二人世界,她就窩在暖和的屋子裡想心事唄。

    蘇味對她的反應很滿意,開心之下又說了會兒閒話,這才去盛裝打扮。而方初晴回到屋裡,不知怎麼又想起了沈瀾。假如每逢過節,他就覺得自己是外人,不能融入沈家,那麼今晚他會在哪兒?還會來皇宮嗎?看樣子,天會下雪似的,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外面不冷?有沒有吃東西?

    胡思亂想中,天色暗了一來。

    她飽飽地吃了頓晚餐,可當飯入了肚子又後悔,生怕長胖,把好不容易恢復的腰身再撐 起來。於是就在院子裡逛了逛。和除夕那天一樣,宮女太監只留下幾個看守,其實全出去玩兒,方初晴隔著宮牆看了會兒煙花,望著那明媚又短暫的色彩把昏暗的天空映得五彩斑斕,也跟著興奮了起來。

    結果,回到屋倒睡不著了。還想,不知道沈瀾能不能看到這美景?

    躺在床上翻來復去的,心下就有點燥,不過她才一打開窗子,就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像哭泣、像尖叫,但又歡樂無限。當她明白那是蘇味在某些特殊情況下的叫喊聲時,就算身邊沒人,也羞紅了臉。

    蘇味干嘛叫得這麼大聲哦,江無憂臨幸也不是一回兩回,從沒聽到過這麼大動靜啊。再伸頭看看外面,見廊下等著侍候的太監宮女人人有如木雕泥塑,完全沒反應,她不禁便服人家充耳不聞的淡定功力。

    蘇味的那個什麼百花神,根本就不是什麼安神的,被她不純潔的猜中了,一定是催情藥!天哪,這個皇宮還真可怕,看江無憂虎虎生威的樣子,應該用不到“藥品”,那麼就是蘇味急了,想多承雨露,盡早懷上龍子吧?真可怕呀。兩情相悅的事,也弄得這麼功利。皇宮果然不是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

   以這兒,她連忙把門窗關緊。可不知是不是心裡有了印象,還是因為夜晚太寂靜,而她住的地方離蘇味的寢宮太近的緣故,那春情蕩漾的聲音就是細若游絲地、遙遠又模糊地傳來,根本阻擋不了。這令方初晴感覺好像聽人壁角似的,再聯想起某些活春宮畫面,就有點口干舌燥,干脆決定躲遠一點為好。

    眼不見為淨,耳不聽為明嘛!

    於是她起床穿衣,目標小廚房,因為那裡暖和,還遠在後院,這邊努力奮斗的江無憂和蘇味吵翻了天也與她無關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31 PM

第五章 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除了除夕那天,小廚房總是有太監宮女值夜的,看著茶水爐子和鍋灶,提防皇上娘娘半夜口渴,要吃新鮮的茶,或者臨時傳膳,再起火怕來不及。

    不過夜錦宮的太監宮女是認得方初晴的,因為翡翠姑娘說過,她是蘇娘娘的親姨表妹遠嫁到了宋國,這次和太夫進京,皇上特意恩准,被招來和蘇娘娘敘敘親情。只是這位姨娘臉上起了診子,長時間不退,見不得風,也一直以真面目示人。而且為了防止引起其它宮妃的攀比,這消息嚴密封鎖,不得對外洩露。

    當然,這是蘇妃編好的一套一舉數得的說法。一,解釋了方初晴的來路,免得他人生疑,還適當掩蓋了她再度施針行醫的行為。令皇上非常滿意,二,顯示出皇上對夜錦宮格外恩寵,對她蘇味破格破例的對待,畢竟把娘家親人帶進宮,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辦一的。三,蘇味正好有個表妹嫁到了宋國,而且也正好隨做生意的丈夫在和政城逗留,這樣的說法可算是天衣無縫。

   只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蘇妃在宮裡藏了一個人的消息還是在後宮中走漏了,但因為皇上最近對蘇味的專寵,其他宮妃都以為方初晴根本不是什麼表妹,而是蘇味藏著的美人,用來吸引皇上的,目前已經紛紛想盡辦法也偷偷往自己宮裡弄人,以期可以博得皇上的垂青和注意。

   而這,也正是蘇味在方初晴進宮治傷這件事上獲得的第四個利益。

    她深諳一個道理,那就職事情只要不抖落出真相就不會造成傷害,所以她對宮裡的風傳很有心理准備,也並不在意,甚至,正因為是所謂“洩露的秘密”才令別人更加深信不疑。而她,自始自終表現得相當低調,處處對皇上著想,其它宮妃卻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盲目效仿,只能招來皇上的厭惡,這樣更加大了她的籌碼。

    隨便一件什麼事,都能讓她辦得處處有利於自己,還讓皇上說不出話來,實在是很難得的。

    “我來看看爐火吧,睡不著,想吃自己烹的茶。你先去歇會兒,天亮了再來換我。”方初晴對值夜的小宮女說。人家有“神油”呀,哦買糕的,估計大戰的時間要拖長,她還是晚點回去好了,聽那種聲響對她一個肉體成熟而內心青澀的人來說,實在刺激太大了。

    而方初晴現在是蘇娘娘的表妹,算是半個主子,下在人們自然要聽她的吩咐,何況今天是上元節,雖說已經過了最好的時辰,但宮裡今天不禁夜,現在去看看燈也不錯,所以那小宮女很聽話地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小廚房,感覺特別自在。

    她是個平凡的人,不想卷進豪門恩怨或者皇室糾紛,她想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所要的其實不過就是這樣一個小房間,沒人盯闃她,沒有想傷害她,不用勾心斗角,不用陰謀算計,只有一爐火,一些食物殘留的香氣,一點凡俗的油漬味。如果可以,再有個好男人陪著她,生兩個像無思無我這樣的寶寶就行了。

    這個願望,很難實現嗎?

    她無柰地想著,看著爐火裡半明半滅的炭火發呆,不知怎麼,倦意慢慢席卷而來。她就這麼抱膝坐在爐火邊,昏昏沉沉地進入半夢半醒的淺眠狀態。

    也不知多久,她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半側的臉和頭上移動,輕輕撫摸著,那麼溫柔,那麼輕巧,飽含著無限纏綿之意,就好像她是一片初雪中落下的雪花,隨便就會破碎,消失似的。

    睜開眼,因為距離太近,她一時沒看清來者是誰,只撞進兩潭深黑的眼波之中,立即整顆心都被揪了起來,混雜著痛楚和甜蜜的感覺瞬間把她淹沒,誰說溫柔才能如水?誰說有很多話說出來才能明白?她現在似乎什麼都懂得,什麼都了解,盡管只是互相凝望著。

    那壓抑的熱情,深刻的痛楚,永遠不能說出來的愛意……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

    “桑青。”那人近乎哽咽著,擁抱住方初晴的腰身,令她從小矮凳上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而當她入懷,那人竟輕輕顫抖個不停。

    “桑青,回來。你回來,你看我一眼就好。桑青……”那個呢喃著,只聲音就能令人的心都融化了,因為包含了最真摯的感情在其中,所以能輕易打動人心。

    方初晴幾乎不能反應,只跟著心靈的感覺在游走,把身體深深埋在那人的胸膛上,恨不得嵌在他的身體裡,哪怕只有一瞬,卻仍然是天長地久。

    他砰砰作響的心跳聲,他透過衣服的身體熱度,他穿過她發頂頭發的呼吸,她都迷戀愛,似乎渴望了很久很久。

    直到……她聞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伽南香的味道,確切的說是伽南之上口糖伽南的香味。這麼昂貴難尋的香料不是人人都用得起,尋得到的,於是她很快清醒了過來,知道突然抱住她的是當今的聖上江無憂。

    他有一串糖伽南所制的佛珠,就戴在手腕上。那本來應該是夏日佩戴去除身上的異味的,可他似乎一年四季都戴著,所以方初晴很熟悉這香味。

    還有,貼在她臉上那上等絲綢等帶來的冰涼順滑的感覺,那呢喃低語後辨別清楚的聲音,都證明著她的判斷 是多麼的正確。

    天哪,這是什麼情況?

    “皇上,請放開民女。”她掙扎了一下,心底有一絲小小的疑惑,為什麼她輕易就迷失了自己?似乎身不由已,似乎是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情感受在驅使著她。這感覺在沈府的琴閣中,當她看到那幅裱錦的時候曾經出現過,只是這次更為強烈。或者,是因為才在睡夢中醒來?還是因為他太會誘惑?再或者,是這位身體有殘存的記憶?桑青,那是誰?難道是這身體的前主人?

    “皇上!”方初晴心靈激蕩,但身體卻本能地抗拒著。

    而“皇上”兩個字,卻令終於陷入迷夢一般的江無憂也恢復了些神智,輕輕放開懷中人。但是,當看她的面頰雖然還橫七豎八地比值橫著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印痕,可那羞澀的暈紅、亮閃的眼睛、一模一樣的五官,還是令他迷醉了,一時之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是方初晴,還是他所深愛、珍愛,卻始終無法將愛意說出口的那個人。

    “你是誰?告訴朕。你是誰?”他輕聲問,感覺有刀子在心裡剜。

    “我是方初晴。”五個字,好像在他心頭那深深的傷上撒下一把鹽,令他從頭到腳都痛徹心扉,然,也清醒了。

    而方初晴一咬牙,又說出一句肉麻的話,“我是您的晴兒呀。”天,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第六章節 聽皇上講那過去的事

    “怎麼在這時病著了,也不怕著涼。真病了,朕豈不是錯上加錯。”總算,他緩過勁來,輕巧地避開眼前的尷尬,恢復了平時裡溫柔可親、高貴、恬淡的模樣,一個寬厚的皇帝應該有模樣。

   也許,不能放方初晴在身邊了。他以為自己定力足夠,可當他面對那麼魂牽夢縈的臉,他根本把持不住。之前還勉強可以,最近卻越來越不能控制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皇宮也是江湖,他有很多事不能做。當初不能說出心裡的感受。因為不能背叛一個承諾,現在不能移情方初晴,因為方初晴是別人,愛上她,就等於背叛了他的桑青花。

    可是……可是……為什麼心不聽話?

    “皇上,您可曾喜歡過什麼女人?而那個女人和我長得有多相像呢?”她鼓起勇氣,方初晴問道。

    江無憂一愣,之後慢慢站起身來,輕聲道,“朕記得,之前你很怕聽到一些事情,你聰明,懂得遠離是非,明白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的道理。可現在,為什麼能這麼直接向朕發問呢?”

    “因為,不想讓皇上難過。”方初晴說出這七分是假,三分是真的話。

    本來,她什麼也不想打聽,因為很多問題解決不了的話,打聽出來也是塊心病,不如難得糊塗,采取逃避性的鴕鳥政策。可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身體的前主人極大可能招惹過大江國的終極大BOSS,也就是皇帝同學。最近江無憂對她的態度太奇怪了。讓她心裡發毛,外加身體過電一樣的發麻。所以如果她不弄清楚往事的來龍去脈的話,她有可能不能順利離開,也不能真正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況且,她內心深處確實對江無憂產生了真切的心疼感,相信是這身體的殘留意意識,既然她占用了人家的身體,自然也應該順從一些意志,也算是付了“使用費”吧,不然她良心難安。

    正是基於這兩天考慮,外加一點好奇因子,她硬著頭皮開始詢問。

    “朕很難過嗎?”江無憂微笑著,但眼裡閃動的東西掩飾不住。

    “皇上不難過嗎?”方初晴不知要如何回答,於是聰明地反問。

    江無憂沒說話,只是定定望著她,好久才歎了口氣道,“朕心裡有一個女人,可她消失不見了。你……長得幾乎和她一模一樣,可惜你不是她。你是她嗎?”

    “我不是她。”方初晴很堅決地回答,因為雖然她確定她這身體的前主人正是江無憂的心上人,可靈魂不同了,皮囊沒有任何意義。她和那個江無憂口中的桑青,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江無憂“哦”了一聲,心裡說不得出是什麼感覺。悵然若失?或者是松了一口氣。晴兒不是她,就說明她有可能還活著。雖然那盆花已經枯死,預示著很可能……可他不願意相信。他寧願她厭惡了他,也希望她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希望他們,只是不能相見而已。

    那樣,他的心就還有一絲熱乎的活氣,沒有徹底的死去。

    “你不是她。”他幽幽地重復了一句,“朕猜也不是,因為一個人再怎麼變化,生活習慣、本性和一些細節是不能改變的。她……自以為很厲害,可是很單純。不像你,是個狡猾的小東西。”他說著,捏了一下方初晴的鼻子,故作風流倜儻,但眼神深處卻浮上恐懼,似乎怕失去一些早就失去的東西。

       這令方初晴的心又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需要她堅守著最後的理智,才沒有去擁抱江無憂。現在她百分之百的肯定及確實,這身體的前主人深深愛著江無憂,不然現在她的心臟不可能緊縮得厲害,似乎流到四肢百骸的血,都不能回流回來。

    “她是誰?”這是最重要的問題。

    因為不知道這身體的前主人,她一直處於絕對沒有安全感的狀態下。後來有了一絲蛛絲馬跡,她又不敢去探查,只想早跑掉了事。而現在機會就在面前,估計她也不可能輕易溜走,所以干脆問明了,以後繞著桑青的人生軌迷走,再不和她的過去有任何交集,應該就OK了。

    可是江無憂卻搖搖頭道,“晴兒,別問。否則知道得太多……有一天朕可能真的為此殺了你,聽朕一句話,好好做你的晴兒,那麼只要朕活一一天,就能保你平安。”

    “皇上,我不會待在皇宮的。”方初晴連忙表明態度。

    “你要去沈瀾的身邊?”不知為什麼,說這話時,江無憂的心有些酸澀感。

    “方初晴搖搖頭,“也不,這世界很大,天高地遠,我有無數個未來和可能,我要自己選擇。”

    江無憂側過臉望著方初晴,目光欣賞地道,“你雖然是奶娘出身,卻是個不凡的女子。朕和朕的右師王都明白這一點,所以才看中你吧。”

    看中她?但願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看中?再者,沈瀾看中她?哈,他是看扁她吧!

    “皇上說話好奇怪,什麼叫奶娘出身?難道我天生就是奶娘,不過是生活不幸罷了。但是皇上不要喜歡上我,我雖然是賤民,卻絕對不估別的女人的替身哦。”她借機說了一句,表現出渾不吝的模樣,雖說是丑話說在前頭,但卻用撒嬌的語氣說。這樣,江無憂應該不會發火。唉,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她算是空刻理解到了。在一個可以隨時剝奪你生命、或者賜給你榮華富貴的人面前,說每一個字都要注意,真累呀。

    哪想到江無憂卻很認真地點點頭,“朕不會喜歡你,否則就是負了她。”

    “那……如何佳節,閒著也是閒著,既然皇上不肯透露心上人的真實身體,你們的感情故事講一講應該可以吧?”

    方初晴繼續打聽,希望可以從只言片語中判斷這身體的一些基本情況,以後方便她繞道而行。關鍵是,她希望可以找到辦法,克服這身體對江無憂越來越明顯的本能瓜。如果不無制這些情緒,哪天她真的愛上了江無憂怎麼辦?她在重生前是丑女,沒什麼機會戀愛,現在還白紙一般,雖然這身體已經是有經歷的了,但她的心還留著空白,等待著屬於自己的愛情。所以,她絕不當別人的替代品。

    江無憂望著方初晴,一再提醒眼前人不是心上人,可心裡卻仍然有一絲極溫柔的情緒湧上來,想把那一直壓抑在心底最深處,從沒有機會說出來的話徹底表白。他獨自保守著這樣痛楚的秘密,感覺心全被掏空了,在這樣相似的夜晚,在這樣近乎相同的人面前,他真的真的再不能完美地控制這一切。

    “晴兒,來,朕給你講個故事。”他心裡的話自然流淌,根本阻止不了,“那是在三年前,不,新年已過,應該是四年前了。那年,朕二十五歲,還沒有坐上這張龍椅。”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33 PM

第七章節 痛楚與安慰

    目光盯著無形的空氣,江無憂娓娓道來。

    “那年朕去北軍的駐扎這地辦理要務。你知道北軍嗎?他們就是我大江國駐扎北境,抵玉圖國、保我邊陲的軍隊,目前歸右師王統領,全部是以一當十的鐵血精兵。那個朕去時也是年前年後的時節,可惜沒在上元節前趕回來,耽誤在北境附近的蟬鳴城。”他露出一點憂傷又甜蜜的神色,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回憶之中,“那天也和今天一樣,下了大雪,可百姓過節的熱情卻分毫不減,從朕住的客棧望去,銀裝素之中燈光交爍,仿佛是人間星海,真是美極了。朕閒著無事,也就到街上去賞燈,本自忖武功不錯,因而並未注意腳下的流冰。哪想到,在觀賞一盞走馬燈時,竟然失足跌倒。”

    啊!方初晴本能地輕呼一聲。

    江無憂露出溫柔的笑意道,“當時朕摔得滑稽,正好跌在她腳下。她也是輕呼一聲,然後哈哈大笑了起來。朕從來沒見過一個姑娘能笑得如此爽朗無顧忌,難免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就再也忘不了她。”

   “她是蟬鳴城的人嗎?”這個可得問清楚,不然冒冒失失地闖到那裡去,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不是。”江無憂,近乎歎息著說,“她是圖國人,到蟬鳴城去,本是為了殺了。”

    冷不丁聽到這句話,還是以那麼平靜的口氣說出來的,方初晴完全愣住了。怎麼著?還是愛上敵人的禁忌之戀嗎?

    “奇怪,沈瀾說你也是圖國人,你們又長得如此之像,害朕不得不想,你們是不是雙胞胎?”江無憂突然又來了一句。

    方初晴這一驚非同小可,又想起沈瀾和江無憂無話不談,於是腦筋急轉彎,連忙道,“既然右師王告訴了皇上我的身份,想必也說過我得了離魂症,記不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敢斷定我沒那福氣成為您的心上人,而且我也絕對沒有雙生姐妹。 這個世界是很奇妙的皇上,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呀。”

    “你就這麼急著想撇清與朕的關系嗎/”江無憂以調笑的口吻說了一句,但眼神可不是那樣,“朕只是隨口說說,因為她……她說過她是獨女,而且以她的身份來說,有其他兄弟姐妹,不可能會隱瞞得住。”

    這句話又讓方初晴愣了。這個桑青這個身體的前主人到底是誰呀?看起來身份不低的樣子。那麼,為什麼她“死去”那麼久,卻沒人來找呢?這不是大人物應有的待遇呀。奇怪了。

    “她……也愛上了皇上吧?”她問,其實心裡早有答案。

    江無憂閉上眼睛,掩飾著內心的痛苦,“她是來殺朕的,可是後來有很多機會,她也沒有動手。而她是個大膽的姑娘,因為不諳世事,所以純真無懼,她不對自己說謊,不像朕這樣無用。所以她愛了,就直接告訴了朕。可是朕不能回應,朕有一個承諾不能背叛,朕更不能委屈了她,令她處於危險之中,成為江山政治上的籌碼,權勢爭奪棋盤上的棋子!所以,朕違心地拒絕了。想必,她是很心痛的,她為了朕遠離家鄉,放棄尊貴的身份,在和政城中隱姓埋名。她與朕以朋友的身分相處了很久,忍受了很多磨難,多少情誼欲說還休。可是朕卻辜負了她!後來,她突然贈了朕一幅親手織的錦……然後就徹底消失在了朕的生命裡。一年前多了,再沒有出現過。”

   “錦?翻鴻錦?”方初晴驚訝萬分。

    怪不得!怪不得她“認識”那幅從沒有見過的裱錦!怪不那天在琴閣看到,她立即就挖心挖肺的心痛。原來,那是桑青對江無憂全部愛意的表達,還有離去的憂傷和決絕。所以,她有那麼強烈的感覺。

    還有,她是在九個月前從亂葬崗借寺還魂的,當時這身體才生產過。如果那不知何處去的孩子沒有早產或者小產,算起來桑青懷孕的時候也正是一年半多之前。聽江無憂的意思,他和桑青之間發乎情、止於禮,甚至他這邊根本沒有過任何愛情表達,因為他為了江山著想,為了桑青本身著想,拒絕了這份最真摯熱烈的感情。

    換句話來說,桑青的離開可能不止是因為對愛情絕望,還可能是因為意外懷孕。那孩子是誰的?桑青又為什麼懷孕?天哪,不是被強暴的吧?那樣的話,她就必須弄清這身體近年來所經歷的一切,她有義務為桑青報仇啊!

    “你知道那錦嗎?”江無憂也很吃驚。

    方初晴點點頭道,“那錦本就稀有,何況上面的圖案……代表它是圖國貴族女子定情的信物。琴閣掛歷的那一幅其中還摻雜了女子的頭發編造,其意更是海枯石爛,永不變心。就算皇上不肯回應,那份愛意也絕不收回!”這番話順口而出,絕不是方初晴編的,就那麼從心底湧了出來。而既然她知道這身體的前主人是誰了,也就不加阻攔,更不再驚恐,完全順其自然。

    江無憂的臉色白了,為桑青的愛意與堅持所感動,也更加痛恨自己。

    “可是皇上為什麼把翻鴻錦掛在琴閣呢?方初晴不明白的是這個。而且,為什麼她對琴閣也有感覺?

    ”很多東西,朕不能留在身邊。江無憂說得模稜兩可,嘴角邊露出苦澀的笑意,“那麼多人爭奪天下,可這個龍位真的那麼好嗎?誰又知道,坐在上面要犧牲什麼?就像朕,有一句話一直想對她說,一句真正肺腑裡的話,可是從沒有機會說出口。現在朕很希望她回來,吸朕說哪怕一句,只一句就好,只要她肯回來,哪怕再不搭理朕,再不喜歡朕,但只要她聽朕說出這句藏在心裡的話就行。朕後悔!後悔醒悟得晚了一步,就再沒有機會對她說了。很多事,很多人,錯過了就再不能挽回,永遠也不行!”

    看江無憂說得那麼痛楚,方初晴再也不抗拒心裡的感覺,伸臂抱住江無憂道,“皇上,她懂的。你要說什麼,她全明白!有很多話,不一定非要說出口。”不然,桑青為什麼送那幅錦。

    “她知道嗎?她真的知道?”江無憂反手回抱著方初晴,“她真的知道朕要對她說這一生一世,只愛過她一個人,心裡只裝著她一個人嗎?她知不知道,在朕心裡,她比整個天下還要重?她知道嗎?”

    方初晴的眼淚都落下來了,心酸得連跳動都困難,整個人,整顆心都化為了桑青的分身,哭泣著道,“皇上,您放心,她一定什麼都知道!對女人來說,這樣就算死了,也很幸福。”

    桑青是死了啊,再也不會回來。可憐的江無憂永遠的失去了她,等不到她重新出現的一天了。

    光當一聲,當擁抱著的兩人正沉浸在痛楚和安慰混雜的感情之中時,風把半掩的門吹開了。兩個人下意識地分開,同時看到了一個“雪人”站在屋外,定定的望著他們。



第八章 員工福利

    雪,靜靜地飄下,不活保時,地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沒過了人的腳。院子中根本就沒有我,雪落輕悄,沒有半點飛舞,美得不摻雜質,像一片白色的簾幕。

    剛才江無憂來到小廚房時,門並沒有關嚴,而是半掩著,站在那“雪人”的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看清屋內發生的一切。而之前一直沒有風的,怎麼會突然有強風吹過?

    “右師王,什麼時候朕准你可以夜闖宮妃的寢宮了?”江無憂看清來人,不禁責問。可他的語氣雖然嚴厲,聲音卻溫和,沒有半點責備的意思。甚至,讓人感覺他是笑著說的。

    看來,他真的恩寵沈瀾到一定程度了。沈瀾這樣無理,他也不惱,是真的需要這位武名在外的右師王為他擔著江山,才不得不隱忍?還是他們兄弟間的感情好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放棄身份地位,真心而交?

    “臣來看燈。”雪人沈瀾說,身上的雪很厚,看來站的時間不短了。那麼就是說,他看到了她和皇上擁抱著,還態度暖昧的交談?

    “宮裡的燈比民間的好看嗎?”江無憂踱到了門口去,為方初晴擋住了門外的寒氣,同時,也擋住了沈瀾的視線。

    “臣隨便看看而已。”

     “愛卿啊,你好像在生氣哦。再說了,宮燈都在御花園呢,還別說,今年真有幾盞極為奇巧,朕特許今日不禁夜,什麼人都可以去看。只是你要賞燈,可是走錯地方了。”

    “臣是特來帶她一起去看。”

    “我嗎?”方初晴聽到這兒,從江無憂背後探出腦袋來,有些意外,“為什麼?”

    “員工福利。”

    沈瀾硬邦邦地蹦出四個字,令方初晴由剛才那種辛酸、纏綿、難過的狀態中一下子走了出來,差點笑噴了。員工福利這檔子事,是她有一次同沈瀾爭辯時偶然說的,沒想到他居然記得,現還用了出來。

    不過,如果員工福利都是由帥哥老板陪著夜游賞燈,想念女員工都會感覺很哈皮吧?

   “你要去嗎?:雖然那四個詞匯實在很新,但江無憂從字面上也能理解其意。他不想讓方初晴經常出現在他身邊,因為他總是不自覺地被吸引。可潛意識中,他又隱隱希望她陪在他身邊。而這感覺是如此矛盾,令一向對自控能力很自豪的他無法做出判斷,於是干脆把難題丟給方初晴。

    方初晴猶豫了下。

    她也很為難哪。她怕冷,外面下了大雪,作為現代沒什麼情趣的辦公室女郎加宅女,她實在沒心情雪夜賞燈,尤其是跟一頭暴龍一起賞。可是沈瀾似乎是特意來找她的,不管為什麼,讓他站了半天卻一個人離開,也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再者,今天讓他尷尬了,這人那麼陰險,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報復?所以還是犧牲小我,不去惹他比較好。

     於是她點頭道,“我……民女還是去吧?”

    “很勉強嗎?”江無憂問得好大聲。

    方初晴連忙道,“不勉強不勉強,民女榮幸得很。”這皇帝壞透了,剛才那番溫柔繢繕全是對這身體的前主人,一在突然轉變為惡劣,速度也實在太快了。得快點走,皇上在激右師王的火。可倒霉的一定是她。

    想到這兒,她連忙繞過江無憂,邁出門去。別看門是開著的,屋裡屋外只有一道門歇相隔,可小廚房是個攏氣攏熱的地方,剛才她又一直站在爐火邊,在沒風的情況下並沒有感覺冷,但當她站在屋外的院子裡就不同了,瞬間感覺進了冰窖似的,不由得一哆嗦。

    “披朕的披風去。”江無憂回身拿起自己的披風,方初晴連婉拒。

    “皇上想陷害民女謀反之罪嗎?”方初晴半開著玩笑道,“這樣的服飾規格,全大江國只有皇上您一個人能穿。就算是您賞賜我暫時御寒,宮的侍收太監並不知道,遠遠的看到衣服,以為是您親臨。到跟前一看,卻是個民女,好家伙,還有我的活路嗎?就算我沒事,不也折騰人家嗎?還是免了吧,免得折我的壽。”

    “笑話,你和朕比比,這身高差距這麼大,怎麼會有人認錯?”江無憂上前一步。

    其實方初晴重前生占據的肉身是個高挑身材,不過江無憂和沈瀾都是身材高大的模特體型,江無憂偏瘦些。方初晴跟四聖人比似乎還略高,但和這二位比就嬌小多了。

    “認不錯才可怕,說不定直接被人家當刺客給拿了。”汗了一把。

    “有我在,誰敢把你當刺客?”江無憂還沒說話,沈瀾就攔過話來,同時身子一動,徑直走到方初晴面前,身上的雪花片片飛落,一時有落英繽紛之感。不得不說,右師王此人雖然性格陰沉自戀又霸道,但樣貌卻真是一等一,帥到人神共憤了,對女性的殺傷力是非常強大的。

    “不過為了避免麻煩,穿我的大氅 好了。”他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隨手抖起。那大氅有如一朵黑雲,在方初晴還沒來得及反對,甚至是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就籠罩了下來,把她從頭到腳,牢牢包裹住。

    帶著他的體溫,感覺有點燙人。

    “那臣就先告退了。還請皇上立即移架寢宮,夜深雪大,免得受了風寒,傷了龍體。”沈瀾沒什麼誠意地說。在幫方初晴系好大氅的飄帶時,帶著要勒死她的勁頭,不過手上動作其實很輕柔。

    說完,他只彎了彎身,算做施禮,之後拉了方初晴就走。

    他人高腿長,下肢有力,自然走得快也不怕滑,方初晴就可憐了,一步三晃,被拖著一路向前,不出片刻就渾身冒汗。好不容易甩脫了沈瀾的控制,不禁有點惱火地道,“二爺,您這是賞燈還是行軍哪。”

    “你不滿意?”沈瀾一挑眉,唇角眼底似乎有些怒火似的。

    “二爺又生的什麼氣?”

    “本王沒生氣。”

    “才怪。”方初晴輕哼一聲,把大氅裹好,發現他們已經離御花園很近了。那邊燈火通明,雖然天色已近午夜,卻還有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賞燈猜謎,不過不敢高聲喧嘩罷了。

    而正是因為不遠處的熱鬧和明亮,反而襯得她和沈瀾所處的假山邊黑暗而幽靜,似乎是被人間煙火氣隔離開似的,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她偷眼看了一下身邊的男人,看到他的臉比夜色還黑,不禁好笑,平時說話雖然比較注意,此時卻沖口而出道,“二爺,您 不是吃醋了吧?”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50 PM

第九章 我也要安慰

    “根本沒有。”沈瀾回答得很快,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從沒見過比你更自戀的女人。”

    到底是誰自戀呀?!哈,居然還說別人。

    “那你為什麼發火呢?”她追問。

    “讓本王告訴你吧。”他突然逼近,帶著強大的壓迫感,“無論如何,你現在還是我沈府的人,你現在借著進宮之機勾引皇上,惹出來禍事,我沈府脫不了干系。所以,好吧,本王是發火了,因為你這女人自不量力!”

    方初晴吧,從來不是個喜怒無常的人,情緒穩定,心理健康,可是大概因為沈瀾的惡劣等級偏高,她在面前淡定不起來,情緒言經常像坐過山車一樣,前一刻傷春悲秋,下一刻就可以火冒三丈,一分鍾前還快樂幸福,一分鍾後就可能化身為雞蛋,不管前方多恐怖,也要不管不顧地以卵擊石。

    此時聽沈瀾污蔑她,她的小宇宙猛在燃燒了,揚著脖子道,“就算你是王爺,我是平民你說話也得講證據、講道理。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勾引皇上了?”

    “兩只眼睛都看到。”

    “就算我勾引了,關右師王你和你高貴的沈府屁事?我賣給沈府一年的,是我的勞動力,可沒賣了人、賣了心!”

    “那麼你是承認了?”沈瀾感覺心裡、嘴裡都發苦。

    人真是奇怪,就因為共同保守了一點秘密,關系似乎就突然間親近了起來。除夕之夜,他心中郁悶難當,以為還是像往年一樣,要孤獨的跨過新舊之交的效晚。可她卻找到了他,讓他感覺好像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遇到了活物,那份欣喜和親切簡直沒有來由的就出現了,好像她就就是天下間最珍貴的,不能失去。否則,他又會孤單一個人,而當時,她雖然戴著小豬面具,卻令他覺得她比花房裡所有的花都要嬌艷。

    後來,他無意間向她說了一些從沒有對旁人、甚至對大哥都沒說過的話。不知為什麼,那一時的軟弱卻令他這半個月來,心裡一直想著她。

    她不是他喜歡的溫順女子,若做他的女人,她已婚有子的身份也不是他能接受的,可就是這麼奇怪,在每天早上醒來,或者晚上睡去時,他腦海裡出現的一定是這個可惡的奶娘。

    今天是上元節,他照例感覺不能融入沈家闔府團聚的熱鬧場面裡,於是他來找她,以為至少她可以陪著他,讓他的心感覺有著落。可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她與皇上卿卿我我的場面。這怎麼能不讓他火大呢?就好像一匹小馬,他惦記很久了,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接按,它卻自己“嗒嗒嗒”地跑去別人面前。

    “我承認什麼了?我是讓你氣糊塗了!”方初晴恨不得撓牆,“皇上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有傷主難過的事,我安慰一下怎麼了?先不說他對我這麼好,就算身為普通臣民,為皇上解憂不也正常嗎?”

    “抱在一處安慰嗎?”沈瀾說,語氣中努力表現出輕蔑。

    方初晴被沈瀾的態度氣得要爆炸了,因為他特別會找最具傷害性的東西來刺激人。

    “我干嗎跟你解釋這個,這與你有關嗎?”她瞪大眼睛說,“你腦子裡全是色情的東西,以為男人和女人擁抱就是有奸情。在你眼裡,在你心裡,女人就是低下的,其中低下又漂亮的,就是給男人暖床的。你根本不懂,女人也可以成為朋友。”

    這指控太激烈了,沈瀾的眉頭皺得更緊。

    他從來沒這樣想過,為什麼這該死的小奶娘要誣陷他?圍在他身邊的女人是都很下賤呀,難道不允許他表現出相應的態度?難道要他虛偽,要他說謊?

    “好吧。”憤怒中他忽然放軟了語氣,因為想起他被強吻的一幕,“就算你說得全有理。那麼,現在你過來抱抱本王,本王也需要安慰。”

    “不要!”他突然變了態度,令方初晴一時難以適應,於是本能地拒絕。

   “難道我不是人?我沒有七情六欲?”沈瀾冷笑,“還是只因為……他是皇上?在你有機會在他身邊之前,不是也親過我嗎?現在抱一下又如何?”

     他這是暗諷她攀附富貴、行為放蕩嘍?這個人實在太過分了,太自以為是了!總是相信自己的判斷,沒長眼睛去仔細看,也沒有用心去認真體會。他真是個自大、自戀、心理陰暗的大水仙!

    方初晴長呼出一口氣,免得自己被活活氣死,不知為什麼,兩人好好的出來,幾句話後就變得這麼劍撥弩張,針鋒相對。此時,她腦子有點混亂,但下意識的不想被擊倒,於是不假思索地故意說,“對呀,就是因為他是皇上,他不僅英俊瀟灑,而且身份地位比你還高貴。你不是一樣會考慮女人的身份地位嗎?咱們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對方黑。有什麼權利來嘲笑我?不然你娶我呀!”

    這句話,像一柄利刃,直接刺入了沈瀾的心髒,頓時鮮血淋漓。幾年前,有一個他所喜歡的女人也是這樣跟他說的。她說:我喜歡你又如何?女人嫁人時還會考慮對方的身份地位,你只是一人商人與胡姬的私生子,怎麼比得上他的高貴血統?

    她從來是個有分寸,知進退的聰明人,不會讓人太尷尬難堪可那天她說得那麼露骨狠決,不過是為了深深傷害他,好讓他知難耍退。

    其實她可以不必如此,他沈瀾絕不會對一個女人死纏爛打,哪怕多喜歡也是一樣。而且,他從來冷靜理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影響判斷力,可此時他卻感覺腦海中一片混沌,只想打擊眼前的小奶娘,讓她別在他面前那麼耀武揚威。

    “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娶你。”他冷漠如刀,可眉梢眼角,卻因受傷害而露出邪氣的笑意,“不過你確實可以安慰我。縱然我不比皇上高貴,可比你這賤民卻高貴多了。”說完,忽然對著方初晴的唇吻了下去。

    她的反應很錯愕,根本不像一個有經驗的女人,甚至是當場傻了,任由他抱緊在胸前,糾纏深入,吸吮輾轉,有那麼一刻,他甚至懷疑自己不是因為憤怒而報復,根本是想這麼做很久很久了,從那天她使勁親了他一下時開始,這火苗就已經種下。

    而漸漸的,他的大腦不能再思考,感覺中只剩下兩人緊貼的身體和灼熱的唇舌。到這時他發現,他的地獄裡其實沒有那麼黑暗。



第十章節 狗熊打架

   這個吻很激烈,所以當兩個驀地分開時,沈瀾大口喘著粗氣,而方初晴則干脆腿軟得坐在了雪地上。

    沈瀾居高臨下望著前一刻還在自己懷抱中的女人,心頭有奇異的暖流淌過,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應該說感覺相當相當不賴。而方初晴,腦海和眼前都一片空白。身體永遠比頭腦和心靈更忠實,現在她還沉浸在那熱得分不清東西南北、全身上下有如被雷電輕撫過的感官反應中。

    好半天,她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不禁又羞又惱,對沈瀾怒目而視。

    前些日子,她還為自己主動親他,白白奉獻了初吻一事而懊惱不止,現在才明白那算什麼呀,根本不是吻,頂多算是肉碰肉!剛才那個,才是自己的初吻,真正的吻,感覺喉嚨都被他的舌頭舔過了。不得不說,那感覺很美妙,可她們心裡卻很憤怒。因為……這個大陰人肯這不是因為愛她、喜歡她而吻,明明是處罰她。她寶貴的精神層面的初吻,憑什麼就這麼交給一個禽獸。

    “你那是什麼眼神?”那個吻本來令沈瀾整顆心都軟了下來,可看到方初晴的表情,他又生氣了。

    哎呀,他還主動挑釁。他敢情是爛桃花了,失了初吻的人可是她呀!

    方初晴奮力爬起來,強抑著心頭的慌亂,強硬地道,“這是鄙視你的眼神。你不是個男人,你跟我比體力,利用男人的優勢來性騷擾我!”

    “難道本王要跟你比美貌?”沈瀾一點也不慚愧,甚至對方初晴的說法嗤之以鼻,雖然他不明白“性騷擾”是個什麼東西,但明確知道這小奶娘不服他,於是又加了一句,“就算比美貌,你現在也不是本王的對手。”什麼女人呀,都已經被他輕薄了去,居然還這麼理直氣壯,還這麼傲慢無理!

    嘔!

    方初晴做出嘔吐的姿勢,被氣得沒話講。這個大陰人還真不害臊,就算他長得確實很帥,但男人家也不能用“美貌”形容自己吧?

    兩人就這麼互瞪著,完全忽略各自心中因那個吻而帶來的激情、溫柔和異樣的情緒,只想著在氣勢上壓倒對方,在實力上征服對方。

    好半天,望著方初晴不知因氣憤還是寒冷而通紅的臉蛋兒,還那前一刻還被自己含在口中吮吻的鮮艷紅唇,沈瀾怕她受了驚,因此息事寧人地道,“算了,親也親過了,我送你回去。”

    哈,什麼叫親也親過了?他那什麼語氣?好像這個吻是對她的恩賜。他自戀得也太超過了!難道她還要為此感謝他嗎?不行,不能讓他占了上風。不過是一個吻,她他媽的一個現代女性,難道要怕了一個異時空古代男?

    想到這兒,她忽然撲了上去,在沈瀾還不明就理的情況下,拉下他的頭,使勁吻了回去。她沒什麼技巧,好在這個也不難學,就照著剛才他的樣子來,舌尖吻到喉嚨有什麼了不起,她努力去碰他的扁桃腺!

    沈瀾沒料到她來這一招,本能地回應著,結果也不知道誰輸誰贏,糾纏了很久才放開。

    “記著,是本姑娘親的你,不是你親我!”方初晴不太站得住,卻還傲慢地說。

     “就你這樣還算嫁過人,生過子嗎?接吻都不會。”沈瀾“輕蔑”地道,忍不住又去教導她。

    於是,寂靜的雪夜裡只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親吻的聲響,還有雙方忍不住發出的輕吟。

    然後,方初晴覺得丟了面子,努力證明自己已經很有經驗的,不服氣地再親回去。

    再然後,沈瀾一個歷盡千帆,閱女無數的,怎麼能讓一個小奶娘炫耀,所以也去扳回一城。

    再再然後,方初晴懷著不成功、便成仁,拼著一死也要找回場子的心,繼續證明什麼。

    再再再然後,沈瀾覺得身為一個男人,一個有權勢的男人,絕對在任何戰爭中丟一城一池,自然還要凶猛的反擊回去。

    再再再再然後,方初晴整個身子都英勇地撲上去。結果……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的千古真理告訴她,頂在她肚子上硬邦邦的東西是凶器,再這麼不服軟,今天她失去的絕對不可能只是初吻,於是識實務者為俊傑,三十六計走為上。  

     她,溜了。

     在親到一半時突然推開某個正要化身為狼的同學,以極快的速度跑掉了。只留下那個全身血液沸騰得似乎要爆了血管的男人站在雪地上,嘴裡罵著,“死丫頭,小娘皮,很會挑逗人哪。但好歹也把大氅給我留下,這樣……摭蓋不了,叫人見到,實在丟盡了本王的臉!”他往下瞄了一眼,無奈地道,感覺全身的精力都被那妖女抽光了。而他還不能動,只得還站在原地,心裡亂七八糟的,直到再度化為一堆雪人,才懊惱地離開皇宮。

    另一邊,方初晴本來對皇宮不熟悉,也根本不認識回夜錦宮的路的,可不知為什麼,大概是人體的神秘未開發潛能吧,她心亂如麻著,卻直接跑地了地方。而宮門雖然關了,但江無憂卻讓人幫她留著門,所以她順利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迅速脫光了衣服,似乎所有衣服上都有沈瀾的氣息,要急於擺脫似的。當看到他那件黑色大氅丟在地上,還不解氣的上前穩踩了兩腳。不過,她卻感到一股可怕的熱力從腳底一直燙到她的心頭,於是慌忙掀起被子,鑽了進去。

    她房間內的炭盆早滅了,在這樣的雪夜,被窩裡應該像冰窟窿一樣才是。可是她渾身散發著強烈的熱度,好像把她的身體都融化成了一灘春水,就算蜷縮成一團也無法阻止。

    剛才她不斷回親著沈瀾,只是為了賭一口氣,行為確實幼稚了點,可看到他的傲慢和自戀態度,她就忍耐不住了。不過現在想來,她似乎……很喜歡吻他。憑心而論,也很喜歡被他吻的感覺。但她覺得這不是愛,難道是性吸引?都怪蘇味,沒事叫床叫那麼大聲,害她有如吃了春藥一般。

    這不算數!這不是愛!頂多算是喜歡,不討厭而已。她對自己說,感到有些悲哀。

    但是……他們剛才好像也不算是真正的吻。倒像是……兩只狗熊在雪地裡打架。想到這兒,不管之前的情緒是憤怒、不服氣、挑釁、還是感覺被侮辱、被輕視,此刻她都躲在被窩裡笑了起來。

    因為,回想一下就覺得那實在太滑稽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52 PM

第十一章節 他要走了

    狗熊打架事件後,方初晴的心裡一直忐忑不安,因為不知和沈瀾見面時采取什麼態度。

   情意綿綿?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他們較著勁兒的反復蓋章,但什麼叫一時沖動,什麼叫真正的感情,她還是分得清的,相信沈瀾也清醒得很。

    假裝失憶?這橋段已經爛了一條街,就算在異時空,她也不屑動用。

    那麼,裝作滿不在乎,表現出不動聲色的傲慢倒是不昏的方法。這樣一來免得尷尬,二來以行動告訴沈瀾,別總以為自己很不錯似的,天底下就有人不買你的帳,得二五八萬一樣也照樣在她這兒踢到鐵板!

    不過……她准備得雖然充分,但敵人卻聰明的采取了戰略性撤退的方案,打從上元節後就一直不露面,讓她小狗咬烏龜,沒處下嘴,有勁兒也沒處使,倒成就了一番惆悵,好像她每天在想著那個大陰人似的。事實上,因為整天想著要怎麼對付他,確實讓那個人的身影經常出現在心底和腦海來著。

    再說江無憂,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忙於國事,從那天之後也絕少出現在夜錦宮,害得蘇味的臉色都不好看起來,對那寄人籬下的方初晴也沒那麼溫柔體貼,處處國母做派了。

    難道只是代替死去的桑青給了江無憂一個安慰性的擁抱,和沈瀾進行了接吻大比拼,他們就對她沒有興趣甚至厭惡了?老人古語說得多好呀,切莫將身輕許人,得到的太容易了,他們果然不珍惜。

    可是等等,她根本也沒給他們什麼呀?亂了亂了,全亂了!

    而就在這種猜猜躲躲、疑神疑鬼、一頭霧水的情況之下,日子如流水般過去了,平凡穩定得好像每天都是同一天,在還沒引起任何綺思的情況下,正月過了,二月過了,急地一下進入了陽春三月。方初晴的臉徹底治療完畢,臉蛋兒光滑如初,似乎從沒受過傷似的,雖然右額角還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但梳頭時留下的斜劉海就可以摭住,完全不礙事。

    在此期間,只有景鸞來看過她一次,兩人閒坐、飲茶聊天,像是多年老友一樣,方初晴還做了拿手的小甜點給他吃,彼此間感覺融洽舒服。不過最後,到底方初晴沒有忍住,很“無意”地問起沈瀾的事。

    “在准備回北邊了。”景鸞輕淺地歎了一口氣,“每年春天,圖國那邊都蠢蠢欲動,二爺不去,他們就會犯邊。那樣,邊境的百姓可就苦了。”

    “我不懂農事,但在春天才播種,沒收獲啊,他們搶什麼?”方初晴有些愕然。重生前,在她有限的歷史中,似乎只聽過秋犯、打秋風什麼的 ,難道圖國閒著沒事打仗玩?

    “他們也不只是搶糧食。”景鸞 的神色中有微微的鄙視和輕蔑,“但凡缺了什麼,他們都會來搶。過了年後,大雪消融,當道路暢通,自然是出來掠奪的好時機。”

    方初晴感到很慚愧,因為她是圖國人,雖然是重生來的,卻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歸屬感,可圖國的行徑讓她感到羞恥。缺什麼不會自己靠勞動來創造嗎?為什麼要去搶動鄰國,這和強盜有什麼區別?

   就算圖國地處苦寒之地,人民生活不容易,但一般這種地方就會豐富的礦藏,稀有珍貴的植物,動物一類的東西,大地母親是非常公平的。這些東西可以開發出來,和鄰國換取生活物資呀。為什麼要通過發動戰爭來解決生活問題?這樣一來,兩國的百姓都要受苦,這是上位者樂於看到的嗎?作為現代人,她實在不能明白。

    她感覺自己好像從偉大的中國人民變成了日本人或者韓國人,前者侵略善良寬宏鄰居,完了還不承認,後者卑鄙的、偷摸地搶奪人家的文化遺產,之後更是理直氣壯。這真是太可恥,太讓人抬不起頭來了!

    “我倒忘記你是圖國人了。”看到方初晴認罪似的低下頭,景鸞突然明白了些事,有點歉意地道,“不過二爺和皇上明知道你是圖國人,還待你這麼好,很難得。

    ”我只是個小民罷了,而且還是個女人,左右不了政治局勢,他們自然沒必要和我斤斤計較。為君為王的風度,他們還是有的。”方初晴有點沮喪地說,突然想起,萬一兩國開戰,她這個身份要如何自處?眼看她的合同期就要到了,難道真的要回圖國嗎?

    雖然,她不具備與沈瀾和江無憂為敵的檔次和能力,可終究是對立的地位呀。可是她……不願意和他們對立。她重生後變成了圖國人沒錯,但對她最好的卻是江國人。

    不回圖國?可附近幾個國家都受過它的茶毒,大概圖國人在哪裡都不受歡迎。留在江國?當她的身份大暴於天下,她會不會成為眾矢之的,百姓洩憤的目標?

    天哪,感覺太分裂了。本以為離開沈府就是海闊天空,但現在看來她太天真了。對於她這種小人物來說,政治就像天氣,左右不了,可卻受到了絕對影響。她以後要怎麼辦呢?

    “這倒是。”景鸞借著方初晴的話音繼續說道,“天下的普通百姓都是一樣的,就算兩國交戰,邊境百姓照例彼此做些生意,倒沒有刀兵相向的習慣。不過你說起女人……圖國跟咱們這兒不一樣,女人地位很高,是可以當權的。”

    哦?是嗎?文明程度這麼高,女人有地位呀,那還不錯。可是,哦,從景鸞的語氣中,似乎把她已經當成江國人對待了,這感覺很舒服。

    “那二爺每年都在北邊待到初冬嗎?應該是等秋收後再回來吧?況且,他還得經營馬場。

    想到這兒,方初晴感到有一絲絲不捨得,畢竟他這一走就是半年多。可再想想,心中更多是輕松,只要她在皇宮再忍耐幾天,等他走了,她也就自由了。離開沈府,不管去哪都好,以後再不會相見了吧?那樣,因為蓋章的事而造成的尷尬就不存在了。

    可是,永不相見?她似乎感覺並不太開心。

    不過……

    ”去年他秋天就回來了呀?她納悶。難道是為了寶貝侄子們的百日宴?當時是七月中。但是他再愛自己大哥的遺腹子,也不會放棄對國家的責任吧?



第十二章 奪嫡往事

   “去年圖國國主病重,無力侵邊。二爺方可安排好邊防事宜,早回來些時日。”景鸞輕松地道,“大概搶掠太甚,失了德行,圖國國主膝下空虛,只有侄子圖魯大將軍侍奉左右。而他這一病,連圖魯也給絆住了腳,幾個鄰國倒地這發寧了一年。可是餓虎難擋,今年春天反撲肯定更凶猛,只怕大家沒好日子過。咱們江國還好,有右師王坐鎮,其他幾國就慘了。”

    不知為什麼,方初晴聽到“圖國國主病重幾個字,心裡突然揪了起來,很擔心的感覺。難道,這是身邊圖國人的覺悟?這個身體的前身桑青是來殺江無憂的,說不定是圖國國主訓練的死士間諜。所以,她聽到這話才會有反應吧。

    “圖魯?就是在戰場上差點殺掉二爺的那個人?”她避重就輕地問,忽略心裡的異樣感。

    “從哪裡聽到的故事無關緊要,事實正是如此。”景鸞露出神往又驕傲的神色道,“當年那場大戰,可謂慘烈之極。圖魯這廝能傷到二爺,不是他有蓋世的武功或者過人的謀取略,而是靠卑鄙無恥。不過,在戰場上,本來也講不來規則和誠實。你要知道,三江口一役,江國處於絕對的下風,不僅兵員只有圖國的一半,能征戰的大半也只有已歿的大爺沈沅和二爺,外加幾員老將,而圖國兵多將廣,但江國還是造就了以弱勝強的奇跡。那一戰是奠定兩國勢力基礎的戰投,正是那一戰使江國保住了水源被被圖國切斷,占據了兵家要道,還令圖國大傷元氣,此後成為唯一可以不受圖國侵掠的國家。而二爺在跟圖魯對上前,已經抗過了對方的車輪大戰,連挑了對方七員大將,最後卻還是輸在了戰馬上。那馬……被圖魯重壓得跪在了地上,二爺這才失了一招,差點被砍死。這也就是二爺後來為什麼要辦馬場的原因,他要培育出大江國的良駒,不再在戰場上因馬而失敗。而當時,幸好蘇神醫父女在場,不然,大江國早不是這番和平繁榮的天地了。”

    原來!這是救命之恩,再生之德。怪不得蘇味那樣傷害沈瀾,以他那小心眼兒的個性,居然隱忍不發。並不是因為她已經貴為四大妃之一,甚至也不一定是舊情難忘,而是因為之前的恩情。

    “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面前講起圖國的慘敗。”見方初晴低頭不語,景鸞歉然道。

    方初晴連忙搖頭,沒關系,我失憶了嘛,所以並沒有感覺。只是覺得二爺很英勇。“

    那是自然了。”景鸞自豪地說,仿佛被誇的是自己,“還有大爺沈沅,正是他們兩個和這場戰投才讓皇上坐上了龍座。可惜後來……”

    “給我講講幾龍奪嫡的事。”方初晴八卦地問,因為雖然不知道細節,但聽說過江無憂雖貴為龍子,坐上這個位置相當不容易。而且這種事坊間流傳很多,沒什麼是不能說的吧?

    景鸞看了方初晴一眼,小心地問道,“初晴,你喜歡皇上嗎?”

    “有誰不喜歡嗎?”方初晴巧妙地轉移話題的重點,“成王敗寇,他如今是英明的聖上,那一切的殺伐決斷就是他的功績和勳章,我覺得是應該讓臣民稱頌的。”

    景鸞微笑道,“你說得對,不過初晴,我常覺得你語出驚人,必不是凡人。倘若將來你記起什麼,一定不要忘記告訴我好嗎?”

    說出我的真身才叫嚇人呢,所以非有生死的必要,我是不會說的。

    方初晴心想,嘴上卻沒有什麼誠意答應了。

    景鸞看出她在敷衍,卻不說破。他從來不曾強求別人,因為很多事是強求不來的,一味執著,何苦?

    “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皇家事,總是如此。”他玉雕似的纖長手指在茶杯的邊緣來回摩挲著,貌似心不在焉,看得人心癢癢,“皇上雖是太子,卻不是太後所生,母妃不過是一名普通宮女,又去世得極早,皇上因為立長不立幼的祖訓而得到太子之位的。可他卻無權無勢,一直不太暢意。而太上皇還有好幾位皇子,沒一個是省沒一的燈,所以當年皇上的東宮之位並不安穩。還有,太上皇有一同胞兄弟,封逸山王,在朝中人脈極旺,在民間又頗為賢名。曾一度,太上皇覺得太子懦弱,不堪大任,欲把大位傳與其弟。可正是三江口一戰,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孤注一擲,連退路也不留,在沈氏兄弟的幫助下大勝圖國,其膽魄和氣度,還有手段之冷酷狠決,都讓人刮目相看。班師回朝後,太上皇及朝中老臣都開始真正考慮把大江國交於皇上之手,皇上才開始揚眉吐氣。”

    “了不起。”方初晴挑了挑拇指,但心裡卻覺得奇怪。聽景鸞的意思,江無憂之前是很弱勢的,後來突然強悍了起來。而以她現在的觀察,他絕對是英明的人,當初又為什麼示人以弱呢?

    “是啊,不過逸山王和皇上那幾個兄弟怎麼肯善罷甘休,他在短短的幾年裡搞出很多事來,皇上雖在沈氏兄弟的幫助下一一化解,但朝中局勢卻晦澀難明起來。不過……”景鸞沉吟了一下,不自禁地壓低聲音道,“後來太上皇忽得暴病駕崩,皇上當然即位。但過了不到一個月,逸山王連同皇上那幾個兄弟聯手逼宮進諫,情勢有多凶險,簡直難以表述,又是沈氏兄弟保住了大江國的江山。”
   
   “逸王山一伙兒呢?”方初晴插嘴問。

    “全死了。二爺親自帶人追剿的,一個活口也沒留。”

    方初晴啊了一聲,沒想到沈瀾殘酷凌厲到這處地步。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那些火種不能留下一顆,不然一遇合適風向,就會野火重生,一發而不可收拾。那時,倘若圖國、或者其他幾個借機生事,東國內憂外患,讓靈塗炭,死的可就不止是這些皇子皇孫,而是萬千百姓了。”

    方初晴心裡明白景鸞說得對,戰場本來就是滅絕人生、你死我活的。[這事換做那個口碑極好,給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感覺的沈沅來做,只怕結果也是一樣。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那時如果軟弱一點,其結果就是死更多的人。

    但一想到沈瀾殺人如麻,她還是有點心理障礙,下意識摸摸嘴唇,感覺那個吻她的男人是如此遙遠而不可接近。他們,本來就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本來是不應該交匯的。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8:55 PM

第十三章節 景鸞的身世

    權力的爭奪總是最血腥,根本不能以善惡來評判。重生前看了這麼多文學作品,影視作品,她早該覺悟了啊,還糾結什麼?還好,她一個普通小民,不會與這些事情有瓜葛。

    “這些事是你親歷的嗎?”她問景鸞。

    “我從十幾歲就跟著二爺了。”景鸞沒正面回答,但這樣的說法卻證明了一切。

    “你為什麼會跟著二爺呢/”方初晴八卦到底,“你對他這麼忠誠盡責,肯定不是為了他付你的大把銀子。”說實話,沈瀾這人就算再沒有優點,也有一樁事令人說不出話來,那就是他出手大方。

    景鸞輕輕笑了起來,如春風拂面一般,“我可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銀子嘛,我很愛。不過他許我以重利,我報之以勤懇。但他許我以恩情,我報之以性命。初晴,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是有價值的,就看你付不付得起,以及肯不肯付。”

    “他對你有恩?”方初晴逮到這番話中最精華的部分。

    景鸞點點頭,面色和眼神沒出現一絲變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是說別人的事,而且那人是他絲毫不關心的,“是他把我從那骯髒地救出來的,在那裡,我已死,不過每日行寺走肉。而他給了我新生,我自然以性命為報。”

    那裡是哪裡?什麼叫骯髒地?

    方初晴一時沒反應過來,但當她看到景鸞那如玉般溫潤漂亮的容顏,那風流瀟灑的體態,立即想到一件事,不禁驚得連話也說不出了。

   天哪,讓她有個腐壞的腦子好了,讓她完全猜錯,就讓她小心之心吧。景鸞……但願沒受過那樣的苦楚。他是那種表面上雲淡風輕,但骨子裡驕傲高潔的人,如果讓他有那種遭遇,那老天也實在太殘忍了。

    男妓院、小倌館,是多麼可怕的地方,對自尊的摧殘只怕比青樓還要殘酷。景鸞,完美如天人般的景鸞;溫柔且善解人意的景鸞;才華橫溢的景鸞,不要讓他經受那樣的折磨吧。

    “你沒猜錯,我正是出身於那種齷齪地。”景鸞的神色仍然平靜,也許是心如灰稿才會如此,“我不知道父母是誰,很小的時候就被賣……”

    “你說這天氣適宜放風穩箏嗎?”方初晴急急打斷景鸞的話,但一接觸到他清澈得好像黑水晶般的眼睛,就假裝不下去,“你不必對我……對我說實話的。”

    “不妨事的。”景鸞忽然伸出手,輕握著方初晴的手腕,“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逃避並不能挽回舊時光。我曾期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但那有用嗎?為什麼不正視自己的過去呢?”他停頓了一下,因為這話是沈瀾對他說過的。

    二爺說這句時,一臉的凜冽冷酷,傲慢得好像全天下的罪惡都不值不提。那讓他感覺到了一種強大的力量,洗刷自己罪孽的力量。

    “何況……”他苦笑一下,算是終於有了表情,“我的身世,京中倒有大半達官貴人知情,他們中有些人還曾是我的恩客呢。只不過二爺強悍,他發話,不許別人提起我的過去,於是還真就沒人敢提起,至少在表面上是如此。而既然我的過去不是秘密,我何苦瞞你。”

    “景鸞……”方初晴哽咽了,恨自己干嗎這麼好奇,結果逼出院人家心上的傷痕。

    “說了不妨事的。”景鸞的聲音有點疲憊,“當年我只有十四歲,四歲被賣,十年教導,琴棋書畫,一朝名動京城,竟然比青樓魁首還出名聲。而醫道、兵法,是跟一個游方的和尚所學。這等於國於民有利的本事,在那繁華迷夢地,倒是末流了。”

   說到這兒,方初晴幾乎聽不下去了。他不歧視同性愛,每個人都有決定自己性取向的權利。但這個不同啊,這是達官顯貴們可恥下賤的愛好,是扭曲,是變態,對被壓迫者的催殘,是極度應當鄙視的。真沒想到,大江國的京都,居然盛行這樣的風氣!

    可是景鸞多麼好呀,誰也沒有傷害過,永遠在幫助別人,卻為什麼會陷入這樣的泥潭中!

    而景鸞似乎沉浸在了回憶之中,又好像壓抑了多年的感情,真的想找人傾述,於是繼續說道,“就在我污名滿京華的那年,被三皇叔看中了。他酷好男風,家裡養的小倌、孌童無數,但他性格狂暴,被他弄死的可憐人不計其數。我也一樣被他折磨得遍體鱗傷,但我不叫一聲疼,也不掉一滴淚,因為我心已死,肉身又算得了什麼?大概我的硬骨頭讓他覺得新鮮,於是他花了大價錢把我買去。不在他把我拉回皇叔府的那天,我一心求死,趁著馬車拐急角的顛簸,奮力從車上滾了下去。”

    “你遇到二他了?”方初晴插嘴,雖然那是過去的事了,但她特別期望那時的沈瀾會出現。

    還好,景鸞點了點頭道,“是。還有大爺沈沅。”這話令方初晴松了一口氣,莫名其妙的覺得安全起來。

    “當時兩位爺也只有十八歲,秋末才從皇學中結束學業,還沒派官職。當時二爺看我可憐,又鄙視三皇叔的為人,於是土匪一樣當街硬搶,也不管對方是誰。為著這事,二爺的品德也被污染了,就從那兒開始,他總是被人家講得分外不堪。雖然他自己根本不在首,但我卻終究有愧。而三皇是太上皇最小的弟弟,也是權勢熏天的人物,哪肯相當於,不過卻讓大爺三言兩語擠兌住了,最後訂下文武比試,來決定我的歸屬。”

     “文武比試是什麼東西?”

    “那種庸俗貨色,懂得什麼文武?”景鸞輕蔑地道,“他的文是比錢,他的武是比折磨人。想必你知道,二爺是庶出,年幼時在府裡也是受盡欺凌岐視的,就算和大爺一起進了皇學,手頭也沒什麼錢。不比大爺,十四、五歲就開始接管家裡的生意,所以文比,是大爺沈沅以財力壓住了三皇叔。而這武比,則是在寒冬臘月裡站在滿是冰碴的河水裡半身外,半身裡,還不許運功御寒,誰先受不了,爬上岸,誰就算輸。”

    “我的天哪,他不是……他不是真的跳進河水裡了吧/”方初晴吃驚地問。

    景鸞又點了點頭道,“三皇叔不顧別人的死活,選了府中一個耐慣寒冷的圖國奴隸,扔到了冰河中,二爺這邊卻是親自上陣。他那個人,只要認定了目標,就算多麼痛苦也會硬頂到底。最後那圖國奴隸生生凍死在了河裡,二爺卻就一直站著。結果,自然是他贏。”

    “可他怎麼受得了?”方初晴的心揪了起來。



    第十四章 回憶

    “當然是受不了的,身上的凍瘡自不必說,隨之而來的是一場傷寒幾乎要了他的命,而且直到今天,每天苦寒之地,他的腿痛之症就會時時發作。還有他被圖魯所傷的地方,天氣不好是時也會作痛。旁人只道他到了北境,天高皇帝遠,一人獨大,自在快活,豈不知那半年裡的每一天,他要忍受的是什麼。還要時時上陣打仗,盡管直接交鋒很少,但寒領先疾騎、巡視北境、臥冰飲雪,那滋味……怎麼是尋常人懂得的。”

    買糕的,原涼她,她從不知道外表光鮮,拽得不得了的沈二,原來必須默默忍受那麼多的痛苦。所以他那麼囂張跋扈,江無憂卻視而不見吧。某種程序上來說,江無憂是個英明的君主,厚道的男人 。他知道是誰能幫他擁有了這個國家,又是誰幫他保護捍收著這個國家。況且,沈氏兄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沈沅已經死了,雖然是不明原因的暴斃,但他和沈瀾不追查,十之八九是反對黨干的。而沈瀾他也極為忠誠,他明白得很,也就不介意小小冒犯。

    但是,她現在知道是什麼太態呢。怎麼似乎是有一些心疼似的。可關她什麼事呀,一這理她同情心太泛濫了,並不是存在著什麼特殊感情,絕不是的!

    “他們兄弟這樣待你,怪不得你要以命相報。”她感慨道,“士為知已者死,何況大爺已經去了,你把兩份報答全加在一人身上,自然為二爺萬死不辭,景鸞,今天我明白你了。”

    “士為知已者死!士為知已者死!”景鸞低聲念道,好像很受這句話的觸動。

    這個時空,很多風俗和俗語,甚至詩歌都與中國古代差不多,但有的卻沒有。比如這句她沖口而出的話,看樣子又要算在她頭上,以證明她的不凡。

    “謝謝你明白我。”景鸞很動容,“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來我苦心鑽研醫道,因為我想徹底醫好二爺的舊疾。他還年輕,過了年才二十九,卻在數次大戰中受過很多重傷,常常要忍受突如其來的痛楚,我想讓他擺脫這些。為此,在三江口遇到了蘇神醫時,還硬賴著拜了師傅。”

    “啊,原來你和蘇娘娘也算是師兄妹了。”方初晴又聽到一則令人驚訝的消息,“那你當初為我治臉不就得了?還費這麼多事。”

    雖說是看著皇上和沈瀾的面子,但方初晴總覺得欠了蘇味的情。那讓她感覺極不安,因為蘇味那張冷艷絕倫卻溫和高雅的臉下面,似乎隱藏著另一張臉似的。她和梁竹月還不同,後者令人感覺不舒服,前者卻隱約令人有些懼意。

     說到底,都是有“內涵”的女人,不過檔次有差別罷了。她這種小白女,實在招惹不起,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躲得遠遠的是正經。

    景鸞笑著搖搖頭,“醫道之廣博,不是凡人可以盡解的,所以各鑽研一項吧。蘇娘娘是女人,對身體發膚之心得絕對強於任何人,包括她父親在內。而我,為的是讓二爺遠離疼痛,所研之精在於內理和經脈,尤其是慢性疾病的調理,這也就是為什麼四爺的病比孫大夫還好。”

    方初晴點點頭,在景鸞的身世給她帶來的驚訝之後,又想起沈瀾平時的行為,歎道,“其實細想想,他也怪不容易的。保是,你了解他多少?他和太太那麼親近,好像親生母子,為什麼會覺得不能融入沈家呢?”

    “你喜歡二爺?”半晌,景鸞斜瞄了一眼方初晴,答非所問。

    “厚,這是你今天第二次問我喜不喜歡某個男人了。”方初晴翻了翻白眼,“我對一個男人好奇,並不一定代表我喜歡他,明白嗎?”

   “是我冒犯了,”景鸞站起身,推開一點窗子,望著三月裡明媚藍天道,“只是我希望你明白,喜歡上二爺並沒有錯。他是英雄的男人,愛上他很容易,那些達官貴人家的小姐不就是如此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說真話,盡管你值得最真誠、最尊敬的對待,但以你目前 的身份地位來說,就算二爺對你有心,你卻只能做二爺的妾室。你……明白嗎?”

    “這是哪兒跟哪兒呀,景鸞你中午吃的是什麼,真是越說越沒邊兒了。你要明白一件呈,二爺雖好,但他不是狠子,這世界上只有銀子是人見人愛的。”

    “就當我多嘴了吧,但我希望你能記得。”景鸞說得有些暖昧莫測。

    他跟隨二爺多年,二爺不管有什麼心思,他都能猜得出。也許,蘇味的背叛會令二爺對女人敬而遠之,可這個方初晴,肯定是讓二爺動了些什麼念頭,雖然兩個當事人似乎無知無覺,倒讓他這個旁觀者“清”了。只是不知皇上是什麼意思呢?對於皇上,他始終摸不透。

    “那我希望你也記得。”方初晴也擠到窗邊,正色道,“我或者出身低賤,我或者是賤花敗柳之身,我或者只是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我或者無權無勢,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的根在哪裡,但我卻希望可以保有自尊。所以我不會、絕對絕對不會、一定確定以及肯定不會給男人做妾。哪怕他是天下間唯一真正的英雄。哪怕他是皇上也不行。倘若今後我沒有男人要,倘若我要為此孤獨終老,我也不要和任何一個女人分享丈夫。相信我,景鸞,你但心的事是不會發生的。你能出淤泥而不染,我也能。”她抓住景鸞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

    景鸞望著方初晴堅定的神情,好半天才點了點頭,心頭有一絲尋找到同類的感動。是啊,就是那種叫自尊的東西,令他在那骯髒地還有活下去的力氣。人,不管在什麼環境下,也絕不能看不起自己。不過。方初晴如此堅決,只怕以後還有的折騰呢。

    “出淤泥而不染,多好的話。”他微微一笑,“沒人這樣說過我,為這放,我對你也可以‘士為知已者死。’

    方初晴額頭上冒出一大滴汗,因為這些話全是中國古人的精華,普通中國人都會引用一點的。可到了大江國,很多名言成了她的,就算沒人追究版權,做為有覺悟的人,也是很慚愧的。

    “那麼二爺和沈府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她把話題導正。

    景鸞歎了口氣,“二爺從不願提及過去的事,關於他身世的一些情況,我也是聽大爺說的。大爺是真正的君對人施恩也不聲不響。他說二爺心很重的,要我好好看顧著,因為他們兄弟雖然感情很好,但卻是知已朋友的好法,並沒有兄弟間的親近感。二爺……太過在意自己的身世,小時候又受過很多欺凌。他是那麼驕傲的人,所以對童年的一切無法釋懷,也從忍不了自己的出身和一個那樣的母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25 PM

第十五章 繼續回憶

    聽說童年的生活陰影會影響人的性格成長,更會左右人的一生,怪不得他心理陰暗,總是看到事情中最黑暗可怕的本質,也怪不得他對人總有借心,還有,他那麼強勢是為了增加自己的存在感吧,可權力不能給人安全感,就像美貌從從來不能給她安全感一樣。

    有個電影的台詞說得好:沒人能給你安全感。安全是自己給自己的。

    現在她迫切地想了解沈瀾的過去,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真的只是好奇和八卦心理嗎?但是她不想追究自己,只想聽景鸞說。可惜景鸞知道的也有限,只說太太是江國南部望族出身,年輕時也文采美貌也是名動整個大江國。不過多少王孫公子求親,她都不嫁,偏偏嫁了個賣貨郎。雖然他們的愛情故事外人不知其詳情,但聽說沈老爺是發誓這一生只會有夫這一個女人的。可結果……明擺著的。

    “太太之所以偏疼大奶奶,一是為著自己最愛的兒子走得早,留下孤兒寡母,二是因為太太和大奶奶一樣,嫁人後幾年無所出,後來好不容易生了孩子,偏偏還是女孩。”

    大姑奶奶王濤?

    方初晴對那個精明干練、潑辣能干的大姑奶奶印象相當好,所以腦海中一下冒出了她的影子。只聽景鸞繼續道,“兩年後,太太又生了大爺,接著是三爺沈涵、四爺沈洛。本來,這是皆大歡喜之局,可惜應四爺還沒滿月的時候,老爺和夫人之間的感情也變壞了,後來隨著老爺破罐子破摔,一房房小妾娶了進來,夫人與老爺幾乎形同陌路。”

    要是我,也會和這樣的男人決裂呀。他背叛了愛情和誓言,而且那麼心安理得,實在太過分了。方初晴心想,深切地同情起太太來了。她每天在畫廬處畫花兒,看似養尊處優,但心裡只怕已經一片死灰,內心深處滿是枯萎與寂寞。外表的光鮮尊榮,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也不過只是活著罷了。

    “那時候二爺只有四五歲吧?”她問。

    景鸞點了點頭,道,“他的生日只比大爺小幾天,可見
是早藏有外室,而且同時令兩個女人致孕。此事一經揭發,太太的傷心自不必說,不過老爺聲稱只是一時失足,是在外出做生意時,酒醉後被一胡姬迷惑。哪想到春風一度,居然就珠胎暗結。為了子嗣,他不得不把此胡姬接到京裡。老爺苦求太太原諒,太太終究是心軟了,讓那胡姬和野種進了門。“

    干嗎叫他野啊,好過份!”方初晴一拍窗框,有些生氣。

     “這你就受不了了?”景鸞歎了口氣道,“你可知二爺幼年時又忍受的是什麼?因為他的親娘出身低賤,染了一身的壞習氣,進門後並不安分,居然得蜀望隴,想正式得到妾的名分,甚至取代夫人。只是她的手段實在低劣,自作聰明卻愚蠢之極,結果事事被揭穿。再加上聲傳她風流成性,與家僕有染,處處被人瞧不起。老爺見此,打算留下兒子,把她送出沈府,她一氣之下,自盡而亡。你知道太太為什麼偏疼四爺嗎?知道為什麼四爺的身量與其他三位爺不一樣嗎?因為當年二爺的娘想毒死其他幾位小爺,這樣二爺可以成為獨子,繼承整個家業。陰差陽錯之下,大爺和三爺都沒事,可四爺還不滿周歲,卻中了招。雖然保住了命,卻留下了病根。”

    方初晴啊了一聲,連半句評論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景鸞目光閃閃 ,似乎有淚光,“二爺上面有哥哥,雖然只年長幾天,但人家又是長又是嫡,自然倍受寵愛。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全是太太親生,待遇當然也是不同。唯有他,是這個家的外人,是老爺一時風流的孽種,而因為他親娘的所作所為,讓他的處境更為難堪,甚至因為他的相貌,到處有人說他並不是老爺的孩子。他娘死後,老爺不知受了什麼刺激,開始四處留情,一房房小妾娶了進來。和太太的夫妻感情徹底無法挽回了,只得分居兩處。而太太有一陣子被氣得長年臥床,忽略了才幾歲的二爺。二爺又是個又野又倔的性子,不肯服軟。有幾次,他差點就那麼冤枉的被折騰死。是他的奶娘拼了性命保護他,是大爺在暗中幫助他,才讓他活了下來。不過那時大爺年紀也小,所能做的不多而已。”

    奶娘?他不是因為這個才對她好吧?記得他第一次聽說她是奶娘時,臉上居然還露出笑容,倒把她給嚇到了。

    景鸞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微笑道,“二爺開始時對你很好,也是為著你的身份關系。二爺對所有當奶娘的人總是溫和些。就算王媽媽這麼可惡,二爺也總是留著一線恩德。”

    哦,買糕的,原來是那個未曾謀面的老婦人成為了她的貴人。

    “那他的奶娘現在怎麼樣了/”

   “在二爺八歲那年,有人誣陷她偷東西,背著太太往死裡打。二爺的奶娘為了救他,被人一棒打到頭……”

    “ 我的天,死了嗎?太太這個家管的……她怎麼能能讓下人們這麼為所欲為?”雖然是過去的事,方初晴卻驚得臉都白了。

    “太太一向心慈心軟,說算懲治人,也總是留著後患。”景鸞又歎了口氣。“還好後來大姑娘娘以稚齡漸漸掌事,手段凌厲果決,一掃府裡混亂無序的局面,太太好生享了幾年福。她出嫁後又有紫瞳和綠眸幫著,大爺和二爺也有了成變,這個家才開始平穩規矩。不過也正是奶娘之死令太太終於注意到了二爺,二爺的日子就好過起來,能夠一起與大爺入皇學,成變了現在的功力。在這一點上,太太的恩德確實比天高比海深,她居然能對二爺視為已出,這也就是二爺為什麼這麼孝順太太的原因。但二爺總為著自己親娘的事對太太有愧於心,又因為幼年遭遇耿耿於懷,所以一直無法真正融入沈家。府裡還有一則流傳……說二爺的娘是老爺親手勒死的……以大江律,殺死妾室無大罪,何況那個女人只是一個無根無基的胡姬?但是無論如何,那人畢竟是二凶的親娘,他內心不可能不受影響的。也所以,他和老爺的關系也就那樣,表面平靜,其實感覺一觸即發,父子相殘似的。”

   聽到這兒,方初晴渾身發冷。

    多可怕 的宅斗,多可怕的童年。那胡姬雖然卑鄙可恥,但卻一心為了兒子。而沈瀾好可憐,真讓人心疼,以後再見到他,一定要對他好一點。



第十六章節 老廝

    和景鸞長聊後的第三天,方初晴申請出宮。江無憂百忙之中在夜錦宮召見了她。

    看到她恢復如初的臉,那一模一樣的容顏,江無憂盡管准備充分,心頭卻還是蕩起漣漪。於是他終於下定決心,恩准了方初晴出宮。他不能再這麼經常的見到她,否則他將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倘若愛上她,就是背叛了他的桑青花,那是他絕不能原諒自己的。

    對那份情,他當初沒有回應,現在既然一切無可挽回,至少他可以選擇永遠不遺忘。

    “你是要回沈府嗎?”他有些不放心地問。

    “回皇上的話,是。”方初晴低著頭答。  

    這個問題,她之前也想了很久。經過王媽媽誣陷她偷竊和晴翠毀她容的事,她已經和沈府權利集團之一的頭領,也就是梁竹月結下了梁子,還有很利益團體算計著要利用她。雖然她有沈瀾和皇上撐腰,但她畢竟是外人,在這種情況下和梁竹月等人斗爭,肯定會很辛苦,況且也不知那兩個男人何時會變臉。

    再者,她才不願意困在這個大宅裡,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呢!所以離開沈認進最好的選擇,反正她的錢也存得夠多了,絕對可以憑自己的力量生存。但是,鑒於她的合同還差個把月才到期,她又還惦記著無思和無我、桃桃和萌萌究竟怎麼樣了,因此最終還是決定先回沈府一趟。

    了不起,她小心謹慎著點,不要著了別人的道就是。雖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總是提防別人、孤軍奮戰也實在很累,但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她一定會理順自己的情況,然後遠走高飛。

    “那……朕讓李不李好送你回去,另賞翠紋織錦羽緞一匹,宮緞素雪絹一匹、綠織金妝花絹一匹、玉釵三只、草蟲頭一套。”江無憂笑瞇瞇地道,“你因朕之過而受傷,而朕從不欠人情。現今朕還原了你的容貌,外加這些容貌,外加這些賞賜,可算是雙倍奉還。”

    真小氣,還皇上呢,就不說賞她萬兩黃金,或者等值的銀票。有了錢,她什麼買不到?非要給幾匹綢緞,做了衣服穿著太惹眼,背著又怪沉的。就算賣,也得離了江國再賣,否則皇上的賞賜有哪些鋪子敢收?

    不過嘛,世上沒有白吃饅頭嫌面黑的道理。有賞勝過無賞,於是方初晴還是高高興興的謝過皇上,然後收拾收拾就出了皇宮,完全沒注意到兩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一直徘徊在她身邊,有著眷戀,也有著決然。

    而坐在怪車裡時,她突然心生感慨,對親自趕車的李不和李好說,“兩位李大人辛苦,去年差不多這時候,也是二位大你送我到深府呢。”

    “可不是嘛,我們哥倆和姑娘還真有緣。”李不說著,和弟弟李好對視一眼,彼此了然。

   這位說少女不少女、說少婦不少婦的方初晴實在是個異數,居然從小小一個站街找事由的下等人,在一年不到的時間裡,就混成皇上捧在手心裡的人,著實令人琢磨不透。他們兄弟二人常伴在皇上左右,這點眉眼高低還是看得出來的,所以以後要對這女人態度恭敬著點兒,誰知道她將來會是什麼身份呢。

    這些想著,就一路寒暄著說話兒,倒像是關系挺好的樣子。路過京中最有名的那間烤鴨店時,還因為方初晴說了句:鴨油包好香啊。李不就停了馬車,讓弟弟去買上兩斤,給方姑娘回府後嘗嘗味道。

    他們這樣客氣,方初晴就有點不好意思了,連忙把把身邊一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拿了出來,裡面有皇上賞的玉釵和草蟲頭一套。

    自從得了賞,她還沒得及看呢,現在打算找那種小小的,最全家的,送給李不和李好兩件,算就一點心意,也好為以後搭上點關系鋪鋪路。

    不過打開盒子一看,她可為了難。那三只玉釵是玉鴉釵、玉燕釵、玉蟬釵,就算她不懂首飾玉器,但在夜錦宮中好幾個月,看呀看呀的也明白了點,倒識得這三件玉釵質地和做工奇佳,本是普通的飾物,但絕對是價值不菲。有道是黃金價玉無價,若是遇到識貨的,她完全可以大賺一筆,所以不能送人。

    再看那套草蟲頭,其實是黃金打造的各種小昆蟲式發釵,盡管都很小巧,但奇趣可愛,造型精美,令人愛不釋手,哪一件也捨不得送人。唉,看來她錯怪了江無憂,那個小氣皇帝這回出手很大方啊。

    於是,她咬咬牙,厚著臉皮來個悶聲發大財,打算待會把那匹綠織金妝花絹送給這哥兒倆就得了,讓他們一人一半,拿去給“心上做衣服去,反正那顏色和花式她覺得太華麗了,不太喜歡,干脆借花獻佛了。

  “方姑娘,旁邊這家鋪子的火腿酥和豬油年糕也不錯,要不要帶點兒回去嘗嘗?”李好有心和方初晴拉近關系,於是買好鴨油包後,又站在車邊提議。

    方初晴欣開車簾,笑道,“那怎麼好意思呢?還讓李大人破費。”李好一笑,還沒說話,李不就笑罵道,“真是笨蛋,還問什麼,有好吃好玩的自去買來便是了。”

     李好把鴨油包遞到車窗裡道,“我就是沒有大李大人會說話兒,可他的嘴兒,我的腿兒,方姑娘說,傻厚道的人有什麼用呀。”說著,麻利地跑去隔壁鋪子買點心。

    方初晴笑瞇瞇的一手接過鴨油包,一手欣著一簾目送李好離開,盤算著要不再把那匹翠紋織錦羽緞也送出去。可就在這時,她忽然覺得渾身的皮膚有些發緊,好像有人正死盯著她似的。下意識地往某個方向望去,正看到一個男人站在烤鴨店門前,似乎是才吃了飯出來。而當她的目光掃過時,那男人立即別過了頭。但很明顯,他剛才必定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來著。

    那男人三十出頭的年紀,衣著華貴,五官端正,但因為整個人氣質不夠,很有些暴發戶的俗氣感,甚至那衣服與他像是骨肉分離般,總之是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難道是被她的美貌所震驚?又或是她的肌膚太賽雪了?  

    方初晴連忙放下車簾,心想古代女子不拋頭露面看來是對的,登徒子太多了。要是被帥哥打量倒還能忍受,被這種小廝,不,以年齡論應該是“老廝”一樣的人盯著,感覺不是很舒服。

    好在李好很快買了點頭回來,三人也就駕車走了。而當馬車 轉過街角,那個“老廝”向旁邊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一個小商販打扮的男子湊了過來。

    “跟著那輛馬車,看他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低聲道,眼神陰鷙,“她沒死,她居然還活著!”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27 PM

第十七章 爬上爺的床

    對這一切,方初晴茫然不知。到了沈府門口時,感覺沒來由的有些緊張,也不知是因為要見到無思無我的關系,還是因為就要見到某只狗熊的關系。

    進了三月,梁竹月決定給無思無我斷奶,請示了皇上,再沒讓寶寶進宮,害得方初晴好久沒見到兩個小東西了,心裡想得厲害。

    “兩位李大人就送到這裡吧,東西我讓小廝幫我搬就行了。”方初晴跳下馬車時,和李不李好說。她隨身攜帶的行李不少,除了皇上的賞賜,還有平時蘇妃給的衣物什麼的,足有兩大箱。

    “那怎麼行?皇上的旨意可是要我們把姑娘交到右師王的手上的。”李好道,“再說這些東西金貴,小廝們手腳笨拙,回頭摔壞了,倒落了姑娘的不是。”

    “不會啦。”方初晴婉拒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都到了沈府,還能丟了不成?再來,照規矩,我加府後是要先稟明太太的,兩位大人是皇上身邊的人,又是奉旨,太太只怕還要大禮接送,多麻煩哪。”她心中忐忑,怕被熟人看出情緒,所以不願意讓二李進府。

    李不和李好對視了一眼,覺得方初晴說得也對。自左師王沈沅死後,皇上對沈夫人特別的好,似乎要代沈沅盡孝似的,倘若折騰得她老人家不舒服了,肯定不是皇上所願。

    “還有啊,這兩匹絹請二位李大人收下。大人們少年英雄,肯定有紅顏知已,這些上好衣料都是做少女春裝的,我就不太適合用了。”見二李態度松動,方初晴連忙道。

    李不和李好哪敢隨便收,一再推辭,方初晴樂不得把禮物減為一匹,並且勸道,“皇上即賞了我,我自然可以送給別人,寶劍贈英雄,紅粉……那個衣料送佳人,兩位大人若是不收,倒讓初晴無地自容了。”

    她既這樣說了,二李又果然有佳人要討好,也就收下了,心裡大贊方初晴上道,怪不得皇上喜歡她。

    幾人站在馬車前又寒暄幾句,門子早瞧出方奶娘今非昔比,出入府又是從正門走,立即乖覺地叫了二門上的小廝來候著,等李不李好一走,就幫方初晴把東西往廣武院搬,令方初晴恍然有姑奶奶回娘家的感覺。

    本來臨近廣武院時,她緊張得手腳冰涼,不過到了地方才發現,整個院子除了看門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她大松一口氣,但隨即又疑惑起來……如果沈瀾和景鸞是忙於軍務和帳目,白天不著家,畢竟他們 就要去北境了嘛,那其他人去哪裡了?

   和看門的兩個府兵一打聽,說是全到了太太院裡了,因為松風園又出了狀況。

   方初晴一驚,判斷不出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於是趕緊往蘅芷跑,才一進院門,就見太太以手撫額坐在長廊上,頭疼無比的煩惱樣子,下面丫環僕婦則站了群。意外的是,沈老爺居然還沒回到別院去,此時又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太身邊,一個男人家,天天聽些雞毛蒜皮的女人事,也不嫌鬧心。

   她偷偷而迅速地往人群一瞄,見梁竹月臉色鐵青地站在中間,旁邊跪著五花大綁的闌珊和哭泣不止的依依。

    天哪,這是什麼情況?這兩個可是梁竹月的左膀右臂。王媽媽被攆走後,沈大奶奶身邊可就她兩個知近知心的人兒了。梁竹月又做了什麼事被逮到了啊,不知道無思無我現在在哪兒,有沒有受連累?

   再仔細看,闌珊似乎還有些衣衫不整、容顏憔悴,顯然在受審前,已經被關過一陣子了。如果她們也被攆走,梁竹月不僅失了羽翼,連腳也相當被砍了。那樣……她簡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見此情況,她猶豫了一下,慢慢往後退,企圖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離開。現在她不清楚情況究是怎樣的,還是側面打聽,不要卷入是非圈子比較好。可沒想到她動得晚了,田玉清眼尖得很,一眼瞅見了她,立即就大叫,“喲,這不是方奶娘嗎?拜訪名醫回來啦?天哪天哪,太太快看,她那臉和沒受傷時一模一樣。”

    方初晴進宮是保密的,只有幾個府內的上層人物和兩個教養媽媽知道。雖說這秘密漏洞百出,會被有心人注意到細節,但對外卻一直說是二爺給找了隱居的名醫,這些時日是去療傷了。當然,蘇娘娘妙手回春的事更是秘中之密。

    而田玉清這一叫,方初晴自然跑不了,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把屬於下人的,感激的,好聽的話說了一堆,給各位主子們請了安,最後還被召上前去,細細被太太看了一回才做罷。

    無意中,她觸碰到老爺色迷迷的眼神在她豐滿的胸前和纖細的腰身上打轉,不禁厭惡萬分。一家子老的小的全這樣,四聖人已經很討厭了,現在這個為老不尊,更是可殺不可留!她上圍是天賦異稟,腰身是天天關在屋子裡苦練無音樂的肚皮舞得來的,這些都不是給這老色狼欣賞的,太惡心了!

    重生前她是現代白領,肚皮舞、拉丁舞、鋼管舞、瑜珈,甚至拳擊健身操,什麼流行的塑身花樣她都練過一點。對了,其實她可以到歌舞坊當先生,教那些舞姬一些新鮮玩意,那應該能賺不少錢吧?可笑的是,她在重生前所學的正經專業到這邊是一點也用不上,閒事閒非到似乎很有發展錢途。

    想到這兒她一轉眼,又看到了四聖人也再盯著她,看樣子還有些迷醉似的。難道春天到了,禽獸們集體發情?她不禁橫了沈洛一眼,後來都以為她是眉目傳情,全身的骨頭都酥了。

    “你的臉能夠治好,也算是幸事,這些個孽障做的惡好歹輕些,”太太高興了一下,就歎氣道,“這兒沒你的事了,先下去歇著吧。等這樁丑事畢了,我再找你說話了。”

    上回晴翠傷人、王媽媽被攆的事,太太是大張旗鼓的辦的,就是為了殺雞儆猴,給闔府上下的僕役們一個警示。因此,全府的人都知道方初晴的臉被毀了,也知道二爺為她這個新寵花大價錢請了神醫,此時見她容光煥發的重新回來,不禁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她身上,這是太太所不願看到,所以叫方初晴離開。

    可方初晴還沒退兩步,老爺就發話道,“爺們出事,下人們都得受受教育,讓她往哪兒去?且住了,先跟著聽聽吧,以後可別總惦記著爬上爺的床。”



  第十八章節 過敏

   在眾人面前,太太很不願意和老爺爭執,甚至多一句話都有懶得說,所以並沒有拒絕老爺的提議,方初晴也只好找個角落站定,心裡咒罵不止。誰想爬上爺的床了?當老爺的就有隨便侮辱人嗎?他自己又是什麼貨色?哼,詛咒他從此不舉,讓太太省心,讓小妾爬牆,給他戴一摞綠帽子!

    可是,什麼叫‘別總惦記著爬上爺的床’?之前聽說闌珊戀著二爺……難道她……不會吧!男主角為什麼不參加公審?

    太可恥了!

    闌珊是個絕色,整個沈府裡的小姐、奶奶、丫環、嫂婦子,論起姿色,沒一個比得上她。也因此,她平時行為傲慢些、心氣兒高些,但為人不壞,直率又活潑,嘴上有點不饒人,但心很軟。套用《紅樓夢》的一句話: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

    只是這一句,她到底做了什麼啊?

    方初晴心裡七上八下,低著頭站在人群中,仔細聽著耳中的問話及身邊人的竊竊私語,漸漸了解到闌珊果然是犯了色戒。

    昨天晚上,右師王大人疲憊地回到家中,才想洗洗睡了,卻發現床上暗藏美女一名,此名美女自薦枕席,求著右師王帶她到北疆去,她願意日日陪伴左右,不求天長地久,只要一朝擁有。

    可偉大的右師王是什麼人?雖說私生活名聲不好,什麼髒的臭的都自己屋子裡收,找的女人沒一個良家婦女吧,但他是有原則的:那就是免子不吃窩邊草,從不染指家裡的丫環、媳婦子、老媽子什麼的,所以當然嚴詞拒絕。

    這美女苦苦哀求,就是不肯放棄對右師王的愛幕之情,正糾纏間,美女的主子不知打哪兒得知了美女的計劃,立即來抓人,於是上演了一場捉奸好戲,不巧還鬧到人盡皆知了。

    當然,美女是闌珊,主人是大奶奶,“正直的”右師王是受害者,但受害者一早有要務在身,所以主洗耳恭聽走了。本商定好晚上回來再解決這件事,大奶奶覺得這事太丟人,她自己也管不了了,不報名太太心中慚愧,於是干脆直接捅了出來。

   這一下可炸了營了,因為太太生平最討厭的,就是丫環們總是打量著勾引少爺,曾經明令禁止。可這種事怎麼管得住、防得了?再說四聖人偏不聽話,一個一個往屋裡收,刺激得別的心氣兒低賤的丫環總有些不良的想頭兒,希望運氣好,能長長遠遠的攀上高枝兒,封個姨娘什麼的,這樣就再也不用做下人了。

   話說也挺奇怪的,既然知道自己的兒子好色,還養一群美貌丫頭干嗎?找點丑的、老實樸素的不就沒事了嗎?在血氣方剛、沒有嚴格道德約束的少爺身邊,成天價圍著一群漂亮小姑娘,還有不少千方百計地想勾計他們。在這種狀態下,要讓少爺潔身自好其實也挺難的。到出了事,外面就都把屎盆子都扣少爺頭上,說他們好色無度,雖然他們頂慣了吧,可想想,也確實不太公平。

     關鍵是,這番說詞方初晴不相信。在確鑿的事實面前,她還是無法相信,因為這不是沈瀾辦事的風格,他為人那麼 自傲,行事那麼凌厲果斷,怎麼會出這種事?又怎麼會把事情鬧大?最後自己卻先走了呢?二熊同學雖然不咋滴,但絕對是個男人。可惜,太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干在這兒上火。

    而照例,闌珊應該和王媽媽一樣的待遇,打一頓板子,攆出府了事。如果她行事在可惡,太太只要一個眼色,手下的人打板子時玩點花招,她一條小命就交待在這兒了。可闌珊是從小跟大奶奶的人,太太疼過她,如今下不了手,氣得直哆嗦。倒是老爺,像看戲似的一言不發,偶爾色迷迷的打量著跪在院中的闌珊和依依一點,哪有點家主的樣子,簡直唯恐天下不亂/

    “交給闌二自己解決吧,多大點事!”好半天,他才插嘴道,“別人像他這麼大年紀孩子們都早入學了,可他呢?還這麼不收心。他能管著千軍萬馬,就管不了自己的風流債嗎?你別插手了,看,氣得心口又疼了吧?”他假惺惺地勸著。

    不過太太還沒說話,一直不發一言的梁竹月就先跪下,哭著,“太太,最近松風園的人接二連三的鬧出事來,罪責全部在我,請太太要生氣,要責罰就責罰我吧。反正我沒本事,也管不了這許多人與事,懇請太太恩准我到城外的淨壇庵去出家當姑子,這後半生清燈古佛,好贖我的罪孽。無思和無我,還請太太養著,免得別人說起他們沒有好話。”

    “我知道你性子軟弱,這才縱得下人們無法無天,我可曾說過你半句,你何苦來說這樣的話?”太太輕捶下胸口,看起來臉色真的很差,“這事盡早解決了,要拜佛也由得你,在家裡給你建個庵堂便了。自己的兒子自己養,我有四個兒子,除了沅兒……哪有一個叫我省心的。”說著,落了淚。

    “就是就是。”老爺又道,“這節骨眼兒上,當著長輩的面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這不是給人找麻煩嗎!你走了倒清靜,身後一大攤子事要扔給誰?這就是你的孝道嗎?I不孝的人,敬佛有什麼用,當心沒有好結果!”

    梁竹月聞言,低下頭去,只是飲泣。

    一邊的方初晴就覺得奇怪 了。

    這番話,梁竹月十之八九是說假的,不過是為了博取同情,推卸責任而已,反正她一貫會假作柔弱、以退為進。還淨壇庵?投奔豬八戒去嗎?但如果她說得是真的呢?怎麼感覺她想盡快出府、擺脫無思和無我、擺脫這一切似的?

    還有,老爺顯得著三不著兩的,雖說他老而昏聵了,畢竟是做過大事的,從一個小貨郎擠身到全國首富之列,他怎麼可能那麼白癡失禮?而且梁竹月說話的時候,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全身上下都是回避的態度,這是晚輩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要知道梁竹月平時是是以守禮而著稱的呀。

    最奇怪的是,這麼半天了,闌珊有如石雕般跪在當院裡,美女變霉女,她連一句辯解的話也不說。就算她確實勾引了沈瀾以她那直腸子的性格,在羞愧之下也會說點什麼吧?這可似乎咬緊了牙關,半個字
也不吐露,這模樣倒像是鐵了心要受罰,甚至是要保護誰。

    這些細節,旁人都沒有注意,大概因為方初晴有心,所以產生了懷疑。至於老爺說的那句關於孝與不孝的話,她更是覺得意有所指似的。

    難道,是她太過敏了?有的沒有,是的不是的,全給聯想到一起了?

    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卻聽到有人叫了一聲,“二爺回來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30 PM

第十九章 秀才遇到兵

   沈瀾大步走進院子中,身後跟著景鸞。

    大概這些天太忙了,而景鸞的腿本就不能久站,此時跟在不體貼的沈瀾後面,直走得雙腿打晃,面色蒼白,只是咬牙硬撐著而已。

    方初晴看到這場面,再也顧不得裝透明人自保,連忙上前兩步,攙住景鸞,讓他的一手環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則環著他的腰,為他承擔了一半的身體重量。

    驚訝的抽氣聲四起,大概全院子的人都鄙視她這“放蕩”的女人勾引了二爺,現在就連那麼溫柔善良的景鸞也不放過,實在太可恥了!

    不過……算了,反正不久後她就會離開江國,那麼現在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

    “謝謝”景鸞在她耳邊道。

    她笑笑,沒回話,抬頭正見到沈瀾的目光掃來。

    她立即裝作若無其事,可心裡卻彭彭亂跳,好在沈瀾比她還顯得更若無其事些,令她想起,他這種花心男哪會介意一兩個吻,她這樣緊張實在太可笑了。切,從現代中國重生的她怎麼能這麼跌份,一定要比二熊更不介意些才和地。不然,就是她輸了。

    而沈瀾的目光看似從方初晴身上一掃而過,但心裡其實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見她對景鸞親近,不禁惱火。這女人是不是故意跟他作對?她對身邊的所有人都那麼好,為什麼一見他就像個刺蝟,根本碰不得的。虧了他這些天一直想著她,想著那雪夜裡的火熱可這個沒心的女人似乎根本不把那天的親熱當一回事。

    說她是歷盡千帆的女人吧,那天她卻顯得那麼生澀,絕對是裝不出來的。說她有少女情懷吧,現在她又表現得那麼滿不在乎。她到底想怎麼樣?她到底是什麼來頭?真是奇之怪哉。

    只是他現在沒時間考慮這些,只大步走到太太面前,一撩衣袍的下擺,筆直地跪在地上道,”娘,兒子不孝,讓您為了些微小事操心了。不過,闌珊並不是偷跑到我屋子裡來,是我叫她過去的。我想,大嫂有些誤會,又覺得是自己管教無方,這才把事情交到您這裡的。”

    他這些,有如重磅炸彈,立即炸得全院的人都沒有話說了,包括闌珊在內。這有如變了化石的丫頭吃驚地抬頭望向沈瀾,好像比任何人都更意外。

    由此,方初晴判斷出沈瀾撒謊了。可他是有名的冷酷無情,怎麼會對一個丫環動了惻隱之心?難道是因為闌珊的絕色美貌嗎?難道他真想借機把闌珊收進房裡嗎?看來人長得漂亮就是有好處。方初晴想,沒覺出心裡有些酸溜的。

    太太愣了好幾秒,才怒氣沖沖的把手中的帕子甩到地上道,“瀾兒,你這是做什麼、原以為你比洛兒有出息些,不會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哪想到你……闌珊這丫頭的樣貌品性還算是好,你若要人,直接問你嫂子要,再不成就來找我,為什麼非得做下這齷齪事?”

    “娘,這說二哥呢?您何苦又攀扯上我?”沈洛不滿的咕噥了一句,卻被沈瀾一個冷冷的眼神嚇得把後面的話生生吞回了肚中。

    方初晴忽然想起上回三奶奶田玉清說過,沈瀾到現在還會打沈洛,所以四聖人怕二摩頭得很。再想想那場景,也確實是挺搞笑的。

    “娘,全是兒子的錯,您別生氣。”沈瀾道歉得相當誠懇,甚至是用哄的語氣和太太說話,“本來也沒想把人要過來,所以沒稟明您。”

    厚,這話真欠扁!聽他這話的意思,是想玩玩就算了,沒打算對人家闌珊負責?不,不對,他根本現在就是撒謊,那麼他的人品應該沒問題,至少……不會太差。

    太太一聽這話也火了,罵道,“不爭氣的東西,連這種話也說出來了,闌珊若是個沒臉的倒罷了,現在你……讓你嫂子顏面何存?娘知道自打發了晴翠後,你身邊就一直沒個女人侍候,也難為了你,可你也不能打家裡人的主意呀?娘不管了,等這回你從北邊回來,說什麼也要給我正經找個好人家的姑娘,把親成了!再縱著你,指不定你還鬧出什麼無法無天的事來!”

    沈瀾不語,看似順從,實際上是在了解太太的為人。等他從北邊回來,日子一久,他若堅持不肯成親的話,太太也沒辦法。她從來是嘴上說得厲害,卻從沒有過懲罰措施。

    “說了半天,就這句話在理。”老爺突然發話,“但是我就覺得瀾二這話值得研究,真是你把這丫頭叫到你房裡的嗎?為什麼審她許久,她什麼也沒說呢?”

    “老爺。”沈瀾半側過臉,一點尊敬的表示也沒有,反而冷冷的,帶著一臉諷刺的表情,“您身上的毒可盡解了?”老爺一直不肯回別院,就是以療傷為借口,不過從皇上遇刺到現在,已經快一年了,他這傷養的時候也太長了。

    老爺猶豫了一下,才說,“已經盡好,但是你別轉移話題,這兒說你的事呢。”

    “既然如此,來人。”他拍了兩下手掌,立即有兩名近衛從院外躍入,聽他吩咐道,“把老爺送回別院吧,免得這些不成體統的事擾了老爺的清靜。”

    他對這個從來不曾親近的父親總是這樣的態度,一言不和就用武力把他挪走,半點情面不留的。而他說這話時眉梢眼角全是傲慢,但卻顯得格外帥氣。方初晴還是頭一回看到別人能無禮得這樣好看的,不禁有些迷醉的情緒出現,幸好她及時調整了過來。

    “你!你這個不孝的,別讓你的狗碰我。”老爺嚇了一跳,回頭看正妻也沒幫他的意思,更好像恨不得他離開似的,連忙惱羞成怒地改口道,“我年紀畢竟大了,其實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你們寬心。中了那麼深的毒,怎麼能輕易恢復?這可是瀾二的錯,你練什麼府兵,還說多厲害,還不是讓刺客摸了進來?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幸好皇上沒事,不然全家人都得為他的托大陪葬!”

    對他這樣的言語攻擊,沈瀾卻一臉的雲淡風輕,而正是因為毫不介意,那種高貴漠然的氣派就更加顯眼。

    “原來還沒好。”他淡淡地道,“那老爺就別為府裡的事操心了。你們……”他一指兩名近衛,“把老爺送到自己屋裡去,免得沒來由的生氣,傷了身多不好。”

    他說話兩頭堵,擺明了就是不讓老爺摻合府裡的事,表面上還算禮貌,實際上手段強硬。於是老爺連反抗的機會也沒有,就被直接架走了。老爺一走,太太立即松了一口氣,心情一好,態度也就好多了。

    就連方初晴,看到沈瀾用那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方式趕走了老爺,心裡都很痛快。



    第二十章  雙飛

   等老爺一走,沈瀾就遣散了一眾不相關人等,只剩下他本人、梁竹月和依依、闌珊主僕三人、太太帶著兩個貼身丫頭紫瞳和綠眸,另外就剩下廣武院的幕僚,以及某臨時拐杖方初晴了。

    一行人進了寬敞明亮的堂屋,主子們都落了座,包括景鸞在內。某拐杖看沒人理會她,也就心安理得的站在景鸞身後,打算做隱形人,繼而八卦到底。

    “娘,所謂家丑不可外揚,這件事就交由我處理,如何?”沈瀾對太太說。

    太太沒說話,只瞄了大兒媳一眼。

    沈瀾察言觀色,又轉頭對梁竹月說,“說起來……是我對不起嫂子了,但願嫂子海涵,能原諒我。至於闌珊,就算嫂子送給我。回頭我再買些好的人給嫂子用。”

    聽到他這樣說,過敏的方初晴又覺得這話有問題了。似乎,這對叔嫂間發生了什麼事。那是外人所不知道的,太讓她好奇了,闌珊不過是幌子吧?

    “二弟何苦如此呢?”梁竹月虛弱一笑,“你大哥在世時,你們兄弟二人最是交好,有什麼事不能和嫂子直說?別說只是一個丫頭,再貴重的,嫂子也捨得,卻不必你再陪還我。”她這話說得涼涼的,搭配著她若有若無的笑容,給人感覺鬼氣森森的,就算是堂屋裡明亮有陽光,也讓人體會不到一線熱乎氣兒。

    其實梁竹月是那種嬌柔美人,我見猶憐的,但最近不知怎麼,她的容貌變得猙獰起來。或者,人的模樣真的和情緒有關?所謂相由心生,就是這個意思吧。她搞出那麼多事來,似乎要掩蓋什麼秘密似的,結果連外表也發生了特殊的變化。

    “謝嫂子關懷。那……可否把依依一並送給我呢?”沈瀾突然道,嚇了所有人一跳。

    太太一拍桌子,罵道,“你這個孽障,得了闌珊還不夠,難道把人家的體已人全都要走?一味只是貪多,回頭說出去還不讓人笑話嗎?”

    “娘,您聽我慢慢說。”沈瀾不慌不忙地道,“您不是常常怪我隨便領什麼女人回家嗎?現在我也想通了,不願意再這麼下去。可是說起娶妻,那還要慢慢尋找,不合我意的,我寧願一輩子不娶,也絕不將就。”

    “你倒是想要什麼樣的?告訴娘,就算是天上的仙女,娘也想法子給你弄來。阿彌陀佛,你就收收心吧。”太太一聽沈瀾的話音,立即搶著說。

    一邊的方初晴把耳朵支愣得比免子還長,倒也想聽聽這位右師王到底喜歡哪一類女人。可是她干嗎關心這個,與她半點關系也沒有!

    可惜沈瀾卻搖搖頭道,“婚姻事,可遇不可求的,我最煩媒人說合,所以娘不必操心,有道是姻緣天注定,強求無宜。但是,我也不希望娘以後為我擔心,所以想找兩個知根知底的清白人放在屋裡。”

    “你是說,你得了闌珊和依依從此就不把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弄進府來了?”雖然聽他說還沒有正式成親的打算,太太有些生氣,但能讓他修身養性,也算是一大成功了。

    “正是這個意思。”沈瀾波瀾不驚地說,就跟談一件買賣似的,倒是一邊的闌珊和依依垂著頭,連口大氣也不敢出。

    太太想了想,心就偏向兒子了,溫言道,“你這麼說倒也可行。這兩個丫頭平日裡被你嫂子調教得好,樣貌、品行、本事都不錯。再者,他們年紀也大了,早該配了人,只是她們是得臉的,不好隨便找個小廝嫁了,現在你願意收在房裡,對她們來說也是好事。你說呢,月兒?“

     梁竹月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但還在斟酌拒絕的詞句,太太就又道,“可是你這小子一次收了人家兩個跟前使喚的人,你嫂子那邊怕是用人不方便。這樣吧,不如叫綠眸去松風園幫忙?”

    太太的態度轉變這麼快,一是因為被沈瀾忽悠了,真是想讓自己的二兒子往後別隨便把不干不淨的女人往家帶,二是覺得松風園最近出狀況太多,縱然是因為惡奴王媽媽興風作浪,但也有底下人辦事不力的原因。紫瞳是她一時一刻也離不了的,那不如叫綠眸去松風園整治整治。別讓綠眸性子和順,但辦起事來卻不含糊,又很會在各色人等中周旋,實在是個管家的好料子,紫瞳與之相比起來,倒是太直爽了些。

    在她的心裡,大兒媳就是個沒主心骨的,以後有綠眸幫忙,定然不會再出大問題了。而且有什麼事,綠眸也會很快遞話過來,免得府裡的人凡事瞞著她。這樣一舉兩得的事,她怎麼會不同意呢?

    梁竹月一聽,嚇了一大跳。她失了王媽媽這個臂膀就已經倒霉了,可不想再讓太太安個眼中釘進來。

    本來,她還想慢慢培養闌珊和依依,好讓她們代替王媽媽的位置,為她辦事。但通過這件事,這兩個丫頭只怕不能再跟她一條心了。那麼,走了也好,她們所知的秘密不多,且無關緊要,送走了,倒免得以後礙手礙腳。

    但是她不需要沈瀾或者太太給她重新找人,她會叫“他”幫忙。不然要幾個有武功的好了,這樣以後行事會方便得多,她的秘密也不怕被人知道了。

    想通這一層,她連忙微笑道,“這事能這樣解決,我看倒好,只是太太身邊的人,我可使喚不起。太太放心,依依和闌珊手下有好幾個二等丫頭,已經完全可以管事了,到時再補充幾個小丫頭過來就行了。她們兩個跟我很久,如今大 了,我也希望她們有好歸宿,二弟是英雄人物,能侍候二弟,原是她們的福氣。”

    太太雖然有心整治松風園,但多少也捨不得綠眸,如今聽梁竹月這麼說,心裡一松道,“你能這麼想就好,就是……你性子急  些,如今滿府的人都知道了這事,終究也算不得圓滿。”

    “謝嫂子和娘成全。”沈瀾聽到這兒,立即起身施禮。

    “可惜紫瞳立誓不嫁,綠眸又許了人家,過二年就來迎娶,不然一並賞了,還不美死你。”一件為難事就這樣消弭於無形,太太高興之下也開起玩笑起來。

    一邊的方初晴看到事情在沈瀾出現後,情勢急轉直下,看到梁竹月強顏歡笑,看到太太神情輕松,看到兩個丫頭不知所措,看到景鸞若有所思,最後看到沈瀾的目光似有似無的漂到她身上,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有他的,居然一次要兩個美女!還雙飛!可惡!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33 PM

第二十一章 離開的決定

    心裡亂,就沒注意控制表情。沈瀾瞄到她氣鼓鼓的模樣,心裡很高興。這件事辦得好呀,一來是幫了景鸞的忙,二來是幫了皇上的忙,三是幫了自己的忙。

    這小奶娘是妒忌吃醋嗎?這就對了,不枉他對她日思夜想這麼多天。

    “你回來了?”從太太那兒出來時,他故意走過她身邊,一眼也沒看她,嘴裡卻問道。   

    “二爺明知故問,腦袋是讓馬踢了,還是被門擠了?”氣頭兒上,方初晴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沈瀾一愣,耳邊卻聽景鸞輕笑起來,不禁惱羞成怒。他轉過身,想把那無禮的女人抓來審問,卻見她早跑開了。

    偏她身上穿著一件白衣裙,在草地上奔來跳去,小免子一樣。然後,他忽然消氣了,只覺得免子是一種相當可愛的動物。

    第二天,依依和闌珊收拾了東西,搬到了廣武院。

   全府的人都說這兩個丫頭是因禍得福,竟然被二爺收進屋裡了,那可是前所未有的。就算是將來頂多混個姨娘,但有道是能給好漢牽馬墜蹬,不給賴漢當祖宗,能侍候二爺,那可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大江國風俗……有權有勢有地位的男人可以很晚才娶正妻,慢慢的尋著,但從十四、五歲起,屋子裡就可以收幾個女人來侍候了。去世的沈沅也是二十三歲時才成親,不過他是有名的君子,在梁竹月前沒有過女人。沈二就不同了,雖然之前也很純潔,但自被蘇味拋棄後,至今為止也算是御女無數了。

    但奇怪的是,依依和闌珊被安排的住處離沈瀾的臥房很遠,加上廣武院是沈府占地最大的院落,兩個小美人和被打入冷宮也差不多。倒是奶水漸盡的方初晴住在沈瀾書房的隔壁,離他的臥房也近。

    這很方便她就近觀察,結果發現一個月來。依依和闌珊總共被招進沈二的房間四次,每次都是兩女一起,都待一整晚才出來,雖然她沒有聽床的變態愛好,但猜也猜得出那是三P進行時吧。

    對此,她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妒忌?似乎有一點點?鄙視,似乎也有一點點?失落,好像更有一點點。然後就是心裡空蕩蕩的,和百分之百的自嘲。真是的,關她什麼事?方初晴啊方初晴,人要學會正視自己,學會取捨自己就得的東西,何必奢望與自己兩條路上的風景呢?那樣太白癡了。

    她想得開,很快就不關心這些了,至少表面上能絕對做到無禮眼前的一切。而且,她要糾結的事太多了,也實在沒心思花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目前她最頭疼的就是去和留的問題。

    存錢、離開沈府、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去隱居,懷著感恩的心重活一次,是她穿越後唯一的人生目標,她也一直為此而努力,甚至因此忍耐了很多中傷和陷害。只因為她有遠走高飛的計劃和夢想,很多事她都覺得沒必要計較,那樣不利於她低調離開。

    只是她沒生過、也喂養過寶寶,沒料到到頭來是這兩個快一歲的小東西絆住了她的腳。一年的相處,雖然每天只見一小會兒,但她已經割捨不下對無思和無我的感情了。現在一想到要走,她就感覺肋下有一條血脈相連在兩個寶寶身上,生生拉開就疼得要死,傷得血肉模糊似的。

    可無思和無我畢竟是梁竹月的孩子,左右師王的世子,沈府的金孫,就算她肯留下當牛做馬,寶寶們也不屬於她,她永遠只能在角落中望著他們。況且,她已經無意中招惹了那麼多事,難保以後還會捅出什麼大簍子。到時候她小命不保,遠遠關注寶寶的願望也必落空。

    所以,她必須走!在她不知道桑青是個什麼身份前,她就粘在蜘蛛網邊緣的小蟲子,要麼逃得無影無蹤,要麼了解前因後果,找到自保之道,否則她就是那種生得糊塗,死得無聊的人了。

    “當真要走嗎?”當太太問起她時,她艱難點頭,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太太歎了口氣道,“捨不得那兩個小東西是不是?唉,都是女人,我明白的,吃你一口奶,就會親近一分,何況無思和無我還很喜歡你。其實……你不必非走不可,雖說他們斷了奶,身邊還有專門教養的媽媽,但你二爺不是說要讓你喂馬嗎?你可以就留在廣武院裡,眼看著他們長大,心裡總好過些。反正你娘家不也沒人了嗎?沈府也不多你一個人的嚼用。”

    “桃桃和萌萌可沒良心了。”方初晴逼回眼淚道,“先前逮著誰咬誰,野得很,現在讓二爺調整得還是逮誰咬逮誰,但卻和二爺親和不得了,有我沒我,沒多在關系。我知道太太是菩薩心,疼下人們,初晴一輩子都感激太太的恩情,可是我不能永遠依附沈府過活,雖說是女人, 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日子。”

    太太聽她這麼說,眼裡竟然閃出了淚光,感歎道,“我常跟人說你是個與眾不同的,果然有志氣,說得這話……我都想跟你走了,總圈在這個大宅子裡,未必有什麼好處,連心都干了。好吧,等你一年契約期滿,我賞你二百兩銀子,派人送到你馬國去。”

    方初晴連忙跪下道謝,又想起老爺那可惡的德行,愈發同情起太太來。  誠然,為了自己及家庭的利益臉面,太太有時也做下狠心事,但比起那些道貌岸然卻陰險狠毒的大宅女主人來,太太已經好太多了。

    “四月中就是無思無我的周歲生日了,這些日子你就多跑跑我這邊。”大太太又歎了口氣,“你大奶奶自闌珊的事後又病了,那兩個小孽障我是找算抱過來養兩天,你正好過來,我和他們相處相處,以後只怕沒多少機會了。唉,親近一時是一時吧。”

    方初晴含淚點頭。

    “你別怪你大奶奶不念著你的好,還總針對你。”太太又道,“實在是你的八字和松風園不和。本來她除了身子骨弱些,倒還一切挺好的,可自打你進了園,麻煩事就一件接一件。”

    聞此言,方初晴一激靈。

   她總覺得梁竹月總像跟她有仇似的,對她不是普通的厭惡,卻好像有深深的恨意。但她一直以為那是梁竹月死了老公後有點心理扭曲,見不得親生兒子跟別的女人親近的緣故。但難道……太太也發覺她和松風園的氣場相克了嗎?梁竹月不是有什麼秘密吧?不是認識桑青吧?她們第一次見面時,梁竹月臉色蒼白得像個鬼,她曾經以為是梁身體不好的原因,難道是因為認識這肉身?



第二十二章節 水燈節

    這樣一想,就能解釋為什麼沈大奶奶和王媽媽總是針對她笑裡藏刀,後來又百般想置她於死地了。可她們又為什麼收留她呢?是為了就近觀察和變相拘禁?很可能。但是聽皇上的意思,桑青和他的戀情是秘密的,應該不會有其他人知道桑青的身份和存在呀!還有,皇上和梁竹月也似乎有暖昧似的……

    天哪,為什麼這麼亂呀?老天為什麼不讓她借寺還魂在一個普通話牧民女的身上?桑青、皇上和梁竹月的關系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假如梁竹月真的認識桑青,那她就必須跑得越遠越好,不然無權無勢的她,早晚要遭了毒手。畢竟,她不能一輩子指望沈瀾和皇上的保護,她也沒時間培養自己的勢力,和梁竹月搞對抗。

    人生苦短,白癡才願意浪費在宮斗和宅斗上。

    “不是說你不好,只是說你和松風園那邊可能犯沖。”見方初晴低頭不語,太太連忙道,“你還別不信這些,靈著呢。你大奶奶自打松風園不平靜以來,做了不少錯事。她十八歲嫁過來,過了年二十四了,加起來都沒有最近犯的毛病多,連樣貌似乎都變得刻薄了,所以,還是讓你們不見面的好。或許,就是因為那兩個小東西不親近娘親奶娘。唉,女人哪,對自己的兒子都捨不得撒手。”

    方初晴連忙搖頭道,“哪能怨怪呢?想當初我沒有飯吃,是松風園收留的我,這恩情我永生難忘。”

    她說的是感激松風園,可沒說感激梁竹月,但太太沒注意這些字眼,欣慰地點頭道,“好孩子,你能這樣想真好。”

    方初晴連忙岔開話題,決定把握這最後的時光,好好和無思無我親近。將來……也就再過個二十年左右,當她變成中年煤氣罐,也許會重回大江國,在那條通往皇宮的官道邊等著,和普通小民一樣,望著意氣風發、年少英雄的左右師王的踏馬而過,想想他們窩在她懷裡的往日時光……那時,只要看著他們好好的,她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於是,在最後一個月為奴生涯中,方初晴比任何一段時間都忙碌,起早貪黑,往返於蘅芷院、廣武院、流心院之間。到太太那兒,自然是為了寶寶們,那是她很開心的時段。到景鸞那兒,是為著幫忙他准備去北邊的東西,她也是很樂意的。在廣武院……其實除了偶爾刷刷馬外,她沒什麼事做,但沈瀾卻好像特意跟她做對似的,那麼多小廝不用,兩個屋裡的美人不招呼,偏偏要她侍候。

    所謂的侍候,倒不是什麼重活,就是吃飯時讓她站在一邊布菜倒酒;批閱軍中文件時,她得在旁斟茶遞水;偶爾閒來讀本書,還得給她剝瓜子。照例,她辛辛苦苦剝好瓜子放在一只小白瓷碟裡,然後那個可惡的男人盡數倒進嘴裡,三兩下吃光。

    還有,死沈二還常要求她給他捶背。每當此時,她總是笑瞇瞇的,看起來態度相當好,其實恨不得每一掌都含著無上內功,最好是化骨綿掌之類的,直接拍死他算了。

    他哪來的這麼多臭毛病呀,純粹是折騰她玩。他就是惡趣味,天下第一大陰人,以折磨她為樂的。

    而日子就在這樣或那樣的煩惱與喜悅中過去了,轉眼到了四月二十,距無思無我的周歲生日還有四天的時間。方初晴在無限惆悵和依依難捨的心情中,幫著田玉清張羅沈府金孫的周歲宴,然後決定買點分別的禮物送給對她還算照顧的人們。

    大江國還有個風俗,那就是四月二十有一個民間節日,叫水燈節,有點像中國的乞巧節和日本那種專門為少女舉辦的節日。在這一天,未嫁的少女都會參加廟會,然後在河水裡放燈,如果水燈徹夜不滅,就能得到百年不渝的愛情

    讓心上人愛一百年?如果能被深深的愛上五十年,對於個女人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幸福了吧?

    方初晴自重生後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節日,好奇之下不禁想親自看看,因為那一天格外熱鬧,還想順便買點禮物給大家。可當她把這要求一說,請求沈瀾准假時,沈瀾卻很不高興且不講理地道,“那是未嫁少女的節日,你已經這樣了,還摻和什麼?”

    什麼叫她已經這樣了?她哪樣了?不就是非完壁之身嗎?他有毛病沒?干嗎總提起這事?

    於是她惱火地道,“ 我現在沒有丈夫,有權利再找一個。大江律法也沒說刮婦不能再嫁,我為什麼不能參加水燈節?那個男人……我當他已經死了!”

    “不許去!”

     “非要去!”

    “反了你了?”

     “那麻煩王爺把我當反賊抓了殺頭好了。”方初晴說完,甩門就出去了,完全沒意識到她對沈瀾早沒了僕人對主人恭敬順從態度,平時的反抗因為沒受過懲罰,現在就成了一種習慣。恃寵而嬌,是每個女人都會的,關鍵是那個男人是否縱容她。而往往,每個女人都意識不到這一點。

    “二爺,您就讓她去唄。初晴是個愛熱鬧的性子,多大宅院也關不住的。只怕等她離開沈府,離開大江國,以後還沒機會了。”景鸞在一邊,語氣溫柔,還夾雜著一絲悵然似的,動了沈瀾的心。

    是啊,她要走了,可怎麼留住她呢?不能直接攔著,不然這女人得狂到沒邊兒了。可是,他沒有其他理由。景鸞說得對,她似乎不屬於這兒,但他真的不願意從此再看不到她。因為……因為折騰她很有意思。

    結果,沈瀾沒管得了方初晴,眼看著她在四月二十這一天的黃昏時刻,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一群大小丫頭前呼後擁地出了門。

    這一天,暖風熏得游人醉,在掌燈時分,臨著和政城主河道的大街上已經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小販們和各種演藝雜耍也開始表演,所有的人都很快樂,很興奮,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期待。

    而街景和人群也感染了方初晴,讓她暫時忘記了離別的愁緒,沉浸在民間樸素的快樂之中,並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

    “大人,何時動手。”在一間臨水酒樓最高層的雅間時,一個普通到扔到人群中很難被人發現的男人問。

    “你到對岸去,放燈時動手。”一個男人答,正是那天在烤鴨店前盯著方初晴的人。

    “有把握嗎?”沉吟了一下後,他又問,“死傷過多的話,事情會鬧大的,這樣子於我不利。”

     大眾臉男得意一笑,“百萬軍中取上將之首級都不在話下,何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35 PM

第二十三章 追殺

    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一樣,但凡逢年過節或者特殊的紀念日所有商品的物價都在漲,特別是必需品。就像此時,水燈要一錢銀子一盞,質量越好,就越可能堅持到天亮不熄,自然也就價錢越高。  

    方初晴捨不得辛苦賺來的錢就那麼打了水漂,於是在維維等眾丫環嘲笑她財迷的聲音中,買了盞最便宜的,跟大伙兒一起擠到那條名為一線牽的河邊,放了進去。

    不知為什麼,一瞬間沈瀾的臉在她腦海裡閃過,但又被她很快甩掉了。而這種寄托希望的形式她也不怎麼太相信,不過是湊個熱鬧,放松下心緒罷了,所以不用花費太多。

    河邊擠滿了未婚少女,嘰喳吵鬧、歡聲笑語。方初晴在頭上包了塊小碎花的帕子,讓人家瞧不出是已婚還是未婚,看著河面的一盞盞的燈,心情一時大好,和維維等人玩了個不亦樂乎。

    正開心著,她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似乎有洶湧而來的殺氣環繞住了她,令她透不過氣來,就連溫暖春夜的溫度都仿佛驟降到了零下似的。

    重生前,她是個感官遲鈍的人,不然也不會被不知哪個賤人陷害因藥物過敏而丟掉了小命。但重生後,當她的靈魂與這個肉身越來越契合的時候,傳說中的第六感好像在她身上萌發,並且極度靈敏。

    驚慌中,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躲避,為了防止被她牽連,她跟誰也沒打招呼就快速回身,離開河邊。不過走還沒兩步,遠遠就望到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個高大的男人正往河邊擠。他是如此鶴立雞群,就算極度低調也掩蓋不住的光華奪目,不動聲色卻無法令人忽略,以致於被少女們“無意中”裡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寸步難行。

    從未像此刻這樣,方初晴見到沈瀾是那麼高興的,好像他腦門上就寫著“救星”二字,於是她劈波斬浪地向他“游”了過去。

    沈瀾當然早就看到了方初晴了,事實上,他就是跟著她出來的。他向來討厭人多的地方,特別是女人多的地方,今天卻破了例。他對自己說是為了避免方初晴惹麻煩,畢竟皇上把她的安全交到了他手上,不容閃失,不願意承認了是怕她跟哪個小子對了眼,嫁人去也。

    可是……為什麼她一臉驚懼?遇到登徒子嗎?可惡,誰讓她打扮得那麼漂亮的?身上穿著件曲綠繡蟹爪的紗衣裙,外面罩著淡黃對襟比甲,頭上包著小碎花的帕子,臉蛋像放光一樣的微笑著,似一朵清新小花似的在人海中漂,實在是惹眼。

    哼,現在知道怕了!

    心裡這麼想著,腳下卻自有意況地向她的方向擠去,好不容易“交匯”在一起,方初晴立即叫道,“二爺,救我,有人要殺我!”

    沈瀾一皺眉,“這是怎麼說?”

    “我不知道怎麼說,但我就是知道!”方初晴有點急了,因為感覺那殺意從河對岸傳過來,始終圍繞著她,不管她怎麼躲也擺脫不掉,令她覺得自己像槍口瞄准鏡下的獵物,十分恐慌。

    話音未落,沈瀾突然伸臂,把她抱在懷裡。在愕然間,她感覺腦後一涼,之後身側有人尖叫一聲。再轉頭看,一支比正常羽箭大了三倍的鐵箭,射中了旁邊一個女孩,貫穿了那女孩的整個腦袋。

     啊!停頓了數秒後,驚叫聲四起,當周圍的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立即本能地四散奔逃。而這種恐懼有如傳播最快的瘟疫,外面的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感染了情緒,也跟著拼命的逃。

    然後,方初晴感覺自己被扛在了肩上,而且飛了起來。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沒借助飛機或者游樂設施飛上天,但她看到腳下的不是雲海,百上人海亂流、擠撞、踩踏、哭叫一片。她驚恐地閉上眼睛,不知道當這一切結束,敏華歡樂的水燈節廟會將變成什麼樣子。

    “待著別動,我去去就來。”沈瀾運起輕功,帶方初晴躲到最近一座建築的屋頂上,斜長的屋脊正好擋在了他們與大河之間,是最好的掩體。

   方初晴很害怕。之前她雖然面對過傷害但那都沒有此時被追殺的感覺強烈,科是生死一線。

   不過還沒等她回話,沈瀾已經跳下了屋頂,但很快就回來了。

    “追不到了嗎?”她問。

    沈瀾搖搖頭,沒吭聲。

    要他怎麼說呢?不是追不到,在軍中多年,大小征戰無數。他引以為傲的,不僅是自己卓絕的武功而已,還有在百萬大軍的亂戰中尚能保持的清醒,以及尋找到目標的犀利感。那個刺客沒有離開,他可以肯定,只要他渡過河面,就一定抓得到。可是他及時停止了行動,因為他是獨自出來的,沒帶貼身侍衛,所以不能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對方要殺的是方初晴,她的安全對他來說是第一位。其余的,全是末流。

    “天哪,你手流了好多血。”方初晴驚叫,拉沈瀾伏低,翻看他的手掌,那裡一片血肉模糊,“怎麼傷到的?”

    “無妨。”沈瀾想抽回手。

    剛才當他把方初晴帶到了安全之地,對方的箭矢就沖著他來了。這很奇怪,對方要殺的到底是誰?難道只是因為他救了方初晴,對方就惱羞成怒嗎?他徒手接箭,豈料對方的力道極大,居然害他掌心全被擦破了。這些正好證明了一件事,對方不是普通刺客,而他需要冷靜一一,因為從對方的手法和箭只上,也許能找到幕後黑手。

    “有妨有妨!”方初晴從懷中掏出帕子,迅速包扎了沈瀾的右手,然後又解下頭上的帕子,把他的左手也包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刺客走了,不過場面仍然非常混亂。”沈瀾張望了一下才道,“現在……你跟我回去,好好說說為什麼你參加個水燈節,都有人要殺你。”

    “我沒得罪過人,不會有人想殺我,除非想殺的是……”方初晴及時住嘴。

    “誰?想殺的是誰?”沈瀾追問。

    “我不能說,但是請你帶我去見皇上,我一定得見到皇上才行!”方初晴不敢說出桑青的事,但她幾乎可以斷定是這個要刺殺江無憂,卻很沒有職業道上,愛上了刺殺對象的桑青給她招來的殺身之禍。

    天哪,待在沈家大宅裡讓幾個女人輪番陷害就夠倒霉了,好不容易她能自保一下了,卻沒想到還有更大的凶險等著她。簡直沒活路了!

    “不用,跟我回府!”沈瀾一聽方初晴和皇上似乎有秘密,心裡暗有不爽,“出了這麼大的事,他會自己溜達過來的。”



第二十四章節 十三賤

    果然不出沈瀾所料,第二天下了朝,江無憂又微服來到了沈府,這回他沒驚動別人,直接到了廣武院。

    沈瀾沒有上朝,雙手已經被景鸞以潔淨白布重新包扎過,此時坐在椅子上,冷冷地注視著江無憂無方初晴的噓寒問暖,臉上略帶點輕微的鄙視,那神情似乎方初晴是他老婆,此時卻跟別人打情罵俏似的,害得方初晴很不自在。

    “皇上,民女可以和你私下談談嗎?”她努力忽視那如芒在背的感覺,硬著頭皮對江無憂道。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明明感覺聲音很小的,卻在話出口後顯得格外大聲。

    “好啊。”江無憂笑瞇瞇地,似乎這場刺殺對他來說根本不是問題,還溫柔地摸了摸方初晴的頭發,像是對待自己的寵物。

    順便,他望了望沈瀾,指了指大門。

    沈瀾很火大,在自己的家裡卻被人轟出門外,連列席的資格也沒有。他很想掐死這對明顯有共同秘密的男女,不過可惜其中一人是皇上,他好歹得給這位全江國最大的人一點面子,哪怕只是薄薄的一層。

    於是他在外表平靜,但內心幾乎氣炸了的情況下緩緩起身,走到門口時心頭一動,於是再忍不住惡劣的心態,轉身道,“皇上,臣忘記回稟了。根據隨後馬不停蹄的偵查、縝密的分析,臣覺得,這件刺殺事件是圖國人做的,八成和圖魯脫不了干系。這樣的高手潛入和政城,來者不善哪,說不定另有密謀,皇上還請早做准備。”

     “哦?”江無憂的表情依然溫和,但眉頭卻是一蹙,“肯定嗎?”

    “十之八九。”沈瀾認真地道,“圖魯手下有一人,名為十三箭,想必皇上知道此人之威名。在兩國交戰這時,他常常隱在秘密的地方,突施暗箭,幾乎每發必中,對他方威脅極大。”

    “十三賤?幾乎?”事半自己的小命,方初晴表現 出異乎尋常的關心。

   沈瀾瞄了方初晴一眼,傲慢地回答了第二個疑問,“幾乎……是說他對別人下手全成功了,唯獨幾次暗算我們兄弟未果,今……也算在你手裡栽了。”

    其實就是狙擊手嘛!但在這個十三賤的手上,沈沅、沈瀾和她方初晴是三個例外。不知那賤了十三回的人有沒有強迫症之類的心理疾病,對例外的人會不停追殺。

    “謝謝右師王的救命之恩。”她順便拍了句馬屁,很明白如果沒有沈瀾,她一定早交待了。

    沈瀾看也沒看她一眼,心裡卻還是舒服了些。哼,算她有良心,知道憑自己的話,十條命也全完了。

    “證據呢?”還是人家皇上有深度、有理智,問出這麼專業的問題。

    “第一,我找人清點過現場,發現箭一共是十五只,純鐵鍛造,每只箭都是普通箭只的三倍大小,重量自然不必細說。”沈瀾沉聲道,說到正事時分外嚴肅,“第二,我問過京幾衙門,得知昨晚雖然平民死傷很多,但大部分是因擁擠、踩踏所致,中箭而死的就只有一個。”

    他說到這裡時,方初晴就想起沈瀾抱她躲過鐵箭,她身邊的少女卻慘遭貫腦的可怕情景。再聯想到很多無辜的人死傷的場面,不禁哆嗦了一下。

    江無憂雖然全神貫注地聽沈瀾講話,但仍然注意到了,於是伸掌握住方初晴的手,溫言道,“別怕,已經沒事了。”

    沈瀾假裝沒看見,繼續說,“第三……”他舉起手,“皇上知道臣徒手接暗器和箭只的本事,也知道臣雙手的力道,可昨天臣接箭時,居然令手掌擦傷嚴重,可見對方的臂力有多大。根據情報,五國這內,臂力這樣強的射手不超過十個,其實包括了十三箭。”

    “你也說有這樣的臂力將近十個。”江無憂指出疑點,不過看樣子他已經相信了沈瀾的判斷,只是想讓沈瀾說出具體的理由罷了。

    “他名為十三箭,其實只是渾號,具體真名是什麼,世人尚不知。而既然有這個渾號,正是說他有一個怪癖,每回出手都出十三箭,即不會多,也不會少。可昨天他一共射了十箭,最後兩只落在了河岸邊了,以那種臂力來說,除非他敷衍兩箭,不然不會如此。”

    沈瀾侃侃而談,“還有十三箭的箭只都是用圖國特有的雪竹制成,其硬如鐵,質地沉重。可如果他用雪竹箭,就會立即暴露身份,所以只好用比普通箭只大三倍的鐵箭,這樣份量才夠。射箭之道,比不得其他武功,做不得假,因為對一個神箭手來說,箭只的重量決定了精確度,而昨天那個刺客除了射失一箭,其余十四箭都沒有誤中旁人,不是被臣躲開,就是被臣接住,可見其精准度有多高。縱觀其精確度、箭只的標准和臂力,無不指向十三箭。而這刺客還盡量掩蓋本身的特點,這番欲蓋彌彰,不是更說明問題嗎?”

    其實,他還有一個理由沒說,那就是刺客射擊不中方初晴,目標後來改為了他。圖國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如果對方有大人物指使,殺他的心應該比殺方初晴的還大。

    “有理。”江無憂點頭道,“去查,看是不是有圖國的大人物蒞臨咱們大江國的國都,咱們卻不知道的。”

    “臣已經派人去查了。”

    “朕的右師王真能干。”江無憂忽爾一笑,“朕要是沒有愛卿,可怎麼辦呢?但現在……”他比劃了一一揮手的姿勢。

    於是沈瀾廢了半天話,和皇上臣啊、愛卿啊的客氣了半天,結果還是要讓出自己的地盤給人家說悄悄話。

   而他才一離開,方初晴就急切地道,“皇上,桑青到底是什麼人哪?”

    江無憂不慌不忙地拉著方初晴坐到短塌上,輕歎了一聲道,“晴兒,朕說過,曾答應了她,她的身世是個秘密,不能對旁人說的。”

    “可是這關系到我的小命呀。”方初晴有點急,“聽皇上描述,她一定是個極為善良純潔的人,皇上覺得她如果還在您的身邊,會願意讓您墨守成規、見死不救嗎?”

    “好大的帽子。”江無憂輕笑,可掩飾不住提起桑青時所流露的傷感,“朕不能說,但是朕保證會解除身邊的威脅,給朕點時間好不好?”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37 PM

第二十五章

    “難道皇上想把民女藏在宮裡?藏到皇上的身邊?”這可得問清楚。危險,她是一定要躲藏的,可不能以犧牲自由為代價。如果注定她一輩子待在殼裡,那還不如死了干淨。

    江無憂望著方初晴,一瞬間,又有了混亂的錯覺,一會兒是現實,一會是虛幻。他凝望著眼前人,不能斷定她是誰,但卻知道不能再失去她,於是伸手托著她的下巴,溫柔又無柰地道,“不能到皇宮,也不能在朕的身邊,因為現在朕還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倘若是女人間的爭斗,以你的聰明才智,或許可以自保,但現在局勢並不穩固,就暗流湧動的江河,而你……晴兒,你沒有根基,沒有自己的人脈幫你,就好像落在河面上的樹葉,那麼不管你多麼聰明,多麼料敵先機,多麼小心謹慎,也會被波浪吞沒。所以,朕必會給你找一處磐石,讓你不落到水面上。”“假如……我不可避免的落了水呢?”這個也得提前問好。“朕絕不會讓你死去的。朕不能,你明白嗎?朕再也不能。”只感覺心裡的刺痛無邊無際地湧上來,江無憂放開方初晴,別過頭去。

    一瞬間,方初晴覺得自己好卑鄙,為了自己的安全,非得揭開江無憂的傷疤,讓他痛了又痛。明明知道桑青已經死了,他守的只是絕望的等待,可她卻什麼也不能說。不過,她有什麼辦法呢?到現在,就相信他吧,不要逼人太甚了。

    “那皇上要怎麼保護我?”方初晴把話題導正,順便開了句玩笑道,“依皇上的規矩,要雙倍安全哦。”

    江無憂的失態只是一時,而且只是因為方初晴和桑青的影子重疊才產生的。此時,他立即強抑心頭悸動,恢復了恬淡貴氣的樣子道,“容朕想想,也得和右師王商量商量。現在,你去把他給朕叫進來好嗎?”“那皇上可得等會兒,廣武院太大了。”一起到單獨對沈瀾說話,方初晴就一個頭兩個大。

    “放心,他必在不遠處。”江無憂笑得古怪,“他是沈家主事的,這還得接駕呢,哪能跑得遠?”

    聽皇上這麼說,窗外黑暗牆根處蹲著的某人立即施展苦練多年的輕功,踏雪無痕、凌波微步般的飛出好遠,在空曠的院子正中,擺了個舉頭望月、憂國憂民的姿勢,等著某白免跑出來找他。

   農歷四月二十,月亮雖比不得八月十五,好歹也應該不錯吧?可惜,今天陰天,某人完全沒考慮這一點,所以方初晴找到他的時候,還以為他在控制鼻血。

    “二爺,皇上召見。”

    沈瀾沒說話,一轉身“又飛”走了。

    方初晴愣了愣,不禁有點惱火,“到底聽見沒有,好歹給個信息呀。就這麼‘咻’一下沒影兒了,是什麼意思?”

    當然,沒人搭理她,因為沈瀾已經回到了書房,劈頭蓋臉地就問,“皇上,桑青到底是什麼人哪?”

   剎那間,江無憂又產生了錯覺,這句一字不差的問知令他以為時光倒流,不過眼前人卻不是那個嬌美可愛的人兒了。

    “你都不知道桑青是誰,居然也這麼問。”他苦笑一五,實在拿沈瀾的直接沒辦法,“不過既然你那麼沒品的聽了壁角,應該知道朕是不能說的。”

    “皇上可以不告訴方初晴,可不能不告訴我。”

    “為什麼?”

    “因為我可以為皇上分憂,一直都是這樣的。”沈瀾說得堅定,半點虛情假意也沒有,“但是,我沒聽皇上提起過這個叫桑青的。”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秘密是不是?就算是多麼親的兄弟也不能說出口,只能偷偷放在心窩上貼著,好像別人知道了,就不能再刻骨銘心。”江無憂苦澀一笑,“當初你與蘇味……直到她被封了嬪,朕才知道她原是你的心上人。”

    “皇上,你在轉移話題。”聽到蘇味的名字,那被背叛的噬骨食魂的滋味重現在心頭奇怪的是,程序貌似輕了很多。難道時間久了,那份感情和傷害都變淡了嗎?為什麼皇上,貌似對那個桑青永生難忘似的?

     “她不叫桑青。”好半天,江無憂才決定對沈瀾說出來,“桑青只是她的化名,她本命花的名字。實際上,她叫……圖瑪。”

    沈瀾愣了幾秒,因為一時沒反應過來,保覺得這名字熟悉,但意識到了什麼,睜大眼睛驚問,“圖瑪?那個……圖瑪?那個會取物束形的圖瑪?”

    江無憂閉上眼睛。

    他確實需要有人分擔,更需要沈瀾幫他保護方初晴。而他不知道實情的情況下,沈瀾會束手束腳。所以,他只能說出來。然後默念著:圖瑪,希望你原諒我,不管你身在何方,請你原諒我。我不能看著方初晴處在危險之中,我再不能看著同樣一張臉消失在我生命裡。盡管這很可笑,這也很不忠,可是我不能容忍那樣的事再度發生。

    “皇上,您確定不是開玩笑嗎?沒有人見過她,她的存在是個秘密。”還處於震驚之中的沈瀾道,“甚至,有人以為她是根本不存在的。我們知道圖國有這樣一號人物,還是付出了幾名暗潛的細作生命為代價。”

    “她存在,我們曾經相愛。然後她消失了。”

    “那方初晴跟圖瑪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她提起桑青這個名字?”沈瀾繼續問,忽然覺得太小看那個可惡的白兔型小奶娘了。她從哪兒來?她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她的言談舉止偶爾非常古怪?想法也與正常女人不同?她到底是誰?

    江無憂做了最後掙扎和猶豫,然後把自己與圖瑪的事說了一遍。當然,比告訴方初晴的更詳細。

    “皇上確實她們不是同一個人?”憋了半天,沈瀾問了一句,不知為什麼,心裡有點空落落的,似乎有東西離開了他的胸腔,讓他沒來由的有些難受,又沒來由的期待皇上肯定的答復。

    還好,皇上非常肯定,非常非常的肯定。

    “盡管長得一模一樣,還時常讓朕產生混淆,但朕確信,她們不是同一個人。”江無憂有點遺憾,可沈瀾卻有點隱約的高興,只是因為太微弱了,他自己沒覺出來。

   “皇上因此喜歡她?”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問出這麼一句,特別是在說正事的時候。說完,就有點後悔。

    “朕不知道。現在不知道,將來對她如何,朕也不清楚會怎麼做。”江無憂倒也老實,不過他立即話題一轉道,“朕的右師王為什麼會問這些,難道……日久生情?”

     “切,我還沒墮落到那個地步。”沈瀾從鼻子中哼出一股氣,似乎把方初晴也從腦海中中趕走似的。然後他踏下心來,針對這場意外的刺殺,與江無憂研究了半天要怎麼作。

    這對話,幸好方初晴沒聽到。不然她一定會氣憤。日久生情怎麼會是墮落,喜歡上她又為什麼是墮落?



   第二十六章 美食

    江無憂沒在沈府用晚膳就走了,甚至沈府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的聖架光臨過。當然,府中人也不知道方初晴遇刺的事。畢竟,她只是個小人物,哪個神經病瘋了才會刺殺一個小奶娘!而且在昨晚的意外事件中,沈府的丫環們只有幾個受傷的,損失不大,當時大家都被人流沖散了,也沒人年到具體發生了什麼。

    晚飯後,沈瀾不知去抽,方初晴在屋裡待得悶氣,就約了維維一起到院子裡散步。對自己小命的珍視令她格外聽話,沒有走出廣武院大門一步,就在那荒涼的院內走了走,順便和維維聊聊天。在如此明媚的春日,整個廣武院卻連半朵花也沒有,實在是有夠荒涼,好在地方盡大,空氣還不錯。

    “唉,好好的水燈節,就被不知哪個天剎的惡徒給攪了,害我好東西都沒買。攢了一年的錢,就打算昨晚花呢。”維維恨恨地道。

    方初晴沒吱聲,也跟著歎了口氣。她還不是一樣嗎?想給順子嫂、紫瞳、綠眸、維維等幾個相處不錯的人買些臨別禮物,結果她的人頭差點成為別人的禮物,現在她只能親手做些東西送人了。此時,她靈機一動,對維維道,“別沮喪了,姐姐給你做糖吃。”說著望了望黑沉沉的天空,“反正看樣子要下雨了,悶得荒,也睡不著嘛。為著無思無我的周歲宴,我瞧大廚房那邊新進了很多新鮮食材。好維維,二爺不讓我出門,你幫我拿一些來好不好?”

    “好啊。”維維畢竟還是才及笄的少女,對甜食一燈的東西很喜歡,聞言立即同意道,“就說是二爺要的,年誰敢不給。二爺一年到頭也不到大廚房吃多少頓,可伙食銀子卻照付,他們從廣武院這邊賺得可肥呢,現在二爺這邊開了口,沒個不給的道理。”

    “也不用很多啦,我就是試著做,說不定還不好吃呢。那就做粽子糖吧,那個相對簡單些。”方初量笑道,和維維說了幾種原料,然後也去做准備。

    沈府的各院都有小廚房,廣武院的格外大。因為沈瀾雖然是軍人做派,聽景鸞說在外征戰時風餐露宿、臥冰飲雪時也沒叫過一聲苦,可一回到家就挑嘴得不行。所以,他很少在大廚房吃飯,都是請了名廚到自家廚房單獨給他做。

   小廚房是越管事的老婆越媽媽管著的,這兩口子也不知怎麼了,方初晴到廣武院這麼久,他們就硬是避免了與她碰面,偶爾遇到,也是掉頭就走。為此,方初晴疑惑過,也暗中提防過,不過因為一直不明就裡,也就糊塗著過去了。愛咋咋滴吧,有時候真相總在不經意中顯現,太執著了是虐待自己。

    今天在小廚房值夜的,是一個與方初晴熟識的小廝,他聽說方初晴要做點吃的,又想起她是二爺的“寵姬”,就以為是給二爺做,乖乖的讓出了地方。

    方初晴一見此處的食材豐富、各種廚具、作料也一應俱全,令她頗有些想要大展身手的感覺。

    又因為看到有現成的黃心兒山芋和冰糖、蜂蜜,她便突發奇想地打算先做一盤蜜汁紅燒芋給沈瀾嘗嘗。

    人家是救命恩人嘛,而且還是超級愛甜食的人。雖說他那可怕的形象、氣質和甜食的距離好像是地球的兩極那麼遠,但他喜歡就好呀。

    先把山宇去皮,削成兩頭尖的橄欖形塊,洗淨,放在沸水中煮開,再撈出沖涼。然後把斤箅子墊在砂鍋的底部,加清水、冰糖熬化,加上紅芋、蜂蜜燒沸,撇去浮沫,移小火上燉。大約一個小時後,待湯上粘稠時,把紅芋撈出,在盤子中擺成花朵型,再燒上原汁就行了。

    做完前期工作,在慢燉的時間裡,維維已經拿來了做粽子糖的材料,方初晴這邊也找到了代替冷卻板和刮刀的東西,兩人高高興興的開始制糖的第一道工序:熬糖。

    一切都很順利,而且出人意料的成功,可正不當蜜汁紅芋可以起鍋,方初晴正和維維嘻嘻哈哈地進行到剪糖這道最後的工序時,她忽然又感覺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

   有了昨晚的經驗,她很確實那是殺氣臨近的感覺,登時慌了手腳。不過她反應很快。愣了幾秒後,立即沖過去把門窗全部關嚴。不是她喜歡被甕中捉鱉、關門打狗,實在是她以極快的速度瞄到,小廚房已經被很多黑影包圍,跑到外面死得更快。   

    ”救命啊!”在閂死厚實的、油膩膩的大門前,她有得出大的肺活量和聲量呼救,只希望哪怕被一個人聽到也好!
   
    “快到廚台下面去躲著!”看到維維都嚇傻了,她再度開口,同時,把能推到門邊的重物全捱過去,然後搬著一壇酒,開了口,守在窗子邊。這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的速度間完成的。在面昨生死的關頭,方初晴爆發出了極大的潛力。

   幸好,廚台是石制的,台下有抹布有水盆,萬一刺客用火攻,勉強可以抵擋一陣。感謝在現代學習的火場逃生知識和緊急慶敵技巧。她相信,只要堅持三分鍾,她就能有活命的機會。因為對方是偷襲,不可能久戰,而她的呼救聲只要被人聽到,沈瀾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來救她。

    果然不出她所料,廚房堅實的大門和堵在門後的雜物阻止了刺客的破門而入,窗邊也響起來刀劈窗板的聲音。她高度緊張,守著灶台,當第一個黑衣蒙面人露頭,她也顧不得鍋邊奇燙無比,端起那鍋本來煮好要刷洗廚具沸水,奮力潑了出去。

    那倒霉的刺客大概沒想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敢這樣凶猛的反抗,發出一聲長而淒厲的慘叫,被這滾水一燒,就算全身長了毛估計也能一次性褪干淨了。而不過數秒,他的聲音就戛然而止,肯定是被伙伴殺掉,以防止這叫聲招了人來。

   但,一切都是晚了。那人的聲音嘹亮度可比方初晴高多了。滿廣武院只怕全聽得到。那麼,只要沈瀾沒死,他就肯定能在一分鍾內趕過來。

   受這個想法的激勵,方初晴拾起灶台中燃燒的柴火棒,大喝了一口酒,趁著窗外悶熱無風,用心吃奶的勁兒噴了出去。於是第二、第三個刺客身上都著了火。

    但人家畢竟是職業殺手,在方初晴還來不及如法炮制地喝上第二口酒的時候,一個黑衣蒙面人已經躍上了窗子。方初晴慌亂中嚇得把手中著火的柴棒扔了出去,心道:我的小命要交待!可是……沒想到那刺客居然沒躲開她的攻擊。再細看,不是敵人無能,而趴在窗上死了。

   她愣了一下,之後大喜過望,因為那意味著救兵來了。“救我救我救我!”她一連串的叫,人已經光速逃遁,也鑽到廚台底下。再看維維,居然給嚇得昏倒了。

    佛祖、菩薩、真主、上帝、聖母瑪麗亞……

    她縮成一團,向所有知道的神佛祈禱,只聽外面乒乒乓乓聲不絕,但呼喝聲卻很少,約莫過了五分鍾的時間,聲音漸稀,然後廚房的大門被劈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略帶焦急地叫道,“方初晴,出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39 PM

第二十七章 美色

    蹲在廚台下,她看到了一雙光著的大腳,於是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來了。她慢吞吞爬出來,倒不是故意如此,實在是危險解除後,感覺腿軟得連站都困難。而一個女人在油赤嘛花的廚房內看到半裸極品美男的機會有多大?大概比走到街上被恐怖分子打死的幾率還小。可此時,偉大的方初晴卻看到了。

    沈瀾散著的長發還在滴水,身上只套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袍子,敞著胸,隨意在腰間挽了一下,因為身上濕漉漉的,那綢緞袍子全貼在他身上,好似第二層皮膚,勾勒出他強健的上身輪廊和健美的雙腿肌肉線條,還有……還有……掩蓋不住的……那個……

    總之,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很性感!很邪惡!性感的邪惡!讓人會流鼻血的那種。

   方初晴連忙轉過身去,又到佛祖、菩薩、真主、上帝、聖母瑪麗亞那兒全部報道了一遍。原諒她的不純潔吧,請千萬千萬,不要讓她起針眼,她不是有意看到的。

    沈瀾看到方初晴雖然狼狽,卻毫發無損,本來挺高興,但根據她的反應,低頭看看自己,不禁又萬分鄙視。又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至於嚇得這樣嗎?他也沒光著,不過衣服比較貼身而已。

    好吧,用廚房的燈火光一照,確實……似乎像沒穿一樣,可她生過孩子了,還怕男人?!

    可是雖然這麼想,他還是閃身到一個外間看不到的角落,把衣服脫下來,纏在腰間。這樣雖然兩點失守,至少第三點保護得嚴密多了。

    “洗個澡也不得安生,你實在太麻煩了。”他哼了一聲,不知為什麼,略略有些惱火。

    “又不是我把刺客招來的,干嗎怪我?”

    沈瀾聽到這話,心頭一動,沒吭聲。而一邊的方初晴驚魂未定,心想你就不能安慰一下女人嗎?真是半點風度也沒有的家伙!

    因為不服氣,她干脆大方、大膽、甚至放肆地打量起沈瀾來,反正那種扎在眼裡就撥不出來的邪惡部位已經遮蓋住了。哼哼,想不到這家伙的身材比想明中還好,比例完美,肌肉飽滿 結實但不過分,都說男人的傷疤是他的勳章,學瀾的身上的勳章好多,不過那大大小小的疤痕記錄著他從軍以來從未敗過的各場戰投,絲毫沒有影響肉身的美感,反而添加了他無法言喻的雄性魅力。

    聽他說話的意思,大概是跑來救她前正泡在浴桶裡,此時那發絲上的水珠落在他適度粗糙的男性皮膚上,不得不說,很誘人犯罪。看來,犯罪沖動不止男人有,女人也一樣具備,要不世界上怎麼有一種人叫女流氓呢。啊嗚……

    “人猿泰山呀。”美色當前,因為不動手,只好動口,沖口而出一句很無厘頭的話。

    “你說誰?”沈瀾耳朵很靈。

    “我認識的一個哥哥。”方初晴瞎掰,“從小生活在深山老林裡,披著長頭,腰間就圍著一塊獸皮,造型就和二爺現在差不多,所有的猛獸都要臣服於他。”

    “不就是個獵戶嗎?怎麼拿來和本王比!哼!”

    才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現在的方初晴卻差點笑噴了。哈,還頭一回聽說有人把泰山當成獵戶呢。

    沈瀾見方初晴唇邊漾笑紋,無名火更大。好呀,在他面前裝純潔,卻早就見到過什麼泰山半光著身子了。難道他不如那人的身材好?難道他不如那人勇猛?改天要挖出那個人來看個究竟!

    “我沒有亂跑哦,連廣武院的大門也沒出。刺客來了,只能說明二爺保護不力。”看沈瀾要走,方初晴很怕單獨留在小廚房裡,攔著他道。

    “你到院子中看看,如果我沒有安排,等我趕來,你已經死了十八回了。”沈瀾頭也不回,但是吸了吸鼻子,“大晚上的,你跑小廚房來做什麼,這邊這麼偏僻。”

    方初晴連忙看了一眼爐灶。

     謝天謝地,蜜汁山芋有點過火,但還可以吃,粽子糖收拾收拾也能裝一盤。她連忙走過去,把甜口端下爐火,但一碰東西,手心就傳來鑽心的疼,驚叫中低頭一看,居然起了滿水的手泡,想來是剛才被熱鍋熱火燙的。

    沈瀾走過來,動作粗魯地扯過方初晴的手看,諷刺道,“我才有幾分欣賞你的急智,硬撐了幾分鍾等著援兵到,沒想到你笨到這個地步。怎麼”玩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戲碼?立即、馬上回房,我叫景鸞幫你看一看,反正他閒得慈悲心泛濫,就當行善好了。“

    哦,這個人!明明是好心辦好呈,可非得客以惡劣刻薄地講話嗎?方安晴翻了翻白眼眼看著沈瀾泰山般的身影閃出小廚房,恨不得把那些甜品拿去喂狗。

    不過,她最終還是忍著疼,把東西裝盤再放入食盒中,怕糟蹋東西遭雷劈。

    這時維維終於醒了,她軟聲細語地安慰了半天,才和維維一起走到院中,正看到一隊府兵正在清理刺客的寺體。

   看到那場景,方初晴差點嘔吐,但也相信了沈瀾的話。她在水燈節上差點被暗殺後,沈瀾確實加重了沈府的防衛。可是據初步目測,刺客有二、三十人那麼多,可見對方下了大本錢。桑青到底招惹到了什麼人哪,刺激得幕後黑手對她不停追殺?那她可怎麼辦?總這麼著也不是事呀!

    掌心有傷,維維又嚇得魂不守捨、哭哭啼啼,不能幫她,她只得把食盒挽在臂上,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看到景鸞已經等在那兒了。

    ”會不會疼?”當景鸞取出細針、紗布和藥膏時,方初晴緊張地問。

    “我們初晴還真是多災多難哪。”景鸞笑得極溫柔,“有時候都奇怪,你真是為人妻、為人母嗎?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很孩子氣,有很多未出閣的姑娘才有的行為和心思。”

    方初晴嚇了一跳,敷衍道,“我我是保持了顆童心,這樣不容易老。試問天下女人,有不愛年輕的嗎?”

    “這倒是,但是你食盒裡裝的是什麼?”

    “給二爺做的小點心,你要不要吃?要不你先嘗嘗,隨便給他剩點好了。”

    景鸞笑了起來,“這話可別讓二爺聽到。不管到哪兒,女人都拿他當寶,唯有你是拿他當草的,當心他發脾氣。”

    方初晴聳聳肩,意思是隨他去。

    “女人們都怕他,你卻不怕,這也難得。”景鸞說得意味深長,“或者,這是上天注定。”

    後半句,他說得極含糊,方初晴沒聽清,才要問問,他卻轉移話題道,“好了,疼不疼?”他手法輕巧獨特,又一直閒聊分散方初晴的注意力,因此在後者還沒發覺時,已經為她處理好傷口了。



第二十八章 暖昧的話

   方初晴驚奇之下自然大大誇獎,而且全部發自肺腑。

    景鸞笑道,“不疼就好,現在咱們到二爺那邊去吧,他還等著呢。”說著,幫方初晴提著食盒,率先走去隔壁沈瀾的書房。

    沈瀾此時已經穿好了衣服,不過比較隨便,而且因為頭發還潮著,只隨意的綁在腦後。方初晴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懶散、漫不經心的樣子,頗有些紈褲子弟的貴氣派頭,模樣也很勾人。

    怪不得那些見慣了男人的歡場女子也都對他死心踏地。

    他皮相好、肯花錢、地位高貴而且不可捉摸、十足危險,試問天下女人有多少能不為他傾心。

    她很驕傲,她應該算一個。雖然偶動色心,但真心還留在自己肚子裡。好像是……

    景鸞把食盒放在桌上,見沈瀾以指尖沾著茶杯裡的水,在桌子上寫 了兩個字,不禁眉頭輕蹙,顯然是很意外,但他和沈瀾彼此默契,於是點頭道,“交給我。”

    “善後的事呢?”

    “放心,風吹不過牆。”景鸞又點了點頭,“ 我會想辦法讓那些寺體說話。”

    方初晴在一邊聽他們打啞謎似的,隱約明白景鸞是說今晚有大批刺客臨門的事不會在沈府擴散和,這大概也是廣武院又大又偏僻的好處。至於讓寺體說話,肯定是說要從寺體上查出些蛛絲馬跡吧。只是當她伸長了脖子,想看看沈瀾在桌上寫了什麼字時,沈瀾卻把字跡擦去了。

    景鸞看到方初晴氣鼓鼓的樣子,直感覺好笑,但他卻只說了句:我去辦事了。就離開了沈瀾的書房。

    而當他這個氣氛調節器一走,房間內的空氣立即緊繃起來。沈瀾和方初晴誰也不開口說話,就這麼互相看著,可惜不是含情脈脈,而是比誰的眼睛大,誰 的氣勢弱。

    最後竟然是沈瀾先繃不住了,指了指食盒道,“那是什麼,還不侍候本王品嘗?”

    方初晴看看自己的爪子,被紗布包得白白的,再看沈瀾也是一樣,不禁暗歎命歹。同樣是手受了傷,人家就得被人侍候,她就得侍候人,這世道!

    她艱難地拿出食盤,眼看著沈瀾吃相優雅,但速度極快的消滅了那盤蜜汁山芋,兩爪靈活,明顯沒受到手傷的影響。然後,他又往嘴裡扔了一塊粽子糖才慢悠悠地問,“找我什麼事?”

    方初晴一愣,“不是二爺招呼我來的嗎?”

    “沒事算了。”

    “不不不既然來了,肯定有事”方初晴忍氣吞聲地道,“我想,皇上沒告訴我那個人的身份,一定告訴二爺了,請二爺明示於我,別讓我死了也不明不白的。”

    “哪個人?”沈瀾裝傻。

    “二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樣就沒勁了啊。”方初晴不讓沈瀾打太極,因為剛才她想過了,沈瀾既然調動府兵保護她,就一定是知道她面臨著多大的危險,也就是說,皇上肯定對他說了什麼。桑青身份神秘,江無憂不告訴她,但對自己的心腹重臣,卻未必隱瞞。

    “就是和我長一模一樣的、對皇上很重要的人。”她又補了一句。

    沈瀾把嘴裡的粽子糖咬得嘎巴嘎巴響,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那我就明白地告訴你,智慧是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到了這種生死關頭,動腦子固然重要,但武功和實力卻是起決定性作用的。而這些,你都不具備。也就是說,就算你知道了那個和你像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人是誰,你也擺脫不了自身的困境。你以為想殺你的人會跟你講道理嗎?知道你不是那個他們要殺的人,就會放過你嗎?他們不會允許有一絲可能性存在於世,所以不管你是誰,你都死定了!”

    “二爺,我不是請您嚇唬我的。”方初晴很沮喪,因為她感覺沈瀾雖然說得直率惡劣,但卻是事實。

   “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知道她是誰於是無補。而且知道得太多,將來於你未必有好處。所以,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皇上也是這個意思,你要是識抬舉,就該知道他在費盡心思保護你。”

    “那我……就這麼一輩子蒙在鼓裡嗎?”

    “無知是很快樂的,況且我會幫你永遠解除危險。”沈瀾又往嘴裡扔了一塊糖,“就算不能,你問那麼多有什麼用呢?一直待在我身邊,由我來保護你不就好了。”

    話一出口,他有幾秒鍾停止了咀嚼糖塊兒,因為他突然意識到這話容易讓人產生歧義。好像……是某種一生一世的表白。他不是那個意思,不過想想一生都把這個小奶娘留在身邊也挺有趣的,免得她去找什麼泰山哥呵。什麼破名字,一聽就是下等人。

   而聽到這話,方初晴也愣了下,然後她就很驚歎。能把溫柔的話說得這麼不耐煩的,也只有眼前的沈二有這個本事了。不過他是無心之語吧,但盡管如此,聽起來還是很舒服、很愉快的。

   “好吧。”她聳聳肩,“無知者無畏。怕只怕下回再有人想殺我,二爺又在洗澡怎麼辦?”

   “你來侍候我洗澡不就得了。”沈瀾瞇著眼睛,很難得地笑了一下。

    邪惡,怎麼看怎麼邪惡,比人家江無憂尊貴的笑,人家景鸞溫柔的笑都差得遠了!

   “恕難從命。”方初晴一本正經地拒絕,“說到這兒我倒想起來了。雖然我最近沒喂馬,但也關心著桃桃和萌萌,時常卻刷馬,而且二爺能得到兩匹健康成長的良駒,有我莫大的功勞,那份薪水銀子別忘了給我。”

   “沒見過你這麼愛錢的。”沈瀾站起身,正當方初晴哈皮的以為沈瀾是給她拿錢時,他卻走出門去。

   “二爺去哪兒?”

    “進宮面聖。”沈瀾扔下四個字,揚長而去。

   方初晴望著沈瀾的背景,突然覺得江無憂很可憐,這麼晚了,沈瀾這種權臣還要去求見,說不定打擾皇上的溫柔鄉呢?

   而且這君臣之間的關系真的很奇怪。從常理來說,雖說沈瀾和江無憂君臣之間親若兄弟,而且沈瀾和死去的沈沅對大江國來說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之前也立下汗馬功勞。甚至可以說,沒有沈氏兄弟,就沒有現在的大江國,沒有沈瀾,江國立即就暴露在圖馬的鐵蹄下。可沈瀾也實在是太放肆了一點,江無憂也太容忍了一點。

   但是所謂伴君如伴虎,沈瀾這麼不注意,性子狂放不羈到這個地步,將來不會惹出禍事來嗎?一時之間,方初晴望記了自身的危險,倒擔心起那個令她恨得牙癢癢的人起來。

    他雖然是個自戀的大陰人,但卻不像個不明事理的人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41 PM

第二十九章節 君子不欺暗室

    皇帝的寢殿前,侍衛和太監都被遠遠地支開了。

    江無憂和沈瀾並坐在台階上,一個是一手托腮,很無柰地打著哈欠,另一個是雙肘支著大腿,把身體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其上,顯得有些疲憊。

   “這麼說,不出你所料,對方是不擇手段、甘冒奇險也要殺掉晴兒了?”清涼的春夜中傳來江無憂溫糯好聽的聲音。

   “他們要殺的圖瑪,方初晴不過是個倒霉蛋兒。”沈瀾道,“而且對方很著急要動手,甚至不惜毀了早就布下的暗棋,可見圖瑪是多麼重要的存在,對方是多麼想讓他死。”

   “暗棋?”

    “皇上以為,對方在暗殺前沒調查過方初晴身在何處嗎?他們能在前次刺殺失敗的第二天就立即再次動手,還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可能沒有內應嗎?沈府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深入的。”

    “有理。”江無憂嚴肅起來,“你打算怎麼辦?”

     “在追蹤呢。但是皇上,你到底什麼時候告訴方初晴對她的安排?”

    “無思無我的周歲宴吧。”

    “你還要去?”沈瀾有點意外,“又要給人添麻煩。”

   江無憂笑笑,“朕也是人,也有所想念瓣。難道,你是怕保護不了朕,再有人想刺殺朕嗎?”

    “上回是誰救的皇上?”沈瀾鄙視地望了頂頭上司一眼,“這次我親自在場,不信誰敢輕舉妄動。”

    “那你趕緊回去吧,跟朕這麼耗著干嗎?現在都半夜兩點了,你不睡,明天 朕還要早朝呢。朕勤政的形象不能毀於你手。”江無憂站了起來,“難道是你春情萌動,不能入眠?聽說你很久沒有女人了,快點找一個吧。不然,趕緊的回北境去,那邊應該有你的相好。”

   “皇上,請自重。”沈瀾冷冷地道,語氣中毫無恭敬之意。說完,也沒行人臣告退之禮,就這麼大步走出皇上的寢室。

    但他還沒走遠,要好就快步追上來給他請安,然後問,“不知方姑娘怎麼樣?有沒有受到驚嚇?”

    小德子、小行子、李不李好是皇上的心腹,就算不知道全部細節,也知道刺殺事件的大概,所以沈瀾並沒有感覺到意外。令他不解的是,那女人何時又和出了名眼高於頂的李氏兄弟搭上了關系?

    “還好。”他簽,然後又貶低了一句道,“畢竟 是個沒用的女人,哭哭啼啼是免不了的。”

    李好擰著眉頭道,“可惜最近輪到我們兄弟在皇上身邊當值,沒得空兒到王爺府上探望。本來還想著方姑娘愛吃鴨油包,少不得要帶點給她,雖說不值什麼,好歹是份心意。哎喲,我得回去了,那就麻煩王爺給方姑娘帶個好兒去。”說著,一揖到地。

    沈瀾應下來,心裡卻對方初晴這樣交游廣闊頗有點不爽。他出了宮,信馬由韁地在寂靜無人的長街頭緩行,腦袋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思索正經事,一會兒腦海中又浮現出方初晴平時做出的可惡事來。而因為他走的是一條從皇宮到沈府的必經之路,所以也路過那間有名的烤鴨店。這令他想起李好的話,突然也想給方初晴帶點兒回去。於是他干脆跳下馬來,大半夜地硬砸開了人家的門,蜚 要廚子立即蒸兩斤鴨油包來。

    如果上朝,他會騎馬路過這裡,如果是凱旋而歸,他也會帶兵經由此街到校場去,恭候皇上親自檢閱嘉獎。而他的外形又那麼惹眼,令人無法忽視,因此就算瞎子也認得他,何況本店的掌櫃和廚師的眼睛都睜得跟銅鈴那麼大。既然認得他,就不敢違背右師王的命令,又快又好地精心蒸了兩斤的鴨油包出來,不但寧死不收錢,還附贈了一壇掌櫃珍藏多年的女兒紅。

    人家說得好聽:如果沒有右師王力保北境。圖國說不定長驅直入,打到這江國的繁華之地來,到時候命都沒了,要錢有什麼用?所以右師王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如果要錢,他就不是人了。

    沈瀾牢記著烤鴨店掌櫃的話……這鴨油包新出鍋的最好吃,所以他也沒道謝,只隨便扯下腰間本來就空空的、沒有一個銅錢的荷包做謝禮快馬加鞭地往回趕。然後,連想也沒想就闖進書房隔壁的小房間,點亮了蠟燭。

    床上,方初晴還在熟睡,因為之前太緊張了,根本睡不著,夢裡全是《生化危機》中的場景,那些被消滅的刺客和那個整個腦袋被鐵箭貫穿的少女扮演僵寺,追得她沒處藏、沒處躲的,驚醒了很多次。這次終於睡沉了,對門閂被內力震斷的光當聲,只當是遠處傳來的雷聲,所以,完全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她睡覺一向有品,不的呼、不踢被子,聽看過她睡相的大學同學說,她睡起來輕巧雙安穩,但今夜悶熱,而且她精神上太累了,導致肉體也很疲勞,所以破了例……寬大的絲綢睡褲一直卷到最高處,整條修長的玉腿都露以薄被外,還因為弓著身子,無意中把纖細的腰肢、光滑的玉背也曬了曬。

    沈瀾舉著蠟燭往前走了兩步,細韁欣賞了一回。可惜方初晴抱著被子,那個本應很美的部位沒有瀏覽到。對這種行為,他沒有半點不好意思或慚愧。之前方初晴不是看到過他浴後半光著身子的模樣嗎?現在他不扳回一城,豈不是輸了?而且,眼前的景色美不勝收,不看多吃虧。

    看看那腿,簡直是他所見過的美腿中最完美的。還有那腰,哪像是生過孩子的?近看的話,皮膚真好呀,白裡透紅,健康又細膩光潔。不像某些女人,只是一味的白。此時,她的頭發散著,似乎還散著幽香。看來她那男人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笨蛋,放著這樣活色生香的女人不要,看上了什麼庸脂俗粉?不過話說回來,她閉著眼睛不跟他針鋒相對時,看起來很嬌柔啊。剛才皇上說要他找個女人,他覺得方初晴……

    這麼想著,他忽然想起了雪地熱吻,身體立即就有了點反應,急忙轉過身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方初晴新肉身的超強第六感又發揮了作用。她本來睡得實實的,好像是躺在濃得化不開的烏雲之中,香甜得不得了。可突然,那烏雲裂開了一條縫隙,刺目的陽光照了進來,令她一下驚醒了。

    有那麼一瞬,她茫然不知所以。但很快,她發現了房間裡有人,有男人,一個名叫沈瀾的男人。不過這男人背對著她站著,並沒有借機看她。啊,沒想到啊沒想到,沈瀾還是個正人君子呢。

    只是有句話叫君子不欺暗室,由於事出突然,方初晴倒沒想到為什麼這個君子大半夜破門而入,闖入了她的閨房。



第三十章 那個人

    “二爺,有什麼事嗎?”她很恭敬地問,因為對方品德高尚嘛。

    “哦,今天你給我做了甜品,我回來的路上給你買了兩斤鴨油包,算是還禮。”沈瀾頭也不回,不是不想再讓眼睛光顧一下那絕美女體,而是掩蓋自己身上的變化,“掌櫃說趁熱吃最好,我就給你送來了。還有……你沒穿肚兜,穿的是什麼玩意兒?”

    方初晴愣了下,隨即大怒。敢情他是偷窺過她了,那還擺出正人君子模樣干嗎?無思無我早就斷奶了,她的奶水也就徹底干淨了,不過胸部沒有干癟或者下垂,腰身也保持得苗條結實,全賴她抽空就做各種體操、舞蹈,外加手法正確的按摩的局部堅實肌肉的鍛煉。

    當然,要想獲得好的身材,還要借助她現在身上穿的東西。這肉身胸懷偉大,沒有奶水後也有70D甚至E的樣子,肚兜雖然漂亮,但沒什麼承托力,所以她自己經過多次試驗,做出了第一款大江國女性內衣。盡管料子沒彈性,沒鋼托,版型也不好,針腳更不用說,但是保持上圍不變形還是很有功效的。

   她那麼費盡心機,連睡覺時也不脫掉,無非是為了以後做准備。可憐的好,連第一春還沒見過就直接過渡到第二春了,那麼至少讓她遇到些美好的事。而不管什麼女人,都會想在心上人面前保持最漂亮的樣子,可是……她卻被可惡的沈瀾看光了,再想想之前還被他親過好多次,真是太吃虧了!

    她懊惱地想,倒沒想過兩人第一次肌膚相親是她先動的手,而且說起觀察對方的身體,也是她先的。

    “二爺,請自重。”憤憤不平中,她一時想不到罵人的話,只好說了這麼一句。

    沈瀾聽到耳裡,不禁覺得好笑,因為不久前他也是這麼跟皇上說的。

    他沒再回頭,背負著雙手,施施然走出屋外,剩下方初晴望著他的背影,恨不得扒光他的衣服……呃,不……是氣得雙眼四處亂瞄,想找東西砸在那背上。

    不過……她看到了鴨油包,然後也不知怎麼……突然有了一幅回憶中的畫面清晰地浮現在了腦海裡,令她猛的一激靈,慌忙穿好衣服,追了出來。   

“二爺等等,我好像有點線索!關於……關於刺殺。

    沈瀾硬生生停下腳步,心裡也是一凜。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鎮靜,轉身走進了自己的書房。方初晴跟了進去,把從皇宮回府的那天,在烤鴨店門口遇到的怪事說了一遍。

    “我不確定那個人與刺殺有關,但當時他看我的神情非常古怪。而正是在那件事後,我才成了被刺殺的目標。之前我並沒有在意,是剛才看到鴨油包,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她說,“不過也許,這只是我的猜測,那個跟刺殺事件相關也說不定!”又或許,她的前身認識那個看起來很狂妄,卻又很心虛的男人。因為當時不覺得,這時回想起來,記憶深處似乎有些印象似的。

    人有時候看到某些陌生人,陌生的場景,偶爾會有熟悉感,聽人說那是前世今生的記憶。而那個男人對她的前身來說,又是什麼有關聯的人呢?

    “也有可能是登徒子。”沈瀾想了一下道,“這就是你沒事招蜂引蝶的後果。”

    方初晴氣不打一處來,想到不沈瀾在這節骨眼兒上還不忘來挖苦她,真是可惡透頂,不過她剛要反唇相譏,沈瀾卻問道,“那個人是什麼樣子?”

   “三十來歲,中等身材,有點瘦,神情倨傲、衣著華麗,不過氣勢虛弱,看起來不太自信,卻又強裝出厲害的樣子,應該是陰險男的?”方初晴盡量形容得貼切些。

   沈瀾一聽,眉頭皺得死緊,似乎有些擔憂,不過又似乎有點興奮。他立即喊起在廊下站崗的府兵,把景鸞從床上叫了起來,然後又讓方初晴詳細描述那個男人五官,由景鸞畫出。經過大半夜反反復復地修改和確認,天色大亮時,畫像才定稿。

    “就是他!”方初晴很肯定。  

    沈瀾和景鸞對視了一眼,心頭都是一沉。因為他們都認識這個男人……圖魯,江國國主圖祖安的親倒子,圖國王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曾經在戰場上用卑鄙無恥的方法差點要了沈瀾的命的那個人!可是他潛入和政城干什麼?這麼甘冒奇險又是為了什麼?

    “景鸞,立即拿著我的兵符到京畿衙門、步兵營和彪騎營去。”沈瀾當機立斷,“傳本王的令,就說我的近衛營中混進了敵國的奸細,偷走了北境布房圖。現在下令城門緊閉,嚴禁出入,全城搜捕,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找出來!但願,全還沒走。”

   “二爺,這樣好嗎?”景鸞有點擔心,“這會讓京裡那些一向看不慣你的老臣借機生事的。就算皇上對您萬分信任,但是三人市虎,眾口鑠金,將來怕對您不利。”

    沈瀾沉吟了一下道,“事有輕重,且不管他。倘若放虎歸山,以後才有的煩呢。至於仕途前程……要扳倒我,還要他們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二爺。”景鸞滿目憂色。

    “記得。”沈瀾堅定的揮揮手,“此事嚴禁在府裡傳播,誰敢在太太面前多嘴,直接亂棒打死。”

    天哪,怪不得人家說他是二魔頭,果然無所畏懼且不講理的。不過他這樣果斷利落,倒真是很有上位者的氣勢和男人的氣質。而且,看來她在烤鴨店門口遇到的男人是個大人物,不然沉二也不會這麼大張旗鼓的,非要找出他來不可。

    她很想問問那人是誰,但估計沈瀾不會告訴她,所以干脆不問了。只是聽他的語氣,現在抓捕那人也不只是為了防止刺殺她的行動再繼續了。

    “不稟明聖上嗎?”景鸞起身走到門口又問。

   “事不宜遲,你先去辦事,我立即進宮。”沈瀾毫不遲疑地要先斬後奏。

    他也站起身往外走,但一只腳才邁進門檻,就又想起什麼似地返轉回來,站在方初晴面前,“你老實待在府裡,召兒也別去。還有……”他從衣領裡扯出一個東西,掛在方初晴的脖子上,“這個你隨身帶著,至於有什麼用處,我從宮裡回來後再給你講。”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43 PM

第三十一章 擁抱

    那東西帶著他的體溫,貼在方初晴皮膚上的時候,燙著她的胸口,令她有如觸了低壓電一樣從頭麻到腳,接著是幾秒鍾的身體空白感。她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她該接受還是拒絕,但她還沒說話,景鸞就驚訝地望了沈瀾一眼似乎那東西很貴重,不應當輕易送人似的。

    不過沈瀾只搖搖頭就走了。

    而等他們的身影消失,方初晴把那掛件提起來一看,見那是一顆黑色的珠子,質地說不清,反正不像是珍寶一類的,從外表看也不怎麼起眼。把這東西送人,真不知是沈瀾小氣,還是景鸞大驚小怪。

    折騰了半宿,她實在有點累了,沒心思也沒力氣繼續猜測下去,干脆回屋睡她的美容覺去了。

    那邊廂,江無憂聽完沈瀾的匯報,冷冷一笑,“依朕看,圖魯此來的目的,是和某些死灰復燃的版國勢力相勾結呀。他為了投人以誠,只得冒險潛入和政城。殺晴兒,不過是意外的發現吧?但他此來,未必就沒有尋找圖瑪的原因。”

   “先抓到他再說。”沈瀾大手一揮

     四月二十四,無思無我來到這世上的一周年紀念日終於到了,沈府熱鬧非凡、張燈結彩,慶祝這對金孫的周歲生日。同時,無人所知的是,這也算是方初晴重生於大江國的日子。

    景鸞辦事很牢靠,盡管和政城全城戒嚴,人心惶惶,但沈府卻如世外桃園,一點也沒受到城裡緊張空氣的影響,一派歡樂繁忙的景象。

    朝中,沈瀾的手令一發,彈劾他的折子就雪片一樣飛到御書房的桌子上,他說在其位不謀其政、行事魯芥大意,這才使得敵國奸細混入近衛營,危及到大江國的社稷江山,往日其功不足以抵其過,要求降職嚴懲。甚至有人把他的私生活拿出來說事,認為他好色無度,無中生有地指責他經常出入花街柳巷,影響了大江國官吏的形象等等,各種莫須有的罪名羅列起來,足有二十三條之我。總之,害得江無憂差點得指關節炎,不斷的批示:已閱、後議。無中生有,不予追查。

    當那群最看不慣沈瀾平日之囂張的老臣之首,副丞高全,當面指責沈瀾時,他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話,“那就讓皇上把我免職罷官,近日進駐北境的事就由高大人帶軍吧。”

    當時把這位已經八十多的迂腐老家伙噎得夠嗆,半天順不過氣兒來。之後,其他人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來。是啊,北境得有人守著,那邊條件艱難苦,要面對的敵人凶惡,有誰敢自己前去?又有誰捨得送自己的子倒前去“鍛煉”一下呢?

    右師王跋扈又可惡,那麼辛苦受累,送死流血的事還是讓他干吧。

    就在這樣的氣氛下無思無我的周歲宴熱熱鬧鬧地辦了起來,皇上御駕親臨,還帶著大批封賞。一時之間,沈府風光無二,不管妒忌也好、羨慕也罷,都改變不了即成的事實……除非遇到大風暴,不然沈府這條大船是不會傾倒的。

    太太念在奶娘有功的份兒上,特許方初晴與自己同席,不過方初晴卻突然傷風感冒,因為怕把病勢過給孩子,就沒參加這對小家伙一生中的第一個生日。

   其實,她傷的是心,又不想當眾失態,如果在這個好日子難過落淚,會不會不吉利,繼而影響到兩個寶寶的未來呢?不過她迷信,而是關心則亂,因為這一天的到來意味著她離開沈府日子也不遠了。她捨不得無思無我,卻不得不割捨,那種心痛的感覺是她從沒感受過的,似乎整個人都給挖空了一樣。

    在寂靜無人的廣武院後院,窩在自己的房間裡,聽著遠處傳來的模糊的歡聲笑語,手裡拿著無思無我的小衣服,方初晴不禁哭倒。不管她將來身在何方,恐怕很難再看到他們了吧?他們還那麼小,根本沒有記憶,所以會徹底記憶曾經有她這樣的一個人,把他們妥帖地抱在懷裡,溫柔地哄著、輕輕吟唱著,給他們最初的哺育和最無私的愛。

   可她怎麼能忘記呢?

    記得在現代時看過一段上帝與嬰兒的對話,大概的意思是:嬰兒說,“我明天就要出生了,可是我那麼小而無助,真的很怕。”上帝說“不要怕,因為我已經安排了一個天使在等你。她會愛你、照顧你、保護你,把所有的愛全部給你。”

    這裡的天使是指母親。她多希望成為無思和無我的天使啊,可是她不能。

   她不想哭出聲,所以壓抑著嗚咽,坐在床前的腳凳上,縮成一團。沈瀾進來時,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令他想起了他那不堪回憶的童年中唯一的溫暖,心,登時軟化成春水。

    “初晴……”他第一次沒有連名帶姓的叫她,親切了許多。

    方初晴把頭埋在膝蓋上,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放心,只要我還在,只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來沈府,隨時可以見到無思無我。”他也坐在腳凳上,笨拙地輕拍著方初晴的戶膀,“還有,,,別以為他們小就不會記得你。他們一定知道有人那麼疼愛過他們。好比我,雖然我的奶娘很早就死了。但是在我心裡,她才是我的母親,我永遠都記得她。可惜我再沒有機會孝順她,所以無思無我比我這個當二叔的幸運多了。他們想你時,至少……你還在。”

   他這話說得傷感,更加重了方初晴的難過,而他放在她肩上的手那麼溫暖穩定和安全,令她一時軟弱不堪,撲在他懷裡,哭了個痛快淋漓。

   沈瀾半側過身子,把她完全抱在懷裡,不斷柔聲安慰,輕輕搖晃,因為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哭,內心的悸動泛濫成災,無法自抑。而因為他平時的傲慢與強勢,這溫柔顯得分外動人,就好像是烈日酷暑後的綿綿細雨,悄無聲息的滋潤了方初晴的心田。

    在滿府節日般的氣氛中,在高朋滿座的歡樂裡,有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在無人角落中,擁抱在一起,似乎天地間只有他們彼此可以相互安慰。卸下心防的二人,第一次這麼接近對方的心。直到院外有小廝“二爺,二爺”的喊,沈瀾才放開方初晴,放開那難得安靜與柔情,低聲問,“真的不去看抓周嗎?”

    “不了。”方初晴抬起頭,正撞進沈瀾的眼睛。那一刻,他們的目光忽然奇怪地膠著在了一起,分不開似的,最後還是沈瀾把這眼波硬生生扯斷。

   “那我叫人來送吃的給你。”他丟下這句話就走了,剩下方初晴不住的用雙手按住胸口,因為心跳得好厲害,她得保證心不會沖出胸口。

    另一邊,沈瀾也氣息不穩,強行提著勁兒走到一個偏僻的走廊中,平息了半天才恢復正常。



   第三十二章節  沈沅的酒

    太太很高興。

    她最愛的兒子雖然在一年多前離她而去,而今天她卻得了兩個前途無量的孫子。在寶寶們的抓周儀式上,無思抓了代表將來可以以文位極人臣的小金印,而無我抓了代表將來可以以武封候拜相的小金馬。在坐的賓客恭維話不斷,都說沈府的兩個金孫肯定會像他們的父親和二叔那樣,成長為大江國的棟梁。

    皇上江無憂笑瞇瞇地看著這一切,也很高興。小金印和小金馬全是他送的,特地用了一種很閃亮的金子,還加了些閃動光芒的碎寶石進去,這樣比較容易吸引寶寶們的眼睛,想不抓這兩樣都難。

   他做這樣的手腳是希望太太能感到快樂幸福,這樣就算沈沅去了,也會安心一點。順便,依著沈瀾的意思,他還正式封了無思為左師王世子,無我為右師王世子。這是他們的二叔送給他們的周歲禮物,兄弟間公平一些,就會避免很多悲傷的事。像沈氏兄弟,經歷了那樣天差地遠的幼年過程卻沒有反目成仇,而是成為親密無間的戰友的,已經算是異類了。但就算這樣,他們之間也少了該有撙暱親情,總似隔著一層什麼,像有著過命交情的朋友,卻不似血緣之親。

    整個周歲宴都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寶寶們的親娘身子弱,又因高興多喝了幾杯,所以在抓周儀式上後,在宴席還沒有結束前,她不勝酒力,還打翻了一盤菜,弄髒了衣裙。

    “你先回去洗個臉,換件衣服,然後喝盞醒酒茶。”太太和藹體貼地對梁竹月說,“反正宴席還有第三道,待會兒你再過來謝過了各位貴客就行了。”大江國風俗,周歲宴是大生日,酒宴要撤換過三次才算完。

    梁竹月勉力站起,先跟皇上、老爺太太和眾位賓客告了罪,然後輕聲細語地道,“正好,竹月還要從園子裡請出一壇好酒獻給各位呢,待會兒一並拿來。”

    “是什麼好酒,還要這樣隆重登場啊?”江無憂笑道。他笑,別人跟著陪笑。

    梁竹月略施一禮道,“是當年我與我們爺成親時,他親手所釀,藏於地下窖藏。他曾說,這壇酒要等自己兒子周歲時取出,與賓朋共享。可惜竹月不爭氣,五年無所出。如今雖然有了無思無我,可我們爺……”她哽咽了一下,絕對令見者傷心,但她卻“堅強地”說了下去,“過會兒竹月就替我們爺敬了大家這杯得意酒,以祝沈家傳承歷代,源遠流長。”

    為著沒命見到兒子的沈沅,在座的人都表示絕對要喝這杯,讓左師王爺的在天之靈欣慰。

    梁竹月這才躬了躬身,由剛升為一等丫頭的小麥和小紫扶著,先行離去。走到門外時,又叫上了幫著傳菜的維維,說是要她幫著辦點事兒。雖說現在維維已經不是松風園的人,但大奶奶既然要用人,哪敢不去?

    江無憂不動聲色的使了個眼色給沈瀾,後者同樣不動聲色的以眼神示意在門外侍候的小廝,跟在了梁竹月的後面。

    因為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發生了刺殺皇上的事,太太覺得是沈瀾太招搖了一點,所以這回的周歲宴比較低調,除了一大家子人,只邀請了一些關系較好的親朋。規模小,大江國風氣又開放,自然也就不太講究了,也所以座位是混著安排的,並沒有把男女全隔開,這也就是皇上和右師磊人能在席間“眉目傳情”的原因,也是有幸參加此宴的未婚小姐們打扮得如此精心的原因。

     可惜,大眾情人兼種馬王心裡不停的想起困坐在自己院子裡的小奶媽一名,還要分心盯著自己的親嫂子,真是有夠辛苦,顧不得別人了。   

    而那小廝一路跟到了松風園,看大奶奶進了院子,沒發現什麼異常。於是他就在門外找了個隱蔽處守著,只等大奶奶回屋修整完畢,他就可以去二爺那兒交差了。

    “小麥,小紫,你們從那棵樹下挖出酒壇。埋得不深,小心著,別敲碎了。”到正屋門前時,梁竹月吩咐道,之後自行進屋。  

    一踏進門檻,她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聚仙香的味道。那是安息香的一種,最為安神,是“那個人”最愛的。

     她心頭一喜一驚。

    喜的是,他沒有背誓,真的來接她走了。驚的是,為什麼他不等在琴閣,居然跑到了松風園來了?難道,他不怕被發現嗎?不過今天是大日子,園子裡留守的丫頭少,他武功又那麼高,自然不怕被人瞧見。

    她猶豫了一下,沒進裡屋,直接歪在外屋的床上,對跟在身後的維維道,“現在我頭暈得緊,怕一時半會兒過不去了。你呢,候著小紫和小麥挖出酒來,先抱一到席上去,當場開封,再傳我的話兒,請你三奶奶幫我勸敬大家。就說我頭疼得厲害,再睡會兒,散席時會到的。”

    維維應了,才要出門,梁竹月又叫回她道,“也給方初晴端一碗去,畢竟她是孩子的奶娘,我再不喜歡她,也要敬她日常的辛苦。”說到這兒,長舒一口氣,揮揮手道,“不用管我了,叫小麥小紫不要進來吵我,我自己脫了衣服躺會兒就得了,這會子心煩得很。“看樣子非常疲憊。

    而等維維一走,她立即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走到裡屋去,。那個人,不出所料就坐在床邊,氣質沉靜安詳,似乎等了她有一會兒了。
    ”你也不怕被人發現。“她嘖道。

    那人一笑,沒關系,只要發現我的人不會說出去就行了。”

    梁竹月看著他,突然打了個寒戰,一瞬間有些後悔為什麼要跟他有瓜葛。他總給人很可怕的感覺,不像沈氏兄弟和皇上,念在青梅竹馬的份上,總讓她三分。

    不過這想法很快被她拋在服後了。他來了不嗎?他依約來帶她走。而她再也不願意待在沈府,不願意面對那些所憎恨的那些人,還要裝出一幅親愛的樣子。

     她恨太太假仁假義,真疼她的話,就算她做什麼出格的事也不應該苛責,就像王媽媽,更不會為了下人們的事遷怒於她。她恨沈沅娶了她卻不愛她,與她相敬如“冰”,沒有夫妻間的甜蜜。她恨看不起 愛她卻不接她過宮,還間接地殺了她全家滿門。她恨沈瀾有眼無珠,她豁出所有的自尊和臉皮主動投懷送抱,他卻無動於衷,害她不得不栽贓闌珊,失了最後兩個親近人的心。她恨方初晴,管她是不是原來的那個人,死去了就不應該醒來,不僅奪走了寶寶們的愛,更奪走了沈瀾的關注。她甚至恨無思和無我,為什麼他們不是她親生?她有太多的恨了,以至於甘願於虎謀皮,鋌而走險。

    今晚,一切都會結束的。她所有的恨,和所有的愛。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46 PM

第三十三章節 棄子

    “有急事的話,為什麼不去琴閣等我?”沉吟了下,她坐到妝奩前,問道,“這邊畢竟人多嘴雜的。”

    “我不想琴閣被人翻個底朝天。如果可以,那邊的秘道還是不暴露為好。”那人笑笑,走過來拆散梁竹月的頭發,“我最愛你這把長發,真是美。可惜啊!”

    “什麼可惜?又為什麼會有人把琴閣翻個底朝天?”酒精,讓梁竹月的頭腦有些遲鈍,而且久沒有被男人愛撫的她,現在沉醉於那雙撫弄她頭發的手上 。

   “那壇酒,可沒問題嗎?”那人答非所問。

    梁竹月嫣然一笑,顯然嫵媚嬌柔,可說出的話卻陰森無比,“我家爺就是死在這壇酒上,臨時前痛苦地把臉抓得稀爛。再說,酒壇是密封的,誰會懷疑呢?你說,能有問題嗎?”

    那人吻著梁竹月的長發,哼道,“謀殺親夫還說得這麼漫不經心,你這個女人,真是蛇蠍心腸。”

    梁竹月對這評倫根本不以為意,望著鏡子中自己的容顏,幽幽地道,“誰讓他背叛我?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所以你輕易就答應了幫我毒殺沈家滿門嗎?就因為你向沈瀾自薦枕席,而他寧願往屋子裡帶青樓粉頭,卻不要你?”

    梁竹月吃了一驚,手中才拿起玉梳,卻失手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要嚇到,寶貝兒。”那人笑得殘酷,“在我的棋盤上,可不只你一只棋子,消息來源還是有的。”

    “我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好一會兒,梁竹月心虛地說。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一雙手在身前的女體上輕巧地摩挲著。他是風月老手,很會摸,才片刻,梁竹月就已經臉色緋紅,顯然是情動了。

    那人牽著梁竹月往床邊走,梁竹月雖然覺得不妥,但卻無法抗拒,只說,“之前我很怕你不帶我走,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酒還是我送的,我脫不了干系。現在你來了,證明你是守們的人,我也就不怕了。”

    之前他說過,諸事已經具備,只要沈瀾一死,他大事即成,她不懂朝中局勢,但想皇位既然易主,沈府就會倒台,她還有什麼可怕的?於是,她決定下手。

    那人慢條斯理地把梁竹月的衣服盡褪,白魚一般赤條條按倒在床榻上,自己則解開衣襟,和衣壓復上去,一邊盡享魚水之歡,一邊輕聲道,“你不必為我這麼做,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讓你做大事。毒殺沈沅,是你自作主張。讓你想辦法放倒景鸞,你一直沒有辦到。難道我會讓你去偷瀾二的機密文件嗎?哈,他可是個厲害角色,絕不像你想象的那般有勇無謀。本來你的存在價值只在於挑撥皇帝小兒和瀾二的關系,最好令他們反目,可惜,皇帝小兒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愛你。所以啊,我一直高估了你這顆棋子的價值,直到這幾天……”

    聽他這麼說,梁竹月很惱火,不過她恨聲的反駁都被破碎的呻吟和嬌喘所替代,只斷斷續續地問身上的人,是不是配合他殺方初晴的事和今天對沈府下手的事,讓他覺得她有價值。

    “急著殺方初晴的不是我,不過是幫朋友一個忙而已。至於對沈府下手,你真以為會成功嗎?”那人冷笑,如果這麼簡單就行,今天他早就坐在皇位了,還會像陰溝裡的老數一樣見不得天日嗎?這天底下有一種東西叫氣數,氣數未盡時,總有這樣那樣的所謂天意,陰撓著他的成功。

    “那你為什麼讓我出手下毒,斷我的後路。啊……啊”梁竹月抓緊身上人的臂膀,又是抓又是咬,尖叫著,也不知道是恨是愛,是快樂還是痛苦,“為此我廢掉了我的一顆棋子。”

    “背叛你的人都得死。可對我而言,對我沒用的人就得死。”那人動作加大,在梁竹月控制不住的呻吟中,雙手掐上她的脖子,收攏,再收攏,“月兒,你已經沒用了。而且,自從你打掉我的孩子,我就一直想這麼做了。”

   梁竹月眼神中流露出驚恐萬狀和到達極致快樂相混雜的古怪神色,終於什麼都明白了。之前的人是背叛她,而現在在她身上聳動的人卻是徹頭徹尾地騙了她。

    她抽搐著、抽搐著、抽搐著、耳邊模糊的聽到那人近乎溫柔地重復說著:別怕,別怕。你最信任的王媽媽和最討厭的那個叫晴翠的妓女在那兒等你呢。我也會很快送方初晴下去,讓你在地下也不寂寞。

    她很想說她不願意去地下,她可以再為他生孩子,可是她什麼也沒說出,漸漸沒了聲息,死不瞑目。

    那人抽身而出,一邊整理自己、系好衣帶,一邊喃喃地道,“我算對得起你,讓你在上天堂般的快樂中死去。知道嗎?皇帝和瀾二已經懷疑了你,而為了幫圖魯殺掉方初晴,你的棋子暴露了,那麼只要你不能開口,線索就斷了,又有誰會順籐摸瓜地找到我?所以你已經是棄子,你必須死!”

    他走到門邊,確實院子中沒有人會看到他,然後又轉頭看了梁竹月的裸寺一眼,冷笑道,“這種死法被人看到才夠侮辱性是不是?你這般模樣才能讓死鬼沈沅在地下的帽子也綠油油是不是?還因為家丑不能外揚,沈府和江無憂會死命按下這件事。瀾二的心亂了,還能專心對付北境嗎?皇帝小兒的心亂了,還能專心對付內政嗎?太太的心亂了,還能顧及沈家的產業嗎?月兒啊月兒,其實你還是有利用價值的,但必須是在你死的時候。還有,忘記告訴你了,你全家滿門是我殺的。 不過為了激起你的仇恨,我才栽贓在了皇帝小兒的頭上,誰知道你這性格偏執的女人就相信了呢?念在露水姻緣一場,我提醒你一聲,再投胎時做個聰明人。你的全部問題在於,你總是追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說完,他悄悄溜出松風園,卻沒有想想他所追的,不也正是他得不到的東西嗎?就沒想過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嗎?

    而松風園,將成為“情殺”事件的第一現場被徹查,園裡的人會被連番審問,相問的,琴閣會在一段時間內少人關注。

    梁竹月聽不到那人在蝌走時說的那番話了,她將作為一個難言的羞恥而存在於沈府的回憶中。而那人也沒機會聽到她死前的狂笑和心聲:我死,是我始終看錯了人。但很多秘密將於我共同埋葬在墳墓裡,別人再也別想知道,你們所有的人也別想好過!

    比如,方初晴作為無思無我的親娘,卻永遠被蒙在鼓裡,母子不得相認。

    比如,這對小崽子的親生父親是誰,將永遠沒有人知道。

    比如,我還為你留下了點好東西,如果有人找到,是皇上的造化,如果沒人找到,是你的造化。

    我恨,我希望所有人不得好死!所有人比我還要悲慘!

    哈哈哈哈……老爺。我不等任何人,在地獄門口,我只是等你而已。



   第三十四章節 暗中有人

    那人悄無聲息的來到松風園大門口,聽到小麥和小紫大聲說笑,卻沒驚動一個人。大門,甚至根本沒關好,完全是開著的。他站門口等了一會兒,確定院外也沒人,這才閃身而出。

    一切,都太順利了。只要今天晚上方初晴一死,圖魯明天 一走,所有的事就都風平浪靜,所有的准備也已經慢慢做好,只等他登高一呼的那天。

    不過他機關算盡,卻沒料到舉頭三尺有神明,因為志得意滿,因為沙沙的風聲,他根本沒注意到松風園外的一片花叢中蹲著一個人。此時看到他,那人又驚又嚇,連大氣兒也不敢出,死死憋著,等他的身影消失,才敢起身。

    “那不是老爺嗎?為什麼他在大奶奶的屋子裡?那可是他的兒媳啊,而且還是長子遺孀。”田玉清驚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她是來請梁竹月的,,因為維維抱了壇酒回去,說是讓他代敬各位。

    雖說那酒是封著的,壇子外還帶著泥土,顯然沒動過,但沈府的人只有她知道梁竹月不是個好東西,還是謹慎點兒好。再說了,無思無我的周歲宴,她一個當嬸娘的代行母職算怎麼檔子事啊!
   
    所以她嚷嚷著,說孩子的重要日子,當娘的自然事事在場。酒可以先滿上,但誰也不許先喝,等她親自請了那位對沈府有功的人回來,大家同飲才像話。

    沈府第三代子嗣單薄,太太的三個兒子中,唯大房生了對金孫,大奶奶當然有功,而她和四房兩個不爭氣的,還要借大奶奶的敬酒喜氣,也打算為沈府開枝靜葉呢。

    席上的人都覺得她說得對,先派維維給另一個有功之臣,也就是奶娘方初晴送酒去了,其他人都等大奶奶一起。於是她就借著酒勁兒來松風園了,一個丫頭也沒帶。也幸好沒帶,不然老爺半夜從獨居的長媳院子裡出來,這丑事得傳到天邊去。也幸好她席上多喝了兩杯,在花叢邊摔一跤,趴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不然還年示到這一幕呢。

   這情況令她突然心生警覺和不滿。

    老爺表面上對大房厭惡憎恨,一直表示只指望他們三房這邊了,但是現在看業,老爺這個老奸巨滑的沒說實話啊!他到底和梁竹月是什麼關系?她有她家老三所惦記的是沈家的偌大家財,可是到頭來白忙活一場,全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梁竹月在沈沅死後很久雙有了身孕這件事,是她最先懷疑的。因為早就派人盯著梁竹月,也早安插了自己的人在松風園,所以一點蜘絲馬跡也瞞不過她。這位沈府聖潔單純的大奶奶曾斷經兩個月,有嘔吐現象,還有孫太夫經常往來於琴閣……

    太太不知道,別人不知道,但刀子可知道這位孫大夫的家門底細,在娘家時就聽說過這秘密了,這老狗醫術雖高,醫德卻沒有,只要給的銀子夠多,可以幫人解決任何“困難”的事。

    隨後,她故意大嘴巴,假裝胡說八道,把這事抖落了出來。為此還受了懲罰。可惜太太沒有懷疑但想必二哥那邊多心了吧?不然,好好的,為什麼方初晴被王媽媽喊打喊殺?二哥為什麼死保到底?說是貪圖美色,呸,眼皮子淺的白疾,賤人才會這麼想。二哥是個做大事的人,再說有什麼絕色沒見過,斷不會為了個殘花敗柳的奶娘跟大房明面上對著干。而松風園的反應也更證實了她的猜測,後來梁竹月總是到琴閣去吃藥看病,必是為了掩人耳目,再後來她身子弱成那樣,必是小產的後果。

    雖然最後這事也沒能撼動梁竹月,但總也算有收獲吧?只是今天看一這幕,她開始嚴重懷疑老爺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和大房勾結,打算架空二房和太太,對他們三房純屬利用?難道奸夫是他?天哪!這老混蛋,扒灰的事也做得出來,就不怕天打雷劈!

    怪不得他四天前說別院有一個寵姬病得要死了,他得回去看看,不能參加孫子的周歲宴了。當時還把太太氣個半死,說他一直賴不走,有正事了倒溜了。原來,他是睡兒媳來了!他人品這麼齷齪,她家老三跟著這號人,可得多長幾個心眼兒,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於是,她決定到松風園裡去看看,如果她猜得對,想秘那個才承歡過的大奶奶還沒收拾好吧?那到時看這賤人要怎麼堵她的嘴?殺人滅口?這對狗男女沒那膽子,畢竟她家老三也不 是吃素的。可是……如果抓了把柄在手中,以後就有爭起財產來,可就有大好處了!

    想到這兒,她毅然闖進松風園,裝出風風火火的樣子。而園內,居然沒個丫頭或者婆子值夜的,她直接進了正屋。唉,松風園的下人們管得太松了,主人不在或者“有事”,就全去偷懶了。不過,也許是大奶奶為了“辦事”方便,才故意如此吧。

   “姐姐,快點跟我走吧,一大群親戚朋友等著你呢。”她笑著喊了一句,沒等裡面的人應聲就進了內室。

   然後,她看到梁竹月赤裸著躺在床上,身下一片泥濘,才行房過的痕跡明顯,而且看親子絕不是被迫的。而不知是不是燭火的關系,梁竹月的身體呈現出可怕的灰白,而眼睛卻睜得大大的,好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一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來人。

    田玉清愣了一下,之後尖聲大叫,巨大的恐懼令她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她的尖叫聲引來了正在偏房說悄悄話的小麥和小紫,給予給予闖了進來。然後,同樣嚇得大叫。

    “你們什麼也沒看見,聽到沒有?”田玉清勉強站起來,哆嗦著說道,“就只說我看到嚇得半死地跑出來,死死咬住,一個字也不許說錯。不然為了避免家丑外傳,你們的小命肯定玩完。”她得保護她安插進來的人。

    小麥和小紫嚇得六神無主,忙不迭地點頭。

    “現在把房門鎖上,小麥守在這兒不讓任何人進去,小紫跟我去回了太太。”她連番吩咐,之後也不知是小紫扶著她,還是她拉著小紫,跌跌撞撞地跑回去,迎面正撞到景鸞提前離席。

    她知道這事不能聲張,連忙拉過景鸞,把事悄悄一說,景鸞的臉色登時變了,立即回到席上,附耳告訴了沈瀾。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48 PM

第三十五章 同時

   沈瀾大吃一驚,但他定力極佳,臉上鎮定如恆 ,不過由於手指一緊,過人的力量卻把酒杯捏碎了,發出“啪”的一聲響,嚇了在座的人一跳。

    “愛卿,想要朕送你一套上好的酒器就說話,何必毀了好好的東西呢?”江無憂笑道,投過來只有沈瀾才懂的一瞥,他太了解他的右師王了,非是巨變,他不會有這個反應。

    沈瀾迅速審度了一下形勢,立即還了江無憂一個“我會全權處理,請皇上不要多嘴”的眼神,之後站起來,朗聲道,“各位親朋好友,請不要再飲一滴杯中酒,有人下毒。”

    此言一出,有如深水炸彈,震住了所有人,都覺得簡直難以置們,但當人們看清右師王的臉色,看到他堅毅的臉龐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痕跡,那炸彈立即炸開了,驚叫聲四起。

    其實沈瀾並不確定酒裡有沒有毒,但因為梁竹月死得蹊蹺又突然,這酒又是她派人送來的,他才當面立斷,把所有可能的危險都扼殺在搖籃裡。

    何況大哥中毒,十有八九是梁竹月下的手,那毒無色無味,極為罕見,這酒中會不會也用了同一種呢?這事他和皇上早就有過懷疑,但苦於一直找不到證據這才不動聲色,表面上也沒有認真追究,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正打算順籐摸瓜,關鍵人物就死了。是哪裡出了岔子,令對方發現了他和皇上正在懷疑,這麼早就殺人滅口呢?這下,線索從中間斷開,再想連接起來可困難了。

    但現在,最要緊的是穩住局勢,保證不再有人員傷亡,順利過渡到對自己有力的情況上來。

    所以那句酒中有毒的話他不得不說,因為萬一有人誤飲,沒事就罷,否則就是大事。

    此刻,他筆直地站在那兒,鎮靜地等著在座諸位把恐慌情緒渲洩了一部分,才用身體語言所傳達出的強大自信令大家略安靜了下,只望著他。

    然後,他才一字一句地道,“諸位放心,這不是刺殺,我沈瀾必能保證各位的安全,現在聽我的命令,不要喧嘩。”他並沒有刻意放大聲量,但字字鏗鏘,無論遠近,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他的那種似乎帶點輕蔑的鎮靜,還有他平時在武力上的赫赫威名,都令所有人很快對他產生了極強的信賴感,就好像堅信明天太陽會照舊升起似的。

   “景鸞,把二、三、四隊府兵全招到這裡來,一隊正常巡邏,預警范圍擴大一倍。”

    景鸞應了聲,快步走出房門,很快就往天空中放了一個綠色焰火狀的東西,也不知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老四。”沈瀾又叫了一聲。

    一邊的沈洛嚇了一跳,“啊”了一聲,驀地站起,把桌上的菜都帶掉在地上一地。他不知道在這種緊經時候,他除了逃命,拖累別人,還能做些什麼,不禁茫然又緊張。

    “待會兒你帶一隊府兵,把娘和家中女眷全部護送到蘅芷院去。沒我的命令,不得離開。”

    沈洛愣了一下,之後幾乎是狂喜的應下差事,若不是二哥的臉色冷峻到令他害怕,他恨不能撲上去親二哥一口。好家伙,他可是沈府裡有名的廢物點心,沒想到在這麼關鍵的情況下,二哥卻給了他這麼重要的任務,多長臉哪!再說了,帶一群女人躲起來,也沒什麼危險是嗎?

    “老三。”沈瀾不理會沈洛在那兒沾沾自喜繼續發布命令,“你也帶一隊府兵,把咱們沈府的貴客都平安送出儲,然後放那隊府兵去加強巡邏,你也到蘅芷院候著。”

    沈涵雖然一臉好脾氣的樣子,但比沈洛可沉穩多了,答應得干脆,卻不多話。

    到這時沈瀾才回身望著江無憂,表面上很恭敬地道,“皇上,微臣請您在鄙府屈就一晚,天明時再親自送您回宮,皇上勤政,耽誤不了您上早朝的。不過,您是到與蘅芷院相領的采葛院歇著呢,還是……”

    “有什麼區別嗎?”江無憂神色泰然,又給眾人增加不少信心。

    “第三隊府兵是專門護衛您的。”沈瀾道,“還有您的貼身侍衛及我的近衛隊。”

    哪想到江無憂卻搖了搖頭道,“朕哪兒也不去,天下間哪有比右師王親自保護更安全的呢?”

    沈瀾上前一步,站在江無憂面前,似乎是深施一禮,表面對聖上恩寵信賴的感激,實際上卻頻使眼色。

    “別添亂哪,我還有其他事要處理!”

    “朕和你一起去。到底出了什麼事,好奇死了。”

    “大壞事。你不必親臨,過一會兒我就會全部報告上來。”

    “眼見為實,越是壞事冰要越是要群策群力,君臣同心。”

    “你會礙事的。”

    “朕會幫你。”

    “你不能去,我不同意。”

    “朕是皇上,除了黃泉路,哪兒都能去!非要我下一道口喻嗎?”

    “那皇上就在這兒等到我一會兒,我有一件急過所有事的事要先去辦!”

    以上,全是兩個男人以眼神表達的,速度非常快,而那種默契,就算是孿生兄弟間也比不上。當沈瀾以迅速而簡短的命令安置好此處的事後,只說了句:景鸞負責監督一切命令的執行。之後就一下子飛躍而出,其速度之快,就算是深諳他武功程度的江無憂也是第一次看到。

    右師王哪去了?燒了屁股一樣。所有人心裡都有疑問,因為沈瀾的離開而感覺不安全。幸好,皇上還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兒,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讓人心安了些。

    “右師王這是……”一直站在江無憂身後的小德子多嘴道。

    “英雄救美。”江無憂含糊地哼了一句,不禁擔心起來。

    而另一邊,沈瀾正使出十二成的功力施展輕功,往廣武院飛奔,聽到梁竹月暴斃,懷疑酒中有毒的第一秒,在第一時間內,他所想的,就是先跑來看看方初晴有沒有喝下那酒。可現在場太亂,他不得不強抑著心中的焦急,先把那邊安撫下來再說。不然真出了事,方初晴也沒有好果子吃。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是一支箭,一下射天那只方初晴可能已經端起的酒杯上,阻止她喝下去。真是毒酒怎麼辦?她中了毒怎麼辦?她死了怎麼辦?這些念頭讓他心慌意亂,也不知胸中湧動的是什麼情緒?

    他連大門也沒通過,直接躍進了自己的院子,哪想到剛拐進後院的走廊,就和仰面飛奔來的一個人撞到了一起。幸好,他的內力已經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不然那人不可能只是趔趄一下,非得給撞得骨斷筋折不可。

    “別擋路!”他和那人幾乎同時開口吼,然後又同時發現對方正是自己找的人。

    “別喝那酒,有毒!”然後,兩人又是同時吼出第二句話。



第三十六章節 寶珠

    “你怎麼知道?”

    “你先說!”

    就像安了連通式的電開關,兩個人說每句話都是同時出口。然後,沈瀾不耐煩了,突然上前一步,以體力壓倒智力,以粗暴戰勝細致。也就是干脆捂上了方初晴的嘴,終於可以開一言堂了,“本王命令你先說。”不過,這動作令方初晴的唇柔軟溫糯地蹭著他的掌心,癢癢的,有那麼一瞬,他沒捨得放開。

   方初晴翻了翻白眼,拉下他的手,稍解開了一下領口的衣襟。

    沈瀾很驚喜,心想這女人倒是很善解人意,知道要對救命恩人以身許。本來他很反感這套,好心救了別人,那人還要纏著你、麻煩你、也不管你願意不願意,還美其名日“報答”。所以他絕少救人尤其是女人。但方初晴就不同了,臉蛋、身段、脾氣,都合他胃口,貌似從沒有其他女人這麼合過。難得她這麼主動,而他最近又憋了很久了,倒可以“勉為其難”的接受。

    只是,現在不是時候啊。

    正想要怎麼拒絕才不會繼絕下次的機會,方初晴卻從衣領裡拉出個東西,然後又掩上脖子上那一片很引人眼球的膩白,害他沒來由的有點失望。

    “你給的這個,快看看。”方初晴舉著那顆本來並不起眼的珠子。“你曾說會告訴我這珠子的用途,但你卻 把這件事完全忘記了,幸好我問過景鸞。”

    之前他送她這寶貝時,她還覺得這位右師王怪小氣的。他那麼有錢,好歹鑽石送一顆吧,也不用太大粒,三五克拉的裸鑽就算地,沒想到只給了這麼一顆黑不溜秋的小掛件。而且沒說白送,只是借戴。可後來問過景鸞才知道,這珠子居然是夫價之寶,普通人都沒聽說過的,來自猛獸的體內。因為那本已經滅絕的上古之物身含劇毒,所以它的內丹就可以解百毒,是大江國自建國以來,流傳了二十載的皇宮秘寶。

    沈瀾鎮守北境,被圖國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每年都有好多次針對他的暗殺,但都沒成功過。可在他封右師王的那年,差點中了暗算,被毒殺於回京的途中。於是現在的皇上就冒天下之大不違,把這寶珠贈給了他。當然,知道這事的人不多,但只是太後和那幾位老臣的那番鬧騰夠瞧的了。

    所以,當沈瀾把這珠子掛在方初晴的脖子上時,景鸞實實大大被驚到了。雖然只是借戴,雖然只是怕刺殺方初晴的人想出毒斃的辦法,但這舉動仍然顯得意義重大。畢竟,當初江無憂賜此物於沈瀾,就已經顯出皇上對右師王的無比恩寵。現在右師王把它暫借給一名普通奶娘,是不是也說明了一點什麼?

    “變紅了。”借著月光,沈瀾看了看那顆珠子。

    方初晴重重點頭,“還發熱呢。不信,你摸摸。”

   沈瀾後退半步,免得方初晴離得太近,令他產生一些不正當的想法,可他臉上裝出來的一種微微厭惡的表情,令方初晴自尊有點受傷,不禁也退了半步,心想我身上也沒病菌或者怪味道,犯得著這樣保持距離嗎?切,王候將相寧有種乎?我身份雖低,但精神上卻是與你平等的,沒有巴結討好的意思,至於嗎你!

    她氣鼓鼓地又扯開領口,把那珠子塞在衣服裡。  

    剛剛維維來給她送酒,說是大奶奶珍藏多年,為了感謝她對無思無我的哺育之恩。當時她就感覺古怪,畢竟梁竹月有多討厭憎恨她,她雖然不理解,但卻是明白的,梁竹月是多麼小心眼的人,她也完全清楚,所以她當場就產生了懷疑。

    吃一塹長一智,反復犯同樣的錯誤就太白癡了,再加上最近她比較倒霉,到處有人想要她的命,所以就多了個心眼兒,把那珠子在酒杯邊碰了碰。哪想到那珠子就迅速由黑變紅,最後還發起燙來。

    雖然景鸞也沒有詳細跟她說明這珠子要怎麼用,但突然的變化總歸不是好事,隨即她又想到全家人同飲一壇酒,立即嚇了一大跳,難道梁竹月瘋了,要毒死所有的人?她不太確定別人的酒中是不是也被下了毒,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想想也不想就丟下維維,跑出來報信兒。

   沈瀾看著她,氣得恨不得立即把她拉到房間裡去“教育教育”。這是個什麼女人哪,就算已經是嫁過人的,也不能這麼不拘小節。她到底明不明白,在男人面前隨便拉領口是一種挑逗的行為?  

    可是, 現在不是時候,真他媽的該死!

    “前面的人沒事。”他沉聲道,聲音中莫名的低啞,方初晴沒聽出來

    “那我回去了。”她轉身要走。

    沈瀾一把拉住,“但是前面出了其他狀況,這裡不宜久留。我派人……算了,你跟我到蘅芷院去。那邊有府兵把守,比較安全。”他還是親自“押送”吧,雖然 他自信圖魯的刺客絕對再進不了沈府一步,但保證萬無一失似乎更好些。

    “出了什麼事?”看到沈瀾神情嚴肅,方初晴很驚訝。

    “梁竹月死了。”

    啊?方初晴輕叫一聲,為這消息而震驚不已。她雖然不喜歡梁竹月,但這突然的死讀還是令她無所適從。不過她很快就恢復了思考能力,知道這時候不能多嘴,更不能扯沈瀾的後腿,於是連忙道,“好,我跟你走。但是你等我一分鍾,我得把維維叫著,她還在屋裡等。”

    “不用了。”沈瀾說得冷說說,然後拍拍掌,立即有兩名守院的小廝跑過來。

    “把維維抓起來,牢牢看好,等我回來發落。”

    “二爺,這是做什麼?”方初晴一驚,問道。

    “她是別人放在你身邊的棋。”沈瀾哼了一聲道,“本來我還想觀察幾天,眼下這情況,少不得要從她這裡找找原由了。”

    “也許……不是她……”方初晴想阻止,可越說越小聲。

    對維維,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這小丫頭是王媽媽派來服侍她的,一來就跟她特別親熱。大宅門裡人事斗爭激烈,這麼不設防,顯得有些過了還有上回她被誣陷偷錢,她藏錢的地方輕易被人找到,試問如果不是經常待在她身邊的人,怎麼會知道?而事後作為跟她親近的人,維維並沒有受到牽連。再有就是前兩天小廚房裡刺殺事件,雖說刺客的目標是她,但沈府這麼大,對方為什麼直接找對了地方?而且是在維維去尋了食材回來後?刺殺過程中,維維還暈倒了,這一切也太巧合了吧?

    是的,她懷疑過,但她不願意想念。因為維維只有十五歲,這麼天真可愛,在她重生初期是唯一對她好的人,盡管是有些目的的。於是她鴕鳥,她選擇愚蠢,她回避去仔細想,只是現在的事實再也不容她回避。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50 PM

第三十七章節 沈洛的小心思

    沈瀾看她目光閃爍,隱有淚花,干脆轉身就走,讓她在後面小跑著跟上,沒精力沒心思再去想些沒用的東西。到了蘅芷院,遠遠就看到府兵把院子團團圍住,而四聖人沈洛煞有介事地在院子外走來走去,手裡還拿著一把不知從哪裡找來的切菜刀,一臉忠心耿耿,誓死保衛家園的模樣。

    “二哥來視察嗎?放心,這裡交給我,娘和府中的女都會安然無恙的。”因為頭一回被重視,沈洛的小胸脯挺直著,小胳膊小腿緊繃著,小臉板著,昂揚道,“頭可斷,血可流,卻沒有賊人敢靠近此處一步!”

    看到沈洛的模樣,在這麼緊張的情況下,方初晴卻差點笑了。而沈洛一回眼看到他,身子立即酥麻了半邊,心頭的小火苗噌噌地跳。

    以前是對她起過色心來著,還覺得只是玩玩,一個當奶娘的,就連被他收進屋子裡也不配。可後來不知怎麼,每回見到這小奶娘都覺得她姿色更勝從前,就連整過的臉也比以前更耐看,簡直可愛死了,比那三月春桃似的少女還水靈,勾得他心裡一陣陣癢癢,心思愈發重了。要不是因為她是二哥那邊的人,他不敢得罪,都想開口討了她收房。

    現在這小奶娘也來蘅芷院避難可不是天賜良機嗎?讓她也看看四爺的威猛,別以為只有二爺是英雄人物。倘若她眼裡有他,他就敢找二哥要人了。你情我願嘛,對不對?二哥沒理由不成全。

   沈瀾根本沒理自己的四弟,但見他賊兮兮地瞄著方初晴,心裡暗有不爽。不過今晚大事為重,他不打算多說,只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到了前院,發現老三辦事利索周到,各位賓朋已經全部被送走。而沈涵看到他,也立即走過來,低聲道,“二哥,要不要把我這隊人也留下護駕?畢竟皇上的安全最重要,娘那邊全是女人,應該無大礙。”

    沈瀾搖搖頭,“不必,有我在,誰還能傷了皇上?不過你說得也對,娘那邊用不了這麼多人,你只帶半隊回去,另半隊負責加強警戒,等天色一亮就沒事了。”

    沈涵點頭應下,之後歎了口氣道,“今年咱們沈府不順,不知是不是犯太歲?看這是出了多少事呀。 對了我家玉清不在那邊呆著,畢竟是她發現的,要不要她跟著,倘若二哥想問什麼,她好有個應答。”看起來,田玉清已經把事情告訴了他。

    “不好。”沈瀾擺擺手,“三弟們已經受了驚嚇,再者這邊已經沒有丫環僕婦在,沒人侍候著。”

    “如果有什麼事,待會兒我自會問,你先帶她去娘那邊吧。”

    沈涵沒再多話,帶著老婆就走了。沈瀾這才有功夫把坐在殘席邊“閉目養神”的江無憂叫起來,一行人來到松風園,到了地方,所有隨從全被留在外面,只有江無憂和沈瀾君臣二人進了院子,從嚇得要死的小麥手中拿到鑰匙,開門進入。

    那場景,令兩人立即都背過臉去。

    “一定要查出是誰干的。”江無憂淡淡地說,但沈瀾知道皇上是動了真怒,他越平靜,就是憤怒得越強烈。畢竟,他和死者之間有過親密的關系。而這種殺人法,是對沈家的極大侮辱,也是對梁竹月的極大殘害,更是對他們的極大挑釁,縱然,他們早就懷疑這個女人私下有不軌之事,不臣之事,對她也再沒有特殊的感情了,但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情分還在。所以才能容忍她明裡暗裡的作為,所以才會不聲色的調查,所以總是希望給她留一條路走,所以會顧及她的臉面。

   可是今天,一切遮羞的東西都撕去了。他們和對立的那方只剩下你死我活的斗爭,絕不能有半點猶豫和容情,否則下一個死的就是他們君臣。

   “在行房中被掐死的。”因為逃瀾不願意察看一絲不掛的嫂子屍身,這件事又應該極力掩蓋,不能假手他人,所以身為萬乘之尊的江無憂只得親自檢視,“線索斷了。”他歎了口氣。

    本來,他和沈瀾懷疑有一個人暗中行使陰謀詭計,在顛覆大江國,而那個人可能在沈府和宮裡都布下了暗棋,並且梁竹月很可能是其中一環的,但今天,一切努力都白費了。他們小心地進行一切,假裝完全不知情,就是怕打草驚蛇,因為對方太狡猾了。可沒想到,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想辦法再接上就行了。”沈瀾是永不言敗的性格,所以雖然也失望,卻沒有失去信心。

    “可恨的是月兒被最後利用了一回。”江無憂笑得悲憤,“人家要毒死我們全體,順便捎上晴兒。”

    “這證明幕後主使和圖魯有關系,也能說明為什麼他們能三番五次在我眼皮子底下刺殺方初晴了。有內應,自然動手方便。現在發現我們在懷疑,立即殺掉這內應。好一招丟卒保車。”

    “圖魯那邊也沒線索嗎?”

    “明天早上如果抓不到,就干脆開放城關吧。”沈瀾冷靜地說,“我的部下差不多把和政城翻了個底朝天,但還是沒發現圖魯一行人的足跡,證明那幕後主使本來很大,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把圖魯送出了城。裡裡外外一共兩仗,皇上,咱們都輸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世上哪有常勝將軍?”江無憂從剛才的羞憤、狂怒中冷靜了下來,“重要的是在不利中找到有利於我們的東西。比如,我們發現那個人和圖國的賊逆有聯系。說不定他們是聯手。再比如,圖魯能在這樣的嚴防死守下逃脫,說明和政城裡有一個龐大而秘密的與外界聯系通道。如果能找出這個通道,不就等於掐住對方的咽喉了嗎?我們輸的地方,也正是我們將來能贏的關系呀。”

    “嗯,說得對。”沈瀾神色堅毅,一臉不服輸的樣子,“這回去北境,我還是會把景鸞留下,一來查查府裡的事,查查殺手是如何出入沈府如無人之境的。二來查查和政城政治家 什麼人這麼有實力,能在我的網上把魚送出去。”

    “很好。”江無憂點頭道,“順便,你和你在圖國的釘子也通個氣兒,看看圖魯究竟意欲何為?”

    “遵旨。但是……什麼時候和方初晴說那件事?”


第三十八章節 什麼也沒看到

    蘅芷院內,一間無人的後廂房中。

    三房的兩口子相對而坐,半天,沈涵才問,“你確定看到的是老爺嗎?”

   田玉清平時總是笑眉笑眼的樣子,可此刻卻白著臉,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今天不是滿月日,可天這麼晴,那點月光足能讓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老爺沒錯。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老爺連這種丑事也做得出來?為什麼……還要掐死大嫂?”她抓住自己丈夫的衣袖,顯然嚇得不輕,這麼久了還沒有徹底緩過神來。

    “不,你沒看清。應該說,你根本什麼也沒看到。”沈涵摟過田玉清安慰道,“千萬記著,就照我說的對二哥講。”

    “為什麼?老爺做了這種可怕的事,難道還要幫他瞞著?這麼齷齪下現行,咱們跟著這種人,未必有好果子吃。爺,您別豬油蒙了心,在這事上不能糊塗啊。”

    “玉清,是你沒明白。”沈涵說得篤定,“眼見是虛,口說無憑,你說看到的是老爺,可有證據?可有其他人看到?假如老爺抵死不承認,你這話會有多少人相信?跟你說吧,人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遇到 這種丑事,都希望沒發生過,心底下就先認定別人是在說謊。”

    田玉清一愣,倒沒想到這一點。

    沈涵繼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雖然你平時討厭死大房那裝腔作勢的樣子,可你不是心狠的人,不想讓她死得不明不白,可在這府裡,明哲保身才是正途。你一口咬定老爺在大嫂死前曾鬼鬼崇崇出入了松風園,到頭來半點好處也沒有,反而會倒大霉。對內,我娘倘若相信你的話,保准會氣個半死,到時候人家只會說你不懂事、大嘴巴、知也不知道瞞著點說。倘若我娘不信,今後就更看不上你,別指望你能接手管這個家的內務了。對外倘若真是老爺做下的事,他肯定會在我二哥查明真相前殺人滅口你在明,他在暗,防不勝防。倘若不是他做的,你扣了這屎盆子在他腦袋上,咱們巴結了他這麼久,可以後還能指望從他那兒得到好處嗎?”

    “本來就是他做的啊。”田玉清不服氣地道。

    沈涵親暱地點了一下妻子的額頭,“江湖上有一種技巧叫易容。黑天瞎火的,如果真明確人易容為老爺做下這醃髒事,也不能說一點可能也沒有吧?所以玉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亂摟咱們的好處是正經。之前府內外形勢一片大好時,有誰說過咱們一句好?有誰拿咱們三房當回事過?再說大房本來就是咱們的眼中釘,這下子不是正好嗎?無思無我還小,爭不到什麼,頂多太太強給他們留下一份。老四老婆雖然是個悶聲大發財的。奈何老四不爭氣。你想,如今這情況對咱們來說不是好事嗎?退一萬步來說,老爺當真是個天殺的老混蛋,咱們手裡拿著他這個把柄,先按著不說,以後關鍵時候拿出來,豈不也是一步好棋嗎?所以,你不說,咱們的前途光明,你說了,現在小命只不保得住還兩說。放聰明點,就說進園後發現大嫂已經遇害,其他一概不知道。來,我給你捂捂手,看你手說成這樣。”

    這番話對田玉清來說仿佛醍醐灌頂,而丈夫手掌心的熱氣也慢慢傳遞給她,令她漸漸恢復了以往的思維。是啊,這時候正直有什麼用,反正沈府沒人重視他們三房,那她又何必強出這個頭?不如在亂局中盡量撈好處是正經。而說了實話,二哥也不能高看她一眼,更不能保她一輩子。

    梁竹月死了,老四是團爛泥,二哥忙於國事,本身也不稀罕沈家財產,而太太經過這次的打擊,應該更厭惡這些俗事了吧?這樣說來,滿府中倒是他們這不起眼的三房要擔起家族重任了。想必不久後,她家老三就能從老爺那邊得到好處,而她也會得到太太的重視,再往後他們夫妻成為沈家掌家的人也有機會了。

    “我明白了,全聽爺的意思。”她下了決心,把略有些不安的良心扔到爪哇國去。

    “這才是我的老老婆哪。”沈涵笑著,親了田玉清一口。

     而正在這當兒,皇上和沈瀾那邊派人來傳田玉清了。結果事先和丈夫商量好說詞的田玉清半點有用的信息也沒透露。她撒謊很有一套,又表現得驚恐萬狀,完全瞞過了江無憂和沈瀾。

    “那就請你幫著把逝者收拾一下,別讓其他人看到這場面。”江無憂歎了口氣道,“今天這些話,這些事就封在這屋子裡吧,畢竟家丑不可外揚。對外只說有人要暗害沈府,只是大家福大命大,躲過一劫,可是在惡人掉換那壇酒時,大奶奶發現了,結果遇害。”

    江無憂即說出這種話,就相當於下旨封口,田玉清自然信誓旦旦地保證不吐露一字,一邊的沈涵也會老婆打包票。

    眼見天色將明,沈瀾留下田玉清幫梁竹月擦洗屍身、穿衣服,又派能說會道的沈涵去向滿府的家屬們說明大奶奶被害的情況,然後護送江無憂回宮。

    路上,江無憂歎息道,“可惜你那個小廝耽誤了事……但這叫人算不如天算,你也不必太在意了。”

    為此事,沈瀾一直悶悶不樂。

    本來他派了貼身小廝盯著梁竹月的,可惜那小廝在暗中躲得時間過久,竟然睡覺了。即沒看到有誰出入了松風園,也沒看到田玉清是何時出現的。那小廝平時機智誠實,是很得力的手下,但這幾天為著搜尋圖魯的足跡,他的人都連番忙碌辛苦,這邊還要為無思無我的周歲加強保衛,所有的人都累得夠嗆,沒得到休整,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本是情有可原,但他軍法和家法都一向嚴厲,奉行的“失職沒有理由”的紀律准則。因此那小廝已經自裁,他現在已著人給那小廝家裡送去大筆家安銀子。

    部下忠誠於他,他也絕不負他們。可是那個幕後主使,還真是氣數未盡嗎?其實從某些角度來說,他也有很大的過錯,他沒有安排好人員,他也沒有盡早詢問田玉清。

   當時他要保護所有人不受傷害。要保護那個小奶娘的安全,結果耽誤了時間,讓老三兩口子有碰頭的機會。他太清楚自己的三弟了,看起來無害,但精明到骨子裡。三弟必定會趁亂奪取最大的好處,還很可能教老婆不說真話。

    看來,今後盯松風雷鋒的人要盯采葛院了。

    “哦,對了,家裡的喪事辦過完後,把方初晴悄悄帶進宮來,朕要告訴她對她的安排,本來想去你家時說,可現達個情況,朕還是不要添亂了。”快到皇宮時,江無憂又道,然後補充了一句,“無論如何,讓她走得風光些吧。”後面半句,說的卻是梁竹月。

    他的聲音中沒有半點悲傷和痛楚,卻隱含著憤怒與無奈。人死債爛,不管梁竹月之前做過些什麼,她不過是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罷了。而且,畢竟有十幾年的情誼在,所以,不忍心再責怪。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53 PM

第三十九章節 到北境去

    北境局勢不穩,沈瀾三應在無思無我的周歲宴後三天內就走的,可為了梁竹月的身後事,硬是拖了半個多月。沈府的事不用多說,全府上下都沉浸在忙碌而悲傷的氣氛下,都說大奶奶可憐,很少有人知道當晚的真實情況。

    太太心力交瘁,病倒了。而無思無我則由皇侄上升為了皇上的義子,並被接到了宮裡,交由蘇妃親自照顧教養。聖旨表現上是說怕太太勞心,實際上是怕沈瀾不在,不能保證兩個寶寶的安全。

    另外是希望這兩個健康活潑得過頭的小家來能帶給皇宮一些喜氣,讓皇上也能多生幾個皇子。當然,太太 可以隨時入宮探望,等無思無我年紀大些,還是回沈府自家。

    至於方初晴,江無要她跟沈瀾去北境。

    “為什麼呀?”她很意外。

    梁竹月一死,她有點不想離開沈府了。雖然生命的威脅仍在,但她很想為了才一歲就失去雙親的寶寶們留下,就算把無思無我帶進宮是更好的選擇,但她也沒必要非和沈瀾捆在一起呀?

    “因為你和朕的右師王在一起最為安全,直到澄清你的身世。或者徹底消滅那伙兒意圖謀害你的人為止。”江無憂難得的嚴肅,“朕上次次對你說過,皇宮裡並不安全,沈府就更不用說,而你和右師王到了北境,就不同了。那邊地廣人稀,宵小難藏,朕的無敵北軍兵強馬壯,駐地就在一座號稱攻不破的要塞之中,你跟著右師王看似凶險,實則萬無一失。因為刺客即不可能去攻打要塞,兩國之間的偶發戰斗也不會在那附近發生。所以晴兒,你到了北境,外面的風霜就再難傷害到你,朕也可放心了。而且那邊靠近圖國,聽說得了離魂之症的人,多出現在熟悉的地方會有助於治愈,朕想,說不定你再那兒住上半年,就會想起自己的身世來。”

    這樣說來,到北境也不錯。方初晴低頭想了想。但是……天天和沈二那只熊在一起……感覺很不自在。

    “軍營裡可以有女人嗎?”她隨口一問,因為在中國古代貌似女人進軍營是不吉利的。

“為什麼不能有女人?”江無憂反問,“朕的北軍中還有女將呢怎麼你不知道嗎?”

    “我一個民間小人物,平時不關心國家大事的。”方初晴含糊過去,這才知道異時空的大江國並沒有這麼封建的習俗,感覺不錯,“再說我指的女人是說……美女,嘿嘿,像我這樣的。”臨了,她大言不慚地吹了一句,半點不羞澀的。

    江無憂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只感覺她在身邊就特別開心,有點捨不得放她走了,只道,“放心,朕給你一個皇家秘密信使的虛銜,再說右師王治軍嚴厲,哪個兔崽子敢打你的主意?”話是這麼說,但他的右師王會不會監守自盜,願不願意當那個免崽子就不定了。

    他太了解沈瀾了,沈瀾看晴兒的眼神明顯不對。那是那種就算不是深刻的感情,至少也想把晴兒據為已有的眼神。這讓他有些妒忌和失落,如果可以,他多麼想和沈瀾易位而行。他也想到天高地闊的地方去,殺伐征戰,或者帶著晴兒浪跡天涯。
那才是痛快的人生啊!不枉生在這世上一場。

    可惜,她始終是被關在籠子裡的上位者,左右著天下,卻左右不了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他希望晴兒不會和沈瀾發展出什麼關系,可他沒有立場也沒有力量去阻止。
   
   權利,有時候是需要付出自由的代價,雖然這位子不是他想坐的,可既然承諾了,他就得坐到底,而且要盡一切力量坐得穩、坐得好。

    “還有官做啊?有沒有俸祿?”方初晴笑問。

    “虛銜的話……從右師王的奉祿中扣。”江無憂說得輕松,擺出鐵公雞的架勢來。

    方初晴望著江無憂,心頭忽然湧出一股又是溫柔又是心酸的暖流來,差點沖,口而出說:我不走,我要陪著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要永遠陪著你!

    這感覺讓她有點悚然心驚,不明白為什麼這身體之前明明沒有殘留意識,現在卻越來越強烈了。是因為那份愛情很珍貴嗎?照道理說,就算有殘留意況也不可能徘徊那麼久,因為意識是會散的。那為什麼桑青的秘密會在她身上停留這麼久?桑青到底是何方神對啊?皇上和沈瀾為什麼就是不肯告訴她桑青的身世實情?

   本來她不想知道她的前身是誰,就想賺點錢,找個沒人的地方隱姓埋名,重新生活。但現在她開始很想調查她的前世今生了,因為她終於明白逃避滑用,面對現實,面對真相,她才可能更好的活下去。不然她被人不明不白的殺掉怎麼辦?不然她被在右感情,愛上江無憂怎麼辦?她不可想玩宮斗,再說以她的身份,連當個最低階的妃嬪也不夠。退一步說,大家不是都認為她連給沈瀾當個妾都沒資格嗎?好像她就是天生不能獲得名份的女人,其實來自現代的她並不太介意這些,她為的是她的自尊,女人的自尊。

    所以,她默認了江無憂的安排,決定跟沈瀾到北境去。

    出發前一天,方初晴先行到太太那兒辭行,說是要回馬國的家鄉。因為她隨軍的事是秘密的,所以要做點掩人耳目的表面功夫。太太雖然病體沉重,卻還是硬撐著和她說了會兒話,也沒忘記封給她一包大大賞銀。之後她辭別眾人,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離開沈府,到城門附近轉了一圈,在馬車中換了套北軍小兵的軍服,又景景鸞給帶回府裡,打算混在沈瀾的貼身小廝中隨行。

    因為她身段窈窕,肌膚滑膩粉白,扮成小兵時實在是很費了一番功夫,折騰得她有點煩了,還說干脆就這樣吧,讓刺客殺了也是命該如此,不裝了。逗得景鸞直笑,勸道,“你有點耐心吧,反正出了城就隨意了,何必連一時片刻也忍不了了呢,我真擔心二爺將來被你氣死。”

    景鸞這次仍然被留下了,一來要調查梁竹月之死和其幕後主使,二來要調查圖魯偷偷潛入和政城,又從容逃跑的事。敵人已經欺侮人到家門口了,江無憂和沈瀾決定明暗相結合,要加大動作了,而景鸞是指揮所有地下情報力量的總統領。



第四十章節 誰坐馬車?

    景鸞早就得知要繼續留在京中,可是他又擔心沈瀾的宿傷到北境再度發作,於是把這一年來悉心准備的,已經配制完畢的大量藥材和治療方法都教給了方初晴,希望她能代他照顧二爺。

   為了防止沈瀾嫌麻煩,繼而無理拒絕,這些事就是秘密進行的,所以目前方初晴帶的大包小包全是假象,真正要帶的東西還在廣武院後院,有十幾只大箱子,只說全是方初晴自己置辦的家當,害得沈瀾發了好幾回火了,嫌她東西多,可方初晴完全不理會。

    她是買了不少玩意兒,誰讓她拿了沈瀾許諾的工錢後就成了土財主呢?女人是天生購物狂,不買東西才不正常。不過她的家當才只占了這些箱子的四分之一,其余還不是為了他?

    “他才不會死,而且我保證今年終天他回來時會更健康。”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方初晴跳出車子道,“他有你這樣一心為他著想的手下是天大的福氣,有這樣的福氣罩著,怎麼會有壞運?”

    景鸞聽她這樣說,很高興。兩個鬼鬼崇崇地回府後,就藏在沈瀾的書房裡,景鸞不放心地最後囑咐方初晴,讓她不但要幫二爺顧著那些宿疾,也要注意平時 的飲食起居,甚至還編寫了一本小冊子,方便方初晴不明白時翻閱。

   “天哪,你是要我做他的奴僕?”方初晴反抗。

    “貼身小廝就是做這個的。”景鸞說得理直氣壯,方初晴反抗無效,不過他對沈瀾實在太關心了,簡直像媽媽、像最忠誠的手下、像死士、像……

    “那你也要幫我一個忙。‘方初晴討價還價,從荷包中取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把這個給維維,等她嫁人的時候當嫁妝,就說……二爺賞的。”說完,不禁有些黯然。

    在梁竹月喪事之前,維維也受到了審問,不過是景鸞審的,如果是暴君瀾二,維維不可能還全息全影的,肯定斷胳膊斷腿。其實大家早知道從維維那兒得不到什麼太有用的信息,所以沈瀾才沒親自主審。維維並不是這場角力中的棋子,只不過是梁竹月一個小跑腿,被人隨便利用的而已。

    開始時,維維答應王媽媽來方初晴身邊監視她,只是為了替牟家掙臉面,順便掙點銀子,畢竟要是討了大奶奶的歡心,做為家生奴才的維維就會前途光明一片。但後來維維是對方初晴產生了真正好感的,只是這好感遇到了沈瀾這座高山,登時就摔在地上,化為粉末。

    維維喜歡沈瀾,這事方初晴早就知道,但她一直以為這只是少女懷春,當維維遇到自己真正的男人時就會忘記這小小的春心萌動。而且,她曾經三番五次地勸維維放棄對沈瀾那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是一片好意,絕無私心,只是她沒料到維維對沈瀾的迷戀很深。而當她們被要到廣武院後,沈瀾又對她表現出超出任何一個人的好感及容忍力。還有在關押晴翠的地方,方初晴為求脫身而主動獻出的吻……
這些都被維維看在眼裡,自然以為方初晴虛情假意,說服她放棄二爺,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掃清障礙罷了。被背叛的憤怒,因妒忌而產生的恨意就這樣滋生,而梁竹月看到了這一點利用了這一點。

    其實這都沒什麼,讓方初晴傷心的是維維居然有置她於死地之心。雖然最後那碗毒酒維維不知情,但小廚房刺殺,確是維維在梁竹月的授意下帶殺過來的。

   為了一個男人,就想讓她死嗎?她平時那些真心的好處,為什麼就一錢不值?方初晴很恨,但別說她聖母,她結果也沒忍心嚴厲懲罰維維。不管維維怎麼看她,她對姐妹相處的那段時間還是很珍惜的。而且她還求了恩典,把維維的事掩蓋了下來,免得整個牟家都為此事而受牽連。因為維維已經及笄,只說二爺開恩,賞了她自由身,讓她嫁人出府。

   維維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不在這個爭權奪利的可怕地方活著,就不會具備傷害性,也會慢慢恢復她純潔善良的本性,好好過完自己的人生,找到自己的平靜與幸福。

    “你對別人都那麼好,為什麼只對二爺凶呢?”景鸞把銀票收好,並答應方初晴會關照維維後,問。

    “我沒對他凶啊,只是沒有屈服於他的淫威之下罷了。倒是你也要注意身體哦。你別只會給二爺治療宿疾舊傷,有空也治治自己的腿唄。我見你走多了路就兩腿打晃,是不是缺乏什麼營養?你作為幕僚的工錢銀子那麼多,不要捨不得用哦。”

    沈瀾就這點好,出手大方,從不會虧待底下人。也可能正因為賞罰分明,他的手下和士兵才會這麼忠誠吧。方初晴曾經聽江無憂說過一個比較誇張的事,說哪怕前面是火坑,只要沈瀾一聲令下,他的兵也會毫不猶豫地跳進去。

    江無憂說這番話時很驕傲,但方初晴卻覺得這是沈瀾搞個人崇拜,心理控制,接近於邪教組織了。他是大陰人,江無憂是大變態的事實再一次被印證。

    “我的腿治不好的。”景鸞毫不在首地微笑著,“那是在我還操賤業之時,師付怕我跑掉,特意找人在我的膝蓋骨上動了手腳。”

    方初晴輕叫一聲,沒想到一普通的囑咐話,也能牽出一段那麼可怕的往事來。而景鸞越是說得輕描淡寫,就越是讓人覺得悲傷。

    “景鸞,我們抱抱吧?”她站起身來,淚光閃動,“就像朋友那樣,我們抱抱,彼此給一點力量,好讓我們在這個可怕 塵世裡能好好地活下去。”

    景鸞沒想到她這樣說,愣了好幾秒,然後也站起來,伸出雙臂。

    怪不得二爺會在意你,初晴。他心裡暗暗地說。因為你是個最會溫暖人心的人,人你懂得體會別人的苦處,那是天底下最真誠的善良,但願,你能得到幸福,不要像我一樣。

    這個擁抱充滿了安慰之意,兩人都感覺溫柔而舒暢。可沒想到這一切都被才忙完的沈瀾看在眼裡,令他怒火中燒,政治 還有些針刺的妒忌感。

   他聽見他們說的話,知道這是友好的表示,並不摻雜特殊情感。可那女人的腰肢那麼纖細,現在感覺已經不盈一握了,而且抱著的時候,胸部那麼柔軟地貼著對方,這銷魂的感覺,怎麼能讓除他之外的別人體會呢?可惡的是,還是她主動的。哼,活著不易,可只要跟在他身邊,他又怎麼會讓她受苦?

    他重生咳了一聲以示存在,當正經歷友情之抱的二人分開,才沉著臉,大步走進屋裡。

    “乘人馬車准備好了嗎?”他問景鸞。

    “讓我坐馬車?”方初晴很驚喜。因為沈瀾是帶兵開撥,沿路各州府會供應糧草,所以照理說不應該有馬車這種奢侈品存在的。

    “我的貼身小廝騎馬,不能離我左右!”沈瀾生硬地回答,“你會騎馬吧?”

    他這是廢話,因為他看過她騎馬。在重生前,她騎過游樂園的旋轉木馬,可重生,她自然就成了馬術高手了,那天上馬時連她自己都難以置信。
   
   明天,她就要去北境了!可那馬車是要給誰坐的?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09:54 PM

第四十一章節 親兵甲

   這是方初晴第一次跟著軍隊走,混在軍容整齊的士兵中間,跟在主帥的馬後,望著夾道歡送的萬千百姓,享受著英雄般的待遇,方初晴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雖然她只是個濫竽充數的,但那感覺卻很真實。

    不過,她還是好奇隊伍中那輛華麗又神秘的馬車,它的存在顯得和這支鐵血軍隊不太協調,因為它不像其他輜重物品一樣遠遠墜在隊伍的最後,而是被重兵包圍在隊伍中央,看起來給這支王牌鐵軍的紀律肅正感打了折扣。關鍵是,車裡有誰?為什麼沈瀾顯得那麼緊張呢?

    每天,他都鬼鬼崇崇的走到車邊去,悄悄拉開一點車簾,低聲說些什麼,不過因為拉開的縫隙小,其他人根本看不到裡面。而車裡的“貴人”從不出車,一日三餐和飲水都由沈瀾在親兵送進去。每天晚上送進洗漱的東西,第二天早上還端出馬桶來去傾倒,洗涮,似乎車裡的人見不得光。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北軍的紀律有多麼嚴明,因為這麼多士兵將領,沒一個表現出好奇來,除了方初晴。她很想打聽打聽,但出城幾日來,沈瀾給她的永遠是背影。她只能跟在他屁股後面跑,而且人家還不愛搭理她,除了支使她干活兒的時候。就算晚上兩人睡一個帳篷,沈瀾的話也很少,似乎出了和政城,他與她的關系一下子就疏遠了,甚至根本是不認識的,雖然之前親近的時候貌似也不太正常。

    沈瀾在府裡時是個在起居飲食上極挑剔的主兒,可一行軍,卻是個同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的主帥,雖然聽說帶兵的人封王, 他是大江國開國首例,但他的行動坐臥一點不講究,本來方初晴還以為主帥會住那種超豪華的大帳,占地足有兩三百平,篷頂高到變態,即使只是住一夜在就開撥,大帳裡也擺上飾物,包括刀具、打獵志的獸、金閃閃、明晃晃一堆耀眼的東西,地上鋪著厚厚的,奢華的羊毛地毯。四處火燭明亮,將軍大人手扶長須,挑燈讀兵書,旁邊有美人紅袖添香。

    在這種物質條件下與沈瀾同住一帳,哪怕是窩在角落裡也應該會舒服吧?可實際上,沈瀾的主帳是比普通的士兵大個兩三倍,但裡面的布置極其簡陋,一張簡易交床(就是一種折疊的木床)和行軍毯,一張原木桌,放置他放盔甲武器的架子,和堆著地圖類雜物的箱子。

    沒有粗獷的裝飾品和明亮的火燭,只有油燈兩盞,頂多火苗大點。沒有夜讀兵書,紅袖添香,只有一堆翻來復去看的羊皮地圖和眼神怨恨的“小兵”一名在奮力工作。

    也不知道那些地圖有什麼好看的,反正沈瀾每天回了帳,吃喝拉撒完畢,就是趴在地圖上看,看得還相當認真,有時還有幾個將領來跟他商量什麼,說著方初晴不懂的軍事術語。

    他有四個貼身小廝,不,到了軍營後應該稱為四個貼身親兵,有三個小兵,共用一個安在主帳旁邊的小帳裡,每天輪流站崗。第四個小兵,也就是方初晴,是頂替了那個因失職而自裁的小兵的。她是貼身的貼身,就的侍候右師王大人,每天結束一天的行軍行程,她要先去刷馬(沈瀾的、她自己的,還有根本不負重,每天在隊伍裡溜達的馬爺爺:桃桃和萌萌)累個半死時伙頭軍的晚飯就做好了。雖說 右師王大人不講究吧,但畢竟不像普通士兵那樣只是每天吃干糧就著肉菜粥,好歹有兩盤沒滋沒味的菜和幾塊干肉,酒是沒有的,因為行軍中不得飲酒,這是軍規。

    她得服侍主帥吃飯,完了自己就沒什麼胃口了,雖然這主帥不著調,放著好飯不吃,非要搶她的那份普通士兵飯,他自己那份每天倒半份給她,但她還是不怎麼吃得下。就這樣還不算完,飯後她得幫主帥大人擦兵器和盔甲,坐在角落裡一擦兩個多小時,看幾位保家衛國的棟梁人物研究軍事命題,她的眼睛中露出崇拜和忠誠的神情,實際上是心裡念著自己命苦堪比小白菜,盼著這些將軍們快點滾蛋,她她洗洗睡下。

    她得到的唯一好處是,她不用站崗,侍候馬車中人的活也是那三個親兵輪流做的,她不用插手。冷眼旁觀,看親兵們倒馬桶時,都把腦袋扭到不能扭的角度,而且一幅恨不得自己的鼻子爛掉的樣子,可見那“雜物”的味道是相當驚人的。

   而大江國歷是和中國農歷相同的,所以五月已經酷熱的時節,雖說越往北越涼爽,但穿著整齊的軍裝騎一天馬,還是會出一身汗,不過行軍中條件有限,她又是個女的,不能像普通士兵那樣找個小河溝就脫了衣服跳進去,每天只是擦擦身,這麼多天不洗澡,感覺頭發都臭了。

    還好沈瀾每天睡覺前巡視營地的習慣,不然他們住在一起,她哪有時間和地點簡單做下個人衛生。

    她女人的身份目前是保密的,還好士兵們的軟甲,帽子和適當的化妝掩蓋了她真實面貌,但這也讓她每天熱得難受,身體負荷較重。在這樣的條件下,她本來有些擔心沈瀾會不會騷攏她,希望睡得警覺些,可每天都一倒下就睡得像死豬一樣。第二天要沈瀾用靴子尖輕踢,才會醒來。

    “你昨晚打呼了。”是由大人皺著眉抗議。

    貼身衛兵甲根本不理會,心中卻罵: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個沒有紳士風度的!你敢情睡的是床,老子我可是每天把行軍毯鋪在地上睡的。每天累得像臭賊一樣,晚上還睡不舒服,怎麼會不像死豬?除了重了初斯在破廟的幾天,她不管在哪個時空也還沒受這種罪呢。其實那時也比現在好,至少不用干活呀。

    她真想告訴天下的姑娘們,別迷戀白馬王子,那廝只是個傳說。外表看,沈瀾絕對是個讓從八歲到八十歲的女人迷醉的人物,身材魁梧、相貌英俊、銀盔銀甲、跨下是一匹罕見的高頭大馬,(極為神駿而且真的是白的)氣質超群、威武高貴、英氣逼人。就連他手中的武器都特別帥,有點像呂布,箭壺……



第四十二章節 沒辦法洗澡

     可是晚上回帳脫掉衣服,白馬王子也照樣一身臭汗,裡衣全濕透了,頭發髒兮兮的,那耀眼的盔甲如果不是她每天擦拭,還不知骯髒成什麼樣呢。那兵器也死沉,雖然她理解上陣殺敵和行走江湖的大俠們不一樣,用的武器都有點分量,但輪到抱在懷裡做清潔的時候,崇拜之情就變成怨恨了。

    不過憑心而論,所謂帥哥,就是髒也髒得有型,就好像沈瀾打綹糾結的頭發看起來像發型故意弄的,衣服濕透貼在身上……

    某親兵甲坐有角落裡流著口水看了一會兒,直到大衛雕像似的男人轉過頭來,不耐煩地道,“我嘴裡閒得慌,快給剝瓜子兒!”

    瓜子兒是沈瀾自己帶的,方初晴有理由相信他之前出征時絕不會帶這個東西,這次是特意為折騰她才備下的,於是主帥帳內常常會傳來輕嗑的聲音,有不知情的士兵通過時,還會互相疑惑地問,聽,是什麼動靜?王爺帳進裡不是進了田數吧?

   就這一連過了半個月,終於快到北境要塞了,方初晴對江國的面積大小沒什麼概念,但和政城位於大江國中心,北境是極北的邊界之地,由他們行進的距離和時間上來判斷,大江國沒有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那麼幅員遼闊,但絕對比日本、韓國要大得多。

    但馬車中的人是誰呢?這麼神秘,還需要沈瀾每天探望,站在車邊說半天話,像是請安似的。不是江無憂御駕親征吧?可是沒理由呀,兩國並沒有交戰,若說偶有磨擦的話,那是常事。皇帝以萬金之軀,也不可能隨便就離京出塞,那是誰跟在隊伍之中呢?

    “馬車裡的人是誰呀?”這天扎了營後,方初晴終於忍不住好奇了。

    “一個笨蛋。”

    沈瀾沒好氣地回答,“你不該多嘴,不問,不懷疑,絕對服從,是軍中的紀律。”他說著指了指桌上已經空了的小白瓷碟。

    “我又不是你的兵!再說,我捏瓜子捏得手疼,剝不了了。”方初晴累了,氫也沒好氣,“二爺如果不嫌髒,我給你磕?”

    “你這是親兵對主帥的態度嗎?”沈瀾啪地把地圖摔在桌上,極快的瞄了一眼方初晴的手,看她平日白白嫩嫩的手此時黑乎乎的,再看她不過幾日就瘦削的身子,變尖的下巴,莫名其妙的有點心疼,惡聲惡氣地道,“快點在本王面前消失,趁我還沒改變主意要抽你幾馬鞭!”

    方初晴哼了一聲,沒動,因為潛意識裡知道沈瀾絕不會打她,“不用二爺抽,過幾天我也死了。”

    沈瀾一皺眉,很嚴肅地問,“你這幾天發現了什麼?”

    方初晴搖搖頭,“我是說,如果我再不洗澡,就算不髒死,也會生出虱子,然後被活活吸血致死。”

    沈瀾暗松了一口氣,表面上卻仍然擺出微微厭惡的神色道,“真麻煩。明天過了越高灘,有個小湖,到那邊洗吧。現在趕緊滾走吃東西,別耽誤本王的正事。”

    真難侍候,一個奶娘,身子也太嬌貴了。他每天省下自己的那份比較好的飯食給她,她怎麼還挑挑揀揀地不怎麼吃?瘦成這樣。那個……嗯,倒沒瘦下去,還很豐滿。

    方初晴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被人家的眼睛吃了一回豆腐,只是又哼了一聲,端著食盤走出了大帳,半點沒有尊敬主帥的樣子。今天扎營得早,現在草地上既涼快且還沒多少蚊子,如果要晚一會兒,山蚊子凶猛之極,就根本待不住人。真不明白那些電影電視劇的編劇有沒有常識,經常安排男女主人公月下坐在草地上的愛情戲,難道當蚊子是不存在的嗎?

    而沈瀾目送方初晴走開,心裡亂成一團,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有點氣,不過又覺得好笑和好玩,還有些恨恨的感覺。全部北軍四十萬人,他所有的女人,包括蘇味在內,沒一個敢這麼對他說話,她為什麼就能放肆得如此自然?可偏偏他對她卻發不起脾氣來,看來人真是天生賤骨頭。

    其實天天跟她泡在一起,他也難受。因為作為小兵,不可能一人一帳,為此他才留她在身邊,怕她被別人發現身為女人的秘密,更怕有人侵擾她,到達要塞後,她才能恢復“皇上信使”的身份。而為了不讓人懷疑她確實是他的貼身親兵,他還必須派她做些親兵要做的份內事,並不是故意為折磨她。當然,呃,除了剝瓜子那事。

   說來也難為她了,這樣的行軍對女人來說太辛苦,何況為了掩飾身份,她也得穿上輕甲軍服。大概因為辛苦,晚上她睡得極度肆意,橫躺豎歪,多少次無意無意間春光乍瀉,那番純真誘人,格外動人心魄,害得他用盡定力才沒有監守自盜,好幾次走到她的行軍毯邊傻站著,然後又走開,沒有直接吃掉她了事。

    他從來不是正人君子,再說方初晴也不是不經人事的少女了,照理說應該不會太介意,說不定她也不行了,可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沒下手,雖然心裡想得非常非常厲害。

    這對他是一種折磨,所以他也盼著快點到達要塞。只是越高灘……想到這兒,他冷笑起來。

    第二天一早,部隊撥營,開始一天的行軍。方初晴雖然不懂軍事上的事,但看得出今天隊伍是分批行進的,一個個團隊之間分隔得比較遠,可又可以相互照應、頭尾兼顧的范圍之內。

    好奇之下,她低頭詢問與自己並騎的,沈瀾的四親兵的頭目張揚。

    張揚年輕帥氣,為人溫和,因為總掛著兩個黑眼圈,方初晴給人家起外號叫熊貓。雖然全大江國沒人知道熊貓是什麼東西,但其他三個親兵是知道方初晴的身份的,對她態度友好,她隨便叫,人家也沒有生氣,後來倒把這外號叫響了。

    “腦子好使。”張揚一挑拇指,“一點軍事常識也沒有的人能看出這些,絕對算是聰明人。你看看前面的出口,就知道為什麼會如此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01 PM

第四十三章節 自殺式襲擊

    方初晴學孫悟空那樣手搭涼棚,往前面一望,見到前面的出口驀然狹窄長山路,兩側全是絕壁,就是那種特別適合自殺的懸崖峭壁,而中間是一段狹長山路,像是專供埋伏用的。看到這情況她就明白了,為了防止中伏,這十萬跟沈瀾回京修整的大軍在分批通過這個山口,這樣萬一真有埋伏, 中間的團隊可進可退,不會造成人員陰塞,已經通過的和還沒通過的軍隊還可以前後支援。

    “其實你發現了沒有?王爺的親衛隊不在隊伍中。”張揚得意地說,好像沈瀾會帶兵,懂兵法,也有他一分功勞似的。

     方初晴東張西望,納悶道,“是哦。他們去哪裡了?”那可是沈瀾親自訓練的親衛隊,人數不多,只三百人,但每個人的戰斗力都是以十擋百,驍勇異常,單人是武林高手,組合起來就更加可怕。

    聽說,他的親衛隊在戰場上,只聽他的指揮,不管沖進什麼敵軍,都如狼入羊群一樣,屬於令敵人聞風喪膽的那種。這讓她想起電影《300》,而且她還聽說,北軍中習武成風,都以頂替進入親衛隊為榮。所謂頂替,是指親衛隊的人員損失,可偏偏他們傷亡很小,篩選又嚴格,所以很難講的。估計比在地球中國的清華北大還難進。

   張揚瞄了兩眼山壁,神秘兮兮地低聲道,“這裡是江國的地盤,但因為已經接近邊境,所以要提防有小役敵軍分批潛入,造成我大軍傷亡,所以每回路過越高灘,親衛隊都在頭一天就繞過山坳,登上崖頂。這樣一來,就算有埋伏也解除了。下面這樣行軍。不過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王爺用兵果斷,悍不畏死,但平時卻謹慎,很保護手下的,絕不允許非戰斗減員。”

   方初晴點了點頭,終於確信沈瀾這個人有很多優點,比如在業務上就很強,很能服眾,打仗殺人技術好,而且工作認真。怪不得他的老板江無憂那麼喜歡他,就算他平時當個刺兒頭,無理也不計較。

    因為有這樣的英明領隊,她倒不怎麼擔心會中埋伏,好好欣賞了一下山間美景,慢慢跟著大隊走出了山口,在一處水灘邊扎營。

    越高灘是一處水草豐美的水灘,極為寬闊,別說十萬大軍,就是四十萬大軍同時也待得下。左側是一望無際的水面,前面是視野良好的山路,後面是那個隘口,三面沒有遮擋,是很難設伏的地方。唯右側有一片樹林,顯得有些神秘,令人不安,但第一批通過山口的隊伍已經搜查過了。

    大概是就快到達目的地,又因為絕不擔心被襲擊,所有的士兵都跟方初晴一樣,悠閒輕松,馬兒們在水灘處吃草喝水,伙頭軍在樹林邊埋鍋造飯,要不是因為北軍紀律嚴明,不許在行軍中說笑打鬧,估計這就是哪學校出來春游的氣氛差不多了。雖然這學校的人是多了點,足有十萬眾,也因為人多,相互又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只一批批通過山口就用了足足一天,所以就在越高灘上休息了。

    這邊水氣沛然,小環境氣候良好,方初晴本一直忍著不睡,打算趁機夜裡士兵們都休息時到水灘邊去洗洗頭,好好涼快一下,哪想到沈瀾也不睡,一直閉目養神,看她出來了,居然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干嗎跟著我?”她有點惱火。

    “水灘是你的嗎?”沈瀾看也不看她一眼,這話卻把她噎得夠嗆。

   隨即,她發現今天的沈瀾有點奇怪,,因為他雖然卸了盔甲,可手中卻提著武器,還牽著本來拴在大帳門前的戰馬,好像,他是去灘邊刷洗馬匹和武器,可是她剛才明明洗過了呀。

    正納悶又郁悶,忽然聽到樹林那邊傳來一聲尖嘯,就像汽車緊急剎車發出的聲響,方初晴知道那是示警聲,不禁嚇了一跳。天這樣晚了,難道真有小股敵軍潛入偷營?

    “果然來了。”只聽耳邊的沈瀾冷笑一聲,似乎早有准備似的。

    他沒有立即發出命令,只一手提起還在發愣的方初晴,把她就近塞到一輛滿載藥材的大車這下,低聲喝道,“好好叭著,不得允許,不許出來!”然後才提著武器,翻身上馬。同時,張揚等三個親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帶著向個跑到大車附近,站的位置既不會令方初晴藏身之處太顯眼,還隱隱形成包圍保護之勢,顯然,沈瀾提前叮囑過他們了。

    方初晴知道自己的斤兩,也就老實地躲著,以“不添亂”作為自己最大的貢獻。只見沈瀾的上身雖然只穿了一件沒怎麼系好的中衣,反手提著兵器,但整個人的凜然氣度絲毫不受影響,就算在黑暗之中,就算在火把明滅的一隅,也沒有人能忽視自己的統帥所處的具體位置。所有聽到示警聲而從帳篷中鑽出來的士兵,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他。

    “鳴號。”他對迅速趕來的傳令兵說。

   直到這時候,方初晴才明白,只有在意外情況下才能看出一只軍隊的真正素質,那些前一刻鍾還輕松愜意地在水灘邊乘涼、在帳篷內熟睡的士兵聽到號角聲一起,立即迅速回歸自己的隊伍,個個精神拌摟,占據了所有防守點,雖然軍容不整,有的還赤著膊,光著腳,但全都拿著兵器緊張卻有序,忙而不亂地排好陣營,提防有伏兵從四面襲擊。

    沈瀾沒有催動戰馬,貿然出擊,只對那個傳令兵再度說了些什麼。於是那傳令兵又吹起了長短不一的幾聲號角。昏暗中,軍隊各部聽到號角後,即刻依令分出小隊去支援樹林那邊。

    縱觀全局,整只北軍就像一部超級機器,雖然龐大,但各司其職,各自配合,靈巧地進攻和防守,顯得井然有序統一且充滿力量,似乎不管是誰,只要敢於挑釁,都會被這部戰爭機器碾成粉!

    方初晴贊歎著,對沈瀾的警佩又多了一分。可就在這時,她突然感到頭頂有異,抬頭一看,就見數片黑乎乎的“雲朵”急速飄來,再細看,卻是數十個綁著活人的巨大紙鳶,不,依她看有點像滑翔傘,從附近的崖頂飄落。

    “天空有敵人!”她大叫一聲。

    在她附近執行保護任務的張揚聽到了她的喊聲,立即向四處發出預警信號。片刻後,就聽有“放箭”的指令傳來,一排工箭手迅速就位。

    滑翔傘畢竟不是戰斗機,在空中的人一旦被發現,立即就成了活靶子,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所以當工箭手的一排雨箭射出,立即就有十幾個飛人被射中。慘叫聲從空中傳來,伴隨其中的還有爆炸聲。也不知那些飛人身上裝了什麼,一碰到箭就爆炸了,空中立即飄灑一層詭異的“雨”。

    不過,不是血雨,而是很多藥粉。可惜天黑,地面上的人縱有無數火把和明亮的月光照明,還是當藥粉落地,有一排士兵慘叫著倒地時才引起了注意。

   “停!停!他們身上有毒藥包!”有人喊。

    他令堂的,居然自殺式襲擊。


第四十四章節 魔鬼

   明媚月光下,數十空中飛人如巨大的梟鳥盤旋,詭異莫名,又如飛蛾撲火,義無反顧地俯沖而下。

    火把閃動的地面上,命令一道道傳下來,士兵們以汗巾蒙住口鼻,有條件的還浸濕了。他們有序地向四周散開,距離毒粉遠些,也不再放箭,而是盯緊天空,旦空中飛人落下,就將面臨數百萬劍加身的悲慘命運。

   可那些空中飛人卻似乎完全不怕,也似乎並不想多殺傷普通士兵的性命,而是集中向那輛神秘馬車沖了過去,就好像定點跳傘那樣,目的性明確。
   
    “保護馬車!”一片嘈雜混亂中,沈瀾低沉好聽又威嚴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可以方初晴看來,他發出的命令似乎晚了半拍,因為那些空中飛人已經完全降落在神秘馬車的車頂和四周了。

    到這時候,就連她這種完全不懂行軍打仗的廢物點心也睦出來了,今天晚上搞偷襲的人不是為了對北軍造成傷害,事實上以他們的人數來說,錯過了越高灘前面的山口就再不能成事。

    刺客的目標就是那輛神秘馬車中的人!

    剛才樹林中出現的人馬肯定只是起騷擾作用,是為了吸引大軍注意力的。估計目前已經被殲滅了,因為北軍實在太強大了,敵國的正規軍也不是對手,何況只是偷偷摸摸潛伏進來的小股部隊?

   對方肯定知道這個結果,但還是做出以卵擊石的事,那邊甘當誘餌,這邊還玩自殺式襲擊,顯然是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馬車 上的人殺死。他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當這種人瘋狂襲擊時,真的很可怕,再借著夜色和突然性,也真的很難阻擋。這從另一個方面看,也充分說明馬車的人實在太重要了,值得用這麼多人命去換!

    可是從道理上講,沈瀾這種身經百戰的主帥發出的命令怎麼總是晚上半拍呢?這不可能,除非他是故意放水!但這又是為什麼呢?如果馬車中的人是大人物,他為什麼不拼死保護?哦,他拼了,表面上拼得也很盡力,可她卻總感覺他在敷衍似的。

   裝滿藥材的大車下,方初晴縮成一團,一邊觀察場上局勢,一邊胡思亂想,半點也不感到害怕,因為她看得出來刺客必敗,她沒有危險,但那輛馬車就不然了。那些刺客根本不顧身後的殺機重重,無論手裡有什麼,全往那輛馬車上招呼。長刀、重劍、暗器、身上背的毒藥包、更多的是類似於標槍似的投槍……

   不到片刻,那馬車 已經變成刺蝟一樣,別說馬車中坐著人,就算是一只蟲子,此時也被扎出無數個透明窟窿了。方初晴還隱隱聽見女人的尖叫及慘叫聲,極為淒厲,但她不確定聲音到底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再然後,慘叫聲和刀劍刺敗肉中、骨頭折斷的聲音又傳出很多,最後,這個世界清靜了,整場刺殺事件異常慘烈,刺客全部斃死,但持續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鍾。方初晴所親見的場面,戰斗的時間更短。

“打掃戰場。”沈瀾高高地騎在馬上,向方初晴這邊走來,像是巡視著自己獵場的君王。

    “要檢查屍體,調查刺客的身份嗎?”一名屬下問。

    “不必。”沈瀾冷酷地說,“到下風口就燒掉,免得污染了我大江國土。”

    “要加警界嗎?”另一名屬下問。

    “也不必,尋常預警范圍即可。”那兩人領命去了,張揚也不動聲色的跟上,方初晴有理由相信。她剛才看到沈瀾幾不可見的使了個眼色給自己的親衛隊長。咦,有陰謀。

    她趴在地上,像一只小烏龜一樣,直到看到四只巨大的馬蹄出現在自己面前,才仰望去,由於角度的原因,脖子差點折斷,才看到高高在上的沈瀾的臉。

    “隨我來。”他扔下三個字就走。

    方初晴手腳並用地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跟在馬後面跑,一直來到那馬車前面,看到有可疑液體,貌似血水從車中流出來,害得她一陣干嘔,差點把晚飯吐出來。

    她生長在和平穩定的中國,不習慣看到殺人的場景,雖然之前因為莫名其妙的被刺殺,見過血腥場面了,但她還是不能適應。雖然她不會當場尖叫失控,像某些恐怖電影裡的女主角一樣討人厭,但晚上睡覺時必會噩夢連連,好幾天才會好。

    沈瀾下馬,“不是好奇馬車 中的人是誰嗎?本王就讓你看看不服從的人會死得多麼慘!”

    我不看!我不好奇了!方初晴很想轉頭就走,但如果表面膽小的話,她就會輸給沈瀾了,以後還有什麼立場在他面前倔強?所以她咬著牙,走上前去,表現得像是要幫助右師王大人清理現場似的。

    鼓足勇氣掀開車簾,可是卻沒敢睜開眼睛。

    “你打算閉著眼下,在這兒站多久?”耳邊傳來聲音,不知何時沈瀾靠近了,近到他的胸膛差點貼在她背上,因說話而呼出的熱氣噴在她後脖子裡,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一驚之下,她瞪大眼睛,車裡的場景立即映入她的眼簾。她愣了,先是被嚇得半死,而後又氣個半死,加起來整個死透了,然後又被惡臭熏醒了,惡心得不行。

    “如何?”沈瀾似笑非笑,脫下中衣,赤膊上車,蓋在“死者”的頭上。因為“死者”身上穿著把腳都遮蓋住了的長裙,所以整個“人”都掩蓋住了。

    學瀾抱起“死者”,所用的力度剛剛好,看起來這個大體的女人就該是這個分量。他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沒有傷心,但有著被破壞了任務和被冒犯了尊嚴的惱怒。

“沖洗毒粉,燒掉這輛車,不准靠近!”他隨口命令,之後抱著“屍體”,快步走回自己的主帳。方初晴這個親兵甲牽著他的馬跟在後面還好他的兵器掛在馬鞍上,不然刀子拿不動。

   一進帳篷,她就憤怒地問,“你這是玩什麼花樣/”

    “我看你是皮癢,需要打幾軍棍冷靜一下。”沈瀾把“屍體”丟在地上,坐到桌邊喝水。

    他光著上身,皮膚上布滿著汗珠,因為坐著,褲子繃緊,勾勒出健美的大腿肌肉,這模樣被帳篷內微弱明滅的油光燈一打,就像是魔鬼……專門誘惑良家婦女的魔鬼。

    方初晴哼一聲,別過頭去。表面上是不服氣,實際上是不想這美景占據了她處女的眼睛。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03 PM

第四十五章節 草人

    馬車 中的人是一個草人,扎得非常好,四肢俱全,身段婷勻,穿著美麗的女人衣裙,臉上還粘上了眼睛和鼻子,頭上甚至戴著假發。

    本以為車裡的人是活人,結果看到一個草人就夠驚嚇的了,可這草人脖子上還惡作劇似的掛著一個大白布條,上書:我是方初晴!

    看到這些,某人已經氣得七竅生煙了,但她隨即就看到了令她更氣,而且比較惡心的東西。

    車裡放著兩只大桶,一只已經打翻看來裡面裝的是紅色液體,因為有濃烈火的腥味,感覺至少是真正的血,比如豬肉雞血類的東西摻了顏料和水。天這麼熱,那桶液體已經到了就要生蛆的邊緣。另一只桶裡面全是飯菜,已經餿掉了。

   可憐的馬,天天要拉著一只拉圾箱四處走。原來每天沈瀾的飯菜,就是直接倒在桶子裡,然後第二天一早,他的親兵就來倒馬桶,裡面的東西其實全是因為悶熱而壞掉的飯菜。馬桶和飯桶是同一個,慘淡得那些親兵倒馬桶時,好像端著世界上最臭的東西。

    “誰想出來的主意?”

    “我。”沈瀾難得的笑笑,看起來比較得意,“但草人是皇上親自扎的。”

    “用得著掛布條嗎?這又是誰干的。”

    “……”

    這麼說布條的事是沈瀾干的。  

    這也太不著調了!大江國果然倒霉,因為皇上和右師王是一個大變態加一個大陰人,她從第一開始的印象就沒有錯過。

    “干嗎用真血,多惡心哪!”

    “做事務必仔細,不能給人留把柄,這是我的原則。”沈瀾站起身來,“你以為,那個非讓你死的人會不會一直遠遠的跟著觀察?我們離開越高灘後,他又會不會來檢查呢?一個殺人如麻的人,會分辨不出真血和顏料的區別嗎?不過,到底是豬血還是人血,過一天半天就看不出來。”

    “所以,我還得有墳墓?”方初晴簡直無語了。  

    沈瀾贊許地點點頭,好像是誇她聰明,“那麼多差點被砍成碎片的屍體,其中總有女人,代替你應該不難。”他慢悠悠地說。

   “原來張揚是去尋找合適的屍體去了,找到後偷偷挖個坑,在士兵打掃戰場的掩護下,淺淺埋下。等明天你在真正的屍體上鄭重葬了草人就行了。想必,剛才馬車 中有女人尖叫,也是你安排的手下在馬車附近裝出來的吧?”

    “猜得對。今晚我會把草人變成草席的,這樣就算要殺你的人挖開墳墓,扒出屍體,也會以為這些草是覆蓋屍體用的。”

    “哈,很好,計劃周密,想到了各個細節。”方初晴咬著後牙說,“可是那人要殺的不是我,是桑青!”

    “桑青?不是圖瑪嗎?沈瀾一愣,隨即想到桑青可能是圖瑪的化名。

    “這麼做是為了救你。”沈瀾看方初晴氣鼓鼓的樣子,不禁解釋道,“你並沒有死的事實是瞞不了多久的,可在沒有徹底消滅幕後人對你折生命威脅時,你假死一陣就能獲得暫時的平安,也能為我也爭取一些時間。其實,我們也冒了風險,因為萬沒想到,對方居然以高空襲擊。雖然結果是一樣的,他們必須殺死你,但若不是你發現現得早,北軍的傷亡數字會增加,現在應該在個位數,可如果毒粉的面積擴散就說不定了。”話說完,又覺得自己可笑,他沈瀾做任何事,跟任何人解釋過嗎?
   
    “我知道你是為我,所以……我半夜不會偷摸地殺掉你出氣。”方初晴一邊說一邊往門外走。

    其實仔細想想,她也就明白了。這一切都是江無憂和沈瀾為保護她而設下的局,就連平時“虐待”她,也是為了讓她不惹人注目,更像個平常的小兵罷了。為了保護她,皇上和右師王可說是絞盡了腦汗,這份情,她承了,只是她嘴硬,還有點難為情,所以不肯承認或者說句感謝的話罷了。

   “去哪裡?”沈瀾問,感覺有些啼笑皆非。

    就她還打算趁夜偷襲他嗎?長年刀口上舔血、每天在地獄門口緋徊的日子鍛煉了他,令他能在熟睡中也能感覺到危險的臨近。

    她真的動手倒好了。他可以立即把她拉倒在床上好好審問一下。順便支一點“私刑”。在那種還必須況下就怪不得他了吧?
   
   想到這兒,他突然感到了陣燥熱。他已經當和尚半年多了,這在之前是無法想象的。開始是因為晴翠的事要解決,他又不想碰那個女人。之後就是方初晴出現,陰差陽錯的總有事發生,害他一直素著。

    “我去河裡洗澡,這你也要一起來嗎?”方初晴甩一句話。

    沈瀾很想去,不過他聽出方初晴的腳步聲不是往水灘邊去,而是去了另一側,那邊是放貨物和馬匹的地方,她大概是去看桃桃和萌萌了。

    今天是那兩匹小馬遇到的第一次混亂情況,不知有沒有受驚嚇。方初晴果然是愛馬之人,但圖魯真的這麼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圖瑪死嗎?今天連這種自殺式的攻擊都用上了。這樣說來,他還真得和他在圖國的內應聯系五了。看看究竟是什麼原因,刺激得圖魯客以冒險。

   想到遼兒,他瞄了一眼地上的草人,忽然又感覺熱得不得了。於是方初晴沒去,他倒跑到冰涼的河水裡泡了半天。士兵們遠遠看到,還以為王爺是保護貴人不周則心生郁悶,互相提醒著要小心,別這個時候觸到霉頭。

   第二天,全軍為死去的“貴人”舉行了簡單又隆重的葬禮,然後繼續行軍。當晚的露營地的附近有一座小山,山頂有一個湖泊,沈瀾說那裡可以洗澡,但方初晴想來想去還是沒去。

    一來她不習慣在野外沐浴,萬一被人看到怎麼辦?黑燈瞎火的,萬一湖裡有水蛇一類的東西又要怎麼辦?言情劇中的女主角都是在洗澡的時候被偷看光的。而之前她還看過一個電影,就是有一條水蛇鑽到女主角的短褲裡,要男主角幫她抓出來。如果她也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難道要沈瀾幫她?停,不能想,實在太不純潔了。

     二來……聽張揚說,明天就能到達要塞前最後一站歇腳地,那邊有一間客棧,條件還不錯的。

    那既然如此,她就再忍耐一天,明天 到客棧洗個舒服的熱水澡多好。越是天氣熱,洗過熱水澡才越涼快呢。然後,她要好好睡一覺,再大吃一頓熱乎可口的飯菜。這幾天因為身上髒,她連覺也睡不好,總覺得身上結了鹽繭了。



第四十六章節 龍門客棧

    她計劃得不錯,可第二天傍晚到了地方才發現,那是個很破舊的客棧,還是用大塊土坯、泥坯磚蓋成的,連瓦房也算不上,占地倒是不小,綿延一片,遠遠看去,配著四周空曠的地帶和瘋長的荒草,感覺不是鬼屋就是傳說中的龍門客棧。

    她失望得要死,這個地方能洗澡嗎?而當她看到客棧的老板娘親自迎出來。立即斷定裡確實是龍門客棧,雖然牌匾上寫著“溫柔鄉”三個字。

    老板娘二十七、八的樣子,身段普通,有搓衣板的嫌疑,相貌也只是平常的漂亮,不過她特別會打扮,又特別會走路,能通過衣服、發弄和化妝、步態突出自己的優點,簡單的一件裙服讓她穿出了風情萬種的感覺來,讓人忽略她的平胸窄臀,只注意她那一條柔軟的柳腰,吊梢眉,桃花眼,一顰一笑都潑辣直接,卻又有欲說還休之感,非歷盡千帆的女人,達不到這種境界。

    這說明一個問題,女人的氣質是多麼重要啊,同學們。

    但這裡不是妓院吧?哪有客棧叫這個名字的?再說那老板娘的風騷勁兒不比金香玉差,上來就抱住沈瀾的胳膊,一路走,還一路在沈瀾的身上“無意間”挨挨擦擦,說話的嗲功也一流,“王爺……”

    天哪!那嬌嗲的一叫,差點害得方初晴失禁。而那一番顧盼生姿,加明眸善眸,再加含嗔 帶喜,打死她八百次重生,也學不來的。

    “這回進京怎麼這麼久啊。我們邊民沒有王爺坐鎮,直怕圖國就打過來呢,真想死人,不如在小店多歇息幾日吧?算你們半價房錢還不成嗎?估計兄弟們也饞壞了,我這兒可有新近的好肉。”

    不是方初晴思想復雜,可這些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有暗示性。可恨的是,沈瀾雖然還是冷冰冰的不說話,但也沒阻止那個女人對他上下其手,又倚又蹭的。

    可是……她干嗎生氣?沈瀾被人吃豆腐,反正豆腐又不是她家的,管他去死!

    但盡管這麼想,心裡卻還燭極度不舒服,看到什麼都覺得有氣,刀不不得把這破店給拆了。可這家溫柔鄉外面看著雖然舊,裡面的確建築結構卻結實,別說她這小胳膊小腿,就算來個龍卷風,也未必卷得走。

    “花羅,我們只住一夜。你現在快去備帳,然後去燒點洗澡水來。”沈瀾大馬金刀的坐在飯堂風,大概前哨已經通知北軍即到,此時店裡一個顧客也沒有。

    花羅乖順地應了一聲,立即叫來幾名手下人去打掃安排房間,並燒水做飯。而因為之前有龍門客棧的先入印象,方初晴還以為這裡跑腿的小利巴兒全是髒兮兮的古怪男人,觀察了下才發現這裡連小二都是女的,不過有的長得漂亮,有的五大三粗,不比男人身板差,相貌也是各有特色,好像哪國人都有。

    “這是哪來的一股酸味呀。”吩咐完,花羅姿態極美的吸了吸鼻子道。

    躲在後面的方初晴羞愧地低下了頭。太丟人了!她自打出生到現在也沒這麼抬不起頭來過。這酸味是從她身體上散發出來的,可這能怪她嗎?全軍十幾萬人,個個都可以跳到沿路的河裡洗個澡,唯有她每天只是隨便擦擦,這半個多月下來,在這樣的暑熱天氣裡,她沒把自己髒死已經是奇跡了。

    給我這個貼身小廝單獨開一間房,其他人四人一間,多了出房子給前面受傷的士兵住……沈瀾以馬鞭指了指方初晴。

    花羅這才看到三個高大親兵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個子,頭垂得都要貼在地面上了,不禁笑道,“還不知道王爺換了一個親兵,怕年紀不大吧,身量還沒長成似的。”她說得親暱,似乎對沈瀾身邊的人很熟悉。

    老子伸展出來胸是胸,腰是腰,絕對比你高,不過現在委屈自己,困著身子罷了。方初晴對花羅半分好感全無,暗中腹誹著。

    只是別說沈瀾了,和其他三個親兵相比,她的個頭也確實小巧了很多,所以從某種角度來說,花羅也沒說錯,她無從反駁,只能保持沉默。

    可花羅卻以為她是害羞,於是走上前來,一手捏著鼻子,一手拉著方初晴的手道,“別怕,到姐姐這兒就沒那麼多軍中規矩了,喲,這小手還真綿軟,可惜黑得像挖了煤似的。快上樓來,依我看,你倒應該先洗個澡,王爺卻不用太著急。”說著,輕笑了起來,那聲音連方初晴個女的都覺得好聽,更別說湧進店裡的軍官伴隨,個個身子酥麻了半邊。

    到現在,方初晴更是嚴懲懷疑溫柔鄉客棧的業務並不那麼純潔了。在這樣一個戀荒之地,一個女人帶著一群女人開了個客棧,還能平安無事,肯定有背景呀,也肯定有人罩著呀。要說起這個地方誰最大,當然非沈瀾莫屬了。

    這個客棧只有軍官和傷員能住進來,傷員倒罷了有個別軍官和店裡工作的姑娘眉目傳情,一幅干柴烈火的樣子,而從二樓上那差不多五米寬的大陽台看出去,就見士兵們的帳篷好像山裡的野蘑茹一樣在空地上遍地支起,炊煙裊裊,給這片荒漠帶了動人的煙火氣。

    方初晴被帶到二樓一個房間,片刻又有人送來了大木桶和熱水。她立即拴好了門跳進桶裡,舒服地歎了一口氣。終於呀,終於她可能洗澡了!不過,還是不能洗得太盡興。因為這裡的房間門板都似乎不太結實,牆壁也是,似乎一推就會倒下去似的。

    她麻利地清洗長發,隨便涮了一下身子,才出浴桶,就聽到有人敲門,說是王爺吩咐,再給她送一桶水來,看來沈瀾對她的骯髒程度有一定的了解。

    她立即開門,然後飛速鑽進被子時,只露出腦袋在外面,然後才應聲。

   門開處,有兩個西域女人抬進一只裝滿新水的木桶,再把方初晴才洗過,已經變色的“舊湯”抬出去。臨走的時候,那兩個女人之中比較瘦的那個笑道,“這小哥洗干淨了倒真是俊,若是個姑娘,就是我們北境第一美人了。”說完,還朝方初晴擠 了一下眼睛。

   於是方初晴在溫柔鄉立即得到了幾個經驗。

    第一,不要一聽“西域女人”四個字,就以為都是舞娘,而且都有那種令人噴血的身材。剛才那兩只就像犀牛一樣,瘦點的、說話那個,體重估計得有一百公斤左右,怪不得溫柔鄉不需要男人,就她那樣的,等閒十個、八個男人近不了身。

    第二,她作為一個純正的異性戀者,剛剛被一個女人調戲了。還好她是“小廝”,可以偽裝成瀟灑少年郎,娘一點無所謂,這才沒被人看穿。

   第三個經驗相當正面,那就是西域女人很有眼光。比如……說她是北境第一美女雲雲。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06 PM

  第四十七章節 偷窺
   
    對於客棧,方初晴有三個願望:熱水澡,可口的飯菜,還有舒服的睡眠環境。

    而溫柔鄉滿足了她其中兩個願望:超出想象的香湯沐浴、貨真價實的西域口味美食。唯獨第三項,不但沒有實現,還被破壞得一塌糊塗,具體的說……是彼此破壞。這一夜,她和沈瀾都沒睡好。前半夜,她騷擾他,後半夜他騷擾她,總之兩人都沒睡成。

   不要想歪,不純潔哦。

   實際的情況是,溫柔鄉客棧的老板花羅太愛錢,為了出房率高,就把幾間稍大的客房隔成了兩間。倒霉的是,作為貼身小廝的方初晴和右師王大人所住的房間就屬於這一種。偏偏,房間的隔斷是以木板造就的,很薄的那種木板。這種情況下,隔間效果就非常不好,不能說不好,簡直就是接近於沒有,能擋著眼睛卻擋不住耳朵,不管是什麼,隔壁都能聽得真真的。包括咳嗽、走路、喝水、還有那個那個。

    至於是那個是哪個,大家自行理解吧。

   不知道之前的顧客是怎麼熬過這樣的漫漫長夜的,總之方初晴是無法理解。粗獷很好,但這樣……臉皮就有點厚了。身為客棧的老板,花羅不可能不知道這種情況,可她就大大方方敲了右師王大人的門,然後“欲”進行“深刻而坦誠”的交流法。

    說話的聲音倒小,方初晴這邊只隱約聽出一男一女說話,但嗡聲嗡氣的聽不清楚,不過某些事是不需要聽清的,越是模糊越是曖昧。

   然後方初晴不禁怒火奔騰,因為某些狗男女這樣做是不對的。男女情事當然別人無權干涉,但影響到周圍人就不對了,私事也能睡上升為公共事件,只顧自己痛快,這也太沒有公德了!她跳將起來,想去砸門,卻又覺得不妥,腦海中只有兩個字……阻止!破壞!絕不能讓他們成事!其實不然這是很多個字,但她頭腦發熱,數不表了。又其實,從事情出現到現在,也不過幾分鍾的時間,估計某人再猴急,也不可能有這樣快的動作,可她的忍耐卻已經崩潰了。

    正熱鍋上的螞蟻般,突然發現天助她也,那個隔斷薄木上有個洞,位置比較高,但站在床上的角度正好。於是某晴猶豫了一下,最後邪惡推倒了正義,不良行為征服了不好意思,公德什麼的,她剛才還譴責別人,這會兒卻扔到脖子後面去了。她從床上一躍而起,發現她的身高不足以完成偵察活動,於是把枕頭也墊在腳下,順著那個小洞看了過去。

    入眼的,是某王身體中段後部的白花花。

    沒想到是這場景,方初量受了驚嚇,腳下一軟,摔下了枕頭,繼而掉下了床,發出很大的聲音,。而那邊沈瀾眼看就要進入世界中心,訓練有素的身體卻忽然發出警報,然後就聽到隔壁呼的一聲響。

    他半抬起身,身下的人卻膩聲道,“王爺……”不斷磨蹭著他的身體,自動尋找合適的角度,熱烈邀請他攻城掠池。

    在這種情況下,男人很難把持得住的,何況,花羅是他的露水姻緣之一,也是唯一一個能長期保持關系卻不會煩他的人。何況,他憋了好久了,感覺再不釋放非得死人不可,何況,如今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低頭看著懷中人酡紅的面頰,理智再度飄遠,火熱的身體正欲尋找出口。可是,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又來了。這
很敗他的興,畢竟他不想表演活春宮給人看。

   憑著敏銳的感覺,他驀然發現對面木檣上有一個洞,大洞,大到有半個雞蛋大小。

   “隔壁是誰?”他問,聲音嘶啞著,飽含著濃濃的情欲。

    “管她是誰,王爺快來,快來……我受不了……”花羅已經忍不住了,一翻身占了上位。  

   沈瀾的身上全是熱汗,欲火焚身,恨不得立即屈服,可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輕喊了一聲,“有刺客!”

    他一骨碌坐起來,把身上的女人掀翻到床上。但凝神數秒,又迅速裹上衣服,從窗子上望了望大營,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動,倒是從那個洞中,他瞄到有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他怒了飛身上牆。正好牆下有一張桌子,以他的身高來說剛剛好順著那個洞看過去。他聽到極輕的一聲驚呼,然後又是呼的一聲,他貼上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個人躺在床上裝睡,因為倉促,連被單也沒蓋好,只蒙著頭,看不到臉。但那一把長發,裡衣下起伏的致命曲線,一下就暴露了偷窺狂的身份。

   他惱火極了,因為,沒想到這種事被方初晴看到,更國為她居然偷看,實在太沒品了!而他隱隱約約不的似乎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剛才抱著花羅時,還出現過幻覺,花羅那媚色如春的臉變成方初晴那明艷純真又壞壞的模樣 。

    他實在是太久沒碰女人才會這樣吧?肯定是的。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發洩一下,那女人又為為什麼來打擾?難道她就是上天派來壞他的好事的?她又不讓他痛快,可又不肯跟他……咦,他貌似也沒問過她。

    “王爺,你快來呀!堵上那個洞不就完了。”花羅氣湍吁吁地叫,聲音風騷得很。

    沈瀾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涪,憤怒、氣惱、尷尬、欲望、想闖到隔壁去……這些感覺都有一點。他猶豫了下,有點賭氣似的,撒下一點衣襟,把那個洞堵得嚴嚴實實的,然後走到床邊,抱著花羅,在她身子上又親又啃,內心裡有故意跟某人做對的情緒。

    可牆那邊的方初晴並沒有像沈瀾想象的那樣氣惱妒忌。也許有一點,也許剛開始時,確實莫名其妙的產生了這種情緒,可現在她的心完全被惡作劇的情緒所占據。搞破壞,是她唯一想做的,如果能氣得沈瀾暴跳就更好了,多解氣!她聽到了花羅的話,咬著嘴唇想了幾秒,然後迅速翻出江無憂送的那把匕首一樣的金釵,爬上枕頭,三兩下把障礙物捅開,繼續欣賞活春宮。

    其實她很尷尬,而且心底有一抹她故意忽視的不舒服,而這樣能折騰沈瀾,重要的是能讓他做不成事,那麼不管這行為多卑鄙無恥,她也毫不猶豫地做了,沒想過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這麼孩子氣?這麼惡作劣,這麼不可理喻,只是不想讓沈瀾和任何女人成功“合體”。

    她發現這回沈瀾沒有脫掉那件隨意套上的衣服,所以她也就沒再看到什麼會讓她長針眼的部位,不過他的舉動……還有花羅光不出溜的身體,忽然讓她惡作劇的心態突然轉換,換之為異常的惱火,所以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發出“哼”的一聲。



第四十八章節 軍法

    這個聲音雖小,沈瀾卻聽到了。

    當一個男人辦事時被打擾的話,很難再有繼續下去的興趣。況且自知道方初晴就在隔壁,他表現得雖然無所謂,但其實分外的不自在。是奇怪又新奇的感覺因為他向來我行我素,何曾管過別人怎麼想?現在,他卻很不想讓這小奶娘知道他和其他女人的事,好像做賊被抓了一樣。

    他迅速起身,裝得很憤怒的樣子以掩蓋心虛,同時又暗罵自己。老子好沒娶妻又沒定親,更沒強搶良婦女,素了半年多了,找個你情我願的女人,干嘛跟欠了誰一樣?

    他穿上中衣中褲,又圍了一條被單又遮蓋某些還沒“消腫”的部位,不理會花羅在一邊細語軟求,徑直到隔壁房去興師問罪,以主動發脾氣的方法來掩飾尷尬。

    而薄薄的門板很脆弱,雖然從裡面拴著,也沒禁住他一腳。

    方初晴看沈瀾氣勢洶洶的闖進,就知道大事不妙,慌亂中也沒地方躲,只好圍緊被單,縮進床裡,嘴裡說著,“你……你別過來。”

    咦,這場景怎麼這麼熟悉?怎麼跟影視劇中惡霸欺壓民女的情節一樣?

    而一般情況下,惡霸也不會幡然配悟、放棄侵害,好在沈瀾並沒說什麼“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沒有人理”之類的,而是上前揪住方初晴的衣領,把她提了起來。

    方初晴像一只小烏龜一樣兩肢亂動,在空中無力的劃著,另兩肢抓緊衣服,生怕由於自重和地球引力而使得她脫衣而出,也和沈瀾“坦誠”相見。他今天看了一個裸女已經夠了,她絕不會在他的女人數目上添上無聊無關緊要的一筆。

   “放開我!”她掙扎。

    “先說說你謊報軍情的過錯。刺客在哪裡?指給本王看!”盛怒之下,沈瀾雖然把方初晴放下了,但一手握著她的脖子。當然,他控制著力道,怕弄疼了她。可是她的皮膚為什麼那麼滑膩,手指下的頸部的肪動居然有動人心魄的感覺,這讓他掌心發燙,又驀地松開。

    “我還不是為二爺好!”方初晴理直氣壯,“我不懂軍法,可是我行軍中找女人,比在行軍中喝酒的罪過還大吧?”

    沈瀾愣了,沒想到方初晴這樣說。細究起來,他這樣做確實違規了,雖然這只是帶部隊回駐扎地嚴格來說並不算行軍,可身為主帥他本應該以身作則。倘若連他也不能嚴格招待軍法,還怎麼要求手下的兵將?前幾年和花羅在一處時,沒一處是在帶兵回營的情況下。

    今天,原是他錯了。

    “張揚、王強、林海濤!”他想了一下,毅然站起身叫道。

    方初晴被他眼神裡的絕然嚇了一跳,不知道他要干什麼?難道他惱羞成怒之下要修理她嗎?她以前是聽說過欲求不滿的男人、特別是中途被人打斷的男人火氣很大,可他也不至要把她軍法處置吧?

   “二爺、王爺、主帥大人。”她一連氣的叫,“我是不該謊報有刺客,我那不是情急之下才這麼做的嘛!我是怕您犯了錯誤,就心想還不如我犯。可現在您不能恩將仇報對不對?就算我行為不當,但動機總是好的吧?”

    “必須軍法侍候,不然何以服眾?”沈瀾沉聲道,看也不看方初晴一眼,身上的肌肉繃得死緊。

    方初晴一聽就要哭了,繼續求道,“主帥大人,皇上親自把我托付給您,就是讓您老人家保護我的,結果壞人沒把我怎麼樣,你卻要把我打個半死,這樣自損,實在是令親者痛,仇者快,太不理智了。反正我剛才說的自豪感只有兩……不,三個人知道,能不能寬容我這一次,下回真不敢。”她抓住沈瀾的手臂。

    沈瀾二話沒說,抱起她,給扔床上了。

    方初晴就像屁股下安了彈簧一樣,立即又跳下來,可憐巴巴地道,“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承認。可是你能不能不打我,讓我受良心譴責怎麼樣?要知道心靈的懲罰才是最最殘忍的啊。”

    “回床上去,想讓都看到你嗎?”沈瀾終於有了點反應。

    啊?方初晴卻愣了一下,大腦一時有點短路。假如要懲罰她的話,干嗎還顧忌這些?難道他不是要讓她挨軍棍?那這是……

    沈瀾見她不動,再度把她扔到床上,還把床帳給放了下來。真是的,她只穿著中衣,那身段都掩飾不住,還有一條褲腿一直卷到了膝蓋以上,露出了白生生的小腿。這模樣能讓別的男人看嗎?到底這女人是哪兒來的,為什麼一點不介意呢?偏偏,她又很正派,不是要以這些來誘惑人的。

    當他腦子裡正像塞了無數干草似的亂成一團的時候,他的另三個親兵已經到了。

   “在行軍期間事犯淫邪,該怎麼處置?”他問。

    張揚等人是知道今晚花羅老板娘去主動侍候王爺了,因此被他問得一愣,三個面面相覷,沒有人敢回答。王強眼尖,看到床帳放下了,而這間房明明是方初晴的,他不禁暗吐了下舌頭,心想難道是小方姐姐做了什麼?不能夠啊,她是女的呀!

   方初晴的真實身份,別人不知,沈瀾的三個親兵是完全知情的。而這時,另兩個人也看向了床,一頭的黑線加冷汗,因為方初晴把腦袋探了出來。

    “快說,難道背不出來嗎?”沈瀾說得平靜,可是更顯得威嚴可怕。

    林海濤每一個抗不住了,囁嚅道,“視情,打三十到五十鞭子。”

    “什麼情況呢?”沈瀾再問。

    “看……有沒有巷……”張揚連向方初晴使眼色,讓她快出來認罪。

    方初晴聽到這兒,終於有點回過味來了,連忙縮進床裡穿衣服。耳邊只聽沈瀾道,“本王犯了此條軍法,你們去准備,天一亮即刻行刑。”

    三個親兵嚇了一跳,連忙各自後退一步,施禮道,“王爺,末將不敢。”

    沈瀾皺起眉頭,“軍法如山。在軍中,就算皇命也大不過軍法,任何人犯之,同罪。你們有何不敢?”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10 PM

第四十九章  宇宙定律

    張揚道,“王爺這事……也不算淫邪吧?畢竟是花老板仰幕王爺風采,自薦枕席,全是一片拳拳勞軍之意,哪點犯了軍法呀?”

    林海濤道,“再說這也不是行軍途中呀,咱們是回營嘛。況且,別人也不知道……”

    王強最為機靈,從另一方面剖析道,“王爺,末將以為此舉甚為不妥。當著十萬將士之面對主帥施以刑罰,只怕有損王爺在軍中的威信哪。為了一點不足掛齒的小事,而動搖了軍心多麼不值得。一面是微不足道細枝末節,一面是我北軍穩定,孰輕孰重,王爺三思呀。”

    方初晴在帳子內聽到幾位“同僚”說的這些話,不禁歎為觀止,沒想到他們都是這麼會說話的。

    不過細想想,他們的理由雖然荒誕,但也有些道理。沈瀾是一個健康又強壯的成年男性,應該會有很強烈的需要吧。在這個封建年代,男人三妻四妾都正常了,他這樣的人有個把情人,似乎也沒什麼。

    再說,北軍的將士們成天累月的生活在艱苦的北境,每天面臨著戰爭的威脅和生命的危險,所以更會把握活著的每一天。聽景鸞說過,北軍的將士就這樣,只要在放假的時候,就會把每一天當成最後一天來過,錢、女人、熱血、享受,每一樣都分外盡興。他們需要發洩和隱藏死亡的感覺,因此也顯得比其他人粗野而不守規矩。

    但是,她今天不知中了什麼病,就是不喜歡看沈瀾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這才出來搗亂,那理由也編得牽強。沒想到沈瀾卻很磊落,要自我懲罰,只為了那個有些勉強的罪名。

    “錯了就要認,不管別人知道不知道,也沒有理由。”沉默了數秒,沈瀾下了命令,“再說,軍法是我定的,自然就更應該遵守。如今因犯規而受罰,天經地義的事,對全軍將士倒是一番警示,何來動搖軍心一說?去做准備吧。三十鞭。”說完就回屋了。

    那三個人全傻了眼,一時不知怎麼辦才好。見方初晴從床上跳下來,忙圍上來問,“到底怎麼回事呀?”

    方初晴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又指了指隔壁,心裡隱約有些高興。三十鞭,這意味著他沒失身,嘿嘿。

    張揚立即明白了,低聲道,“難道是你聽到什麼,然後舉報了。不對呀,你總不能向王爺舉報王爺犯了軍法,而且這有什麼啦?難道美人送上門還不要?又不是在戰時。”

    林海濤也道,“是呀,小方姐姐,你不能這麼對王爺的。他為你可是操碎了心,今天不 過是放松一下,你真是的。”

   王強干脆對方初晴怒目而視。

    方初晴一攤手,撒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都不知道王爺干嗎突然闖進我這裡來。”她亂編,忽悠得三個小帥哥一愣一愣的。“我本來睡得好好的,王爺就把我的門踹下來了。據我分析,可能是正在……那啥時突然想到全軍十萬將士都孤枕難眠,所以良心發現,這才自我譴責的。又一腔郁悶,難以發洩,於是踹掉我的門。你們難道沒看出來,王爺他有多麼自責嗎?其實你們擔心什麼,不過三十鞭子,王爺身體倍兒棒,武功倍兒高,這種程序的懲罰不算什麼。”

     三人齊齊地瞪了她一眼。

     張揚歎了口氣道,“你沒在軍中待過,根本不知道。那鞭子是特制的,牛皮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倒刺兒。抽一下就皮開肉綻,五十鞭子抽死過人。”
   
    啊?!方初晴愣了。之前她還以為沈瀾只是行事磊落,做了好姿態,沒想到是真打呀。天,三十鞭子還不得抽個半殘?太痛苦了呀。

   “能不能……能不能下手輕點。”方初晴支支吾吾的。“反正也是你們行刑,手底下活兒輕兒著點不得了嗎?那個……行刑時要不要扒掉衣服呢?”

    “多新鮮哪。不脫衣服,怎麼看得出皮開肉綻?’”王強發愁道,“在行軍中,女人和酒會誤事,因此對犯了這兩條的,懲罰會比較嚴厲。王爺既然決定自罰,就肯定不許我們循私的。不然,以後還怎麼服眾?‘”

   “那……謊報軍情是什麼罪?”她小心翼翼地問。

   “死罪。”林海濤楊也沒想就說。
     
    方初晴出了一向身冷汗,心裡下回可絕不亂說了。可是沈瀾既不循私,只是對自己嚴格,可實際上卻饒了她。可她呢?擠況得人家要自挨鞭子。人家有女人是人家的事啊,與她何干?又不是她的男人,又沒犯法!唉,今天這事做的。

    想到這兒,她突然想學習沈瀾敢做敢當的樣子。於是扔下三個親兵,闖到隔壁去,劈頭蓋臉地就道,“王爺,求您收回成命。因為……因為很沒有必要。我其實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在外人面前,她和別人一樣稱呼沈瀾的封爵。

    “回屋去!”沈瀾就說了三個字。此時他已經整裝完畢,花羅也穿戴整齊了。

    方初晴偷瞄了這二人一眼,就見沈瀾已經恢復了平時威嚴驕傲又平靜的平子,看來十分堅定,而花羅卻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姿態和神情都很職業。

    “王爺,請您收回成命。”方初晴很固執。

   可沈瀾一點也不領情,任她怎麼懇求,也分毫不退讓。最後更是扔下她,走了。

    方初晴不知怎麼辦才好。她不想讓沈瀾受傷,因為……因為……一想到就會有點心疼。怎麼辦呢?

    “真沒想到人這小兵哥,原來是個姑娘,還是個美人呢”花羅突然開口,嚇了方初晴一跳。

   “你攪了我們的好事,我猜是因為妒忌,所以……你是女人。”花羅解釋了方初晴的疑問。

    “老板娘可真會猜,可是難道男人不能喜歡男人?”方初晴強詞奪理,但沒有否認什麼,別人已經發現了秘密,再裝下去就太傻了。

   “你喜歡王爺?”花羅再問,說道每一句話都像使劍,句句不離方初晴的要害。

    但花羅這樣卻激起了方初晴有些悍勇的心態,她揚起下巴,用近乎傲慢的語氣,慢悠悠道,“喜歡他難道不可以嗎?異性相吸是宇宙的不滅定律。還是,你覺得他不值得喜歡?”

    花羅沒再說話,卻忽然對方初晴產生了濃烈的舉。因為剛才右師王大人的反應反常,似乎很在意這個小親兵。不然怎麼會在男女大欲的最關鍵時刻,為了這個小親兵的態度就放棄了?男人那樣可是很難忍受的。也只有動了真情的男人才會如此吧?可這個小親兵到底好在哪兒呢?就好在她直來直去的說話,一副殺人放火也光明正大的樣子?



第五十章節 北境要塞

    天才亮的時候,沈瀾在十萬北軍的注視下,自罰了三十鞭子。每一鞭都貨真價實,令躲在一邊觀刑的方初晴的心也跟著一起抽抽,從第一鞭的皮開肉綻,到最後一鞭的血肉模糊。

    這一次刑罰極其震撼,看著那些兵將傘兵臉,方初晴終於明白沈瀾為什麼堅持要這麼做。

   首先,沈瀾性格中有極其剛硬和驕傲的一面,他不屑作弊,所以就算別人沒有看到,他犯了的錯,也會自動領罰。對自己也不手軟,所以他帶的兵才這樣可怕。

    其次,他要借這個機會強調軍法的莊嚴性,讓所有的兵將都好好看看,哪怕是制訂者犯錯誤了規,也一樣被懲罰,沒有情面好講。這種情況非但沒有動搖他的統治力,反而嗇了他在軍中的威信。

   第三,方初晴覺得他似乎是有一點自責和自虐,她沒什麼依據,從理智上說也不大可能,但那種感覺就是很強烈……好像……他後悔在她面前做了那種事。

    他受刑時沒有吭一聲,完了就隨便包扎了一下,沒事人似的帶兵開撥。依方初晴年城他處理傷口時就算是再受一遍刑,為了盡快動身,軍醫在他的新傷口上用了消毒的藥液,估計跟灑酒精差不多,疼得他握緊的拳頭都發白了。

    而在當天黃昏時分,大軍終於抵達了北境要塞,沈瀾縱馬進城,受到駐守官兵的熱烈歡迎,神態自然穩健,似乎沒受傷一樣。可別人不知道,方初晴做為貼身親兵卻很了解,他一路上身子繃得筆直,臉上的汗水從沒有斷過,回到要塞時嘴唇皮沒有半點血色。脫掉外甲一看,繃帶和中衣全被血和汗浸透了,好像全身的血全流盡了似的,非常可怕。

    “叫軍醫來,我先幫王爺清理下傷口。”方初晴心裡哆嗦著,手卻強抑著不顫抖。

    王強和林海濤領命而去,而張揚則幫她拿了干淨的水和繃帶來,看著他用剪刀把沈瀾的衣服從背部剪開,小心翼翼地使衣服碎片和傷口分離,倒沒注意剛才居然是方初晴發布命令,而右師王居然沒有阻止。

    “我毀了王爺一件衣服。”方初晴見沈瀾雖然不吭聲,但背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收縮,就知道他肯定疼得很,因此故意說話,想轉移他的注意力。可沈瀾從昨天到今天的話相當少,只說了一句“衣服我多的是”,就不再言語。

    好不容易把傷口清潔了一遍,才軍醫也來了。方初晴本想看他處理完傷口,甚至吃了東西睡下後再離開,但沈瀾卻打發她回房去休息。而她的房間仍然就在他的隔壁,大概是為了就近保護。

    北境要塞是一座堅固的石頭城,位於兩座高山的綿延線之間,兩側的崇山峻嶺是天然的屏障,聳立在小小隘口的石頭城牆厚達數米,更是高得可怕。正因為如此,江無憂之前曾說這是攻不破的要塞。在要塞背後,是廣闊的江國後方,虎時,補給可源源不斷地運送過來,而且運輸線沒有被破壞的可能。

    可惜,圖國和江國的邊境線很長,北境要塞只是拖住了東路的咽喉,西路卻是一片平原之地。而且在塞以外,還有廣袤的服沃土地。如果放棄這片平原,江國即可安枕無憂,可是哪個皇帝會割讓自己的土地呢?所以圖江兩國連年磨擦,經常進行小規模的戰爭,但江國的優勢在於,戰略縱深很大,萬一外圍失守,死守著北境要塞,即能阻擋圖國大軍長驅直入到和政城,除非,有人從江國的內陸進攻。那樣北境要塞腹背受敵,想念很快就會淪陷。

   而一到要塞,方初晴就感到了此地的民風與和政城大不相同,分外彪悍大氣,從衣食住行上就看得出來,房子也全是石頭的,外表粗礪,但其實要當結實保暖,面積也大,就拿她的房間來說,足有五十多平米的樣子,她從和政城帶的十數品箱子全堆進去也沒問題。家具全是原木的,似乎還泛著樹木的清香,布制品全是粗布,摸起來厚實粗糙,顏色是大紅大綠的,總之住在裡面,就好像待在堡壘中一樣能讓人有安心的感覺。飲食方面聯營不很精致也沒那麼多花樣,但味道卻不錯,非常原生態,絕對管飽,是肉食主義者和燉煮菜系擁護者的天堂。

    有一條從山上流下的河流到要塞一分為二,分為左岸和右岸,沈瀾和方初晴住在左岸。唯一不方便的是,在塞中全是守兵及家屬,如果想買東西或者體驗風土民情就得到十幾裡外的一個名叫長物鎮的地方去。那時原鎮民成分復雜,哪國人都有,熱鬧非凡,像是小事情的自由貿易城邦。

   方初晴有理由相信。她住的地方被沈瀾下令提前布置過了,因為所有的家具擺設全是新的,而且增加了不少女人用的東西。她住了些日子後沒發現有任何不適應或者不方便的地方。就連要塞中稀有的水果和蔬菜,每天也沒斷了供應。開始時她還以為此處物產豐富,後來才知道有些吃食用品只有她才有的。

    這讓她非常不好意思,感覺被特殊化了,有一天跟王強聊天時,王強卻說,“這有什麼呀,小方姐姐是皇上的特殊信使嘛,再說,又不是免子,誰稀罕那些草葉子、草果啊。”

    方初晴已經恢復了性別身份和“職務”身份,每天穿著女兵的衣服,也算英姿颯爽。百這些當兵的管蔬菜水果叫做“草”。他們是凶猛的食肉動物,而個別女人是食草動物,每提此事,他們的神情都分外鄙視。

    沈瀾的傷養了半個多月,期間高燒一次,方初晴因為感覺自己在這件事上也有一點責任,所以衣不解帶的照顧。其實軍中有軍醫,也不用親力親為,但沈瀾身邊的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相互間擠眉弄眼的交換神色,干脆都撒手不管了。

    不過方初晴倒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較之以前退步了很多,甚至友好氣氛都不在了。只有在沈瀾睡著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在,否則就很尷尬。

    而沈瀾,話少得相當於啞巴,雖然他以前在沈府也沒這麼沉默過,他好像有心事,總在猶豫著什麼一樣。

   這一天,又陰又悶,天空似乎都壓在了頭頂一樣。方初晴根據天色,想起了景鸞的囑咐,立即跑到沈瀾的住處。沈瀾才操練回來,六月的暑天裡,渾身都讓汗水濕透了。

    見了他,方初晴立即道,“泡個澡吧!”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13 PM

第五十一章節 理療師
  
    沈瀾皺了皺眉頭,嚴重懷疑方初晴是沒事找事。大熱的天泡哪門子的澡?  

    方初晴很耐心地解釋道,“這是為了二爺的舊疾宿傷,咱們臨來的時候景鸞特意囑咐我的。”

    “什麼意思?”

    “就是說二爺身在福中不知福。”方初晴聳聳肩,努力忽略兩人之間那奇怪的尷尬感覺,“景鸞念著二爺的舊傷,經年累月地研究出治療的方法。可偏偏,這次他有事要留在京裡,所以就拜托我做二爺的理療理由,這樣慢慢調理,能減輕二爺舊疾復發時的痛苦。等咱們回了京,他再施以針灸之法,或能根治二爺身上多年的疼痛。”

    “理療師又是什麼東西?”沈瀾的眉頭此時已經擰成了一塊大疙瘩。

    “理療師就是幫您泡澡的!”方初晴不耐煩解釋了。哼,明明為他好,他還老大不情願似的。

    “我不需要。”

    “你非需要不可。”情急之下,連那聲二爺,方初晴也不叫了,“我佩服你能挨痛、夠堅強,好漢子流血不流淚,可是如果能治好,你卻偏偏要留著那鈍刀子割肉似的痛苦解悶玩,那證明你的腦袋讓馬踢了!”

     說完,在沈瀾暴怒前已經閃到一邊,繼續道,“還嫌我從京裡帶的東西多,其實一半都是理療用的藥材和物品,我是多麼大公無私捨已為人哪。”

    “麻煩死了。”沈瀾還是倔頭強腦的,但態度明顯松動了。   

    於是方初晴就借坡下驢,很正經地道,“這也是為了大江國著想,只知道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一頭獅子帶著一群羊,能打敗一只羊帶著的一群獅子。所以說,當主帥的人最重要了。而一個健康的主帥是全軍的福氣,這麼說你明白了吧?你的身體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北軍、屬於皇上、屬於大江國。為了這個你必須保護自己的身體,就像你愛護你的馬,你的盔甲和你的武器。甚至……你也屬於我,在我受到追殺的時候因此我有義務保護你的身體。”
   
    這番話拍人馬屁於無形,境界很高。於是某個被拍的人很舒服,抗拒心就小了。獅子嘛,怎麼著也得有點獅子的覺悟,不能跟小羊計較,而且……要是她說最後一句時,去掉後半句就好了。

    而看到沈瀾的臉色完全平和下來了,方初晴暗吁了口氣,男人哪,總是得哄著,明明為他們好,還得一筐好話供著,就算無思無我來,也不會比沈瀾更難侍候。還右師王呢,某種程度上真不如兩個寶寶。停停停,再這樣下去,又該想寶寶們了。

   既然得到了默許,方初晴就忙活了起來。先是派張揚去燒熱水,然後叫王強和林海濤幫著抬木桶。那木桶是特制的,不僅讓身材高大的沈瀾能舒服地坐在裡面,還是特殊木料所制也是對療傷有好處的。她帶來的那許多箱子中有一只超大的,放的就是這木桶,一路上小心的保護著,金貴著呢。

    把木桶擺在沈瀾那間超過七十平米的臣室兼書房的正不如,方初晴費力的把一笸籮各色藥草墊在木桶的底部,再搬起大塊的暖石壓上。這種石頭燈似於會自動發熱的磁石,沾了水就變得溫暖,也是景鸞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的。說起來,景鸞對沈瀾忠誠真是沒話說。

    她忙活得滿頭大汗,幫著把熱水往桶裡倒的三個親兵卻很納悶。王強一向多話,忍不住貧嘴貧舌道,“只要不是冷到不行的天氣,我們都洗冷水澡的。可現在是伏天裡卻要炮熱水澡,還是藥浴。小方姐姐不是要謀殺我們北軍的主帥吧?”

    “我要是謀害他,也是奉旨。”方初晴白了這小親兵一眼,抬出自己皇上信使的身份。

    他們哪得懂欣賞景鸞這番心血呀!出沈府時,景鸞千叮萬囑地說,在夏季,只要陰天就要讓沈瀾泡熱藥浴,天氣越惡劣,藥效就越好。等入了冬,就每隔三天泡一次,但天氣不好時就絕對禁泡。今天要不是看著天陰得這麼厲害,沈瀾背上的傷也完全好了,她還不會那麼上竄下跳呢。

    三個親兵聽她這麼說,不約而同地瞄了自己的主帥一眼,想看看小方姐姐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王爺有什麼反應。但見他們的主帥大人正凝神細思,似乎沒注意剛才的對話,不禁萬分敬佩。唉,王爺真是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時時都在思索衛國良策,而他們滿腦子閒是閒非,實在太慚愧了。

   因為意識到自己與主帥之間在思想上的差距,三個人立即沉默了。但如果他們知道偉大的右師王大人在想什麼,只怕恨不得血濺五步才痛快。

    今天方初晴穿的是女裝,剛才彎腰往木桶深處放藥草和暖石時,裙子後面就短了一截,露出了雪白的襪子和同樣雪白的下半截小腿,北軍總統帥折目光就一直流連在那裡,要不是定力足夠,差點上去抓住那可愛的腳踝。只是因為他垂著目光,又因為他平時裝得正經,別人就以為他是為國為民,殫精竭慮來著。

    “愣著干什麼?趁熱吧。”方初晴把手伸進浴桶裡,試著水溫,感覺不會把某人燙一身泡來時說。

    沈瀾沒動,而是盯著方初晴看。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幾秒,沈瀾才道,“你要參觀本王入浴嗎??還是要親自侍候?”

    啊!方初晴這才意識到自己傻了,難得的臉上一紅,轉頭對張揚道,“你守在這兒,不泡足兩個小時不許王爺出來,同時要注意水溫。水一涼下來,立即倒出一部分,再兌進熱水,但是草藥不要動。就像沖泡茶葉似的,懂不懂?”

    “你就坐在門外,幫本王剝瓜子。”張揚表示明白後,沈瀾補充了一句,把方初晴氣的。

    但沈瀾很滿意,所以他大熱的天泡燙人藥浴也沒有怨言,出水後看到自己古銅色的皮膚變成粉紅色的也忍了,只因為他喜歡讓方初晴侍候。

    其實他很討厭有人圍著他,所以在沈府內,他只用小廝而不用丫頭。可不知為什麼,他特別喜歡方初晴為他忙這忙那,那讓他感覺很舒服,甚至……感覺內心有溫暖的東西拱動著。那種溫暖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渴望,可不管是他的親娘,那個被稱為父親的人,太太以及蘇味都不曾給過他。

    他的奶娘倒是很疼愛他,就像他的親娘,但她卻總把他當成小主人,所以總有些隔閡。而從沒有人讓他感覺心窩處一點一滴變得熱乎乎的,除了方初晴外,雖然 有時是他強迫她的。

    這感覺不知在何時生根發芽,但卻是從皇宮雪夜那天開始膨脹清晰,他記得特別清楚。



第五十二章節 萌芽

     夏天之雨,於是隔三差五的,方初晴這位自封的理療師就要幫著沈瀾准備藥浴。她以為沈瀾會一直鬧別扭,反正他就是個別扭的男人嘛。可奇怪的是,他的態度很奇怪,居然很配合。

    除了,他在外未歸的時候。

     而沈瀾的生活也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每天只要守著要塞就行了。事實上,他在北境的生活相當辛苦忙碌,相比之下回到和政城還要上朝聽政,回到沈府還要管理家庭生意,倒像是休假一樣了。聽說北軍四十萬,每年有十萬大軍隨他回家休整,那些普通士兵離家的時間還長,四年才輪到一回。

   到這時候她才明白在現代時為什麼把守衛邊僵的解放軍自然數為世界上最可愛的人了,因為沒有他們保衛著國土。廣在人民哪有平安的好日子過。就像大江國,假如沒有北軍威懾、抵抗圖國的侵略,和政城哪能如此繁華?可惜朝中有一大批人不惜福,不僅看不起北軍,還要跟他們的首領沈瀾作對,天天使奶謀詭計要扳倒他。

    身為信使,方初晴把看到的一切寫在了給皇上的密信裡,還建議讓京中那些高官們,每年分批送自己的子女來到北軍中任職,好好鍛煉一下,讓他們知道邊防軍是多麼辛苦和偉大。那些老臣是沒救世主,至少年輕一代要明白點事理,這樣大江國就會有開明的未來,凡事都要從娃娃抓起嘛。

   別說,江無憂倒還真給方初晴回了信,正正經經的表示會認真考慮這個建議。

    除此之外,方初晴沒什麼事做了。無聊之下,她開始調查起北境的民生情況,而且自然而然的擔負起照顧北軍主帥日常生活的責任。

    沈瀾每天早晚兩次親自帶兵操練,可能正因為刻苦練兵,所以北境軍在戰時的傷亡率較之敵國和其他友軍都要低得多。早飯後,他要批閱從各處送來的邸報、文件。這工作會持續到出晚操時分所以他的中飯就是隨便在書桌前將就的。晚飯後,沒完沒了的軍事會議就要開始了,半年來積壓的政務,繁雜的軍中事體、令人頭疼的邊民管理、游騎兵與圖軍的交手……很多事要討論。

    有時候,他甚至還得搭上半夜或者干脆通宵。

    而這還算好的,假如他外出巡邊,就會幾天不回來,風餐露宿,倘若遇到圖國侵擾的部隊,打個一、兩仗也是有的,那就在外逗留的時間更長。

    這種時候,方初晴就會想念他,很想念,甚至在夢中都夢到他馬蹄帶起的風,吹拂著她的臉龐。

   這讓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內心,因為看起來……似乎……她是喜歡上他了。女人就是這樣,她不會管對方是好是壞,只要對她好,天塌焉也沒關系。而沈瀾……仔細感覺一下的話,對她真的與眾不同,容忍她很多事,這就證明他對她是很好的吧。

    可從理智上講,兩人的身份地位差異巨大,她的自尊又要求她絕不會幾女共侍一夫,況且沈瀾從沒有過什麼表示,所以這份感情根本沒有發展下去的必要與空間,結局想必不會很好。

    可是人,真的能管住自己的心嗎?能戰勝理智的就不是真正的感情了。不過方初晴是個典型的鴕鳥的性格,不逼刀到死角,她一般得過且過,總對自己說:明天再解決吧。

    所以,她對沈瀾的感情的萌芽 就在這種營養不良的環境下,極為緩慢的生長,慢到當事人都感覺不到,自動忽略掉了。

    關鍵是,籠罩在她身上的危險什麼時候解除?旁敲側擊的,她不斷向沈瀾打聽她這身體的前主人到底是干什麼的?居然能令對方運用死士攻擊軍隊的方式來殺她。可沈瀾總是不說,被逼急了,就說他這樣保密是奉旨,等他稟明皇上再做決定。

    方初晴知道他是敷衍,因為他那樣一個我行我素的人,又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怎麼會在意皇上怎麼想,怎麼做?明明是他自己不願意說罷了。

    其實沈瀾不說,是怕刀知道了實情後,沖動之下做出什麼事來。可沈瀾不明白,這樣捂著蓋著,方初晴好奇之下,可能做出更可怕的事。

    總之時間就這麼日復一日的過了,夏天、秋天、入冬……

    方初晴照顧沈瀾成了習慣,而沈瀾也習慣了她在他身邊轉來轉去,偶爾還發點小脾氣,強迫他做一些麻煩的事,比如什麼按時吃飯、什麼營養均衡、什麼個人衛生,什麼睡眠質量……反正是一堆婆婆媽媽的東西。不過他得承認,表面上他雖然不耐煩,但內心卻很享受這一切。眼看就活了三十年了,這段日子居然是他過得是舒服、最平靜的生活,讓他生出一股懶洋洋的情緒。

    而習慣真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東西,因為習慣了她在身邊,他在外時就會覺得身邊空落落的,然後就會想念她,後來發展到只要閒下來,每時每刻都在想,恨不得快馬加鞭,回到要塞中看她做點心、剝瓜子、反抗他的命令。那時,他才會安心。

    “王爺回來啦!”這天,方初晴正在廚房裡試著做麥芽 糖,留守在要塞的張揚高興地喊了一聲。

    方初晴心裡一揪,差點燙了手。

    秋收後。圖國軍隊又照例來打秋風了,直到入了冬也沒消停,所以近日來沈瀾一直在外奔波,這次走了十幾天,前幾天探馬來報說,沈瀾的親衛隊無意中遇到了圖國副帥貝卓帶領土完整的軍隊,雙方交戰,沈瀾大勝,還把貝卓給俘虜了,正在回要塞的路上。

    一時之間,方初晴看著試做不太成功的麥芽糖,有點不知所措。這是給沈瀾做的,因為他嗜甜,她必他生蟲牙或者糖尿病,所以總是親自做些甜得不過分的東西,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因為受了傷,才這麼往回趕吧?

    這想法嚇了方初晴一跳,她立即跑出廚房,正看到沈瀾大步走進來。四目相投,莫名其妙的膠著了幾秒鍾,然後兩人都裝得沒事人一樣,方初晴更是隨便打了個招呼就要走。

    但是沈瀾卻開口了,“准備下,跟我到長物鎮去。”人下令,而且又帶著那種微微的厭惡語氣功。

    方初晴最討厭他這態度,有心想拒絕,可她從沒到過傳說中的長物鎮,於是沒出息的忍了,點頭道,“什麼時候走呀?”

    “明天。”明天 ?可今天還沒到中午,干嗎說這麼早?耍人呀!方初晴氣呼呼的,從沈瀾身邊走過時還故意撞了他一下。並不知道因為那一點的身體接觸,沈瀾卻差點伸臂把她抱在懷中。

    他太喜歡她……呃,喜歡她身上那甜甜的糖果味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15 PM

第五十三章寶石送佳人
   
    據沈瀾講,之所要帶方初晴到長物鎮上去逛逛,是要感謝她這麼多日子來鞍前馬後的侍候,名為皇上的秘密信使,其實跟他的貼身丫頭差不多了。而之所以這麼急,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要帶兵巡邊去,自然要抓緊機會。

    另據這些日子來方初晴對邊境地帶民生情況的 解,長物鎮相當於一個自由貿易地區,雖然接壤的三個國家:江國、圖國和宋國之間沒有正式的、官方的貿易來往,但因為有巨大的利益存在,很多人還是在這時偷偷做買賣,感覺上和走私差不多。

   其實,這三國的官方對這各情況也是睜一眼、閉一眼,大家心照不宣,卻不能太明目張膽了。而且有很多種重要的戰略物資是絕對禁止交易的。比如說圖國的戰馬和礦石、江國的藥草和武器等等……

    三國中圖國的武力最為強大,但地處偏僻,土地和氣候不宜種值,打起仗來來去如風,有噗像中國古代時期彪悍的匈奴人。而且圖國國土被崇山峻嶺環繞,有無數凶險異常的隘口,所以人們馬踏他國易,其人國想要進攻他們可就難了。

    這片大陸的五國之中,宋國孱弱,被圖國騷擾最多,不過圖國一口吞不下宋國,又要借宋國的道侵略馬國和陳國,所以對宋國只是搶掠,卻並沒有大為打擊,被欺侮的最慘的反而是不接壤的馬國和陳國。從這一點上看,圖國的外交策略還真有點中國戰國時范雎為泰國設計的那種遠交近攻的意思。

    其實江國之前也在圖國的鐵蹄下哭泣來著直到江無憂和沈氏兄弟成長起來,江國就成了唯一一個能與圖國對抗的國家。但就算如此,沈瀾也就落個不敗而已。畢竟戰火從沒有燒到圖國的土地上,兩軍對戰,永遠是在北境要塞外的江國地盤裡。在自己家和別人打,無論如何也算不得勝利。

    像去年冬天,天氣異常寒像去年冬天,天氣異常寒冷,大雪封山,圖國和鐵騎沒辦法步同關隘,結果其他四國都過了一個安生年,就連沈瀾也在就裡多待遇了些日子。可今都這時節了,卻還一點下雪的意思也沒有,看起來將是個暖冬,於是四國的神經都緊繃著,沈瀾也相應比較辛苦。“

    從這一點上來看,圖國簡直是這片大陸的禍害。可不知為什麼,方初晴心底卻有些隱約的驕傲感,當然她不敢說出這感覺,畢竟她是在江國的保護之下,她想,可能是桑青的遺留意識在作怪,畢竟桑青是圖國人呀。

    “不要東張西望。”第二天到鎮上,方初晴正開心著,沈瀾又來潑冷水。

    他們輕裝簡行,著便衣,只帶了張揚和王強兩名親兵。不過沈瀾不許方初晴穿江國姑娘的服飾,也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套西域女人的衣服給她穿。不要誤會,不是那咱輕紗蒙面、露出半截玉臂和小蠻腰、身上環佩叮當的漂亮裙子,而是中東婦女穿的那種從頭到腳都罩起來的大黑袍子。還好,他沒讓她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但現在他又不讓她四處參觀,那來長物鎮還有什麼好玩的?

    “我要回去了。”方初晴賭氣道。

    “你不要一直吵著要來?”沈瀾皺著眉。

    一邊的張揚和王強對視了一眼,心道:這二位到底知不知道這情形是多麼像兩口子吵架呀!

    “你又不讓我看,又不讓我玩,還不讓我東西,那我還來干嗎?不如你把我關起來了事。”

    “你道我不敢嗎?”沈瀾一皺眉,不過在看到方初晴撅起小嘴時又洩氣了,“我是怕太引人注目,於你不利。你若不怕,隨便好了,但是不得離開我左右,不然生死不保。”

    方初晴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誰引人注目呀!長物鎮上西域女人不少,她絕不會特別吸引別人的眼球。可他呢?就算穿奴僕的衣裳也帶著上位者的派頭,那容貌、身材、氣質是隱藏得住的嗎?大江國本來就風氣開放,邊境的自由貿易區更是如此。他們一路走來,已經有無數女人向他拋媚眼了。現在現在還有臉說她?切!

    “我要到那家店看看。”最後,到底還是玩心占了上風,畢竟自重生以來,方初晴就是在沈府、皇宮、要塞裡被關著,既然好不容易出來,哪能賭氣虐待自己?現在她看到一家西域風情的首飾鋪子,立即雙眼發亮。其實她連錢也沒帶,但相信有人會會鈔的。

    “這有什麼好看的。”沈瀾不情不願地跟方初晴進了首飾鋪子。那掌櫃的眼毒,一眼就看出沈瀾是大人物,立即跑過來親自侍候,那熱情勁兒就甭提了。

    方初晴享受著久違的上帝感覺,踮著腳跟沈瀾咬耳朵道,“我是為 買點金的東西戴在身上壓驚。咱們來時路過越高灘,你不是假裝我被殺掉了嗎?還弄了個草人。我最近總是做噩夢,越想越不吉利,只好出此下策了。說起來,這件事你也要負一點責任。”

    沈瀾摸摸耳朵,被方初晴呼出的熱氣弄得心癢癢的,為她這親暱的舉動而開心 ,卻不知方初晴重生的日子久了,心態漸漸放松,行為舉止現代化了。男女之間這種程度的接近,在她眼裡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的。

    “看這個大官人和夫人這樣恩愛,自然要送些與眾不同的珍貴東西方能顯出心意。二位看這個纏絲雙扣手鐲,上面鑲有五色寶石,手工精湛,是不傳之物。有道是寶石送佳人,這樣的極品,才配得上夫人的身份哪。”那老板在一旁察言觀色,從沈、方二人的行為和神態上肯定是小夫妻兩個,丈夫固然偉岸,那小妻子雖然全身包在黑袍子裡,但那張臉明艷動人,想必是受寵的,因此極力推銷貴重首飾。

    沈瀾神色一窒,卻沒有反駁,也沒有表明他和方初晴到底是什麼關系。他不說,方初晴自然也不想多事。再說這樣一來,待會兒付帳時,他更是賴不掉了。嘿嘿。

    “要買嗎?”女人對寶石都是沒有半點抵抗力的,於是她巧妙地問沈瀾。只要沈瀾一點頭,就算是他送的了,就算回去算後帳,她也撇得清。哈,那老板還真能說,人家寶劍贈英雄,紅粉贈佳人,他干脆來個寶石送佳人,這種人不發財就奇怪了。



  第五十四章節 西域好姑娘

    其實這是她的小人之心,以沈瀾的財力而言,把這鋪子買下來送她也沒問題,此時見她高興,也就痛快答應。於是方初晴得寸進尺,東挑西揀了好一會兒,只要是看中的東西就轉頭看沈瀾,沈瀾一點頭,她立即就買下,就這麼著逗留了一個多小時,那老板都恨不得給女財神下跪了。

   不過方初晴懂得適可而止,感覺差不多了就拉著沈瀾去逛綢緞店、成衣店、鞋店、書局、鐵匠鋪……然後看了雜耍戲和西域歌舞表演,晚上在鎮上最好的酒樓大吃了一頓,才回到預先就訂好的高級客棧。

    誰也沒意識到,這次出行像是兩人之間的第一次約會。

    而男人,永遠是不善於逛街的動物。這一天方初晴興高采烈,卻把沈瀾等三個累得夠嗆,感覺比行軍打仗還辛苦。沈瀾還好,張揚和王強更慘,因為方初晴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全是這歌倆給背著,所以到了客棧,立即就洗洗睡了。

    方初晴卻仍然興致勃勃,喜滋滋地把買的東西全查看了一遍。結果滿足的物欲刺激了她的食欲,明明晚餐吃得挺飽的,這會兒卻又餓了。看看表,才晚上九點,於是決定下樓吃點宵夜再睡。雖然這樣做可能發胖,但偶爾為之應該無妨,反正今天很開心 嘛。

    她沒叫醒沈瀾第三人,也沒打算到客棧以外去。畢竟人生地熟的,對她生命的威脅也沒有消除,她不想冒冒失失去偷偷逛街,雖然長物鎮的繁華超出了她的想象,都這麼晚了,客棧前頭的夜市還熱鬧非常,但不給人招惹麻煩是她的第一宗旨,所以就打算在客棧大堂隨便吃點東西得了。

    到樓下一看,食客不多,稀稀落落的不過六、七個人,她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把身上那件麻煩又絆腿的黑袍子攏了攏,叫了一笑灌湯包、一碗小米粥、外加一小碟糖醋花生慢慢吃著,心裡計劃明天要怎麼玩,因為沈瀾說可以在長物鎮待三天。

    正自得其樂,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小孩子的哭聲。也不是大哭,就是嗚嗚咽咽的,似乎很委屈,聽得方初晴的心立即揪了起來

    離開無思無我這麼久了,她想他們想得厲害。只是,她沒訴說,因而就壓抑在心裡。好在她每天讓自己忙著搜集北境的風土民情,忙著照顧沈瀾的飲食起居,強迫自己不去罹,可現在一聽到那稚嫩的哭聲,立即把她所有的心思全勾起來了。

    循聲望去,就見在客棧大堂的另一個角落坐著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小姑娘,正對著她,因為角度的關系,剛才倒沒看到。那婦人四十來歲年紀,一臉的穩重樸實,不過眼神中間或閃過一絲光芒,一看就不是省事的厚道人。那小姑娘也就四歲的樣子,粉雕玉琢的可愛極了,此時小臉都扭皺在一起,眼淚汪汪的,好不可憐。

   這一老一少是家僕帶著年幼的小姐,從衣著舉止上看得出來。百她們的桌上擺著的全是甜品湯點,還有另一付碗筷,似乎在等什麼人。那中年婦女哄著小姑娘吃東西,可那小姑娘卻死也涉不肯吃,只是依呀 呀 的小聲抽泣。時間長了,那婦人不耐煩起來,表面上看倒沒什麼,但從方初晴那個角度能清楚地看到那婦人使陰招掐了小姑娘好幾把,每回都掐不同的地方,看起來是怕留下傷痕。

    他令堂的,這惡奴!

    她一看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泛濫的母愛正沒地兒發洩,此時見到有人這麼對寶寶,立即就跳了起來,幾步走到那一桌上,猛拍了那婦人一巴掌,罵道,“有你這麼做事的嗎?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婦人冷不丁的被人拍,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回過神兒來後也怒了,罵道,“你是哪裡來的西域野女人,居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真是瞎了眼!”說著,上前推了方初晴一把,正推在她的胸上。

    方初晴立即頭頂冒火。喵的,她的美胸寶貝極了,今天卻讓這奴才的髒手碰了,就算對方是女人,她也絕不原諒!於是她順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唰的一下頂在了那婦人的左眼皮上,陰森森地道,{“信不信我馬上讓你瞎了眼。而且,我保證你都沒地兒說理去!整個北境的兵是我的小弟,別說你一個奴才,就是你們家主子來了也白搭!”

    人哪,氣勢是很重要的。平時方初晴是樂呵呵的人,甚至算得上好欺侮,可真發起脾氣來,頗有點光棍的意思,這一下就把那惡怒嚇個半死,而且她平時在軍中無事,偶爾和張揚他們也學兩招,用筷子戳人眼是王強教的。這小子手底下辣,功夫也是那種速戰速決的,特別適合一襲得手。

    那婦人嚇壞了,立即服軟道,“這位……姑娘……西域好姑娘,你到底是要干什麼呀?上來就打人,我沒招誰沒惹誰的,不是也蒙了嗎?有話好說,這當著孩子的面呢……再嚇著我家小姐……”

    “你也知道這是孩子呀?這也是你一個下人對待小姐的態度嗎?”方初晴氣不打一處來,“讓小孩子吃東西本來就難,你拿著你家主人的工錢就該耐心才是,為什麼要掐孩子?”

    “我沒有啊!”那婦人辯解。

    方初晴收回筷子,抽了她的臉一下,“我明明看到的,就算你手下有准,沒留下傷痕,可做過的事也不能抹殺。你也太黑心了,這麼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她畢竟不是練家子,怕用力不當,當真戳瞎人眼,這才放手,那婦人雖然可惡,但還不至於有被挖眼的過錯。不過她抽那一下是正經用了腕力的,那婦人的臉上立即出現了一道血紅的印子。

    “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打孩子?紅口白牙的,又憑什麼打人?”那婦人眼珠子暫時保住了,臉上火辣辣的疼,心中倒也生出些凶悍氣,嚷嚷道。不過她繞過半邊桌子,離方初晴遠了點。

    這時伏在櫃台上昏昏欲睡的掌櫃的也發現有客人“鬧事”,連忙上前平息。只是他認得方初晴是跟一位豪闊又帥氣的大官人來的,不敢造次,一個勁兒地勸“西域好姑娘”不要生氣。可因為掌櫃的出現了,大堂內的幾位食客也望了過來,那婦人倒撒起了潑,不斷哭喊冤枉,說方初晴是搶劫的強人。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19 PM

第五十五章節 鄉鎮企業家

    方初晴強壓著火氣,蹲下身子,握著那小姑娘冰涼的小手,溫言道,“小妹妹,別怕,這個老婆子剛才怎麼對你的,你告訴姐姐,姐姐幫你告訴媽媽,咱們打她板子,看她還敢不敢掐你。好不好?”

    小姑娘瞪著如黑如漆的大眼睛,臉上淚跡未干,卻似乎給剛才的場面嚇到了,一瞬不瞬地只看著方初晴,卻不說話。

    任方初晴怎麼哄,也不發一言。

    “哼,我家小姐是不能說話的,你能問出來,我倒服了你了。”那婦人見沒人理會她,便一邊幸災樂禍地道。

     方初晴感覺心裡像章幾千根小針扎似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好可憐呀,這麼小,這麼弱,受了委屈也不能說出來。可恨的是這位小姑娘的父母,為什麼不選個好點的家僕呢?孩子有殘疾,就該格外用心看顧才是。怎麼能隨意丟給僕人?難道是後媽?天哪,這是大江國的小白菜。

    小白菜啊,地裡黃呀,兩三歲呀,死了娘啊……

    她輕輕把這小姑娘攬到懷裡,只覺得軟軟小小的一團,而那小姑娘立即就往她懷裡拱,就好像找到了溫暖平安的所在似的,和無思無我一模一樣。

    “快放開我家小姐!”那婦人在旁邊又叫又跳,“不然我家老爺來了,定饒不了你!先告你個拐帶之罪,然後送到衙門去充軍!”她嘴裡雖然又罵又嚷,可被方初晴剛才表現出的狠勁兒給嚇到了,一直不敢往前靠。

    經常來長物鎮的人都知道,這鎮子雖小,也只是個做買賣的地方,但卻是藏龍臣虎,誰也不知道誰有什麼背景。方初晴口氣這麼大,什麼整個北境的天,什麼是她的小弟……沒弄清之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方初晴站起身,根本不理會那婦人什麼“放下我家小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的諸多威脅廢話,也不理會掌櫃的嘮嘮叨叨地叫她姑奶奶,讓她別多管閒事,把孩子放下之類的言語,徑直抱著那小姑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輕聲細語地問,“你餓 了嗎?咱們吃點東西好不好?不吃東西不長個子哦。不長個子不沒力氣,被壞人欺侮了就不能打回去,就像姐姐剛才抽那惡奴一樣。”

    小姑娘不說話,只看著方初晴,那眼神純真無辜得令人的心全酥軟了。於是,方初晴舀了一小勺小米粥,試了試涼熱正好,喂到孩子嘴邊。也怪了,剛才那婦人怎麼喂都不吃的,此時這孩子卻乖乖吃了,看那意思,似乎還想要。

    周圍一片輕歎聲,包括掌櫃的在內,都覺出來肯定那婦人對孩子不好,所以孩子才哭鬧。因此,對方初晴的話信了大半,相應的也就厭惡起那婦人來。

    “這麼小的孩子,天也這樣晚了,怎麼能給她吃那麼多甜食?這樣她消化不了,再存了食,非得病一場不可。掌櫃的,看你的樣子也該有了好幾個孩子了吧?怎麼這個也不懂,點什麼就給上什麼呢?”方初晴一邊繼續喂著小姑娘,一邊說。

    那掌櫃的點頭哈腰,心說可不客人點什麼,我就給上什麼嗎?我也不是孩子爸,管那麼多!再說,我雖然有五個孩子,可自己沒帶過。不過他心裡雖然這麼想,嘴上可一個字也不說。好家伙,看出來了,這位西域姑娘這麼狂,肯定是那位同行的爺大有來頭。吃八方飯的,他怎麼敢得罪呀。

    不一會兒,在方初晴的軟語溫言下,那小姑娘吃了小半碗的小米粥。方初晴一摸孩子的小手,已經暖和過來了,也就不再喂了,怕大晚上的吃太多對寶寶的身體不好。

    “行了,你也別再跟這兒站著,希望沒攪了你的生意。”方初晴看懷裡的小丫頭,眼睛一眨一眨的,看樣子是困極了,干脆懷抱著她,哄著睡,“我的東西也撤了吧,帳就計在房錢裡。”

    打發走了掌櫃的,方初晴哼著小曲兒坐在原地,完全無視那婦人怨毒地瞪著她。就這麼坐了會兒,她才突然感到有人在注意她,往門口一望,看到兩個男人並排站在那兒。

    左邊那個不認識,三十來歲,中等個兒,略胖,但長得不錯,眉宇間還有些磊落氣。衣氣華麗、片塵不染,很有鄉鎮企業家的范兒,非常有錢的那種。

    右邊那個帥到亂七八糟的,一件普通的布衣卻隨意就穿出了范思哲的感覺。

    但他陰沉著臉,看來情緒不大好。話說,他情緒經常不大好。要不怎麼說他是大陰人呢。

    這兩位看樣子都在門邊站了有一會兒了,不過都很安靜,所以沒有人注意到。

    而當方初晴注意望過來,鄉鎮企業家先動了,笑瞇瞇地走過來道,“謝謝姑娘照顧上女,齊山有理。”

    方初晴一愣,這位土款就是這位小姑娘的巴撥?不可能吧?他怎麼能生出這種帶著精靈氣兒的女兒來?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她的父親?萬一是人販子怎麼辦?”方初晴本能地捨不得這小姑娘,因而警惕地道。說著還瞄了一眼沈瀾,不明白他怎麼會出現在門外的,他不 是應該在睡覺嗎?不過,看到他站在那兒,她心下稍安。

    “問問孩子不就知道了?雖然我女兒一年前失語了,但腦子卻聰明得很。”鄉鎮企業家齊山道。

    “這明明就是我家老爺,是我家小姐的親爹,你還不把小姐還來?”那婦人這時又跑來多嘴了。

    大概也是感覺到這個叫齊山的可能看到了事件的全過程,不禁驚慌,掛上一臉的巴結和奉承相。  

    齊山頭也沒回地道,“立即在我面前消失,假如讓我再看到你一眼,你後半輩子就討飯過活吧!”他說這話時倒是很有氣勢,這個人都像變了一樣。不得不說,很男人,很有派頭,很令人刮目相看。

    那婦人連句辯駁的話也不敢說,灰溜溜兒地跑掉了。看得出,這個齊同他不是普通人。

    而他們這一鬧騰,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清醒了過來。她一見齊山,小臉上就流露出歡喜之意,伸出小手要抱抱。

    這到時候,情意已經很明顯了,方初晴眼睜睜看著齊山抱有小姑娘,父女兩個你親我臉頰一下,我親你臉頰一下,那個親近勁兒就別提了。

    “雪兒,你還沒謝謝這個姐姐呢?”齊山摟著女兒道,“乖寶寶,咱們要怎麼謝謝人家呢?”

    小姑娘雪兒想了想,在父親懷裡掙扎了一下,忽然俯下身,在方初晴的額頭上親了親。登時,方初晴的心都化了,沒注意一邊的沈瀾卻氣得要七竅生煙。

    那掌櫃的也來湊熱鬧,熱情過度的大叫道,“是齊大官人哪?您能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呀!”


第五十六章節 古代非常男女

    後來方初晴才知道,鄉鎮企業家齊在北境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雖然只是一介布衣,但背景深不可測。在長物鎮做的生意大且雜,最緊俏的貨物只有他能弄來,和五國的權貴都說得上話,拉得上關系,絕對的八面玲瓏。

   難得是,他的財產雖然和他的背景一樣令人摸不透,本人卻很專一,三十五歲的隱形大富翁卻只娶了一個老婆,就算這老婆只給他生了個女兒,還是個指腹為婚的普通女子,他也沒有動過納妾的念頭。

    可惜,一年多前他帶著老婆和女兒在宋國玩,正趕上圖軍入侵,他老婆被誤殺了,當時才兩歲多的齊雪親眼目睹母親的死亡,受到了驚嚇,再不能講話。

    這次他來長物鎮不是為了生意,而是一年來的慘痛生活經歷讓他沈以為沒娘的孩兒不好帶,而且對孩子也不好,所以特來相親的,想給孩子找個善良的後媽,希望再出門做生意時,自己的手院是安全的。

    負責為他介紹適齡女子的是長物鎮的鎮長、他多年好友韓小元。其實這個世界雖然比中國明清時代要開放得多,結婚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戀愛的不多,相親一說更是極為少見。但鑒於齊山是要給孩子找後媽,他又對雪兒如珠如寶似的,於是成親的先決條件之一就是要親自驗看,還要女兒中意才行。

    這條件本來是很無理的,但誰讓他有錢有勢呢?誰讓他膝下空虛呢?誰讓他是不娶親的男人呢?誰讓他有活動能力呢?聽說當初誤殺他老婆的那個圖國中級將領因攪攏鄰國友邦之罪被處死。可是圖國軍隊侵略鄰國不是家常便飯一樣嗎?他們又何來友邦呢?只能說齊山本事大,能在虎狼之國給老婆報仇雪恨。

    明天是正式成親日,今晚他本想帶著女兒拜會老友的,哪想到齊雪到了客棧前,聞到了排骨年糕和一品甜湯的香味,死活不肯走了。於是齊山叫來一年多來專門侍候小姐一的婆子帶孩子進店吃東西,自己則快馬加鞭到老友那裡告個罪,畢竟為商者講的就是信用,失約是不好的事情。不過他終究是放心不下,半路又折了回來,這才看到一幕令他痛心的場景。

    千挑萬選了一個老實忠厚的媽媽,哪想到終年打雁,卻被雁啄了眼,他自恃閱人無數,哪想到居然看錯了人。原來,這老婆子背後就是這樣虐待自己女兒的。

     同時方初晴的見義勇為,還有對雪兒的溫柔呵護深深打動了他,令他對這位西域……不,應該說穿著西域的衣服,卻絕對是中土血統的姑娘產生了強烈的好感。雪兒認父後,他還和方初晴攀談了一會兒,更加覺得這樣的好姑娘不可多年,直到雪兒困得不行了,這才抱著女兒離去。

    而這時,沈瀾已經氣得快失控了。

    看來就得關著她,否則一出門就出了事。已經讓她穿成那樣了,居然還勾三搭四,跟個不認識的男人有說有笑,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裡了!那個齊山他耳聞過,不過是蠅營狗色、追求注利的商人,只手遮天在他眼裡也不過是個小角色兒,這女人還有沒有審美觀?對他的時候怎麼沒說笑得這麼開心過!

    虧了他記著她剛才的話,說什麼讓草人代死不吉利,要用金子來壓驚。大晚上的,他拖著逛街逛得酸透了的雙腿,又回到那間首飾鋪子去,叫人打一條特殊的金項鏈給她,重量和形式就比照皇上送給她的那支匕首一樣的金簪子,不怕費金子,也不怕樣子丑,重要的是夠大條。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看到她抱著別人的孩子溫柔款款,對待別的男人言笑晏晏。真是氣死了!

    “二爺,這麼晚了,剛才去哪兒了啊?”方初晴追著沈瀾上樓,一臉討好的笑容。雖然她不知道沈瀾為什麼會生氣,但一般他腦門上的青筋蹦出十字形時,聰明地決定還是暫避鋒芒的好。

    難道是因為她獨自出門了?可她不過是下樓吃夜宵,並沒踏出客棧一步呀。

    “本王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沈瀾扔下這麼一句,砰的一下把門摔在方初晴面前,再不說話。

    方初晴站在門外,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知道沈瀾這又別扭上了。他一不高興就會擺駕子,在她面前自稱“本王”,情緒正常時就以“我”來自稱,這兩個詞匯猶如晴雨表,准確的表現出他的心情指數。

   “要不,我今天還買了一咱奇怪的軟糖誒,給二爺拿點吃吧。配著六安茶吃,味道一極棒。”她哄道。

    可她這樣說,沈瀾更氣。他又是不是小孩子,拿兩塊糖就能騙過他嗎?再說一想起小孩子,他就想起剛才她對那個什麼齊雪的態度。她這樣太過分了,她只能疼愛無思和無我才對,為什麼也愛別人的寶寶?

    “那……二爺就先歇著吧,明天早上我們還要出鎮去玩呢。話說,我覺得我們還得到鎮上的娛樂場所看一看,干脆後天再去?”她口中的娛樂場所是指賭場和妓院。

    這在電影電視中經常看到,但親身經歷一下想必好玩。假如只有她一個人,她再好奇也不會去,因為那些地方魚龍混雜,比較危險,可是跟著沈瀾就不同了,擔保不會出任何事。

    甚至上屬於她欺侮人,沈瀾幫她打,別人欺侮她,沈瀾更會幫她打。

    “明天就回要塞,哪兒也不去了。”聽到她對未來兩天的展望,沈瀾倒吱聲了,並且打開了門。

    方初晴鬼鬼崇崇地擠 進屋,求道,“不要啦,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二爺也得尊重一下員工的福利嘛。我保證再不單獨行動還不行嗎?絕對保證!其實我今天也沒往哪兒去,就是下樓吃點東西……”

    “尊重?”沈瀾笑得陰陰的,“聽說北境的天是你的小弟,誰還敢不尊重你?”

    老天,他連那句話也聽到了,他到底站在門口多久呀?
   
    “這句話要分開來理解,其實最重要的是前半句。”方初晴一本正經地拍馬屁道,“二爺就是整個北境的天,我有二罩著,遇事提你的名字就行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她這句話拍得沈瀾舒舒服服的,令他的火氣小了一半,另一半被他忽略了,轉念也就默認了方初晴有關後兩天瀏覽的計劃。他想,不會那麼倒霉又遇到那個齊大官人了吧?雖然這姓劉的在他眼裡只是個小雜碎,可總在眼前晃來晃去也確實怪討厭的。

   但,不捉弄人的就不叫命運了,而冤家總是路窄的。當第二天們來到長物效外著名的美景:碧水河和桃花堤時,正好看到齊在官人的游船泊在岸邊,一女對多國的大相親正在進行中。

    尢為可怕的,某晴對此非常感趣,異時空古代版非常男女呀!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21 PM

第五十七章節 坦然放蕩
  
    沈瀾才想拉方初晴走,哪成想她就催馬到了河邊,連那馬也一跳一跳的,看起來和撒歡兒似的。他很鄙視自己,已經入了冬了,桃花一朵沒有,要不是因為暖冬,河面也該結冰了,他腦袋上讓馬踢了還燭怎麼的,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而齊山正在鶯鶯燕燕的包圍之中,雖然談笑風生,但有點心不在焉,只感覺這些姑娘都沒有昨天遇到的方初晴好。正郁悶著躲在一邊的雪兒眼尖地看到了方初晴策馬而來,高興得嗚了一聲。

    這些姑娘都知道齊大官人是給雪找後媽,這小小姑娘是眼前大富豪的命根子,因此拼命巴結。此時聽到雪兒哼了一聲,還以為她哪裡不舒服,或者想吃什麼東西,立即圍過來裝慈祥(也有真心善的)地噓寒問暖。可雪兒的小手卻執拗地指著岸上,齊山循勢望去,立即眉開眼笑。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方姑娘,天寒地凍的,不如到齊某的畫船上聚。”他鑽出船艙,英勤地邀請。

    方初晴很想答應,因為沒見過古代相親,實在好奇得很。

    要說她怎麼一眼就看出這場冬日游河是大相親活動,只能說只要是女人,天生就有這根神經。而且當她看到雪兒小小的身影,就更想上船坐坐了。

    她跟這小姑娘非常投緣,如果不是聽說到一點齊山的家庭情況,她甚至懷疑自己的前身是跟齊山生了齊雪,不然為什麼從心底就喜歡雪兒得不得了呢?

    可是……

    “不許去!”沈瀾陰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再回頭看看他的臉色,連哀求的話也干脆吞下肚裡去。

   他在發脾氣,雖然莫名其妙,但他的帥臉上籠罩著寒霜,明顯寫著“別惹我”三個字。盡管她並不怕他,但卻怕真惹火了他,他不講理地對齊山父女下手,還怕他把本來才三天的假期縮租,立即回要塞去。

    “別嚷嚷呀,不去就不去唄。”方初晴低聲咕噥,依依不捨地掉轉馬頭。

    沈瀾見她順從,心頭舒暢了些,可才要離開,卻聽到船上傳來雪兒的哭聲,好像被搶走了重要的東西似的,倒叫他感覺很不自在。想他一個大男人,位極人臣,身居顯要,地和一個才四、五歲的小姑娘爭奪區區一個奶娘的注意力,實在太可恥了。

    還好,這時齊山攜另一人追到岸邊來再度誠心相邀。那人卻是認識的,正是長物鎮鎮長韓小元。沈瀾帶兵,不管何時路過長物鎮,韓鎮長都盡力招待大軍,倘若遇一打仗,物資人力也全力支持。別人的面子他可以不賣,對韓鎮長卻不好直接拒絕。而且他正好就坡下驢,免得那小姑娘哭得他心煩意亂。

   在得到他的默許後,韓鎮長還引了齊山前來拜見。

    得知沈瀾的身份,齊山吃一驚,但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隨即就恢復了常態,不卑不亢,熱情大方的招待兩位貴客,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來。其間,那些來相親的妙齡女子並沒有退避,見到沈瀾那傲慢又尊貴的模樣,想起聽聞的那些事跡,不禁大為仰幕。倘若眼睛可以發電,現在沈瀾頭上一定籠罩著萬伏高壓。

    若論外貌,齊山跟沈瀾差了不是一、兩個檔次。若論實力也是這樣,所以也怪不得女人們臨陣倒劃,可若論和藹得體,這種差距卻是要倒過來了。

    “真受不了他!真是坦蕩無極限!”方初晴懷抱雪兒,輕輕哼了一聲。此處的坦蕩,自然也是指坦然放蕩也。她不喜歡看女人圍在沈瀾身邊,雖然這些都是些良家女子,不會上動勾引吧,但媚眼飛得也夠可以的。她倒沒想過自己這樣有多不講理,沈瀾根本什麼也沒 做,只是和韓小元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而她憑白無故的和齊山相處融洽,沈瀾不高興時,她卻感到不可理解。

   人哪,總是寬容自己。而她和沈瀾正應了那句歇後語……烏鴉落在豬身上,只看到別人黑。

    一轉頭看到齊山笑瞇瞇地坐在自己身側,立即不好意思地道,“對不起呀齊爺,今天攪了您的好事。”

    齊一揮手,表示根本不介意,低聲道,“出門遇到朋友,可比什麼都高興。”他自動把方初晴的關系拉近了些,並且定義為“朋友”,令她消除戒心,“我算明白昨晚姑娘為什麼那麼說了,右師王可不是就整個北境的天嗎?”

    方初晴看了那陰晴不定的“天”一眼,不置可否,耐心應付在膝上的雪兒把桌上的各色食品抓來,往她懷裡塞。雪兒年紀太小,沒有空間的概念,也不管方初晴拿不拿得了,只把心目中好吃的、好玩的全送給她,看來對方初晴喜歡極了。

    而雪兒這樣,又令方初晴的心軟了下來,低下頭哄著這小姑娘玩。齊山則在一邊低聲軟語介紹些長物鎮的風土人情,由方初晴好奇的神色上判斷出,她是初來此地的人。

    “姑娘來北境做什麼?”他在聊的閒話中,“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方初晴一愣,“齊爺怎麼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齊山笑了笑道,“倘若本地有姑娘這樣的出色人物,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不瞞姑娘說,我在北境經商多年,別的不行,但說起人頭來,倒真是很熟悉的。”

    可是你沒認出沈瀾來。方初晴心裡想著,卻沒料到齊山似乎會讀心術似的,接著道,“不過右師王是當世的英雄,江國的脊梁,雖說官商官商,但右師王長年征戰,為國為民,我則為糊口謀生而奔波,所以對右師王卻只是內心景仰,沒福氣得見一面。這是……是托方姑娘的福了。”

    “齊爺何必過謙呢?經商之人,對國定繁榮所起的作用巨大,不比保家衛國的人差。”
   
     方初晴這番話只是闡述事實,可齊山聞聽卻大有引為知已的感覺,對她的印象更好,又見自己女兒與她這般投緣,心思動了好幾動,連忙把話題扯開幾句,再問,“姑娘還沒說來北境有何貴干呢?姑娘對小女這樣關愛,倘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有了沈瀾,在北境想做什麼事做不成呢?但人家是一番好意,不好直接駁回,因此方初晴干脆道,“我只是右師王身邊的婢女,侍候好王爺就行,倒沒什麼可麻煩齊爺的。如果真有事,必不會跟齊爺客氣。”
   


第五十八章節 後娘

   齊山微笑點頭,但心中對這樣的說詞卻不怎麼相信。誰家的婢女有這樣大方爽朗的氣質?又是哪裡的婢女敢騎馬跑到主人的前面?不過,他相信眼前的女子和右師王沒有什麼關系,至少目前如此。否則右師王不會陰沉著臉,卻不阻止他們在一邊隅隅低語,這說明,右師王對方姑娘有興趣,可絕對還沒有上手。

   那麼,他就有很大的機會了。像右師王那樣的男人太過驕傲,而方初晴看來脾氣也硬,如此一來,他們之間很難有進展,因為有的女人是必須哄著的,雖說右師王是整個北境的天,但他卻不怕,因為不止北境頭頂上有天,在其他天空下,他一樣活得風生水起。

    “侍候右師王,自然是前生修來的福氣。不過姑娘若是想獲得自由,齊某自然願鼎力相助。”齊山腦筋一轉彎,又道,“說句不該,萬請姑娘原諒……姑娘風華正冒,恐怕還未到花信年華,也要為今後打算打算。”在古代,華信年代是指二十四歲左右。  

    方初晴不是傻子,眼見齊山在碧水河上搞大相親,又聽他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的事,就明白齊山大概是對她有點意思。可能是因為雪兒對她友好、甚至親暱的態度吧,再說這肉身的皮相非常不錯,被男人看中是正常的。

    這事要放在一年半前,她可能真的給自己一個機會,與齊山發展一段感情試試,畢竟這位鄉鎮企業家符合她重生後對未來老公的所有條件。何況齊山有錢又有義,何況鰥夫找婦,是天生一對兒,何況她那麼喜歡雪兒……

    不過既然她已明白自己喜歡沈瀾雖然只是一丟丟,但再接受起別的男人本就有些困難了。不是她堅貞偉大,是因為真正的愛情本來就是排他的。除非齊山長情一點,等她淡化了心頭的感情再說。還有,她得讓齊山明白她的身份,就算對方也是成過親、有過孩子的人,但他有錢,未必看得上她這種殘花敗柳。

    於是她明明白白地說,“謝謝齊爺的一片好心,其實王爺已經賜了我自由之身。只是我是一個失夫喪子的不祥之人,後半生只圖個溫飽,了卻殘年,倒不願意四處漂泊了。”

    齊山大吃一驚。
   
    不過他心裡雖驚,表面上卻不流露半分,只表現出痛惜之意道,“唉,這是天妒紅顏,讓姑娘攤上這苦命。但姑娘這樣的品貌,將來必定再有佳緣。”說到最後一句,覺得交淺言深得太甚,連忙錯開話題。

    方初晴對此不以為意,倒覺得齊山努力不讓她尷尬,行為很君子。

    而他們兩個在這邊竊竊私語,相談甚歡,那邊的沈瀾卻氣得都想要殺人了。沒錯,韓鎮長一直與他攀談,他的目光也一直通過舷窗望著河面,但他全身的感官沒有片刻不是在注意著方初晴那邊的。

    這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跟齊山有那麼多話說?不是才認識不到一天嗎?船上這麼多女人都懂得分清男人的優劣,一古腦都他身邊了,為什麼這女人就看不出他有多優秀?才一會兒的功夫,他甚至沒費一點兒力就贏得了所有女人世間心,可卻偏偏失去了他唯一在意的。

    此刻,他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殺氣,把周圍的人都凍得夠嗆,都說這哪裡是暖冬呀,明明是嚴冬,可方初晴卻完全沒反應似的。最後連張揚和王強都看不下去了,兩人一對眼色,王強大聲道,“啟稟王爺,天色不早,咱咱們明天還要去馬場,應該下午就動身,您看……”
   
    “哎呀 ,天氣看來也不大好,別是要下雪。”張揚望著艙外的太陽,胡說八道。

    “如此,本王就告辭了。”沈瀾站起來,暗罵兩個親兵早怎麼不想出這招。

    方初晴正和齊山聊著陳國的香料和馬國的茶,聞言抬頭一看,見沈瀾面色不善,也不敢得寸進尺,乖乖站起身,和齊山客氣了兩句,就要跟沈瀾走。

    可她才走了一步,就覺得有兩只小手臂抱住了她的雙腿,同時雪兒那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你能當我的娘嗎?”、   一句話,全船的人都石化了。

    孩子,永遠是最直接了當的。他們的好惡,會用淺白又真摯的方式表達出來。所以,他們的話最發自內心,他們的要求也無法令人拒絕。可這情況……這情況……

    船上十幾號人,此時卻靜得呼吸可聞,船外水浪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沒人料到雪兒會說這樣的話,也沒人知道要怎麼回答。

    大家大眼兒瞪小眼兒,全部震驚無比。方初晴是嚇的,那些來相親的女人是氣的。她們開始的目標是齊大官人,之後沈瀾的出現吹皺了她們心中的春水,可後來發現右師王是攀登不上的大冰山,就又轉到齊山這裡,但是不過眨眼的功夫,怎麼就風雲突變了呢?

    而沈瀾這時候倒不氣了,因為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一個最強悍的男人,面對敵軍的包圍,依然鎮定如恆的男人,卻被最柔弱的一個小姑娘給僵在那兒了,根本連神經反射也完全癱瘓。

   好半天,也不知過了多久,倒是齊山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而他的反應是:掩面而泣。

    “雪兒,寶貝,你終於開口了。”他跪在女兒身邊,哽咽道,“跟爹說話,跟爹也說說話,寶貝,快跟爹說話,哪怕一個字也行。”

    “你能當我的娘嗎?”雪兒再度發言,卻還是那句話,也依然抱著方初晴的腿。

   “不能。”沈瀾終於忍無可忍,上前一把拉過方初晴,真的以令人聞風喪膽的右師王之尊,和一個小女孩搶起人來。

   雪兒“哇”的一聲就哭了,這超級無敵的武器立即就把沈瀾打得不知所措。

    他只覺得今天倒霉透了,用只有方初晴能聽到的聲音,惡狠狠地說,“快解決這裡的事。難道你真要給人去當後娘嗎?”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25 PM

第五十九章節 欲哭無淚

    說實話,方初晴面對這一突發的情況也有些准備不足。

    不過,當她看到雪兒那張純真無邪的臉,聽到沈瀾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同時大腦高速運轉。

    她慢慢蹲下身子,把雪兒那把抱著她腿的小手握在掌心中,溫柔地問,“雪兒為什麼要讓我當你的娘呢?”

   雪兒搖搖頭。小孩子做事是沒有那麼多理由的,保是憑著本能的好惡。

   “那雪兒想一想好不好?等你想明白了,告訴我理由,然後我才能告訴你我的決定。”方初晴說得很認真,“不過你不要現在想,要等再長大一點,能幫助你爹算帳的時候再想,不然你年紀那麼小,腦袋想壞了怎麼辦?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要努力吃飯、長高、變得聰明又漂亮。”

    “我就是想讓你當我的娘。”雪兒奶聲奶氣,脾氣倒很執著。

    方初晴對寶寶們的唯一經驗就是:千萬別拿小孩子不當回事,他們永遠比大人想的要聰明。所以,她很耐心 、很正經地道,“任性的小姑娘會變丑哦,而且也不會討人喜歡。”

    雪兒一聽,馬上擔心地問,“你不喜歡我嗎?”

    方初晴重生地點頭,“喜歡啊,喜歡得不得了,但是如果你能聽話,我就會更喜歡你了。”

    “那……你別走。”

    “我不走啊。我只是要去做一些事情,大人都是要工作的。比如你爹,他是不是要出門做生意,可是並沒有扔下雪兒不管是不是。”方初晴循循善誘,努力淡化雪兒對這件事的注意力,“最多我保證,很快就來看你好嗎?”

    “真的嗎?”雪兒猶豫了下,終於態度松動了,但還是很不放心。

    “當然是真的。”方初晴很真誠的承諾,也是很捨不得這個才見過兩面的小丫頭,“還有,姐姐悄悄告訴你,大人們是很小氣的。你不能只想著姐姐,要多想想你爹,不然他會傷心的。看,他剛才還掉眼淚呢。”

    雪兒一聽,扭過小脖子看向齊山,見自己的爹淚跡未干,連忙跑過去。齊山也蹲下身子,雪兒忙著抹他的臉,嘴裡還討好地說,“爹不哭,雪兒其實最喜歡爹了,第二才喜歡姐姐。”一邊說又一邊回頭看方初晴,生怕這姐姐不開心。

    一邊的沈瀾聽到方初晴自稱為“姐姐”,而齊山是當爹的,心裡豁亮了幾分。爹和姐姐差著輩兒呢,混不到一處去。從這個角度說,這小奶娘對姓齊的沒意思。正因為有了這個認知,當齊山大力邀請方初晴有空到他在長物鎮上的鋪子來玩時,他沒有當場發作,過後才恨得牙癢癢,若他不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差點立即就帶兵剿了齊氏的所有生意。

    為了盡快甩掉某些討厭的蒼蠅,他連長物鎮也沒回,只叫王強和張揚回客棧,把寄存在店裡的東西全取出來,他自己則帶著方初晴直奔沈氏馬場而去。本來,三天的假期中並沒有游覽馬場這一項,因為他公務繁忙,又要警惕最近蠢蠢欲動的圖國小股軍隊,能擠出三天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到馬場玩,肯定短時間內回不來,又得耽誤好幾天時間。可現在這情況……剛才王強順嘴一說,他覺得這真是個好主意。

    方初晴這個沒良心的,就知道玩,豈不知他為了讓她高興要做出多少艱難的安排。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看到方初晴有點悶悶不樂,沈瀾不禁感到有點點失望。

    沈氏馬場在要塞的背後,從要塞出發的話只需半天路程,但是如果從長物鎮走,就需要繞過綿延起伏的山脈,於少要走兩天時間。如果不是因為地理環境優越,馬場的馬早就被圖國人惦記上了,哪輪得到去充盈江國七成的馬市。而二人快馬加鞭的跑了半天,此刻位於一個小山裡,正在連人帶馬的就地休息中。

   “沒有啦,謝謝二爺這番苦心。”方初晴不是不感激沈瀾抽空陪她。只是……想到臨離開時,雪兒眼淚汪汪的模樣,她有點捨不得。現在她母愛泛濫,別說平時就心軟,就是鐵石心腸,這會兒也化了。

    看到方初晴的神情,沈瀾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禁覺得失算了。假如把無思無我帶到北境來,有那兩個小子在,方初晴肯定不會稀罕別人的寶寶稀罕成這樣。

   那個齊山論相貌,權勢地位,財力,哪一樣是他的對手?不過就是比他多了個女兒。切,拿孩子當犯釣女人的餌,這招數實在太上不得台盤了。

    他輕蔑地想,可恥地忘記了剛才他自己也想利用無思無我來,百且也完全沒注意到最近自身行為上的反常。為了讓方初晴開心,他精心安排了這三天的出游,完全打亂了他本來的計劃。在碰到齊山後,還經常有意無意的要跟人家競爭,爭奪方初晴的所有權。

    他根本沒想過這些都是為了什麼,因為他的氣場向來強大,因而總是會忽略偶爾短路的情況,可有時候,短路往往是致命的。

    “我看這邊越來越荒涼,是不是咱們方向走錯了?”方初晴望著冬季裡光禿禿的地貌,有些納悶,“我之前聽說馬場並不遠哪。”

     “直線距離不遠。”沈瀾無所謂地扔出這句話,把方初晴氣的。

    敢情他也學某些地產商的說法嗎?聲稱小區距離市中心在幾公裡以內,但實際上遠得不得了。細一打聽,人家說的就是地圖上的直線距離。

    “那您的曲線距離有多遠?”她耐著性子問。

    “不遠,還有一天半的時間。”

    不遠?一天半?天哪!她倒不怕騎馬長途奔襲,畢竟她似乎天生就習慣於馬背上的生活,而且從和政城互北境,她是騎馬行軍了一月的。
但關鍵是,晚上怎麼過夜?一在他們孤男刮女的身在荒郊野外,那那……不會出事吧?再偷瞄下沈瀾的馬背,似乎馱著些露營的東西。

   “二爺,那咱們晚上在哪個村落歇腳?”她不死心地再問。
   
    “沿路沒有宿頭,不過我跑這趟路跑慣了,知道幾個不錯的山洞。這也就是看在你是皇上秘密信使的份兒上,不然還不讓你知道。怎麼?又不滿意?”沈瀾“威嚴”地瞪了方初晴一眼。

   方初晴欲哭無淚,怎麼總感覺沈瀾是故意帶她來這兒呢?而且還支無了另兩個親兵?
   


第六十章節 你一口我一口

    也不知道是老天的意思,還是張揚的烏鴉嘴給刺激的,早上還晴朗的天空在黃昏時分果然徹底地陰沉了下來,氣溫驟降,北風也似乎從平地卷起似的,呼嘯著斥過低低的山岡。

    方初晴期期艾艾地跟著沈瀾身後,在天才擦黑兒的時候進了一個山洞。沿路不宜行馬之時,沈瀾已經順便撿了不秒枯柴松脂負在馬背上,北時將馬拴在洞口背風處,直接進了洞。

    山洞不大,但入口處九曲十八彎的,僅容一人通過,倒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意思。洞中寬敞平整,即干且冷,大概是因為朝向的關系,北風並吹不進來。

   沈瀾熟練地點燃枯枝松脂,把幾根兒臂粗的干柴架了起來,再把水囊中的水倒在一個鋼盔大小的鐵盆子裡,水沸後倒入小布袋中的干糧,用只木勺輕輕攪動著。那軍糧像臘八粥一樣混雜著各種谷類還有一些干脯和脫水的蔬菜,當吞吐的火苗使食物半熟時,香氣就已經彌漫在整個山洞中。尤其是饑腸轆轆的人聞起來,簡直覺得人間極致美味也不過如此。

    這時,方初晴的肚子咕叫了一聲。

   為了掩飾尷尬,她連忙沒話找話,“怎麼不把馬兒也帶進洞來呢?反正這裡面也夠大嘛。”有那兩匹在場的話,沈瀾應該不會獸性大發吧?

    所謂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地。此情此景,天寒地凍,四野茫茫,可山洞中卻字根表溫暖,火堆散發著無盡的熱力,光影幢幢,伴隨著那誘人的香氣,仿佛這山洞是怒海中的孤島,讓人沒來由的感覺安全,真的是孕育那啥、滋生那啥的溫床。可是偷眼看沈瀾,卻見他神色如常,反襯得她想得太多了。

    “拴馬的地方有突巖,能遮風擋雨。”沈瀾看了方初晴一眼,心道你愛馬,難道我不愛嗎?當兵的不愛馬,一定不能打勝仗的。

   “再說,馬兒很能擔當警戒的任務。萬一有野獸,它們會示警。”他又瞄了方初晴一眼發現火光映得她特別好看,苗條又豐滿的身段被蒙上了一層光暈,臉蛋兒紅撲撲的。

    “不愧是長勝將軍。”方初晴拍馬屁,把趙雲趙子龍的外號安在了沈瀾身上,“看你生火煮飯的手法就知道了。那樣架柴的方式非長年的軍旅生涯是培養不出來的。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到方初晴這話,沈瀾第三度瞄了她一眼,贊賞她有眼光。不過他馬上又看到她咽了咽口水,不是不知該氣還是該笑,無奈地打了一塊一尺來高的平整大石,搬到火堆邊,再把熟了的熱粥話石頭上,招了招手。

   最後,他還沒忘把行軍和斗篷等物堆在身邊,方便方初晴坐上去,以免著涼。這些行為。他都很自然地做了,絲毫沒想到自己也能這樣體貼入微,因為之前沒對任何人這樣做過。

    方初晴很是知情識趣,沒等沈瀾開口,看到他的手勢就快速移動過來。乖巧地伸出手,諂媚地道,”碗哩,我先給二爺盛一碗。“唉,吃人家嘴短哪!

    沈瀾搖了搖頭,表示就這麼一個鐵盆子。

     “那吃飯的家伙哩?”方初晴一愣。

    “有嘴不就行嗎?”沈瀾不耐煩地說,好像兩人湊在一堆兒吃飯天經地意的事。

    行軍嘛,哪裡來這麼多講究。

    方初晴目登口呆。這情況……這情況已經很危險了,難道還要用一只勺子在一只盆裡吃飯?

    “難道你還嫌我髒?“見方初晴猶豫著沒有動手,沈瀾很快就想到了什麼眉頭皺成了一個大疙瘩,”本王還沒嫌你髒呢!愛吃不吃,不吃的話,一邊去!”

     “唉唉唉,又提代的爵位。什麼本王呀,這兒也沒別人,別端架子啦,我也沒說不吃,是覺得同碗食不夠尊敬你罷了。你既然不介意,我怕什麼呢?”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眼見沈瀾要發飆,方初晴連忙帶過話來,她可不想在寒冷的冬夜餓肚子。還暖冬哩,這天說變就變,但願不要下雪才好,不然還會更冷的。而雖然這親吃法會交換唾液,有間接接吻的嫌疑,但這麼熱的粥,應該有殺菌作用。再者,別說間接了,真槍實彈的親,他們倆也做過不止一次了。

    怕啥!

    想到這兒,她搶過勺子,舀了一口粥放進嘴裡,結果燙得她跳起來,囫圇吞了下去,但就算如此,還是覺得美味異常。

    “好吃。”她含含糊糊地說。

    熱乎乎的食物進入饑腸,令人舒服得想歎氣,不過也更餓了,可是她才想再吃第二口,沈瀾卻一把奪過勺子說,“該我了。”說著,他吃了一口,那姿態,實在文雅極了,一看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不像剛才方初晴,吃得像惡狗搶食似的,實在沒有美感。

    不過都這時候了,誰還顧得美與丑?何況,方初晴在所有人面前都會偽裝一點半點,唯獨對沈瀾根本懶得裝,於是她撲過去,緊挨著沈瀾坐下,等她放下勺子就立即拿起來,舀得滿滿的,吹了幾吹,這才放入口中,然後,歎息著閉上眼。

   啥也別說了,食物是最能慰藉人的心靈的。

     沈瀾望著方初晴,覺得她特別可笑,但是也……特別特別可愛。有一種說不清的風情……直率、自然、引誘著別人卻茫然不知。此刻她緊挨著他,差不多是倚在他身上了,令他半邊身子都熱乎乎的,隨即連心也融化開來,好像他這一生都是等這一刻,等這樣一俱,能跟他在最簡陋的環境中享受最平凡的幸福。這時,他從小到大都盤亙在心頭的被排斥感,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也沒有了。仿佛這個山洞就是全的家,他真正的家,他一直渴望的歸宿。

    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相親相愛的把這盆健康美味都吃下了肚,再加上勾火的烘烤,身子慢慢熱乎了起來,再也感覺不到寒冷了。

    “可惜我買的東西都在張揚和王強那兒,不然我可以請二爺喝酒,聽說哦,那個百安燒刀子酒很夠勁兒的。”吃飲了肚子,方初晴心情愉快,自然就口頭上大方起來。

   不過她隨即想到兩句諺語:一、飽暖思淫欲。二、酒是色媒人。現在洞內溫暖如春,兩個成年男女吃飽了沒事做,而且互相早有暖昧情緒,再來點酒的話……那不是自動送羊入虎口嗎?不行,要轉移某些沖動動物的注意力。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28 PM

第六十一章節 公平精神

    她轉著心思,連看也不敢看沈瀾,支吾道,“怪無聊的,不然你給我講講你帶兵打仗的故事吧?”

    “那有什麼好講的?”沈瀾對這個提議嗤之以鼻。

    “講嘛講嘛,我從小就崇拜英雄,一直無緣得見,今天好不容易有機會了。”她再度大拍馬屁。

    沈瀾沒辦法,又喜歡她挨著他的感覺,怕如果不同意,她立即坐到別處去,只得磕磕巴巴地講了些他覺得還算有趣的故事。不過他實在不怎麼會講,通常就是起因,過程,結果,講過程時還特別簡練,所以他哪是講故事呀,純粹是做軍事學術報告。

    方初晴聽得哈欠連天,不過她又不敢睡,怕萬一被非禮怎麼辦?倒沒想想從和政城到北境的路上,她和沈瀾兩人一直住在一個帳篷裡,她什麼不像話的睡姿都被人看過了。

    “算了我還是給你講吧。”她想到一個主意,就講“一千零一夜”好了,反正那故事是神魔鬼怪,還一段段的,特別適合孤身男女之間。只是千萬不要講“十日談”,否則她立即就會被吃掉。

    她很怕沈瀾今晚對她有興趣,因為她不想拒絕她,可是又不願意接受。在這種矛盾的心態下,真出點什麼事難免傷人傷已。

     “倒不如給我講講,這麼久了,你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以前的事嗎?”沈瀾突然插口道。

    方初晴一愣。

     這身體不是沒有殘留意識,而且她個人感覺,桑青的身體留下太多記憶痕跡,只是她一直想不起來什麼,除非遇到刺激的事,才會在腦海中閃回些破碎的片段。但,那太抽象了。她抓不住。

    為此她覺得,桑青肯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不然靈魂都仙去了,肉身中哪會暗藏著那麼多秘密呢?甚至,她懷疑桑青臨死時對這肉身做過些什麼。她沒有證據但就是有這種強烈的感覺。而這感覺讓她時常不安,但由於她鴕鳥且大大咧咧的性格,令她把這一切自動忽略掉了,總認為車到山前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每天活在尋找過去的煩惱裡,重生還有什麼意義呢?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哪兒黑哪兒住店吧。

   “玩真心話和大冒險呀。”她假裝無所謂地搖搖頭,借機道,“但是我確實沒回想起什麼。不過……二爺應該多帶我出來走走,尤其是靠近圖國那邊。你們不都說我是圖國人嗎?也許熟悉的環境會令我想起些什麼。說不定,會有人認識我呢。哦,對,肯定有人認識我這張臉,不然怎麼會追殺我,雖然我絕對不是他們要殺的人。關於這一點,我很清楚地知道。”

    “去年憋了一年,今年圖國很不安生。現在邊境到處在打仗,不是鬧著玩的。”沈瀾目光一閃,拒絕了。

    “那我想不起什麼,也不打算想破腦袋。”方初晴聳聳肩,“很多事都是有定數的,多想無宜。”

    你就不想知道你前面 的男人是誰?孩子又在哪裡嗎?沈瀾想問,但終究沒說出口。

    而他的沉默,令氣氛一時尷尬,方初晴連忙轉話題到沈瀾身上道“別總說我,二爺呢?跟我講講你的奶娘和蘇味,這兩人貌似是你唯一動過真感情的。”

    話一出口,她就感覺沈瀾的身子一僵,似乎被戳到了痛處了似的。她有點害怕這樣,於是想向旁邊靠近一點,不要離火山口那麼近。哪成想才一動,沈瀾就伸出手,把她按在原位置上,兩人仍是肩碰著肩,甚至感覺肋骨都蹭 到了一處。

    她心裡怦怦亂跳,不敢稍動,卻聽沈瀾幽幽地道,“你說這話,真該打你一頓,說得我好像是個沒心的人。難道我不愛我的大哥嗎?難道我不是把太太當親娘看?難道我和皇上之間是沒有感情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方初晴否認道,“不然你都給我講講,我們彼此了解一下,說不定以後不會吵了。”

    不吵嗎?那倒好。沈瀾想著,而且他想對她說心裡話,好像她全能明白似的。這各親切又親近的感覺很奇怪,莫名其妙就出現了,令他非常納悶。他一向喜歡什麼事都埋在心裡,對大哥和皇上也不講,但他願意對方初晴傾述,仿佛對她說說,就能把心頭的重擔卸下來似的。

    就像今年的除夕夜,他無緣無故就把小時候聽太太講畫的事說了,還有自己那無時無刻不在的格格不入感。說完,他感覺輕松極了,又感覺似乎和她共同擁有了秘密,實在話,兩人的關系因為這些而接近了不少。

    現在,他對她是親密朋友的感覺嗎?還是……

    “一人說自己的一件事。”沈瀾很理解“公平”精神。

    方初晴暗翻了一下白眼,沒想到異時空古人是那麼不好糊弄的。

    “我小時候在沈府裡受盡欺凌,是我的奶娘拼上自己的性命保護了我,寧願自己挨打受罵,也努力讓我感到快樂,最後更因救我而死。所以我說,她才是我的親娘,可惜她走得太早,看不到我的今天,也不能享受我能給她的幸福。”他說到這裡時哽咽了一下,然後繼續平靜地道,“至於生我的那個女人,我幾乎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她長得很美,不然老爺怎麼會看上她?”

    他不稱沈之道為爹,可見心裡的隔閡有多深,但他提起奶娘時,眼神中卻閃過痛楚和溫柔的神色,顯然奶母之間的感情是很深的。想來也是,對一人處處被敵視的小孩子來說,那個偉大的女人給了他最初的保護。而如今子欲養而親不在,他心裡一定很痛吧。

   “你的奶娘來生會有福報的。”方初晴情不自禁地握住沈瀾的手安慰,“來世你見到她,一定要努力還她的恩情。相信我,有機會的。”

    “是嗎?”沈瀾反手握住方初晴的手,一瞬間有些不知所措,童年記憶的酸楚立即湧上心頭,還有不能報答奶娘的遺憾,那心中永遠的傷痛,每當想起這樣,他總是不能自持,還好現在他身邊有她,從她柔軟溫暖的手掌中,他感到了安寧。

    “至於蘇味……她不是我第一個女人,但卻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的。當年我在鬼門關前徘徊,是她救了我。每天我睜開眼睛都能看到她,要我如何能不傾心?可惜,最後她卻離開我,因為我不能給她想要的東西,她注定是要高高在上的。”沈瀾直言不諱,而且聲音直白,顯然對這段情已經釋懷了。

    “原來,你喜歡護士型的人物。”

    “什麼護士型?別胡扯,現在輪到你回答問題了。你喜歡皇上嗎?”他突然問,話題轉變之快,令人無法反應。

   “誰能不喜歡?”方初晴故意氣沈瀾,“他又英俊又文雅,地位高,可沒什麼架子,心眼兒也還算好。”

    “你喜歡景鸞嗎?”他又問,跟得很快,方初晴甚至沒想到現在應該輪到她來問了。

    “他也是萬人迷。那麼溫柔,那麼聰明……”

    “那……你喜歡我嗎?”

    天,重磅炸彈藏在這兒呢。
   


第六十二章節 舊疾發作

    方初晴脫掉了衣服。

    雖然只是外面的罩衫,但卻令沈瀾又驚又喜。驚的是方初晴這種大膽的行為,喜的是她居然用這種方式對他表達感情。他惦記她不是一天半天了,可是卻不敢太隨便。不知何時,他開始尊重她的人格,把她同其他女人區別對待,平等地顧忌到她的感受,雖然她只是個奶娘出身的人。

   不過現在她這樣主動,那當然無須再忍……

    可他等了會兒,方初晴卻沒有另外的舉動,只是表情略有尷尬。

    “我忽然記起了一點事。”方初晴抓了抓頭發,“在我家鄉,大家玩一個游戲叫真心話和大冒險,就是這種一問一答的形式,如果有人不想回答對方的問題,基本上就要脫掉一件衣服。”這游戲她在現代時經常玩,習慣了這種方式,所以下意識的就這麼做了。

    沈瀾一聽,頓時又是失望又是開心 。失望的他剛才想得太美,結果滿不是那麼回事。開心的是,方初晴不肯回答這個問題,就說明她肯定是喜歡他的,不然為什麼不干脆直說?他不禁有點得意,倒沒想過也許人家是討厭他,怕說出來比較傷心呢?

   “現在輪到我了。”方初晴摩拳擦掌,“你喜歡梁竹月嗎?”

    沈瀾皺了下眉頭,不明白為什麼方初晴問起這個,不過他這人一向公平,因而老實回答道,“她與我們兄弟,還有皇上是青梅竹馬,不能說沒有感情,皇上甚至還喜歡過她。而我大哥與她成親,固然有政治與利益的成分,並非兩情相悅,但婚後對她很不薄。可惜她後來就得刻薄寡情,還做了很多錯事,但我們仍然不願意懲罰她。說到底,她是個看不開的可憐人,而今死者為大,既然她已經去了,過去種種,不提也罷。”

    方初晴只是隨口問問,而且設置的問題有報復的成分,沒想到沈瀾回答得這樣詳細,令她覺得自己實在很不君子。不過事已至此,她的好奇心已經被吊了起來,於是問,“你喜歡蘇味嗎?”

   “不喜歡了。”對這個問題,沈瀾想了幾秒鍾,忽然覺得之前橫亙在心頭的被背感,不知何時已經消散了。當年,蘇味傷他不可謂不深,以至他決定終於不娶。這倒不是因為對蘇味不能忘懷,而是再也不能相信男女之情。可曾經以為胸口的那道傷永遠也不能消逝,結果它卻如春夢,一去了無痕。

   這似乎是在方初晴出現後才轉變的,難道在兩人不斷的互別苗頭中,他所有的孤涼都得到了慰藉?方初晴那並不溫柔的手,扶平了他所有的創痛嗎?

    “你喜歡花羅嗎?”方初晴再問,,有點點不自在。       這回沈瀾毫不猶豫地搖搖頭,甚至多一句解釋也不願意說。本來麼,花羅只是他的床伴而已,其實花羅也未必喜歡他。在那女人的觀念之中,男人是要換來換去才是真正的人生。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呀。”方初晴歎了口氣。

    沈瀾問他喜不喜歡某人時,她的答應全是肯定的。而反過來。他的回答卻都是否定的。所以說她的內心陽光燦爛,沈瀾則大陰人,因為他心中無愛,看問題總是看壞的一面。不過……

   “你喜歡我嗎?”這個問題不反問,就實在太笨了。
   
   沈瀾望著方初晴,漆黑的眸子被火光映得發紫,似乎有火苗在眼神的深處跳動,害得方初晴從頭到腳流過一陣不明電流,也形容不出是冷是熱,總之是汗毛眼兒全縮緊了似的。

    半晌,沈瀾才動了一下,但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也脫掉了一悠揚衣服。不過她沒有罩衫,脫掉外面的薄棉衣後,就剩下雪白的中衣了。

   於是方初晴也產生了剛才沈瀾心中的那種想法,認為這行為是默認他喜歡她。

   她心裡甜絲絲的,不知道他們這樣互相問話,算不算一種另類的表白。那麼接下來要怎麼辦?激情迸發,繼而……野合?不,她不想這樣,她要情色,這是有根本區別的。情,一定要在前面,而且還有一個重大的問題困擾著她,那就是沈瀾把她當成什麼女人。

   有好感,喜歡,都沒什麼了不起的。她需要真正的愛,而證明有愛存在的行為,就是他肯不肯娶她。

   照理說,沈瀾是 不會娶她的,因為兩人之間的身份地位差異懸殊。而且沈瀾除了表示了些對她的好感外,並沒有其他更深層次的表達。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可能將身輕許?如果她隨便就跟他上床,那麼她和花羅、晴翠又有什麼區別?

    愛,也是需要自尊的。

    正猶豫著,就聽到沈瀾呻吟了一聲,令她登時面紅過耳。他不是自己YY,然後受不了了吧?男人較之女人本來就沖動很多,何況他是個在私生活上不怎麼檢點的男人。

    不過再細聽……那呻吟不像是動情……倒像是受刑。

    轉頭一看,見沈瀾捂著肩膀,臉色有點發白,挺直的鼻梁上還掛了幾滴汗珠,在這種天氣不太可能出汗的,除非是痛的。

    “我的天,你舊疾發作了嗎?”一瞬間,方初晴心中的綺念一掃而空,湊過去,板過沈瀾的臉,焦急地問,“景鸞說過,每逢下雪,你骨子裡的寒毒就會發作,在和政城還好些。北境寒冷,你的疼痛會加重。”

   該死的圖國!雖然她十之八九是圖國人,但她現在真的好恨那個國家。如果不是他們趁著今冬氣候溫暖,沒有大雪封山,結果四處侵擾他國,她和沈瀾早就回京了,他也不用受這份累。本來,前些日子一直逼著他泡藥浴,按理說病況應該改善了,可最近他常常要帶兵打游擊戰,恐怕傷勢又加重了。

   “很疼嗎?”她再問。景鸞說過,如果冬陰之日,沈瀾舊疾發作的可能性加大。今天就是陰天,不過她之前並沒有聯想到這一層。他這麼強大,令人很難想象也會有虛弱的時候。

   “可能下雪了。”沈瀾答非所問,又搖搖表示不礙事,可方初晴的心就那麼揪著。

   她跑到洞口去看,見沈瀾的舊疾比氣象預報還准,陰沉發作的天空中果然飄起了雪花。

    怎麼辦?怎麼辦?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舊傷發作,要怎麼處理呢?景鸞之前並沒有告訴她,也許這就意味著,沈瀾必須自己挨痛才行。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1 10:30 PM

第六十三章節 沈氏馬場

    她返回洞中,看沈瀾筆直地坐在那兒,才片刻功夫,冷汗已經浸濕了衣衫。

   一定是他脫掉衣服造成的!方初晴立即判斷。山洞中不冷,但只是相對野外而言,她只脫掉罩衫就覺得有些起雞皮疾瘩了,何況沈瀾只著中衣?剛才兩人挨坐著,守著火堆喝了熱乎乎的粥,他可能出了些汗,之後猛然脫了棉衣……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誘發了舊傷反復。

    想想他曾經差點被圖魯砍掉半個膀子,她就恨死那個圖魯了。而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這個人名,她忽然很有感覺,厭惡的感覺,像是一下子跌 到在毛毛蟲堆裡。桑青不是和這個圖魯有什麼瓜葛吧?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方初晴迅速跑過去,拉沈瀾坐得離火堆近一些,督促他把棉衣穿上,然後再把什麼行軍毯、斗篷、她的罩衫,全披在他身上。

    “寒毒是內裡的,這樣不管用。”沈瀾平靜地道,似乎此時痛基的不是他。

    “自己知道,剛才就不要脫衣服嘛。”方初晴急了。眼淚汪汪。

    看著她真切地關心自己,沈瀾心頭軟軟,感覺再痛也是值得的,其實這次的發作已經不很嚴懲了,大概是藥浴的功效,可就這種程度她就受不了了,他很慶幸好沒讓她看到他以前發病的模樣。每次,都像死過一回那樣。

   “不關衣服的事。”他輕描淡寫的說,其實在喝粥時就有痛感了,但他忍著沒說。

   “可你的手很冰呀。”方初晴摸了摸沈瀾的手,然後又撫在他的臉上,感覺他像是冰雕的男人,又冷又僵硬。

   環顧左右,再沒有取暖的東西了。一咬牙,忽然坐在沈瀾的膝邊,緊緊抱住了他,武俠小說裡都有這樣的橋段,男主發病,女主脫光衣服為男主取暖,第二天早上男主就會奇跡般的病愈,她一直不能理解女主為為什麼一定要脫光,難道穿著衣服就不能取暖了。她不信,她今天就要試試!

    而沈瀾,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先是嚇了一跳,然後立即就覺得那滲透入四肢百骸痛感減輕了很多。原來,心窩暖和,身上就會難受了。

    他沒說話,只輕輕環住方初晴,有人跟他一起抵擋那一波波的痛苦,是他從沒想到過的事情,就連當年的蘇味也不曾這樣做過。現在,極致的痛楚和懷中極柔溫暖的感覺交織在一起,令他腦子裡一片混亂難明,唯一清晰的想法卻又嚇了他一跳。

   他在想,既然捨不得放方初晴離開,既然知道不能隨便把她收進屋裡,既然她是個自尊的女人,想收也收不到,既然不想讓她和晴翠、花羅,還有他之前的其他女人劃等號,那麼……也許……他必須想別的辦法把她留在身邊,讓她徹底屬於他,比如……娶她。

    給她個名分,肯定要解決很多困難,畢竟他們看似是兩路人。不過,他會有辦法解決的,現在的關鍵是怎麼開口?還有名分究竟是什麼?正妻?似乎不太可能。不過他也不打算再娶別人,只她一個的話,這些小節應該沒關系吧?

   他胡思亂想著,心情很不穩定,但方初晴卻是一心一意把自己當成熱水袋、為他療傷。在這雪夜,寒冬,穿蕩的山洞,兩人就這麼沉默地擁抱著,有一咱難以言表的溫馨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初晴漸漸睡了過去,醒來時發現兩人就躺在一起的。她整個身子都蜷縮在沈瀾的胸前,沈瀾側身懷抱著她,腳壓在她的腳上,兩人之間似乎有一根無形的鎖鏈相連,也不知是誰溫暖的誰 。

    一瞬間,她有些貪圖這種奇妙的感覺,但很快就清醒了過來,趁著沈瀾還沒醒,躡手躡腳地逃出了他的懷抱。回過頭來再細看他的臉,發現他長得真是很好看,就算現在睡著,那超人的氣質看不出來,單只五官就已經很帥了。何況,昨夜的折磨令他有點點憔悴,還有那蹙著的眉頭,無不讓人的心湧上陣陣溫柔。

   這個男人,無論是誰得到,都值得好好去愛。只是,她有那個福氣嗎?看來是沒有的吧,以他的地位而言是不能要娶一個失夫喪子、來歷不明的女人的。而她,絕不會委身於一個娶不了自己的男人。

   不禁,她看著他,想得癡了。

    良久,沈瀾才動了一下,於是方初晴好像做賊快被抓到一樣地跑了出去。而當沈瀾也走出洞外時,只見到大亮的天光,心中異常驚訝。他多年少眠,怎麼昨夜睡得那樣踏實?難道是疼痛消耗了太多體力?又或者是因為軟玉溫香抱滿懷?

    可是他身邊睡著的女人少過嗎?卻從嚴沒有這樣過。但那樣睡的感覺實在很好,看得他昨晚想的那事要好好計劃一下。

    兩個各懷心思,可誰也不說,吃了早飯後就繼續回馬場前進。昨夜的雪不大,地面上只鋪一薄薄的一層,也正因為如此,路才特別滑。好在沈瀾的馬神駿,方初晴又騎術超群,雖然這是桑青的身體遺留給她的超群,但足夠她使喚了。不過盡管如此,他們趕了一天路,本計劃黃昏時分到在馬場的,可實際上卻在天都黑透了後才到。

    沈氏馬場占地非常大,但是在外圍居然用石頭少木柵混雜成了綿延圍牆,只這一項就可以看出經營馬場的功夫來。而方初晴才一進馬場的范圍,就似乎感覺到了馬群的躁動,立即興奮莫名,很有回家的感覺。

   看來桑青很愛馬呀,這感覺完全遺留給了她,左右了她的行為,其實她在重生前連寵物也不養,這讓她有點怕怕,怕桑青的殘留總識在冥冥中決定她的新人生,那樣還不如不重活這一次。比如,桑青左右她的感情,讓她愛上江無憂可怎麼辦?

    “王爺您不定期巡查,怎麼不提前派人說一聲,讓卑下好准備准備。現在這……還好您的房間是時常打掃的,倒不怕耽誤了您休息。”馬場的管家姓氏不明,但名叫銀子,是個三十來歲精明強干的男子,看行動做派倒像是從軍隊中退下的。

   “不必忙碌,本王是偶角經過,過幾天就走。”沈瀾下馬,順手把方初晴也抱了下來。其實方初晴馬術很棒,用不著別人幫忙,可他這舉動卻給了旁人一種暗示:這是他的女人,他是帶新情人來逛逛的。

    銀子一臉了然地道,“那正好,反正您很久沒來了,只當是休息休息。明天我給您用新借的肉燉山菌子吃,就用山上的松木為柴,上回您還誇那味道香呢。還有,最近我又得了幾匹好馬,王爺給相相?您要看帳也成,不過現在天晚了,不如吃點熱乎的,喝點帶勁兒,完了就先睡下吧?”他一邊說一邊走,看來很高興沈瀾能來,說到最後一句時,還有意無意中瞄了方初晴一眼,神態有些暖昧。



第六十四章節 道具的作用

    “這是皇上的秘密信使,就安排她住我那間房,你在隔壁再給我收拾一間來就是了。”沈瀾說得一本正經,“還有,信使大人愛吃菜和水果,你多備下點。我知道這日子新鮮的水果蔬菜不多,不過總會有些吧?”

    “王爺放心,卑下絕不會怠慢了信使大人。”銀子回答得恭敬,但看樣子並不相信方初晴的身份。她認定她是王爺的女人,不過也許出身高貴,要耍點花樣,擺擺架子罷了。只是王爺從沒帶過女人來馬場,因為這份特殊的原因在,他決定 他決定要好好侍候著。

    走了很久,一行人才來到一座巨大的木屋前,這木屋僕實無華,看起來又堅固無比,不管外表還是屋內,都頗具有北境的粗獷之美。方初晴被帶到的房間裡布置得簡單大方,有歐式的壁爐,四周還盤著漆成白色的鐵管,類似於暖氣。拿手一摸,卻是冷的。床墊、椅墊,腳凳,全是華麗的獸皮,與家具擺設的原始沉重感一對稱,不得不說,品味超群。

   幸好她不是野動物保護者,不然非得掐死沈瀾不可。

    銀子在一邊熱情地道,“王爺和信使大人來得突然,現在那邊才起火,很快就暖和了。”

    所謂客隨主便,方初晴雖然是染黃“皇上親封”的信使大人,卻沒有表現出頤指氣使的態度,吃了頓熱乎乎的農家飯後,立即就鑽進暖和的被窩裡。不過她惦記著沈瀾的傷,一時沒有睡著,想去看看,又沒有借口。人家賈寶玉想林黛玉了,還要拿兩條舊帕子送過去呢,她需要一些道具呀。

   輾轉反側中,突然有東西硌了她們脖子,順手一摸,不禁心喜地自言自語,,“這不就是道具嗎?”說著就起身穿衣服。

    她手中握著的,是沈瀾曾借用給她的那塊能試百毒的寶貝,自上回給了她,一直也沒有要回去,現在她成天待在要塞中,生命安全完全有保障,這東西就用不著了。反倒是沈瀾,經常在外作戰,風餐露宿,這寶貝對他來說更有用些。

    這麼想著,她悄悄開門進屋。不過她還沒走到沈瀾的房間,就從走廊一側玻璃窗看到有一個人站在雪地中。那身景她太熟悉了,不是沈瀾又是誰?

    她立即沖出屋子,責怪道,“你昨天才發作了舊疾,今天怎麼就跑到雪地裡站著,還是大半夜的。”

   沈瀾低下頭來,微微一笑。

    他很少笑的,要笑也是潮笑和冷笑,可今天這一瞬,他的眼神中卻暴發出無比的溫柔,是方初晴從沒見過的。雪地、滿月、視線良好,有一名絕世帥哥對她展顏,害得她小心肝不住的撲通撲通跳,身子忽冷急熱,心底也升起一股犯罪的欲望。希望明天 北境早報的頭版頭長的大字標題上寫著:女流氓逆襲,雪地推倒北境之王!

    “笑什麼笑!快跟我回屋。”她呆了幾秒,之後連忙打碎那不正常且不正經的幻想,順便握起沈瀾的大手,小小緩解一下渴望,“景鸞說過,你這病是由傷重而來,卻被寒氣逼仄,必須保暖。不然讓你在和政城過冬怎麼就沒事?”

    “我只是在天氣惡劣時才會舊疾發作,今天已經晴天了。”沈瀾有一搭無一搭的辯解著,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他掌心中的那只溫軟小手上。

    她真暖和呀。不知為什麼,最近他總是有這種感覺,似乎她在身邊,他就從裡到外都不會感覺寒冷。剛才他站在雪地裡,是想冷靜想想要怎麼跟她提求娶之事,只是還沒想好,她就又闖過來攏亂他了。好吧,明天再想也行,反正日子還長遠,他何必急於一時呢?

   兩人手挽手地進了房間,方初晴立即把沈瀾按坐在床上,然後拉開衣領,露出那顆解毒丹。

    這就是現代人和古代人的區別了,重生或者穿越人士不是穿件古裝,說點古語就變成了古代人,真正洩露身份的往往是最小的細節,所謂魔鬼藏身於細節之中麼。對於方初晴來說,她和某人熟悉後,經常會忘記糾正自己的一些動作為,比方:隨意拉領口。

    這在現代也許不算什麼,低胸裝都能穿著四處跑,何況只是拉拉領子呢?但在異時空的大江國,雖然民風開放,但畢竟民情等同於另國明清時期的大江國,這舉動很的挑逗意義。特別是,她面對的是一個對她抱了心思的男人,對她志在必得,現在只是考慮怎麼“得”的男人 。

   “我剛想起來,這個要還你了。”她什麼也沒意識到,認真地說。

   “你拿著吧。”沈瀾瞄著她脖子下面的一片瑩白,“它不僅能試百毒、解百毒,浸在酒水中,還能麻痺敵人。”

    “可是我現在很安全哪,倒是你,應該防備有人刺殺。”方初晴繼續很認真地說,還順手把解毒丹拉了出來。

    沈瀾站起身,握住那個寶物,感覺上面還殘留著方初晴的體溫和體香,不禁一陣心神搖蕩,輕聲道,“早晚我會收回的,但不是現在,等到威脅你生命的那件事徹底解決……”他小心地把解毒丹放回到方初晴的衣領中,無意中,指尖碰到了她的皮膚。立即,一股熱辣又激烈的電流從他的的指尖,順著血管急速轉遍全身,心跳加速。

    他俯下頭,似乎是看拴著解毒丹的繩子有沒有扣好,嘴唇卻有意無意的觸碰著方初晴的耳朵,然後向下,灼熱的唇印在她雪白頸側的血管上。

   他的舉動太突然,方初晴沒有防備之下,自然溢出一聲低吟。而沈瀾的嘴唇貪戀著她皮膚的溫暖與滑膩,一經挨上就沒有離開,輕輕啃噬著,慢慢向下,在那隆起的邊緣磨蹭著,然後轉過那醉人的深溝,從另一側返回到頸邊、耳朵。

    方初晴身子後仰,雙腿酥軟,若不是沈瀾緊緊扼著她的纖腰,她肯定會摔在地上。而因為兩人緊抱著,她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上強烈的變化,腦海中一陣迷糊。

    這一刻,什麼必須要娶她才能跟他在一起,什麼要得到她的允許才會碰她,全被兩人扔到九農雲外去了,彼此忠實的身體都自然而然回應著對方的試探,強烈的渴望得到愛撫與慰藉。理智在這時候沒有用武之地,心靈的真實超越了一切表象。

   他們,其實早就已經相愛,只是兩人還都不明白。

    沈瀾輕輕用力,反身把方初晴按在床上,可是當他才把她的衣領全部拉開,門外,卻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傳來了敲門聲。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40 PM

第六十五章節 向左走,向右走
  
   “王爺,您要的酒,給您送來了。”銀子的聲音適時響起。

    沈瀾皺緊眉頭,別過頭去,恨不得給自己一刀。大晚上的,為什麼叫人傳酒?而這個可惡的銀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最緊要的時候出現。現在情緒全破壞了,重要的是方初晴的理智全回來了。她一骨碌坐起,臉兒紅紅的,隨便掩了一下衣服就跑掉了。

   “酒……給您放在哪裡?”方初晴闖出去時,銀子也嚇了一跳,隨後悔恨不已。信使大人衣衫鬃發凌亂,王爺氣息不穩,看來自己攪了人家的好事啊。真是該死,雖然她是奉命而行,但恐怕難免被遷怒。大家都是男人,很明白從溫柔鄉被人潑一盆冷水的滋味,那可是要人命的。

    但是,畢竟他沒猜錯,什麼皇上的秘密信使,根本就是王爺還沒上手的新歡。只是王爺從沒有帶女人來過馬場,這說明這位信使大人對王爺來說是特別的。那麼,只要他以後小心侍候,努力拍馬屁,哄得方姑娘說句好話,頂得上他在王爺面前賣力表現一年。這就叫干得好,不如干得巧。

   “放下吧。”沈瀾陰沉沉地道,身子還是朝向床,並沒有轉過來。

    銀子瑟縮了一下,似乎感到了無形的刀氣架到自己的脖子後面。他連忙把酒放到離門最近的桌上,然後極快的退出來,撒丫子就跑。好家伙,王爺這是動了真怒,如果他還不麻利的,腦袋掉了就沒機會巴結方姑娘,讓她為他美言幾句了。

    銀子飛奔如兔,而木屋內某欲求不滿男人也很想到雪地上撒點野。好涼快涼快,不然體內的一團火非把他燒死不可。不過這種急切的感覺也促使他下定了婚娶一事的決心,打算明天就跟方初晴明說。他曾決定終身不娶,現在他為了她做出了重大的妥協,那麼是不是正妻,她應該不介意吧?

     只要她點了頭,那麼揀日不如撞日,明天晚上就把婚事辦了,直接洞房花燭!

    他盤算得挺好,但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意外,而且有一種東西叫錯過。第二天早上他還沒見到方初晴的面,他的三個親兵就都到了,和約好了似的。張揚和王強是從長物鎮上來,把方初晴買的東西都押送來了,那些五花八門、花花綠綠的東西足足有一馬車之多。而林海濤則是因緊急軍務從要塞過來的,報告說在邊境巡邏的北軍游騎兵受到了多隊圖國部隊的襲擊,全軍都等著他回去主持大局、率兵圍剿。

    在這麼吃緊的情況下,自然國事為生,私事靠邊站。沈瀾決定立即啟程回要塞,因為怕方初晴回去無聊,干脆准許她在馬場多玩些日子,臨行前鄭重囑咐了銀子要讓她過得舒心,但也一定要保證她的安全。

    “小林怎麼知道到馬場來找你?”方初晴有些依依不捨的,但心中又有三分竊喜,因為她又可以繼續當鴕鳥了,等昨晚的事淡化一點再面對沈瀾。

    “他們之間可以用焰火通訊,好方便得知我的行蹤。”沈瀾看著方初晴,心裡滿滿的,似乎有很多功能話要說,可結果卻半個字也沒說出來。

    方初晴也支吾著,但她的情況好一些,畢竟吐出了三個字,“你小心。”然後,兩人拿著愛的號碼版向左走,向右走了。

    因為心中有牽掛,沈瀾走後,方初晴在木屋裡悶了兩天,銀子也不敢打擾,只找了馬場中兩個懂事機靈的丫頭來小心侍候著。第三天上,見到方初晴終於出了門,立即親自帶她四處逛逛。

   呼吸著冬天干冷的空氣,望著群山包圍中的廣闊平原,看到幾萬馬匹奔騰的場面,方初晴心中的郁悶才一舒而飛。桑青本身是圖國人,對馬匹的熱愛遺留在了骨子裡,所以方初晴到了馬場也有如魚得水的感覺。

    開始時,銀子對她評點馬兒、參與馬匹的喂養訓練,還存了輕視之心,但隨著她調教了幾匹性格頑劣的名駒,又以專業的眼光相出幾匹好馬來,銀子就開始對她從刮目相看到五體投地了。

   “方姑娘才應該來管這個馬場呢。”他由衷地道。

   方初晴笑瞇瞇的,但沒說話。她倒是想,可是她若點頭,不是砸人飯碗了嗎?再說,馬場是沈瀾的經濟命脈,銀子能坐到這個位置,必須是極得他信任的,她何必得罪他身邊的人?

    馬場的歲月簡單、忙碌又充實,方初晴在不知不覺中過了五、六天。從銀子那裡得知,沈瀾已經帶兵出發,估計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於是她把思念壓抑在心頭,專心應付起馬兒來。

   在馬場眾多的馬匹中,她看上了一匹白色帶黑斑的馬,跑起來一跳跳的,遠遠看去像一只放大版的斑點狗。銀子知道這是匹好馬,一直精心喂養,可方初晴卻一眼看出這斑點狗欠溜,所以每天都騎著它繞著馬場跑。

    開始時,它跑幾步就喘,但不到三天就健步如飛了,神駿之氣立顯。

   銀子很高興 ,因為又為王爺弄到了一匹好馬,方初晴也很高興 ,因為她發現她非常喜歡縱馬馳騁的感覺。而又因為溜馬時並沒出馬場的范圍,且很少有馬跑得過斑點狗,所以在方初晴的強烈要求下,銀子也沒派人跟著她。

   這天,天氣相當好,晴朗溫暖得像開春似的,方初晴讓斑點狗跑了會兒,就信馬由韁地欣賞那總也看不夠的蒼茫景色來。可不久,她看到遠方有一小支馬隊行來,跑近一段距離看,居然發現領頭人是齊山。

    “齊大官人,你怎麼來了?”方初晴策馬迎上,笑問。能在這裡遇到認識的人,她多少有幾分高興。

   “原來是方姑娘!”齊山很驚訝,“我是作筆生意,路過此地,怎麼方姑娘在沈氏馬場住嗎?”

   “暫住幾日而已。”方初晴說得含糊,見馬隊後面跟著一輛馬車,不禁偷瞄了幾眼。

    齊山見狀笑道,“姑娘和小女真是有緣。我平時出門是不帶雪兒的,這次她哭鬧著一定要來,哪成想就遇到了姑娘呢?”

    一聽雪兒在馬隊中,方初晴大為高興,笑道,“叫我初晴就行了,既然已是第三次見面了,好歹算是朋友了吧?除非齊大官人嫌我身份低微,不願意讓我高攀。”

   “那哪能呢,初晴。不過你也別叫我大官人了,我倒寧願聽你叫一聲大哥。”齊山就坡下驢,同時身子下馬,親自牽著斑點狗的韁繩到隊伍後面的馬車邊,欣簾一看,雪兒正伏在一個媽媽懷裡,睡得香甜。

   一看到這小姑娘,方初晴的心立即就軟化了,而雪兒似乎有感覺,忽然醒了過來,見了方初晴就小嘴一扁,哭著抱住她的脖子,奶聲奶氣地道,“姐姐騙人,一直也沒來看我。”

    “沒有啊,咱們這才分別不到一周嘛,本想過兩天就去找你玩的。”方初晴額頭冷汗直冒。

   不能騙小孩子的,可是這幾天因為沈瀾她差點忘了這個約定。方初晴啊方初晴,你個重色輕諾的壞女人!

    她一把抱過雪兒,不住的甜蜜語,哄騙小孩子,典型怪阿姨的嘴臉。而齊山在一邊微笑不語,看著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吱吱喳喳地說著話,和睦得不行,更加重了要娶到方初晴的決心。

   他當然不是做生意偶然路過這裡,而是打聽到方初晴在沈氏馬場逗留,才假裝成商隊過來的。也只有方初晴這樣不熟悉北境的人,才會相信他的話。他齊山是什麼人,做趟生意還用自己跟著馬隊嗎?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他早就建議了自己的情報和關系網,可這次他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到這一消息,因為沈氏馬場是半軍事化的管理,不容易滲透。

    而男女之間有時是很奇怪的,當合適的人站在面前,自然就知道她是命定的人。對他而言,那天當他看到方初晴溫柔的哼著歌,喂雪兒吃飯、哄雪兒睡覺,他就有了這種感覺。他立即決定娶她為妻,只是當他聽說她失夫喪子的身體,不禁又產生了動搖。

    幾天來他也曾問自己,為一個這樣的女人得罪了北境之王值得嗎?很明顯,姓沈的對方初晴也抱有與他同樣的心思,倘若在這場女人爭奪中,他贏了,那麼他在北境的生意就到頭了,必須挪到其他國家進行。這,也值得嗎?

    於是他想再見方初晴一面,所以稍偽裝了一下就來了。結果現在他明白了,為了方初晴,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完壁之身有什麼關系?他也是個鰥夫嘛。相反,以右師王之地位,自然不能娶這類女人,因此他很自信會得到方初晴的垂青,雖然在外貌和權勢上他比不過沈瀾,但好在,他很有幾個錢。  

    “雪兒,快放開方姐姐,咱們還要趕路哪。”他看時機差不多了,催促道。

   雪兒一聽哪裡願意,一把抱住方初晴的脖子,死也不放開,嘴裡一直求著爹爹,要帶姐姐一起走。

   “雪兒,你是個大姑娘了,不能這麼不懂事。爹早跟你說這一趟路難走,你跟著爹要受苦的,可你非得跟著,現在還想拉方姐姐一起受罪嗎?”他板起臉。

    他雖然對女兒如珠如寶,但家教卻嚴格,也不會縱著女兒胡來任性,因此雪兒小小年紀便懂得這個道理。此時見他嚴肅起來,也不敢再說話了,只抽抽答答哭了起來。

    方初晴看著不忍,從齊山的話音中又聽出他這趟生意比較辛苦,不禁對雪兒起了憐愛之心,插嘴道,“聽齊大哥的意思,路途上會很辛苦,雪兒還那麼小……不然我幫大哥帶幾天,你回來時,再把雪兒帶家去?”

    說完,又有點後悔。畢竟泛泛之交,人家這麼寶貝的女兒,怎麼放心交給她?

    可沒想到齊竟一口答應了下來,於是彼此間囑咐客氣了幾句,她就帶著雪兒和那個媽媽回了馬場。

    望著她遠的背影,齊山很高興自己達到了目的。女兒在她的身份,他就有機會常來常往了。這樣無論對生意還是感情,都是大好事一樁。而他很有把握,雪兒在馬場只會過得更好,不會受氣的。



第六十六章節 求婚

    銀子對雪兒的出現比較納悶和意外,不過經方初晴解釋過後,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但兩天後就不 同了,因為齊山“做生意”歸來,特意來探望女兒和方姑娘,還帶了大批的禮物。

    銀子也是生意場上的人,自然認識大名鼎鼎的齊大官人,立即就覺得他親自跟馬隊,並把女兒托付給才認識不久的人的這件事,實在是不太合情理,因而加了小心。不過一連十幾天下來,齊山並沒有做出什麼特殊的舉動,只是因為雪兒賴在方初晴身邊不走,齊山就又把女兒放在馬場了,還天天來看望。

    然後,慢慢的,他發現齊山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了。這姓齊的這番做作,不是為了生意,也不是為了女兒,明顯是為了某個女人。

    這下子,他可緊張了,偏偏沈瀾帶兵在外,他有消息也通知不到,對方初晴又不能說得太甚,只有在一邊干著急。而且他發現,齊山追求女人的手段比可比王爺高明多了,態度溫和、不疾不徐、絕不會讓人緊張。送的禮物也是那種有趣、但不太貴重的,這樣就不會引起人的戒心,也不容易被拒絕,一來二去,方姑娘貌和齊大官人越走越近,而他則越來越急。

    如果王爺回來,發現還沒到手的新歡在他這兒被別的男人撬走了,他就是把自己剁吧剁吧當成飼料喂了馬,也難辭其
咎。想來想去,也只有先把主姑娘送回要塞這一招了。畢竟那邊是軍事管理,齊山本事再大,也不可能輕易混進去的。

   可是,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要怎以才能送走那位女煞神呢?

    正不知如何是好,這天齊山又來找方初晴,說是附近的小山上有一片松林,寒冬季節,山幽松香,人跡罕至,最是好時光,因而要帶著方家妹子和自家女兒去欣賞冬日美景。

   方初晴當然立即就同意了,一邊的銀子忍無可忍,不僅加派了八名身手利落的長隨跟著,聲稱怕山中有猛獸,要保護方姑娘的安全。然後,還逮個機會對落了單的她說,“其實咱們馬場邊上有好多地方風景不錯,可惜這次方姑娘沒時間了,否則卑下倒是很願意親自帶您去看看。”因為方初晴好歹掛了個無職無權的皇家信使虛銜,所以銀子也以下級自居。

    方初晴事後,立即抓住了這句話的重點。她沒時間了。可是為什麼時間了?她有什麼急事要離開馬場嗎?她怎麼不知道?

    看到方初晴疑惑的眼神,銀子硬著頭皮道,“卑下聽說,王爺在邊境打了勝仗,不久就要回來了。卑下想,王爺必是先回要塞,這人困馬乏的,又國事繁重,自然暫不能來接姑娘。這樣一來……萬一王爺有急事要與姑娘商談呢?豈不是找不到人?而我身為屬下,王爺有事,自然要代服其勞,所以想明天就把姑娘先送回要塞,免得王爺回來見不到人,也免得王爺掛心不是?唉,說句僭越的,多日來與姑娘相處,姑娘的馭馬之道,實在令卑下佩服,現在姑娘要走,還真真是捨不得哪。好在以後日子還長遠,下回王爺再帶姑娘來,卑下一定讓姑娘玩得盡興。”

    “勝了嗎?”方初晴面露欣喜。其實想想,他贏了不是正常的嗎?這引起日子她所放不下心的,不過是怕戰場上刀劍無眼,他會不會受傷的事。多少次,她夢到他渾身鮮血淋漓的,醒來後一身冷汗。

    “王爺是長勝將軍,戰無不勝。”銀子這話說得含糊,因為他雖聽說戰事順利,但並不知道王爺何時回來。這麼說,不過為了哄著方姑娘走。

    方初晴敏感地感覺到了銀子的不對勁兒。她看了後者一眼,見他目光閃爍,似乎另有別情似的,還有有意無意地還瞄著她身後不遠處的齊氏父女,立即就有些明白了,不禁臉上一紅。

    銀子是看到那天她和沈瀾在一起的狼狽樣兒,明白了些事情,因此不想齊山跟她走得太近,這才打發她離開吧?那一晚的事她一直努力淡化印象,可現在想起來,沈瀾輕蹭在她的耳朵,啃噬著她的脖子,親吻著她的胸口,這一切的一切都還無比清晰,好像他剛剛還抱著她。

    可她能怎麼辦呢?現在心裡完全是一團亂麻,不知道 下一步要怎麼做。都說愛情讓人的智商為零,她以前不信,現在……她只難說事實勝於雄辯。而齊山……她之前從未把他往某些方面想過,因為他雖然殷勤,卻總不過分,如果想多了,倒顯得自作之情似的。現在經銀子一說,雖然刀子不能確實齊山的目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干脆還是回要塞得了,免得害人害已。某些情感,她暫時已經給不了別人了。

    “好吧,一切就聽從銀大管事的安排。”她點了點頭,想著今天要找機會和齊山告個別。雪兒,她雖然很喜歡,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就連無思無我她也不能擁有,那麼不如斬斷牽掛。再說雪兒也確實需要跟她親爹拉近關系,而不是她。

    銀子看她痛快的應下了,暗中長舒了一口氣,近乎歡天喜地去准備明天送表面上皇上信使,實際上的王爺新歡回要塞的事宜,而這邊的方初晴一行人則直奔那片松林而去。

    齊山沒有說謊,那的確是一片難得的美景之地。北境之冬,萬物蕭瑟,到處都光禿禿的,唯這片山坡滿目清翠,背風向陽,配合著冬日特有的干爽凜冽的空氣、陣陣松濤清香,還有遠處幾名家丁丫頭和雪兒的追逐笑鬧聲,鬧中有靜,散中有鬧,實在和人間仙境似的。

    唯一煞風景的,是那八名大漢就站在不遠處,看似心不在焉,其實是監視著方初晴和齊山。盡管以彼此之間的距離看,他們是聽不到這邊的說話聲的,但那十六道目光卻牢牢籠罩在這一對男女的身上。

    “銀大總管很不放心呢。”齊山笑道。

    “他是個盡忠職守的好下屬。”方初晴由衷贊美,但略有些尷尬,努力想著要怎麼開口和齊山道別。
   
    “初晴,你願意嫁與我為妻嗎?”哪想到,她還沒開口,齊山就先道。

   方初晴一開始沒聽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出於禮貌,保持著微笑,但當她意識到了什麼,不禁驚得目瞪口呆,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

    齊山一笑,目光溫柔地道,“初晴,我知道我這樣說很冒昧,可是我再不想瞞你。長物鎮上,我對你一見傾心,後來種種,不管是偶遇,還是我把雪兒放在你這兒,都是為了接近你。”齊山直言不諱,雖然他不想這麼早就說了心裡話,但看今天銀子的安排,他很明白以後他很難再接近方初晴,那不如干脆什麼都說出來,包括自己的“詭計”,這也反而會贏得好感,讓對方體會他一片真心。

   變被動為主動,偶爾突然襲擊,在生意場上很管用,在情場上當然也一樣。

   方初晴眨巴了兩下眼睛,嘴唇動了動,但什麼音節也沒發出。老天,這可是第一次有人向她求婚,不管是在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她實在太震驚、太不知所措了。

    而她不說話,齊山就耐心地等,兩人之間的沉默張力巨大,令她感覺頭上壓著一座山似的,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可說什麼呢?她心裡有人,自然要拒絕齊山,但是要用什麼措詞才不傷人呢?

   “那個我……我的條件……我是說我是成過親……”好半天,她才結結巴巴說出幾個字。

   “我知道你是失夫喪子的女子,可那有什麼關系呢?”齊山接過話來,“你是天下少有的好女子,我齊山何德何能遇到了你,說起來,倒是我配不起你。而且我娶你,不是為妾,是為正妻填房,你將來就是齊家的當家主母,我還答應你這一生不會有娶其他女人進門。雖然當後娘是委屈了你,好在雪兒還乖巧,你們處得也不錯是不是?”

    方初晴繼續目瞪口呆。

    自從她重生到這個世界,就不斷有人提醒她,她非完壁之身,就是低等人類,不有過孩子,那是低等中的低等。如果想成親,頂多嫁個條件不怎麼樣的男人,還得是人家心胸寬廣,不計較她不清白的。愛情啊、浪漫呀這些事都與她絕緣,她什麼也不能奢望。

   這也就是她明明喜歡上了沈瀾,卻一直別別扭扭,不肯不顧一切的原因。她生於現代,本來對貞潔看得沒有古代女人這麼重,但她有自尊,不想被當成玩物,更不想作為廉價品被別人勉強接受,好像愛上她也是恩賜。當然,激情上來的時候,她時常喪失理智,但一冷靜下來,她就會產生自尊受傷的悲哀和想要自強自立的決心。

    現在有一個男人,條件相當好的男人明言不介意她的身份,而且那麼看重她,叫她如何不感動呢?可惜,說這番話的人,不是她心裡的那個人。

   “齊大哥,你能看中我,我很榮幸,可是……可是……”

    齊山握住了方初晴的手,無比誠懇地道,“初晴,我知道你是個心胸坦蕩的女子,雖然連日來我們彼此親近,但你並沒有往那方面想。如今我提出婚約,你一時難以決斷是正常的。我不逼你,但你要答應我好好想想。別人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別人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給你。這不是炫耀我的能力,而且表達我的真心。初晴,我是真的喜歡你,定然會讓你得到幸福。你……認真考慮一下吧。”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45 PM

第六十七章節 公主是哪位?

    “那個,我……”

    “就算你心有所屬,或者覺得還需要更長時間考慮,也沒有關系。”齊山再度打斷她,“我期望你能答應我,但倘若不能,今後我仍然是你的齊大哥,你也還是我的方家妹子,但凡有事,只要吱一聲,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沒半個不字。”

   他說得誠懇,方初晴又亂感動了一把。不過她感覺十六道激光一起射在了她的手上,害她無緣無敵地覺得手背上著火,連忙把手從齊山那裡收了回來,局促地道,“明天我就要回要塞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和齊大哥見面,所以這件事吧……”

    “五天後我要到圖國去走一趟,談一筆大生意,恐怕要一、兩個月,初晴你有的是時間慢慢想。”齊山碰了碰她的頭發,“你若有事,盡可到長物鎮上齊氏的商號去,我把話吩咐下來,你提出任何要求,我的伙計們都盡力為你辦到的。若你希望……我也可以帶你到圖國轉轉。要知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到圖國的,那裡的風土民情和外面人傳的不一樣呢。”

    方初晴聞言眼睛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她不能隨處亂跑,除非是跟著沈瀾,沒跟他商量過,她什麼決定也做不了。表面上,她一直頂撞著他,跟他爭吵,其實現在看來,她實在是很順從的。

    唉,她是圖國女,去圖國的話,應該有助於了解身世。之前 她不想知道這身體的本主是誰?究竟是做什麼的?有什麼社會關系?她想隱藏起來,以新面目對待這重生的機會,可現在,她卻很想知道了,因
為她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她前身本主的左右,而且她也想明白了,糊裡糊塗的過不好日子,就好像一顆定時炸彈安放在身邊,隨時會引爆,把她炸得屍骨無存。

   那樣的話,還不如死個明白。

    還有,齊山為什麼總打斷她,不讓她把話說完?

    “謝謝齊大哥這番心意,我一定會慎重考慮的。就算婚姻事不成功,我們也還是好朋友。雖然我人微力淺,但若需要我幫忙的,我也不遺余力。”略鎮定了下,方初晴爽朗一笑,也拋出幾句場面話。

    齊山聞言不由得有幾分緊張,聽方初晴的話音,似乎這樁婚事不能成就的可能性不小。還是他太急切了吧?可是有什麼辦法呢?再不表明心跡,右師王及手下就會斬斷他與方初晴的一切聯系,那他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當然,他看得出初晴和右師王之間的暖昧情形,和右師王相比,他在外貌和氣質上難以匹敵。但是他手中也有右師王沒有的底牌……他可以娶初晴為正妻,他不介意身體地位,而右師王坐在那個位置上,有很多事是不能做的。這是他的優勢,也是唯一可以打動初晴的地方,難道她沒有一絲動心嗎?

   不,他有家有業有真心,初晴對右師王不過是一時迷戀罷了。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一定會明白什麼才對她是最好的選擇。況且,他看得出初晴是真喜歡雪兒,這小丫頭也是他的重要籌碼呀。

   想到這一層,他心境放松不少,負度極好的與方初晴說說笑笑,帶領著一大群人度過了愉快的半天是光,對求婚的事再絕口不提半個字。要知道能令女人輕松、沒有壓力、感覺舒服,也是得到女人心的技巧的方法呀。   

    過了晌午,天氣轉為陰寒,一行人回到了馬場。這邊廂,銀子已經把明天送方初晴回要塞的准備工作做好了,積極得有些過分。雪兒得知要跟父親離開,哭哭啼啼得捨不得。她小小的心裡就是不明白,為什麼姐姐和爹爹不能與她生活在一起?他們又不吵架,能一起回家不是很好嗎?最後方初晴千哄萬哄,再加上雪兒也不願意拋下齊山,這才一步一回頭的走了,害得方初晴也難過了一陣。

    第二天一早,銀子親自護送方初晴回了要塞。從馬場到要塞距離較近,他帶的東西雖然多,迤迤邐邐有兩大車,但多半天時間也就到了。

    眼看著燙手山芋回到原住處安置妥當,忙忙碌碌地收拾出門時沒有,回家時超多的行李,又打聽到王爺雖然近日不會回來,但十天內必到的消息,銀子這顆心才算落了地,鄭重去告了辭,輕松地回了馬場。

    這邊的方初晴足收拾了一天才把東西歸整好,又想起桃桃和萌萌來,轉天中午還沒吃飯就去了專門安置軍馬的馬廄。因為正是午餐時間,兵丁們都在飯堂吃飯,馬廄中一個人也沒有,靜悄悄的。這是方初晴特意找的時間,不然她身邊總會有幾個小兵侍候著,礙手礙腳,這都是沈瀾保護過度的後遺症。

   不過她才走到馬廄深處,忽然看到前方坐著一個人,因為沒提防,著實嚇了一跳。那人被綁在馬栓上,身上的衣服骯髒破爛不已,須發蓬亂,眉毛胡子都分不清,大冬天的,走近些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怪味道。

    “你是誰?”她往後退了幾步,防止這囚犯暴起傷人。但隨即她就放松了,因為看到綁住那人的是一條臂兒粗的鐵鏈,在他腳上還加了鐐銬。

    在要塞中,倒是有把敵國俘虜當奴隸使喚的傳統,不過都會選些身形矮小,有不太嚴重的殘疾,或者是性格溫順的人。可眼見這位身材高大,看樣子比沈瀾還要高些,胖了至少四五圍,黑熊也似的,當奴隸不是太危險了嗎?正因為危險,才把他拴得這麼緊吧?但這樣的話,他也沒法干活了。

    咦,這是什麼路數?

    “你爺爺貝卓。”那人頭也不抬地哼道,口氣輕蔑,態度傲慢粗魯,說出的話氣得方初晴差點背過氣去。

    “王八蛋,你是狗屁的爺爺!”她踢了一下地上的草,怒道。他令堂的,還沒人這麼跟她說過話呢,這人回到現代中國給狗熊當爺爺,狗熊都不樂意。

    “哦,你就是那個被我們右師王生擒的圖國副帥。敗軍之將,得意什麼呀你!”方初晴想起來了此人的身體,“你不在牢裡,跑這兒裡來干嗎?”

    “我們圖國的貴族最會侍弄馬匹,大江國的南狗可沒這本事。現在要寒裡有好幾匹好馬出了問題,叫我來幫忙醫治的。只要爺爺我做得好,他們就給酒肉。”

    “臭要飯的,給點酒肉就叛國了。”方初晴鄙夷地說。如果沒弄錯,她是圖國人,有權利這麼罵貝卓。

   “切,你懂什麼,爺爺是為了馬。圖國人要是不愛馬,就根本和畜牧等同。”貝卓也同樣鄙夷方初晴。

   方初晴氣不過,心想論斗嘴連常勝將軍沈瀾都不會對手,老子能輸給個失敗者?於是惡意道,“就您那行為,就算愛馬,也不能歸在人類裡。是人的話,哪有你那麼臭不要臉的。聽說我們偉大的右師王在馬上不過三回合就捉到了你,你還不服,說什麼是右師王贏在出奇不意,偷襲的不是好漢。結果我們右師王放了你,等您老人家磨磨蹭蹭地准備好再開打。結果哩,你瘋子似的連扎了我們右師王一百多槍,卻連人家的戰甲都沒碰到,自己累得氣喘吁吁,後來右師王隨便一刀,你就屁股向後,自動掉下馬了。像您這樣專門落馬的英雄,現在在這兒逞得什麼威風?怎麼不去死算了。”

    她這話不可謂不刻薄,偏偏她說的沒有半個字是假的,貝卓本來一直閉目與方初晴對答的,此時氣得跳了起來,掙得鐵鏈和腳鐐嘩啦啦響,還真怪嚇人的。

    “賤人,你懂什麼?爺爺我雖敗猶榮,也不想想對手是誰?就算我們的主帥,當年也是在車傳輸線戰下才傷沈瀾,爺爺我以一已之力保得半數圖軍安然撤退,已經很了不起了!”因為這時空的軍隊中也有女兵女將出沒,所以聽到方初晴的女人聲音,貝卓並沒有感到意外。

   而方初晴,就恨他爺爺長、爺爺短的,所以盡管打不過,還是隨手撿起地上的石子丟過去。喵的,他要是她的爺爺,她得丑成什麼樣啊,只怕比重前的樣子還丑。那還得了,不活了不活了!

    貝卓被鐵鏈渙著,活動范圍不超過方圓兩米左右,此時面對方初晴毫無章法的暗器,只得跳來跳去的躲避,活像只大猩猩,其滑稽的樣子,逗得方初晴哈哈大笑。

    她這一笑,引得貝卓第一次專注於她的臉上。然後他愣住了,呆了足有十幾秒,挨了好幾顆石彈,才訝然地沖口而出道,“公主!”

   啊……他說什麼?沒聽清!

    方初晴也愣住了,左右看看,能喘氣兒的除了她和貝卓,就剩下大批的馬兒了。公主是哪位?公主在哪裡?話說,他說的是“公主”二字吧?不是“公公”?

    “圖瑪公主!”貝卓又嚎叫了一聲。 

   他不是個瘋子吧?要麼是被她氣得喪失了理智,進入了思想混亂狀態,要麼就是設計讓她過去,好勒死她的。她才不上那個當呢!

  “雞貓子喊叫什麼?哪來的公主?就你這德行,被俘了還指望有人來救,而且還是個公主來救,失心瘋了吧你?”方初晴罵道,但不知為什麼,心裡砰砰亂跳。當然這不是被貝卓威武的熊像給迷的,也不是真的相信有什麼公主出現,大概是丟石頭累的。對,一定確定以及肯定是這樣。



第六十八章節 到圖國去!

    而她這一喝,貝卓散亂的眼神重新回復清明,黑漆漆的,一把抓的眉頭胡子中,一雙犯白眸子盯著方初晴看,嘴裡卻喃喃地道,“大江國的南狗給我吃了什麼,怎麼眼睛不好使了!”

    方初晴暗呼一口氣,心想對嘛,看來是這位堂堂的圖國副帥被她氣得神智不清了陣。這裡根本沒有公主,她當然不是,桑青也絕對不是。公主都是金枝玉葉,哪有親自跑出皇宮出去暗殺敵國皇太子的。再說圖國的國主根本沒有一兒半女,這事地球人都知道,那麼公主又是從哪裡來的?  

   切!

   不過給貝卓這麼一鬧,她也沒有心情看桃桃和萌萌了,匆匆回到自己的住處,沒注意到貝卓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語氣裡帶了三分敬畏,十分恭敬。她只奇怪自己,本來應該很快放下這段與瘋子遭遇的意外,但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好像藏了一個梁料包,而貝卓的話就像是一根針,當這個染料包被刺破,她整顆心就被染上了一層層抹不掉的疑惑。

   為此她悶悶不樂,做什麼也不暢意,晚上老早就上床睡覺了,期望明天忘記這一切,又是美好的,等待著沈瀾最來中的一天。可是,第二天她早上很晚才起床,因為整個晚上都被稀奇古怪的夢境所纏繞。

    夢裡,宮殿和雪山峰頂交錯成影,亦虛亦幻,一個威武老者的面容混雜其中。她曾經努力想仔細看清楚,然而卻身陷迷霧之中,直到最後江無憂的身影出現,她的心裡忽然酸澀不堪,生生痛醒。

   之後再回憶,那些景象片段就更抓不住了,唯有那個老者。一想到他,她就莫名其妙的很傷心,還有些愧疚感似的,想立即回到他身邊,讓他不再痛苦。還有一個聲音在她心裡不停地叫:到圖國去!到圖國去!到圖國去!這呼喚是如此清晰,以至令她有一瞬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以為真的有人在催促她,而且她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似的,夫的強烈地渴望到圖國去。

    這是怎麼回事?她試圖理發分析。如果說這是貝卓昨天胡說八道的緣故,那麼她也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了,這擺明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如果這是桑青的殘留意識呢?桑青是要跟她說些什麼?是要讓她辦些什麼事?完成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她絕對想念桑青不是個普通人,不然有誰在靈魂遠去多時,還令前身的意識迎春花右著後來人呢?不過一具皮囊罷了,卻成了桑青還留在人間的介質。那她,又算什麼呢?神的使者?這身體的奴隸?大江國的匆匆過客?還是,被請求施予幫助的人?

    那麼……公主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桑青另有隱瞞的身份?

    方初晴遲疑了一下,然後從床上蹦了起來,一溜兒小跑到馬廄去。

    與其在這兒胡思亂想,還不如去審問貝卓。

    昨天是她疏忽了,或者是害怕了,沒有問個清楚。照理說貝卓是圖國的副帥,也算是個人物,可能隨便認錯人。何況回想起來,昨天他那震驚的表情如假包換,而且不像是神智不清的樣子。

    難道,圖國皇室真的有隱秘事件?還和她……不,桑青有關?這和有人要暗殺她的事有關聯嗎?她必須弄個清楚,畢竟現在籠罩在她頭頂上的殺氣遲遲不散。倘若,她只是個替代品該怎麼辦?桑青的靈魂歸來又怎麼辦?那她又算什麼?捨得下這一世的人和事嗎?

    想到這兒,她腦海中突然出現了沈瀾的影子,然後是江無憂的影子,兩人的面容交疊,揮之不去。與此同時,她的心又熱又痛,說不清的難受,也不知道那痛徹心扉的感覺是為了誰。

    “昨天你為什麼叫我公主,圖瑪公主?”她打聽到貝卓還在馬廄中,於是直接跑來,揮退了小兵問。  

   “我看錯了。”貝卓平靜地說,可在亂發的縫隙中,他不斷地瞄著方初晴,一遍又一遍,怪不得!怪不得!長得實在是太像了,但她是嗎?言談舉水差得太多,可他卻有一種感覺……

    “你撒謊!”到這時,方初晴無論如何也漢有相信這話了,說不清為什麼,就是這樣斷定,仿佛是奇准的第六感。

    這讓她感到害怕,於是湊近了貝卓,近到了足可以威脅自己生命的地步。她就是要這樣,讓她的細嫩的脖子完全暴露在貝卓的鐵爪之下。倘若她不是什麼圖瑪公主,貝卓必會傷害她。甚至以她為人質,就算逃不了,也得鬧騰一番,以抵銷在戰場上敗於沈瀾的恥辱。畢竟,他應該看得出來,她在軍中不是普通的一員。倘若她是圖國的公主,貝卓就不會傷害她,就算要這樣作,也不會理直氣壯,她一眼看得出來。

    她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挨在腿側,那裡掛著一把匕首,其實是江無憂送的超大金沾子,萬一貝卓真的動手,她南非要有機會逃脫,可不能真的把小命交托在這個野人的身上。她知道這樣有多危險,但是她心裡強烈的渴望知道桑青的事。因為,那現在是她的事了。她不想做一具木偶,她要痛痛快快再活一場,這是老天給她的、好不容易的重生機會!

    “如果我說你是公主,你人放跑我嗎?”貝卓突然說,“如果你是,你應該這麼做,因為我圖國的公主怎麼能容忍本國的軍隊副帥被俘?”

    方初晴一愣,之後冷靜地退後幾步道,“我不是那個什麼勞什子公主,而你認為我是,因為我們有著一模一樣的外貌。”這次,她沒有忽視貝卓眼中一交而逝的殺機和隨即而來的敬畏。

    天哪,桑青是公主,而且是那種見不得光的公主!

    她感覺得到,財才貝卓明顯是想殺她,可是卻動不了手。這樣也就能解釋為什麼另一個想殺她的人那麼有能力,可以攻入戒備森嚴的沈府、可以在圍成鐵桶樣的和政城逃脫、可以調動死士襲擊十萬北軍。她的被追殺,完全是因為桑青的身體太重要。

    可究竟是什麼能令一國公主隱姓埋名,還在活得像過街老鼠似的?好不容易重生,為什麼讓她攤上這麼個復雜的前身體?而如果她不弄明白所有的細節,恐怕是永遠不會得安寧的。

    她對貝卓形容了一下她在和政城烤鴨店門口遇到的男人的形貌,她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不認識。”貝卓想也不想地答。

    於是她有了答案,“你認識那個人,而且他的地位很高。但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明白,我不是公主,我只是大江國一個普通女人?”她徒勞地問。

    貝卓半晌不語,看起來相當掙扎,“我什麼也不知道。”最後他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說,“如果你不相信我,或者還有什麼疑問,自己去圖國找答案吧。”

   去圖國!去圖國!去圖國!適時的,那個心底的聲音再度響起,以致她沉浸在這個荒唐的念頭裡,無法自撥。真的要去圖國嗎?太危險了,沈瀾知道他會大發雷霆的。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自己的,不,是桑青的身世,有些事情逃避是沒有用的,必須發解事實真相,然後徹底解決。而沈瀾,應該是知道桑青的身份吧?但他連一點信息也不透露,所以她只能靠自己。一是為了解決她的生命威脅,二……如果桑青有什麼事沒有完成,她要替桑青完成。

   這樣桑青的意識才會遠離,她也才能隨心所欲的生活。況且這也是她應該付出的代價,她用了人家的身體,由丑女變成美女,重新獲得了生命,她就有義務盡一切力量報答。

    只是在沒有沈瀾的同意前,刀子不想輕舉妄動。一直處於被追殺的邊緣,實際上她雖然還很害怕,但感覺已經麻木很多。她之所以不願意倉促下決定,只是為了沈瀾。因為她這樣偷跑,他會擔心,如果他來追,還會危及到他的生命。而他的生命,是屬於整個大江國的,屬於萬千百姓的,不是屬於她的。

    “在我的靴子裡有一塊不值錢的玩意兒,你可以拿走。說不定……在圖國能用得上呢?”貝卓看著發呆的方初晴,又說。

    他不管這女人說的是真是假,他是軍人,照說應該奉命殺掉她,以除後患。但他終究有一絲愧疚,這令他恍惚間腦子混亂了,不知道自己要效忠的到底是誰?所以他覺得應該讓這女人去碰碰運氣,一切,還是交給老天來決定吧。反正,他已經不能再回圖國了。

    方初晴依言把東西拿出來,卻是一塊鑄鐵的牌子,方形,火柴盒大小,看著毫不起眼,而且因為被貝卓的臭腳踩著,簡直熏死人。

   她知道再問不出什麼了,干脆先回去,把那塊牌子又洗又泡,然後放到窗外去曬,腦子裡也想了一天一夜,卻還是不能做出決斷。而當她轉天中午再去找貝卓時,才聽說他已經被押解進京了。自兩國交戰以來,他是第一個被俘的帥級人物,自然要送去御審,並令江國百姓歡欣鼓舞。

    可她怎麼辦?要不要去圖國?怎麼辦?要征得沈瀾的同意嗎?她去到那兒,又要怎麼做呢?

    她猶豫著,掙扎著,卻不知道遠在幾百裡外,沈瀾坐在軍中腦中苦思冥想地上滿是因寫錯了而被丟棄的紙團。更不知道,一場大大的誤會再等著他們。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47 PM

第六十九章節 史上最糟糕婚書

    回到要塞的第四天,沈瀾終於有消息為了,奇怪的是,這一次他的傳信兵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將,名為王三娘,除了對鎮守要搴 主將說王爺會在一周內返回外,還給方初晴帶來一封沈瀾的私人信件。

    方初晴感到很甜蜜,因為這證明沈瀾對她是與眾不同的,不枉她思念他一場。可是當她打開信,甜蜜就變成了莫名其妙,然後不知是怒是喜,再琢磨了一下,最後徹底被氣到了。

    ……方初晴,我允許你嫁給我。十一月十一是好日子,我回要塞後,可辦喜事,順便賀我大軍大勝……

    信上就是這麼一行字,沒頭沒腦的,好像還寫糊了,墨跡暈染,上面還有一個髒兮兮的指印,顯然是某人緊張下,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墨汁。

   他什麼意思?允許她嫁給他?好大的恩典哪。他果然是自戀加大陰人,以為嫁給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事嗎?往好裡說,這封信算是一紙婚書,可卻是只上最糟糕的婚書,連求婚的證據都這麼傲慢。十一月十一日?這在地球中國上是光棍節,看他選的什麼好日子!而且這婚書中的信息中為什麼透著恩賜感?還那麼篤定?她一定會答應嗎?太小看人了!

    她他媽的堂堂一個公主,怎麼也算是翻版的金枝玉葉,怎麼能這麼隨便就打發了?她有說過想嫁給他嗎?再說信上也沒說娶她是為妻還是為妾,也沒有表達愛情,她憑什麼就這樣答應下來?

   可是……可是……想到能嫁給他,永遠守在他身邊,她心頭就有一絲說不清、暖烘烘的情緒,感情上想答應他,理智上卻絕對的拒絕。

    她很茫然,以至於沒發現那封信的封口有些問題,似乎被人偷拆過,而後又再度封上的。

    “他還有什麼話要傳達嗎?”方初晴見王三娘沒走,就一直站在一邊,強壓著又羞又怒,又高興又惱火的情緒,平靜地問。

    王三娘垂下眼睛,掩飾著內心的幸災樂禍和能夠搞破壞的惡意快樂。剛才,這姓方的死女人臉上那番又紅又白的臉色變化,沒有一絲逃過她的注視。

    是的,那封信她偷拆過了,然後就知道王爺這樣寫婚書,這女人一定會發火,於是她就放了心。王爺什麼都好,只是不懂女人。可是他根本不需要懂,他那麼優秀,在戰場上光芒萬丈,有如戰神轉世,女人早該謙卑,無所求地奉獻自己,還用得著求嗎?假如能與王爺有一夜,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可是王爺回京一趟,回來時就帶來了這個女人,說是皇上的信使,可王爺看她的眼神,很明顯是看他心愛的女人。

    她妒忌的發狂,為什麼王爺從來沒看過她一眼呢?她在戰場上奮力拼殺,悍不畏死,就是為了博得他哪怕一個眼神的青睞,但卻從沒有得到過。不過沒關系,好在王爺眼裡也沒有別的女人。就算是溫柔鄉的花羅,也不過是個暖床的而已,但王爺對這個方初晴就不一樣了,全軍的男人都有粗坯,沒人注意到,只有女兵們注意到到了,還背後議論方初晴會不會令王爺違背永不娶妻的決定。

    大家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方初晴可以在王爺面前任意放肆,這在之前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一個強勢慣了的男人,突然可以容忍一個女人冒犯他的權威,那已經是最大的愛意表達,可惜那個女人並不明白。而他們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以為別人不會發現,甚至他們自己也沒發現,但她這個有心人卻見到了。

    後來當她打聽到方初晴不是清白之身,不過是個奶娘時,她的憤怒無法形容。為什麼那麼完美的右師王會喜歡上這種卑賤的女子,況且這個女子一點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福氣。

   她痛恨得無以復加,一直想找機會教訓教訓方初晴那賤人,可一直沒有機會,王爺看護她,就像看護最珍貴的寶貝。這,那愚蠢的女人也沒感覺到吧?

    再後來她作為近衛隊員之一隨王爺出征,看到王爺除了開會和打仗外,就在帳中寫著什麼,寫一張紙就廢一張紙,顯得很煩躁,又似乎很慎重、很為難,卻又不像是送到朝中的密報。於是她就留了心,撿了撕碎的紙張看,結果發現王爺居然在寫婚書!大概是怎麼也不滿意,所以寫了很多天也未成。

   也正因為暗中了解了這件事,所以王爺要派個女兵回要塞送信時,她自告奮勇地做了傳信兵,然後偷看了信件,涼那不熟悉軍中信件來往規則的女人也看不出來。

   可這個女人真不識抬舉呀,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已得到了什麼?得到的是什麼樣的男人的戀?居然真的有猜測中那樣不高興了。既然如此,就按計劃刺激她一下,最好她揚長而去,這樣就有機會宰了她,以絕後患。

   王爺不需要她這種女人,所以她這種忠心的手下要來替他解決煩惱!王爺也應該回到不娶妻的情況中來,還可以由她在心裡默默愛著,想象自己可以伴在她身邊!

   “王爺說……”王三娘沉吟了一下,似乎很同情方初晴似的,“說,反正妾室不用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門,讓姑娘自行准備一下就行了。到時候全軍慶祝,洞房花燭。”

    “什麼?”方初晴感覺心上給人割了一刀。

    原來是為妾!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她是什麼身份?一個殘花敗柳,一個奶娘,怎麼配得上大江國的右師王?多少名門貴女他都看不上呢,怪不得他用恩賜的語氣來寫這封賜書!原來沒把她當成通房丫頭已經是天大的臉面了!原來他只是想要個女人暖床,不是想要一份真正的、慰著心靈的感情!

    可惜,她不稀罕!

    “王爺確實是那麼說的。”王三娘露出很為難的神態,“論理作為下級我不該議論王爺的事。可是這也實在有點……怎麼說,您還是皇上的信使,把您氣‘跑’了怎麼辦?”她意有所指地說。

    其實,臨行前王爺對她說:本次你將代媒人之職,三書六禮的事你一並辦好,不可疏忽怠慢。親事成了,本王有重賞。你對方姑娘說,本王真心一片,她想要什麼,本王都會給的。回京會稟明聖上,讓她堂堂正正做沈家人。

    王爺沒說要娶方初晴為正妻,事實上依朝廷禮法和沈家那種人家的家法來說,方初晴這樣的身份當正室也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聖上恩准,再拜了宗祠,就算不是正妻,一切也成了定局。

   所以,她寧願冒殺頭的風險也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而眼時,方初晴的心混亂之極。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沈瀾付出了真心,所以身陷局裡,沒辦法冷靜淡定。王三娘所說的話,她只注意到了那個“跑”字。

   是啊,他這樣輕視她,她為什麼還要事事聽他的話?她有自己的人生,她要查明桑青之死的真相,她要解決了前身事,甚至找到自己曾經的男人,曾經的孩子,然後隱姓埋名的好好活一場。這本來就是她進沈府前的願望不是嗎?那麼為什麼要被沈瀾這樣不真誠的男人誤了她的前程?其實這樣也好,萬一她真跟沈瀾有了什麼,桑青的前夫和孩子來找她,她該怎麼辦?

    離開他吧,他們在一起就是錯誤,干脆到圖國去吧!

    “謝謝你,這是王爺的恩寵,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生氣?王將軍不要管了,我自然會按王爺所說的,自行安排。”

    方初晴說得平靜而認真,但在這時候,她越是這樣,王三娘越是料定她起了反抗之心。一個女人敢在平時和王爺那樣強勢的人對著干,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侮辱性婚約?

    “哦,那末將出去了。如果需要幫助,請吩咐就是了。”王三娘喜悅地道,倒不用刻意壓抑這種情緒,當成為王爺高興好了。

    方初晴點了點頭,送王三娘出門,然後拿出那紙婚書,越看越看,想撕掉,終究沒有,只走到桌邊給沈瀾寫了一封回信,然後跑到隔壁他的房間,把婚書和回信夾在她平時最愛看的一本游記裡。

    那書是他的,但她常常翻閱。她把紙條放好後,故意把書擺得歪斜一點。假如他有心,就能看到。

    這就是太優秀的男人所面臨的因境,總有很多女人惦記他,其中不乏被仰幕和暗戀催化的變態者。而做為愛上這樣男人的方初晴,就不可避免的陷入了一個個陷阱。

    如果是平時,她完全可以揭破謊言,因為這種話,沈瀾怎麼可能讓一個屬下傳過來?沈瀾那樣別扭的個性,那張婚書上說話的語氣根本是掩飾羞澀的。可目前正是她的戀愛情商低下的時候,重要的是,她和沈瀾交流不夠,互相猜測對方的心思,所以輕易就上當了。

    其實沈瀾有出征的每一天裡都想著她,就像她想著他一樣。他對她的感情已經強烈到不惜改變自己不娶妻的初衷,可惜他從沒意識到對像方初晴這樣的女人只有愛是不夠的,還需要足夠的尊重。他只是很怕當面跟她提起成親的事,不知道要怎麼表達心中所想,於是他就寫信。但是他寫了無數次都感覺不好,最後干脆寫了封婚書,然後特意叫一名女將做媒人,轉達其他的話。

    他甚至翻了黃歷,雖然他並不信那些,但考慮到方初晴也許會介意的。他的意思 是全軍大賀,還有增添喜氣,也能表達他對這樁親事的重視。他心裡對方初晴有感覺,可是他不會說,但他覺得可以做到。只是沒想到那些話會另方初晴產生誤會,更沒想到他鄭重委托的女將卻是發誓破壞他和一個女人關系的人。

    於是,等於他親自逼走了自己的心上人。



    第七十章節 論斤的金項鏈

    黃昏時分,就在要塞就要關閉的當口,方初晴混了出去。

    在這裡幾個月裡,她對軍中的一些細節了如指掌,所以加然困難,卻還是讓她成功逃脫了。她並不知道,要塞固若金湯,如果沒有王三娘暗中幫忙,她就算再了解軍營的行動規律,也是不可能這麼走掉的。

    她隨身只帶了細軟,在長物鎮敗的各種玩意全留下了。對此,她並沒有心疼,並不是因為她不愛那些奢侈品,而是她為某人心痛得顧不得身外之物了。

    至於為什麼這麼趕,沒有三思而行,是因為齊山上回說他要到圖國去,算日子就在這一半天。她雖然沖動,卻還沒傻到自己單獨跑路,知道要到人生地熟,還隨時有人想殺她的圖國去,必須乘一條大船。

   齊山,應該是大船吧?

    她連夜往長物鎮趕,偷的馬匹雖不起眼,但卻是耐力奇佳的良駒,所以她第三天中午就到了,可結果卻還是晚了一步,齊山天才亮時就已經帶著商隊離開了。好在齊山臨走前曾鄭重吩咐過齊氏的管事和伙計,要他們滿足方初晴提出的一切要求,於是她很快得知了商隊所行的路線,快馬加鞭地追了上去。她清楚地知道,沒了齊山這個大靠山,她的圖國之行將非常危險,甚至是寸步難行,連邊界也過不去的。

    早先她聽說過的,能到圖國去做生意的人很少,因為明裡暗裡,各國都不與圖國有貿易往來,尤其是江國,試問,誰會和敵人做買賣呢?但那只是官方說法,民間卻不管那套,有利益就有人涉足,何況是暴利生意?官方對此也是睜一眼、閉一眼,順便讓苦哈哈守在邊界的兵士也有點散碎銀子花用,只要不是太大規模就行了。

    所以江圖兩國的邊界雖然關閉,但真正的能人卻自有辦法通關。而能成為商隊領袖的,往往是通吃五國的八面玲瓏的人,要知道買通商道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到的。
   
    不過在她策馬路過長物鎮上那間西域風情的道飾鋪子時,正巧店老板出門,和方初晴打了個照面。因為她曾是大金主,那老板對她印象深刻,居然當街攔馬。

    她嚇了一跳,幸好鎮上的人多,她騎得不是很快,不然非得落馬不可。

    “本姑娘沒空光顧你的生意。”她一帶馬頭,想從另一側繞開。

    可那店老板卻又攔了一步,點頭哈腰地道,“不是要姑娘光臨小店,而是請您把自己的東西取走。”他邊說邊打量方初晴,只覺得這姑娘穿著女騎裝,可比那天裝西域女子漂亮多了。

    “我有什麼東西沒取走?”方初晴很納悶,難道是那天買東西時忘記拿什麼了嗎?

   店老板巴結地笑道,“姑娘先下馬呀。倒不是您落了什麼在小店,而是後來跟您一起來那位爺當天晚上又來了一趟。要小的給姑娘打一條很大的金項鏈,說是要壓驚用的。前幾天東西就做好了,但那位爺一直沒來,今天遇到姑娘,不如就捎回去吧。”當天他以為沈瀾和方初晴是一對小夫妻,可今天他看到方初晴的發型不是已婚婦人的,所以不敢亂講,只姑娘爺的一通亂叫。

    方初晴一愣,在急急火火趕著離開沈瀾的時候聽人說起他,好像傷口被不知情的人無中意撞了下,疼得突然又無措。而且,他們來長物鎮游玩的那天,她因為貪心說了草人代死不吉利,需要金子壓驚的話。她本是隨口說說的,沒想到沈瀾卻記下了。那天晚上她在客合適的大堂哄雪兒時,沈瀾是從外面進來的,難道就是去訂金項鏈了?

    他記得她無意中的胡說八道,還真的照她說的做的,這是心裡沒有她的表現嗎?可如果心裡有她,又為什麼說那麼多無理的話來羞辱她?其實她理解在這個年代,她想嫁與他做正妻有多麼不可能,其實並沒有想真的為難他,但從他口中說出那些輕視的話,她怎麼受得了?

    “我手裡沒有抵票,沒有關系嗎?”她很想看看那條金項鏈,於是說。抵票,是大江國中類似於提貨單的東西。買方只要支付了費用,賣方出具票據,之後只要持票的人就可以拿走貨物。

   “姑娘留下個字據就行了,下回再拿抵票來換唄。”老板仍然笑得討好。雖然這行為不合規矩,但經常也有人這麼做,並不會出亂子。況且,這姑娘可是女財神哪,巴結好了就是絕對的回頭客,一次再來說不定又會買走很多東西。

   方初晴一聽,立即下馬,跟店老板來到內鋪,眼看他取出一只木盒來。

    “拿錯了吧,這麼大?”一看那一尺見方的精致木盒,方初晴頗感意外。會不會只是樣子貨,就包裝好,其實沒什麼真材實料的?

    “沒錯沒錯,這麼大的頂鏈,本店是第一次接手。”店老板說,“那位爺選好了樣子,然後說錢不是問題,關鍵是要夠大。這不,有一斤多重呢。”

    啊?一斤重!那是項鏈嗎?哪有人買金首飾是論斤的?真戴上還不把脖子壓斷?拴狗的吧!

    方初晴一聽就氣壞了,猛地奪過盒子,打開一看……這哪兒是項鏈,明明是腰鏈,純金打造,式樣像一條金樹枝,掛著很多漂亮的金葉子。不得不說,這家店手工不錯,那些葉子形狀可愛,連葉脈都刻畫得清清楚楚。而且,她沒有看過比這項鏈真真材實料的東西了!

    “小的也說這項鏈實在太……太與眾不同。”店老板斟酌著字眼,看著方初晴漲紅的臉蛋兒解釋說,“但那位爺說是為姑娘壓驚的,倒不為佩戴,所以只求足金份量,說姑娘會喜歡,只要姑娘高興就得了,其他一律不問。”

    他什麼也沒說過,可他是在用心思讓她高興嗎?這……甚至算得上是縱容她的惡趣味,寵著她做任何事。可為什麼?為什麼在她想離開他的時候,卻得知他默默做過的一切。

    一瞬間,前一刻她還覺得沈瀾惡劣,這一刻的心卻被溫柔占滿,想立即回要塞去。她被沈瀾的行為搞糊塗了。他到底……喜不喜歡她?愛不愛她?到底有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愛意?

    只是這死家伙為什麼和皇上一樣?她不過玩笑著說句話,他卻當了真。皇上送個金釵像匕首,他就送個項鏈像腰鏈。不過這東西雖然不能戴在脖子上,便她還真是喜歡金子呀。

    她猶豫了。

    真的要不告而別嗎?是否應該回到他身邊,把兩人的感情理清楚再做決定?可是她才想到江無憂,腦海裡到圖國去的心聲又強烈地響起。

    算了,事情已經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是先去圖國一趟吧。她南非要冷靜一下,好好考慮要愛誰。要接受誰,要怎麼活。她還需要自己解決自己的事情,不再依依賴別人。

    “謝謝老板了。”她隨手寫了安據,把裝著金項鏈,不,是做腰鏈的盒子包好,負在背上,追著商隊的路線而去。

    她滿腦子想沈瀾的事,卻並不知道這兩天她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因為她出了要塞後,王三娘雖然沒有追她,但第二天一早就以巡邏的名義,帶著自己的絕對親信去劫殺了。

    不過王三娘剛愎地斷定她定是往南回江國去,還以為她跑不遠,哪想到她居然速度到了長物鎮,還一直往北,去了別人絕想不到的地方:圖國。

    王三娘鍥而不捨,不眠不休地追了三天,直到再也不能往南,否則就算是違抗軍令當逃兵 了,才感到恐懼,當她挑撥離間時,只是提著一口怨氣,一口妒忌之氣,而且雖然冒險,卻認為自己可以擺平這件事,沒想到她的捕殺計劃落了空。王爺再找不到方初晴還好,倘若二人見面對質,稍一對證,她就將死無葬身之地!

    曾經以為為了王爺,為了愛情不會懼怕死亡,可那是因為沒有真正感受死亡慢慢臨近的滋味。在戰場上她都沒有怕過,但現在她只要想起沈瀾狂怒陰沉的目光,卻嚇得連覺也睡不著。

    於是,她找昏了親信,真的當了逃兵,逃得無影無蹤。其實她本不必如此,方初晴在給沈瀾的信中並沒有提起她說起什麼,她本可以回到要塞中,看看情況再說。但感情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武器,她也算是立過戰功的女中豪灰,卻在情之一字上敗得體無完膚,而方初晴甚至都沒有進攻過。

   與此同時,方初晴卻追上上齊山,給了後者一個巨大的驚喜。

    “初晴,你怎麼來了?”看到方初晴的第一眼,他立即從帳篷裡鑽了出來。基時正近黃昏,龐大的馬隊正在扎營,打算晚上就在這背風小樹林中過夜。

    前方,就是江圖兩國的邊界線了,他們在這廣袤的平原上還需要走幾天。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50 PM

第七十一章節 縱使相逢應不識

    “ 我想來想去,這個出游的機會難得,很想見見世面,所以就跑來了,大哥不會嫌我麻煩吧。”方初晴跳下馬,笑道說。

    “那怎麼會?”齊山搖搖頭,但看得出方初晴如花笑魘下的郁郁之氣,也猜得出這十之八九和右師王有關,不過他聰明的不問半個字。

    有時候,人是需要掩藏一點心事秘密的,這時候多嘴反而不美。況且方初晴和右師王之間出現問題更好,那樣他的機會就大了。不是他卑鄙,而是他覺得初晴嫁給他是最好的選擇。

    “你能來,我求之不得。”他親自把方初晴的馬拴上,“今天你就住我的帳篷,我去那邊睡。”他一指旁邊簡陋得多的帳篷,“明天也別騎馬了,坐在車裡更舒服些。”  

    方初晴不想喧賓奪主,更不想麻煩別人,可是齊山一句句的說下來,雖然不急不徐,可她卻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當然也沒能拒絕得了。於是她就那麼被細心地照顧著,從進帳篷略事梳洗,休息到吃了頓熱乎乎的晚飯,從飯後天南地北的談各國見聞到安穩暖和地睡下,她沒有操一點心,都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這種被無微不至關懷的感覺,這種凡事都有人為她准備好的感覺,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她都沒有享受過。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掉了眼淚,可惜想的卻不是齊山,而是那個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的沈瀾。

    為什麼,他從沒有這樣對待過她?可她這賤骨頭卻還要想著他呢。她應該答應嫁給齊山,這樣後半輩子就會一直生活在懶洋洋的氣氛中,總比心天天被扭著好得多,可她的心底就是有一絲不甘,因為她面臨的是愛情中房屋的話題:是找個我愛的,還是愛我的?

    可是沈瀾到底有沒有一絲愛她呢?如果完全沒有,他為什麼送這麼個怪東西給她?方初晴摸摸抱在懷中的長盒子,好久才睡。

    第二天,氣溫驟降,狂風呼嘯著斥過,鳴響如哨,猛然
有了北境之冬的感覺。方初晴換上了之前沈瀾給她的那套阿拉伯婦女服裝,從頭到腳都包在厚厚毛料的下面,非常擋風。裡面,則裡三層,外三層地穿上所有保暖的衣服,暖和是很暖和,但只要蒙上臉,從體型上看就是一俄羅斯老大媽,臃腫肥胖,走起路來都搖搖晃晃的。

    齊山看著她直笑,但看她這樣怕冷,就在已經點了火盆、烘烤了半天的車內又加了一只火盆,“初晴一定是生於江國的南方,聽說那裡四季如春,有的地方,地下冒出來的水都是熱的,還可以療傷。唉,真是好地方呀。”他感歎;。

    方初晴微笑不語,其實她在重生前是北方人,但卻更不禁凍,因為有暖氣嘛。而齊山說的所謂地下熱水,大概是指溫泉。她之前從未聽說過江國還有旅游聖地,有機會一定去泡泡。可是,她還能回江國嗎?

   想到這兒,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貼肉的地方,她以軟布纏繞,包裹著那條像腰鏈的項鏈,圍在了腰上。衣服外,阿拉伯服裝下,她掛著金匕首。這兩樣東西對她來說非常重要,自然要隨身攜帶。

    “老爺,看這風大的,晚上恐怕要早早宿下,現在還是……早些動身吧?”大管事的湊到齊山身邊輕聲道,垂著頭,也不東張西望,看起來很有規矩。

    齊山點了點頭,但沒看那人,只轉身溫言對方初晴道,“你要不要再用些熱湯?路上會暖和些。”

   方初晴微笑拒絕,聲稱自己吃飽喝足了。其實她早上吃吃了一個饅頭,一口水也沒喝。但在這樣冷的天氣裡不會出汗,那喝下去的水肯定會蓄在某一個髒器中,可這荒郊野外的又沒有淨房,也就是廁所,她要如何解決呢?難道讓大隊人馬為她一個人耽誤行程/?這麼多人中就她一個女人,她可不想拖別人後腿。

    “今天晚上會路過一個小村子,裡面有客棧,那時初晴會舒服點的。”齊山自然知道方初晴滴水不進的意思,但他體貼地不點破,以防她難堪,只含蓄地說了兩句就坐到另一輛馬車中,命令全隊開撥了。他把商隊中最舒服的暖車給了方初晴,自己為了避嫌而另坐他輛,方初晴很不落忍。

    不過,這也令她有時間獨處,當她冷靜下來後,左思右想之下就感覺到自己和沈瀾之間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因為王三娘轉達的那些話不像是他的語氣,這種傲慢的拒絕他也不會假手他人。那麼……難道……王三娘說的是假的?仔細回想一下,她當時說這些時一直垂著頭,似乎是怕被人看到眼神,後來她表達同情時又有些虛情假意似的。

    沈瀾那死家伙很招桃花的,在和政城時就已經領教了,難道在軍中會不同嗎?是她大意了,可是當時她被打擊得太厲害了,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

    那麼沈瀾的婚書是怎麼一回事呢?沈瀾又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究竟有沒有一絲愛她?

    她很想跑回要塞問個清楚,可卻知道自己目前有更重要的事做。

    這趟圖國她是必須要求的。她逃跑並不是為了感情事,而是她必須要了解重生後的自己。現在說白了她就是一個無根的人,還有什麼資格談情說愛呢?她到底是誰?桑青,或者是圖瑪公主為什麼會愛上江無憂?又為什麼會那麼不明不白的死掉?當這些她都弄不明白,糊裡糊塗的就和男人相愛結婚,她哪能確定自己的未來?萬一再有有她的“前夫”帶著孩子來找她,她要怎麼辦?

    她當然知道此行有危險,可是身體裡那強烈的意識指使著她,左右著她做出去圖國的決定,她無法抗拒,就像是使命一樣。而此行她也不能假手他人,不能要求沈瀾或者江無憂幫助自己,雖然她很想,這對她來講也相對容易,可她不能心事依賴男人。再說他們是屬於天下的大男人,整個北境,整個國家都需要他們呀,他們怎麼可能拋棄一切來為她尋找答案。就像之前他們保護她,可卻有很多事不肯告訴她一樣。

    所以她現在想明白了,該自己承受的,別人無法替代,縱使這令她有如坐在火山口一樣,但她也必須置之死地而後生。

    大概是因為攜著大批貨物的關系,商隊前行的速度緩慢,眼看黃昏臨近,卻還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方初晴才想打開車窗問問,就感覺馬車驟然停下,就像緊急剎車似的。她本來是關蹲著,結果一下撞到了車門下,而車外,一片馬兒不安的嘶鳴和趕車人的或呵斥或阻止或安撫的聲音。

   怎麼啦?不是有劫匪吧。

   方初晴心裡一緊,還沒決定要怎麼辦,車門卻打開了,齊山站在車外道,“不要慌,是遇到了北軍,例行檢查而已。”

    北軍?不會這麼巧遭遇了沈瀾的隊伍吧?下意識的,她慌忙把厚厚的蒙面巾戴上了。

    齊山心下一片了然,還有些高興。看來他沒猜錯,初晴是偷跑出來的,不管她和沈瀾有什麼關系,現在一定彼此不了解對方的狀況。

    他遲疑了片刻,問道,“帶隊的人是右師王,要不要見一面?”

    方初晴猛搖頭,很怕在這種場合和沈瀾相見,他說不定會當場掐死她。再者讓他看到她,她就肯定去不成圖國了,他一定會禁止z!而去了解自己前身的身世,是她必須要去做的事。

    齊山笑笑,沒說什麼就走開了。方初晴支愣著耳朵,聽到他和一個陌生的聲音對答著,說商隊是一群結伴到圖國探親訪友的人。因為這種半走私的活動也幾乎是半公開的,所以商隊都以探親訪友為借口,官方也不怎麼追究的。這一次,想必是得勝的北軍回要塞,可巧就和商隊遇到了。

   齊山是與沈瀾照過一面的,但在這種場合,他當然不會胡亂上去攀交情,否則就太沒有分寸了。於是他只在看到沈瀾時,恭敬地施以一禮,再無多言。

    沈瀾立與馬上,垂下眼睛以示接受,再抬起眼時,忽然見到一輛外面都包裹著皮毛的暖車,不知為什麼突然心慌起來,沒著落似的。

    他手中馬鞭一指,親兵張揚立即縱馬上前,問已經回到車邊的齊山,“車裡是什麼人?”

    “一名女眷親戚,要送回圖國優加城的。”齊山從容不迫地說,眼神平靜,說得像真的一樣。

   因為說車裡的是女,張揚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道了一聲得得,打開車門。然後,帶轉馬頭回到沈瀾身邊,輕聲道,“一個西域大媽。”嚇呆了的方初晴和那膨脹的身體,令張揚沒信出那衣服下的本主,也不認為驚嚇到如此地步的女人會有什麼威脅。

    沈瀾皺了皺眉。

    在北境巡視時,經常會遇到大商隊,一般情況下,江國兩國的軍隊都不會為難這種商隊。可今天為什麼心裡總是毛毛的呢,難道是因為認識齊山的緣故?他又盯了馬車一眼,卻半點看不出問題,不禁自潮地想,也許是因為快到要塞了,因為即將成親而心慌意亂的。

    想到要塞中還有個小新娘在等他,他心頭一熱,再顧不得那輛馬車給他的奇怪感覺,一聲令下,全隊繼續前進。

    而當北軍與商隊擦肩而過,方初晴悄悄打開車窗,神情凝望那個身影漸行漸遠,從他的馬鞭指向她一刻就停止的心跳,終於恢復了,可是那番不捨的滋味,天下間所有的難過加起來都無法比擬。

    雖然見過他穿著盔甲,橫刀立馬的樣子,可只有在北境蒼涼高遠的天空下,才能襯托出他凜冽的氣質,堅強如山的風骨。這個男人,的確值得所有女人為之傾倒。

    我的英雄,一定要保重,一定不要生氣,我一定會回來,和你說個清楚,就算我們不能在一起,我也會當面跟你分手。



第七十二章節 我拒絕

    沈瀾回到要塞後,並沒有看到方初晴出來相迎。不過他以為她是怕羞,也沒太在意,心裡還覺得怪可笑的。那個女人……那麼潑辣,總跟他對著干,也有害羞的時候嗎?

    而他一回來,就有無數的公務等著他,他一直忙到深夜才告一段落,卻還沒有見到方初晴的影子。到這個時候,他心中的疑惑加深了,立即回到住處,結果發現隔壁的房間烏漆麻黑的,一點人氣兒也沒有。

    頓時,他感脖子後面的汗毛全豎起來了,那是在他警惕或者害怕時才有的感覺。方初晴不在嗎?她去了哪裡?為什麼回來後看不到她,他不是憤怒、生氣,而是感覺恐懼。或者,他習慣了她住在他的隔壁,習慣了不管多晚,也能看到那溫暖的黃色燈光。

    而習慣,真是天下間最可怕的東西!令他一瞬間就慌了神兒。

    他喊了一聲方初晴的名字,見沒人答,想也不想的就野蠻破門而入,嚇了張揚等三個親兵一跳。那可是女人的房間呀,何況方姐姐好歹頂著個皇上秘密信使的頭階,這都半夜了,王爺也太太……太不拘小節了吧?就算他們之間一直勾勾搭搭、眉來眼去,還以為身邊的人都看不出來似的,就算這一次走的時間長,兩人可能相思難奈,但這樣做也太不守禮了呀。

   三人面面相覷,正考慮要不要勸阻王爺不要無媒苟合,沈瀾卻又闖了出來,急問,“來人,有誰告訴本王,方初晴跑到哪裡去了?”

    “方姐姐不在屋裡?”林海濤驚訝地問。

    王強踹了他一腳,斥道,“這不廢話嘛,快去找人。”說著,他也跑了,看起來王爺要發雷霆之怒,還是讓張揚一個人頂著吧。好兄弟,總是要捨已為人嘛!

    他們不敢怠慢深知方初晴是現在唯一能動了王爺心肝兒的人,所以很快就把要塞的守備負責人提溜兒了來,可是一問之下,守備也不知道方初晴在哪裡。

    “方姑娘是尊貴無比的人,平時的行動坐臥,出入作息,我們也不敢過問的。您帶兵離開後,這邊的房子我們只是派人保衛,從不敢進來過,免得冒犯了。”守備感覺到深瀾渾身散發著比北境之冬還可怕的寒氣,哆哆嗦嗦地說。

    “保衛?那人呢?”沈瀾淡了克制從心氏升出的恐懼感,咬著牙說。他雙手的指關節因為用力握緊而發白,只感覺心一直空下去空下去,然後那籠罩在他心底那多年的黑暗又湧了上來,覆蓋了他的全部。

    他不會丟了她吧?他不能丟了她!

    守備嚇得跪在地,篩糠似的抖,實在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其實他很冤枉,因為王爺住的院子除了他的三大親兵,還有奉命來商討事情的將領,從沒人敢隨便進入的。

    王爺不在的話,因為院子裡住著個虛銜很大的女人,就更沒人敢靠近了,這是規矩呀。再說要塞的防守固若金湯,誰能想到會出總是呢?守衛巡邏,確定是定時定點、嚴守紀律,可要塞防的是外敵進入,裡面的人若有什麼想法,有的是花招能避開別人的耳目……

    但這些話,他不能講。王爺的名言是:失職就是失職,沒有借口。

    可是,方姑奶奶怎麼會不見的?她從來沒用人侍候,而王爺有她侍候,她經常幾天不見人影的,而且王爺也沒命令過要盯死她呀!到底怎麼回事呢?怎麼回事呢……

    “王三娘!”求生的欲望,令被殺氣壓迫得連呼吸都近乎斷掉的守備突然福至心靈,沖口而出。他膝行幾步,重重叩首於地道,“在這幾天中,只有王三娘一人見過信使大人。王爺今天才回來,事多且忙,恐怕監軍還沒報告……王三娘從宮中脫逃,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寺!”

   沈瀾心裡“咯登”一下,走上前,揪住守備的衣領,一手就把他舉了起來,“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守備大人本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但此時在空中連掙扎也不敢,一連聲地道,“卑下實在不知,這事要問監軍大人哪。”

    沈瀾隨手丟下他,不用開口,王強已經跑到門外,吩咐站崗的小兵急速似監軍大人來。很快,監軍跑得氣喘吁吁地趕到,一問之下才知道,王三娘在回要塞的第二天,突然帶著親隨離開,說是有秘密要務執行,可之後卻再沒回來。

    據她的親隨講,她們往江國內陸而去,似乎要追擊什麼人,但一直沒追到,然後王三娘忽然打暈了她們,逃跑了。她們以為王三娘是國灰沒完成任務,怕受到王爺的責罰,這才跑掉,於是就自己回來了,並報告了監軍大人。

    “沒完成任務?只怕完成得過火了吧?”沈瀾心下冰冷地想。

    看來是方初晴跑了,可她不會無緣無故地跑掉。她從來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看她傷成那樣卻為了給無思無我喂奶而寧肯挨疼,不肯吃藥就知道了。那也就是說,她就算不想嫁給自己,也絕不會逃跑。甚至,以她的性子,會當面嘲笑他一番吧?那麼現在她突然不見了,肯定是無法忍受某些事,氣極之下才做出了這麼沖動的決定。

   他是讓王三娘來當媒人的,可現在卻是這個結果,就說明那賤人改了他的話,把方初晴氣跑了。至於王三娘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在他目前考慮的范圍內,最要緊的是,得把方初晴捉回來,好好懲罰。被背叛的滋味,他從小到大嘗過太多次了,可沒人能不留一個字就跑掉。也沒有一個人,令他的心這樣難受。

   “整隊,備馬,跟本王去追。”他快速簡短地發布命令,然後沖到自己的房間,想要找件輕便的騎裝換上,以利追擊。

    王三娘去追擊方初晴,肯定是為了殺她吧?既然王三娘跑掉了,就說明十之八九她還活著,不然死無對證,他拿王三娘也沒辦法。也許,方初晴是跑回和政城去了?他必須、立即、馬上抓她回來,哪怕她跑到天邊兒去!

   無意間,他回頭望向書架,她時常站在那兒翻他的書。他多麼期望能看到她的身影出現,說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她的惡作劇,是為了整他的。可是東西都還在,伊人卻身影皆無。只是……他突然發現有一本書放得不太對頭,好像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  

    他連忙走過去,把那本書抽出來翻了翻,看到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寫出的婚書夾在書中,還有一封回信,憑信上那難看又歪扭的字體就知道是某人的筆跡。上面只有一句話、三個字……我拒絕。

    她拒絕他的求娶?

    他愣了,感覺心頭像有無數根小針在扎,不算很疼,卻難受得要命。是他的婚書寫得太傲慢了?還是王三娘說得話特別過分?方初晴個死丫頭,不管怎麼說,為什麼不等他回來質問他?為什麼不把婚書摔在他臉上?照她平常的行為,她應該有這個反應才對。可為什麼,就那麼跑了?

    他把那本書揣在懷裡,以極快的速度換了衣服,出門後發現親衛隊已經整裝完畢,雖然人困馬乏,但當他一聲令下,還是快速集結完畢。

    他對趕來的副帥仔細囑咐了些軍和上的事,然後翻身上馬,帶隊飛奔而去。

    他把人分散開,向不同方向追擊,換馬不換人,除了必要的休息,就連吃飯也在馬上解決,路過村鎮時更是嚴令當地守衛配合著緊密搜查。可是過了好幾天,他幾首要追到和政城了,卻依然沒有方初晴的
消息。別說看到人了,就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

    就到這時候,他才中心一凜,努力令自己火燒一樣的心冷靜了下來龍去脈。方初晴只是個普通的奶娘,不是會隱藏行跡的軍中細作、斥候,如果在他這樣有經驗的搜捕下依然蹤跡全無,那麼一定是他追錯方向了。

    他追向了江國同陸,也派人分三路追向了臨近的宋國,因為方初晴一直說要去馬國生活,他也分了人去追,可他偏偏忘記了圖國!因為和圖國是敵對狀態,普通人到圖要去幾乎算是自己把脖子放在屠刀下。

    可他忘記了,方初晴正是圖國人,她對圖瑪格外好奇,又失去了以前的記憶,而這些日子來他沒幫她查過什麼事,以她的性格來說,太可能自己去探查了。這女人,難道她不知道那是多麼危險的事嗎?

    冷不丁的,他記得多日前在平原上遇到了齊山的商隊。當時他為商隊中的一輛馬車心慌意亂的,似乎有什麼感覺。難道,方初晴就在那輛車上?

    立即,他叫來張揚,詢問當天車裡的情景。張揚莫名其妙,但學是仔細描繪了下。雖然張揚提供的信息不多,可他無奈地明白,那個胖胖的西域大媽正是方初晴所裝扮。他沒有證據,可就是知道。

    她是想他死啊!他歎了口氣。

    她跑去圖國,還要去優加城,他怎麼能不去找她?而他是圖國全軍的頭號敵人,這一趟 的危險性不言而喻,可他怎麼能不去?因為一想到她出什麼事,他就受不了。他寧願自己死,也不願意她傷了一根頭發。

    還有,她跟齊山走雖然是明智的、聰明的,可她居然敢背著他和其他男人來往,這是存心氣死他呀!

    “傳令下去世,全隊就地休息,一天後再行動。”他吩咐,聲音完全平靜下來,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如果要去圖國找方初晴,他必須好好謀劃,安排好軍中事務,然後挑選最精干的手下跟著,人不能太多。而雖然他現在氣得想殺人,可是他明白,齊山很有些能力,在各國也都很吃得開。跟著他,方初晴暫時不會有危險的。

    但不管怎樣,他還是得親自找到她,帶回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52 PM

第七十三章節 商務旅行
   
   沈瀾決定喬裝前往圖國的那天,正是十一月十一日,方初晴已經身在圖國之內,正處於冥想狀態。

    如果她沒有離開要塞,如果她放棄自尊,現在是不是已經嫁給沈瀾呢?是不是感覺更幸福一點呢?怪不得“難得糊塗” 這四個字是很難達到的境界,她做事從來瞻前顧後,沒有不顧一切的時候。

    因為,她重生前是“天生麗質難自棄”,也就是“天生沒有利用價值,男人見了自動放棄”的類型,從不能指望白馬王子來拯救,什麼都要靠自己,當然會考慮得多些,在那種叫“穩定”的東西到手之前,她不敢扔出自己的籌碼。

    說起來,這是有點小小的自卑吧?可是……此刻她真的有點後悔了。假如,她胡作非為、過得暢情肆意、不管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肯定會活得更痛快。重生的這一次,是老天給的幸運大禮,她何必拘泥於外在,而不順著自己的心意而活呢?

    她愛上沈瀾了,這點庸自疑。她很願意嫁給他,這一點也庸置疑。了不起,當他再有別的女人時,她再抽身而去,瀟灑轉身,也沒有什麼不是嗎?心痛,才能證明愛過,不然像現在一樣空落落的,其實更難受。

    她現在突然想起了那句著名的台詞:曾經,右倚份真誠滴干情拜災餓面淺,餓莫氣拯西……

     不過,想雖然是這麼想,要她這麼做卻很困難,放下心防和喪失理智只有一線之隔。但她並不後悔來圖國,這從她一進圖國境內不對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倍感親切的感覺,還有對所有事物都抱有強烈的熱愛感覺有關。

    桑青就是圖人,她也是圖國人,她再沒有懷疑!但她或者說是桑青,難道真是那個什麼圖瑪公主嗎?

   接下來的半個多月時間裡,她就在這種矛盾與掙扎的心情中中跟著齊山到處走。圖國國土面積很大,但大部分是不適合人類居住的山峻嶺、凍土寒田,國民聚居在大城市還沒有江國的一半多,而且大多數顯得高大結實但寒愴落後。圖國是最強的,也就是他們的軍隊。

    所以,商隊在到達圖國最繁華的地帶後,立即化整為零因為各個商人都有自己的經商渠道,他們結伴而來,不過是為了在路途中依附強者,然後就地分靜,並在約定的時間內再度回來聚首,再一同回北境。

    在跟隨著齊山往來於各大城邦期間,齊山對她的關照可謂是無微不至,所以她根本沒吃一點苦,就跟來了一趟生態旅游惟的,到哪兒都吃最好的、住最好的、和當地居民還可以自由交流。以至於後來圖國的商界盛傳齊大官人是個大孝子,帶著家中長輩前來做生意,侍候得那叫一個周到。

    方初晴氣憤,盡管她為了保暖而易形而穿得像個胖大媽,可本質上是個美女好當了?年紀小著齊山好幾歲,怎麼看也不像他母親一輩的人呀。看來圖國人都集體缺乏難生素A,視物不清。

    而圖國人最缺乏的,實際上是物資,這是方初晴最直接的感受。

    苦寒之地,不利於農作物生長,聽說在江國南邊一年四熟的稻苗和麥苗在圖國也就一年一熟,而且收成不好。以這樣的土地養活那麼多人民是不可能的,於是為了吃飯,他們就搶。可也因為如此,其他四國視圖國如洪水猛獸,不肯開放邊界與他們進行自由貿易,導致了圖國的商業幾乎開成空局。

    其實越是氣候惡劣的地方,越是容易產出珍貴的東西。比如珍稀的藥草、礦石、木材、動物和皮草等等。方初晴親眼看著外來的走私商務以普通話的糧食和日用口就換回整車整車的礦石,運到江國或者是宋國後稍一打磨切割就成了極其昂貴的寶石。更別提那些人參、靈芝級的藥材等,白菜價就能買到。正是這種暴得吸引得齊山等商人,不惜打點上下,冒險通關,哪怕把利潤交給邊軍一半也願意。

    沒辦法,圖國的糧食和日用品匱乏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這種不等價的交換令她莫名其妙的惱火,覺得“自己人”受了欺侮,不由得痛恨起這批奸商來。其實圖國人雖然野蠻好斗,但大多性格爽朗直接,普通民眾的話,壞心眼兒很少。倘若圖國能與其他四國建立個自由貿易區,五國互相有商業往來、民眾可以正常做生意的話,利用好圖國寶貴的資源,人民是完全可以生活得很好的。那時,大家都可以賺錢,不會把財富集中在一小批商人的手中,國與國之間,更沒必要打打殺殺個不停。

    在四國百姓眼中的圖國侵略者,其實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打他,他也照樣會疼會流血。在男人出征的時候,母親和妻子照樣牽腸掛肚。孤兒,照樣可憐而脆弱。如果不是為了活著,戰爭有誰會喜歡呢?

    也不知為什麼,隨著對圖國的了解越來越深,或者說某些隱藏的意識越來越強烈。方初晴極不願意江圖兩國再度交戰,心裡還浮現出一整套爭取和平發展的治國的方略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詳細的把各種商品交換的細節和沿途見聞全記在了個小本子,好像她之後會著手治理一樣。

    “初晴以後也要學做生意嗎?”看方初晴認真地寫寫畫畫。齊山微笑著問。

    通過這次旅行,方初晴算是真正見識到了齊山的能量,簡直是布衣財政大臣。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黑白兩道通吃,就連他們來時路上遇到的劫匪,聽說是齊大官人的商隊都很給面子。要知道錢財是最大官職嘛,有利益驅動,花花轎子人人抬,誰會為難他?當然,他也相當會做人,能與各方勢力周旋而不傷自身,即不得罪人,也不被人貪去太多,所以各國的商道,他都鋪得游刃有余。

    “說不定以後你會後悔帶我來這一趟哦。”她抬起頭,真半假地說,“如果邊界開放,商戶們蜂擁而至,打破了壟斷,你就賺不了這麼多錢了,商品的交易價格也不再是少數人說了算要看市場規律。”

    她說的新鮮詞,齊山半懂不懂,不過能明白大致的意思。他聳聳肩,無所謂地道,“我已經賺夠了,銀子積累到一定程度叫有錢,再往上加就只是個數目而已,再沒有意義。而且邊界真能開放,做生意會輕松很多,寧願少賺 點,輕輕松松不好嗎?”說著,他極快地瞄了方初晴一眼。

    他真是好眼光。以前只愛她外表俏麗溫柔,性格活潑大方,人又善良。可越是接觸,就越是發現她可能不是平常人,那份高貴典雅的氣質總是不經意就流露出來,不是普通貴女可以比擬的。可為什麼,她說自己是右師王的婢女呢?

    “初晴有辦法讓邊界開放?”他試探著問。

    方初晴嚇了一跳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連掩飾性地笑道,“齊大哥說哪裡話?我一個小小女子能有什麼作為,不過幻想一下罷了。”本來,她是想到圖國追查自己的身世的,做為“公主”,她也進了優加城探訪,可是並無所獲。

    在這件事上,刀子不能魯莽,畢竟有個隱藏在黑暗中的大人物要殺她。她不能像某些影視劇中描寫的那樣,直接跑到皇宮的大門口喊;我是公主,都經我閃開。本宮要進宮!她雖然不聰明,可也沒白癡到那個地步。

    而正當她對調查身世一籌莫展,考慮要不要請齊幫忙,賄賂幾個相關官吏,從內部入手時,她的願意卻突然轉變了,由為了自己轉變為了整個國家,從調查身世變成了調查市場。也許,以後要跟齊山到其他四國轉轉,了解一下建議自由貿易區有多大的可能。

    這種轉變聽起來多高尚呀,可方初晴知道那是她受了桑青肉體的左右。不過後來她發現也並不全是殘留意識的作用,因為似乎“她”內心深處渴望圖國富強,不再做欺凌他國的惡人,但那些貿易上的事完全是受到現代教育的她的思維。

    到這時候,她已經分不清她是方初晴還是桑青了,只覺得為圖國做事是理所當然的。於是,她也就不再掙扎,打算順其自然。如果身份的認知是每一個穿越者或者重生者必須經歷的,那麼……來吧!

   就在這種“商務旅行”中,她和齊山的感情變得很融洽,但那只是在朋友的定位上,可她的治國想法和她的現代思想卻融合得非常完美。

    轉眼進了臘月,商隊中人在圖國腹地的一個名為百安鎮的地方集結,打算臘月初五轉身,約臘月十五可以到北境,帶著這次滿載而歸的貨物,大家都能過個紅火的肥年。而因為今冬還沒有一場大雪,北軍不能回京輪休,想來沈瀾也不能回家的。

   回到江國的邊界,會遇到沈瀾嗎?要去見他嗎?這件事方初晴每天都會想幾遍,不知道他發現她跑掉會有什麼反應?帶人追捕是一定的,但恐怕也想不到她會到圖國來。她祈禱他不要猜到她的行蹤,而半個多月後他還沒有出現,她又有一絲失落。



第七十四章節 匪徒

    他要追的話,以他的本事來說早就到了吧?除非他生了氣沒追來。其實不來更好,唉,真是矛盾死了。

    但隨後她又勸自己,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怎麼會扔下北軍不管?再說他是全體圖國人的眼中釘,親身來圖國實在太危險了,他一身擔著江山社稷的重任,怎麼可能愛江山更愛美人呀?而且他為她涉險,也不是她所願。那種蓋世英雄前來救她的幻想,還是留在大話西游裡吧。

    只是,他有沒有想她?還是一氣之下打算再不理會她了呢?每當想到這裡,她也很害怕,怕失去他。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沈瀾安排好北軍的軍務後,已經一路追來,並深入圖國內陸。不過他不懂經商的事,所以追的是龐大的商隊,不知道進入圖國後,商隊已經解散了。正是因為他的判斷又出現了錯誤,所以他帶的十五個精兵雖然全是追蹤的高手,卻耽誤了不少時間。到後來,當他終於修正了追蹤目標,卻又被齊山發現了蹤跡。

    擁有五國戶藉的齊山沒有向圖國當局報告大江國的右師王已經深入圖國的消息,他不想害人,但他也不想沈瀾破壞他和方初晴之間的相處,於是巧妙的布下迷局,利用自己的人脈帶著方初晴在圖國境內東奔西走,致使每次沈瀾都是差一步沒找到人,只得冒著生命危險在他們後面窮追不捨。

    這一天,齊山甩掉了沈瀾,又聽人說起了一件大事,興奮之下決定返回加優城,反正如果馬兒跑得快,距百安鎮只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初五前我必趕回來的,而且我只帶大管事和幾名長隨去,其他商戶和保鏢都留在客棧,初晴安心等兩天好了。”他笑瞇瞇地看著方初晴,想著那志在必得的東西就心頭火熱。

    方初晴以為他是看到了什麼巨大商機,當然不能耽誤人家,連聲地表示會照顧好自己,讓齊山放心離開。於是齊山當天就走了,趕得很急的樣子,方初晴則窩在客棧中整理筆記。她在現代時只是電腦工程師,對經商其實也沒什麼經驗,好在有個朋友是公司高管,她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希望以她目前的知識水平能對江國兩國的和平有所幫助。

    轉天中午她做好文盲,放在貼身的小包裡,剛打算到客棧的大堂去吃野山菌燉小雞,忽然感覺腳下傳來一陣震動,連牆壁上的灰塵也撲簌簌掉了下來,掉了她一頭一臉。

    她呆了數秒,還以為是地震了,心裡痛罵她都躲到異時空了,地震卻還躲不開。然後片刻後她明白她是猜錯了,因為她聽到馬蹄聲,看樣子不下三五百騎。

    三五百騎人是什麼概念?聽著數字是不大,但想想上中學時一個班四十人,十幾個班站在一起是什麼感覺?還一人騎一匹馬,那聲勢,是相當的浩大。

    她嚇了一跳。

    不是有劫匪吧?應該不會呀,這可是圖國內陸,背靠站都城優加,一側是終年積雪不化的險山,猛獸凶禽是不少,但土匪肯定生存不了。另一側是其他村鎮,有重兵布防。前方是通往江國的大路,哪裡來的強盜?再說百安鎮就是因為治安良好,才成了各大商隊集合的地方,而且正因如此,齊山才把她放心留在這裡的,現在怎麼會有歹人出沒?

    耳聽到馬蹄聲停在了客棧門前,方初晴僕到窗邊,從窗縫中往外看,就見街上塵土飛揚,一只馬隊把挨近的兩個客棧圍得水洩不通,果然約有三五百騎之多。馬上的人穿得破破爛爛,但臉上卻蒙得緊,只有一雙雙黑森森的眼神放射著貪婪狂熱的光芒。再看街上,所有的當地居民都愣住了,居然沒有躲避,顯然對這突然出現的意外也完全沒想到,也沒有經歷過,全部當場傻了。

    “客棧的人聽著,老子們只是求財。立即放下財物,空身出來,到場院上集合。老子數十聲,到時不出店的,格殺勿論!”當先的一人身材高大,聲音洪亮,喊出的話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看起來像二號或者三號當家的,因為當頭兒的不會出來喊 話。而當他開始數數,那聲音更如催命鼓一樣,令人驚慌莫名。

    咦,他們說的是圖語,本來她一個字聽不懂的。可不知為什麼,這一次完全明白了。難道,是恐懼激發了她靈魂深處的圖國基因嗎?

    她“蹭”的一下竄上床,連忙地找鑰匙開箱。要知道她重金坑蒙拐騙以及辛苦勞動的所有積蓄都在箱子裡,如果被搶收了,她損失可大了!她滿腦子惦記著自己的血汗錢,卻忘記了倘若她是公主,這點小利怎麼能放在眼裡?

    可是她連鑰匙還沒找著,門就霍啦一下被攔開了,齊山的二管事飛一樣沖進來,拉了方初晴就跑,一邊跑一邊叫,“我的方姑奶奶,保命要緊,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捨命不捨財!”

    他跑得奇快,從沒這麼快過,方初晴被拖得半點反抗之力也沒有,一路磕磕絆絆地哪他跑到樓下,只勉強把面布蒙上,待他們在寬大的場院上站好,那高大的土匪剛好喊到十。

    “好險!”二管事以袖子抹了下額頭上的冷汗,暗道。

    這次做生意的所得全被搶收也沒關系,反正要損失也是損失老爺的,但這位方姑娘可千萬千萬不能有閃失,不然他有八條命也不夠陪的。畢竟錢財身外物,老爺家資雄厚,賠得起。可方姑奶奶朋顯會成為齊氏的當家主母,如果他連這點眼力見兒也沒有,那真是白混了。

    不過,怎麼會有強盜出現呢?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就算有人要搶劫,也應該給齊氏面子才是,要知道老爺可是黑白兩道通行無陰的人,就連當地的同民都不劫他們商隊。那這幫人到底是什麼路數,懂不懂規矩?這次的事萬一不能善了,於老爺的名聲大大有礙,下回誰還能信任齊氏商隊呢?

   他這樣想,其他各人也都轉著同樣的心思,就連那引起隨行的保鏢也全傻了眼,認為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們只負責商隊分散後,保護各自的主人和貨物,原以為到了客棧不絕對安全了,哪想到會有這麼一出?所以他們連基本的反抗都沒做出來,就已經被看押起來了。

   當然,也有不順服的,但立即就被那些匪徒毫不猶豫地殺掉,每個都是一刀砍掉腦袋,行為極之氏殘蠻橫。若不是方初晴看到過殺人場面了有可能會立即暈倒。而客棧中,也不時傳來慘叫聲,看來不是有人捨不得財物,就是還有保鏢做零星的反抗。

    “說了只求財,不要命的,怎麼就聽不明白呢?”匪眾中,一個中等個子的公鴨嗓漫不經心地說,雖然因為蒙面而盾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他語氣中那種輕浮、視人命如草芥的意思,令方初晴格外憤怒。

    這個人,才是當家主事的!

    而且這些人明顯踩過點,知道商隊已經結束生意,正打算滿載而歸時才來的。不然,不可能進了鎮後就直接到商隊包下的兩間客棧,一點也不遲疑。而且,看樣子並不像是因為齊山有哪柱香沒燒到才招來了瘟神,不然雖說是當強盜的,也不必如此摭摭掩掩。

    再看那些馬匹,雖然做了掩飾功夫,可一看就不是普通刀匹,倒有戰馬的氣質。而那群匪徒也不像是普通人,行動整齊劃一,訓練有素,鐵血利澆,倒像是當兵的。要知道匪徒再有紀律也不可能像軍人一樣行動,方初晴在要塞待了約半年時間,天天跟職業軍人們混在一起,又深諳馴馬之道,所這些別人很難發現的疑點被她看出來了。

   她伸臂拐了下二管事的肋下,低低把自己的疑惑說了。二管事大為驚訝,還沒說話,就聽那個高大的喊話者大喝“都跪下,不得喧嘩 。如果有人敢說一個字,照樣是殺!”

    二管事聞聽,撲通一下就跪下了,周圍的人也是一樣,倒是方初晴“反應慢”,最後才勉強跪倒,要不是怕太顯眼了,她根本不會跪,頂多雙手抱頭,蹲下就是。   

    唉,怪不得四國被圖國打得抬不起頭來,男人的雄懷氣質全退化了,雖然此是不能逞匹夫之勇,但跪得這麼快也太丟人了。如果是沈瀾在,他一定不會這樣,會以靜制動,之後徹底反擊。

    光想想沈瀾,方初晴就感覺平靜不少,而那邊的匪徒們也沒閒著,除了領先的幾個頭目,其他人馬迅速分為四隊,隊人數較多,進客棧去搜刮財物。另一隊人數稍少些負責把東西搬出來,然後套車裝車。第三隊人看起來比較精干。在附近巡邏警戒,威脅鎮民快回屋去。第四隊人數最少負責看安跪在場院裡的人,並有四、五個小兵樣的前來搜身。

    天哪,要搜到她身上可怎麼辦?不會被占便宜,甚至被侵犯吧?要知道全商隊中就她一個女人,雖說以她現在的形貌來說,應該算是比較安全的,但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喪心病狂,連胖大媽也不放過?

    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一個小兵發現了一位老爺子身上藏了東西,立即笑瞇瞇的一刀砍下,連聲招呼都不帶打的。狂噴的鮮血濺了周圍人一身,立即就有人嚇暈了,那顆花白頭發的頭顱滾了幾滾,所到這處劃下觸目驚心的血跡,又有幾人嚇死過去。而更多的人看到這一幕,則乖乖地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雙手奉給劊子手。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54 PM

第七十五章節 只求財,不要命

    “只求財,不要命。這下你們明白了吧?本爺爺說話一向是算數的。”那公鴨嗓子又傲慢地發話了。

    方初晴猶豫了下,也脫下了手上那只纏絲雙扣的寶石手鐲,雖然她心中憤懣之極,倘若自己是男人的話,寧死也要反抗,但她更怕那些沾著鮮血的髒手摸到自己身上,那樣還不如死了。

    這手鐲是沈瀾送的,她一直戴 在手腕上,就好像跟他有一層牽掛似的,如今雖然一萬個捨不得,但有輕重緩急,她只求能平安逃脫,以圖後說。

   “喲,這兒還有個女人呢。”一名搜身的小兵見到了方初晴,摸著下巴淫笑著,眼珠亂轉。似乎是要拉方初晴到某個地方,單獨搜身去。

    二管事的一聽,嚇得渾身發抖,保不住方姑娘的清白是死,可違背了強盜爺爺的命令也是死。但相比起來,至少前者會令他死得晚一點,也不會死得太過殘酷。於是,他選擇了低頭,半個字也不說。

    “得了,這種又老又服的貨色你也看得上?”幸好這小兵身邊的人拉了他一把,“動作要快,多生事端的後果……不然你想死嗎?”說著,還使了個急急的眼色,看來他們這次的行動是有時間限制的。

    “我不過說說,這種老東西怎麼入得了我的眼?有了錢,什麼樣的漂亮女人沒有?”小兵低聲踹了方初晴側胯骨一下,手上同時奪過那只價值很高的手鐲。

    之後,他驚呼一聲,不僅看出那手鐲是手寶貝,還因為腳下的觸感,居然很柔軟,而且剛才拉過手鐲時,眼角瞥到了白溜溜的光,似乎是一雙嬌嫩的小手。他疑惑地看了方初晴一眼,就要伸手拉下她的蒙面巾,看看到底這胖女人是什麼模樣,而他的手還沒碰到方初晴,一聲刺耳的尖叫響了直來。

    “怎麼啦?怎麼啦?”一時之間,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倒那小兵最先反應過來,對著方初晴抽出了刀。

    方初晴猛地向退了好幾步脊背撞到了院牆上,表現得極度驚恐,一邊退一邊大叫,“大王說了只求財,不要命!”她故意叫得很大聲,一來引起那個頭目的注意,二來把嗓子一下就喊劈了,再故意低啞著說話,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年輕。

    “誰要你的命了!”那小兵虛揮了一下刀,惡狠狠地道,有點不安地回頭看了一眼。

    方初晴這招死裡求生,賭的就是那強盜頭目舉止傲慢,總以為自己是上帝似的,那麼就算是對著一群在他眼裡沒有人格的肥羊,他也不會食言,不然怎麼顯得等級高呢?而她這樣做當然很危險,可如果那小兵摸上她的身,發現她是個身材臉蛋都還不錯的年輕女人後,只怕她的遭遇會極慘。

   真那樣,生不如死。

   “我們西域女子,臉是不能給人看的。偏生我  是禮教最嚴之家的人,你看了我的臉,就等於置我於死地,也等於違背了那位大王的命令,冒犯大王的威嚴。我已經把最值錢的東西給你了,你還要……你還要……救命!救命!”方初晴沖著強盜頭目喊 ,聲音已經完全啞了,難聽得很。

   剛才那兩個搜身小兵拉扯間,她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名小兵的破爛外衣下是棕紅色軟甲,那可是圖軍的制服,以前她常聽北軍諷刺圖軍的士兵跑起來像一匹匹棗紅馬,就是因為他們的軟甲顏色。所以,現在她完全可以斷定,這一群是官匪,可能缺錢狠了,成然膽大包天地行搶,也所以,他們必須速戰速決,要麼一刀殺了她,要麼不跟她一個又胖又丑的中年女人糾纏。

    “帶走,但是別碰她。雖然丑了點,好歹賣做苦力奴,也值一碗酒錢。”沒想到強盜頭目極為陰險,想了想說,“本爺爺說過,只要錢不要命的。”說完,哈哈大笑,其他匪徒也跟著大笑,伴隨著“大哥英明”之類的如潮諛詞。

    強盜頭目對自己想出的招數很得意,可方初晴卻登時驚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那強盜白做了軍中的頭領,連“盜亦有道”四個字也不懂。難道,她才擺脫一個危機,另一個更大危機就來了?難道,她就要被拐賣了嗎?而且只值一碗酒錢。

    她求助地看著周圍的人,希望有人能幫她,哪怕是一個安慰的眼神,讓她知道隨後會有人相救。可結果,她只看到所有人都垂下頭,甚至是回避著她,生怕惹禍在身。她心下一片冰涼,明明想硬氣一些,到死也要昂首挺臉,保持著女人的驕傲,可卻不得不裝出害怕的樣子,還得哭泣哀求不止。直到那個搜她身的小兵威脅她,“”再發出一點聲響,直拉嬸了你。!”

   她不再吭一聲,表面上是嚇怕了,實際上是拼命思考,看能不能有辦法逃掉。可左思右想,她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除非去死,否則也只能被擄走,回頭再隨機應變。

   她死盯著二管事的背,期望她回過頭來,看明白她眼神裡的意思,叫齊山趕緊來救她。可二管事似乎恨不得把頭扎進土裡,哪裡肯接受她的暗示。不過往開裡想,以齊山之前,肯定不能任由她被賣了的,她只要強撐著點,保持住清白就行。

    很快的,客棧被洗劫一空,所有商戶們全部損失慘重,而官匪們也快速的揚長而去。當然,他們沒忘記不怎麼值錢的女奴一名。他們扔給方初晴一匹馬,把她的一只腳綁在馬鞍上,告訴她會騎就跟著走,不然就被拖死好了。

   方初晴覺得這幫官匪就是想羞辱她,並不是為了那幾個大錢,幸好她騎術精湛,不管這群混蛋們怎麼明算暗算她,她就是沒掉下馬背,當然,她假裝騎得東倒西歪,驚險連連,甚至動作滑稽,惹得他們大笑,但就是沒掉下馬,而官匪們大概為劫來的巨才太興奮了,根本沒瞧出她半點破綻,只在狂奔了半日後,在一個偏僻的小鎮子裡,把她賣給了賣門販奴的商人。

    到這時候,方初晴幾乎絕望了,因為她等於被倒手了,齊山找到她,恐怕會很難很難。可她憑一已之力,更難逃走。怎麼辦?怎麼辦?如果不能指望上別人,她自己就必須想個辦法才行!

    “但願你吃得這麼胖,至少力氣要有一把。不然,可就是白白浪費嚼用。”方初晴正悉得沒法兒,那人販子走上來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他本不想買下這老女奴,但惹不起這群強盜。好在花費不多,倘若運氣好,被賣到大戶人家當粗使婆子,好歹也能賺幾個殺錢。只是他越看方初晴越厭惡,連扯下她厚厚的面巾,查看下容貌也免了,倒省了方初晴的心。

    第二天一早,人販子帶著一群奴隸也出發了。所有的男奴,全部三、四個人一組,脖子後共扛著一根竹子,雙手綁在竹上。奴們們好一點,大概是因為女人們沒什麼力氣,又怕摔倒時傷了臉,所以只是被一根粗繩拴了手臂,兩人一排,連成一長串。這樣,別說是跑了,就連走路的速度都不能差別太大,不然就有苦頭吃。

    方初晴混在隊伍中,發現這人販子的手下年老家備賣的“貨物”很嚴格,根本沒什麼機會逃走,就算能逃,沒有馬也逃不遠,被逮回來就是個死。於是,她收回了魯莽的念頭,盡力不做太惹眼的事,只偷偷問和她綁在一起的年輕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我們要被帶到優加城的人市上去賣掉。”那姑娘輕輕抽泣著,“如果運氣好,賣到良善的人家為奴為婢,還能吃口飽飯,如果被賣到青樓,或者被人買了當妾、甚至玩物,那真是比死還難受。”說完,淚眼婆娑地瞄了方初晴一眼,那意思是:長得老丑也好呀,至少憑勞力吃飯,就算被打罵,也勝於污了這身子。

    可方初晴卻沒注意到別的,心裡只是哀歎不止。這就叫陰差陽錯嗎?齊山就是去了優加城,她則留在百安鎮被擄走。然後當她被賣到這圖國的都城去,他卻已經離開了,兩個人根本遇不到。而且按照人們的慣性思維,就算他立即尋找她,優加城也將會是他最後想起來的地方。

   而她,撐得到那個時候嗎?

    現在形勢對她越來越不利了,而要命的是,她重生的命運為什麼這麼坎坷呀,居然兩度為奴。

    第一次還自主自願,有點長工的性質。這一次,恐怕大事不妙,她會像貨物一樣,完全失去自由和人格。

    而且,她再不會遇到沈瀾那樣的人了,只有離開他後,他知道他其實對她極好。在沈府中,就算被大奶奶算計,過的日子她算安穩了,連皇上也罩她。不過,她當初只求溫飽,而後卻想要發財自立,好不容易沈瀾想娶她,可她又要尊重,最後,她更是想要幫助江圖兩國實現和平……

    她還真是貪心呀,就是因為不滿足,所以才遭了天譴嗎?

    她的心亂極了,悲傷、自責、不甘心、恐懼、混雜在一起,令她不知所措,好不容易逼自己冷靜了下來,卻無意中在奴隸中看到一個被鐐銬鎖著的女人,實實在在嚇了一跳,若不是 定力足夠,差點驚叫出口。

    “那位姑娘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單獨鎖著她呀?”她下意識地摸了摸面巾,以保證面容不會被人看到,再度低聲問同綁的姑娘。

   
   
第七十六章節 頂級貨品

   那姑娘警惕地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把聲音壓得極低地問道,“聽說以前是江國北軍呢,叫什麼王三娘。”

    方初晴簡直駭住了,是真的被嚇到,絕不是假裝。雖然她一眼就認了出來,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確認了,簡直是驚上加驚,“為什麼會……最近不是沒打仗嗎?”

    “她不是因為被俘才被賣為奴隸的。”那姑娘又低聲道,“看到那個缺一條胳膊的看守沒有?以前是圖軍,在戰場上吃過王三娘虧的,不當兵後就做了人販子的手下。聽說王三娘也不知抽了什麼瘋。居然跑到圖國來了,結果倒霉地在野店裡遇到這群殺千萬的。”

    “就這樣給抓了?”太丟人了吧?

    “是給迷倒的,雖然她在軍在厲害,可是江湖經驗少呢?”那姑娘的語氣又是同情,又是輕蔑,很復雜似的,“人販子覺得她長得雖然一般,但是卻能賣個最好的價錢。北軍的女將呀,又會功夫,很多圖國貴族都想買回家嘗嘗滋味,會出天價錢的。唉,可惜,她這身份給圖國人做禮物,只怕沒有好結果。”

    方初晴打了個寒戰,非常怕自己的身份也暴露。她可是頂著皇上信使的頭銜,恐怕更多圖國貴族想拿她當奴隸欺凌奸淫吧?不,不行,她寧死,也不要落到這個下場。

    只是……王三娘為什麼來圖國?細想下,她不禁心中一動,能幾分了然了。

     當天晚上,人販子倒是讓奴隸們住了客棧,當然不是什麼好的,而是那種大車店,只頭頂有遮擋,身上有熱炕罷了。晚飯時還給了頓熱玉米糊糊和干硬的菜餅子吃。這當然不是他們好心,而是怕奴隸們身體或精神出狀況,發賣時會打折扣,說到底損失的更大。

    人販子及打手們自然住在二樓的好房間,奴隸們就分為男女,住在兩個盤著大通鋪的大房間裡,門窗全鎖著,有打手輪流看管。男奴們全帶了鐐銬,女奴們則被松了綁,除了王三娘以外。

    因為怕被認出來,方初晴很心虛地遠地避開王三娘,不過周圍全是女人,而且也快睡覺了,她卻連面巾也不摘,吃飯都是背著身吃,倒引起了別人的注意。而偏偏,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衛生情況不好的客棧遍布蟑螂,恰巧有一只就爬到她的膝頭,所以她雖然非常克制,還是輕呼了出口。

    王三娘萎靡地倚在牆角,想起自己的事又是怨恨、又是委屈。在她心裡,她現在走到這步田地全是方初晴的錯。假如沒有那姓方的,王爺將不會屬於任何一個女人,她也不必違抗命令,編出許多謊言,最後更不必當了逃兵。雖然她無父無母,了無牽掛,但她才花信年華,一生卻在這一年就這樣毀了。

    每念於此,她就恨不得一口口咬掉方初晴身上的肉才解氣。因此,這麼多日子來,對方初晴的“思念”並不比沈瀾少,結果當方初不小心開口,雖然只是短而輕的一聲,卻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三娘目光犀利地瞪了過去,方初晴盡量保持著平靜,告訴自己不要慌,但當二人目光相對時,女性的直覺、情敵間特殊的氣場還是令她被認了出來。

    “來人!來人!”惡念總只在心頭一閃,她便放開喉嚨大叫,雖然一只手被鎖在梁間木柱上卻仍然跳起來,似在撲到方初晴身上嘶咬似的,嚇得左近的幾個女奴尖叫著慌忙躲開。

    原來!她一直追不到方初晴,卻是因為這姓方的和她是同一個想法,既然大江國待不下去,也只有到了敵對的圖國才能真正擺脫王爺的通天手眼!

    “吵什麼?活得不耐煩了就說話,老子給你們這些賤貨淋上熱水,然後扔到外面凍冰柱去!”守兵正昏昏欲睡,被王三娘的尖聲大叫嚇了一跳,凶惡地踢了一腳門板道。

    “告訴你們老大,那個西域肥女是易了容的。”王三娘大聲道,眼神中閃過瘋狂興奮的光芒,白眼球充血,變得赤紅,格外猙獰可怕,“讓他立即下來看看,否則他會損失一筆大財。”

    “媽的,誰聽你這瘋婆子胡說八道!老實點,否則砍斷你的手!反正那些貴人們不過想騎騎北軍的母軍馬,有手沒手也無所謂!”那守衛很不耐煩地威脅道。

    “爺若不信,不妨扒掉她的外裳看個仔細。”眼見那守衛要走,王三娘急道,“倘若我騙人,隨爺怎麼處置。可若是貴貨賤賣,爺不覺得可惜嗎?”為了能讓方初晴遭受巨大的災難和痛苦,王三娘臉面也不要了,“連”爺“都喊 了出來。
    那守兵聽她的聲音那麼迫切,有些半信半疑起來不由得叫起另一個守衛,一同打開房門,謹慎地走進房間,雖然都是女人,但這個王三娘可是有功夫的,他不得不小心,誰知道這起女人出什麼蛾子。

    一進屋,就見王三娘鎖得好好的,其他女人嚇得都縮在土炕時碩,驚懼地觀察周遭。而那個從沒注意過的西域肥婆,正站在房間的另一端、幽靜的、鄙視地望著王三娘。那模樣,即高貴又大方又凜然不懼,同樣一個人卻完全變了樣子似的,還沒扒掉外衣 ,就讓人從心眼兒裡相信……這是個絕對美女。!

    其實方初晴怕得要死,可她強迫自己冷靜。因為怕也沒用。只是到現在,她更明白王三娘的意思了。

    “她到底是什麼人?你認識?”那守衛被鎮住了,並沒有上前。

    “她是北軍要塞的舞娘。”王三娘支吾了下。

    本來她想說方初晴是右師王他的侍妾,這樣會有更多人爭著買她、蹂躪她吧?圖國死敵的女人哪,既然在戰場上勝不了他,就玩玩她的女人多好。在這種情況下,方初晴很快就會名動優加城吧?哈哈。

    但她轉念一想,既然她也逃脫不了成為玩物的命運,那為什麼要讓方初晴的價格比她高呢?她不能讓方初晴再有勝過她的地方,所以故意把方初晴的身份說得下賤些。這樣一來,方初晴照樣沒有好結果,而且價錢不會高過她這個曾經的北軍女獎,弄不好還會直接被販到青樓做妓女。不是王爺的心肝寶貝嗎?哈哈,也去嘗嘗讓千人騎、萬人壓的滋味吧。

    妒忌讓她瘋狂,瘋狂令她做惡事,惡事令她放棄了自己的所有,如今她不顧一切,連女人最基本的自尊和善良也丟到了一邊,只想著讓對方比她更痛苦、更不堪!

    “但願你不是說瞎話找死!”那守衛順手抽了王三娘一鞭子,轉身離開,到二樓找他老大去了。

    冷汗,順著方初晴的脊背而下,像一條蜿蜓的、細小的毒蛇。她憤怒地瞪著王三娘,輕蔑地道,“你愛他是不是?所以你假傳他的話,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可是你又怕他,所以只好當了逃兵。你覺得唯有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所以來了圖國,沒想到卻被迷倒,轉而會被發賣,是不是?”看到王三娘時,她心中所有的疑惑有了答案。

    現在她不提沈瀾的名字,但她知道王三娘絕對聽得明白。她不知道的是,她差不多全猜對了,除了王三娘還曾追殺她一事。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王三娘不願意提及她所做的事,只不斷贊美著老天爺。她臉上掛著笑,卻不知那笑容有如從發狼裡來的無妄凶魂,令人看了不寒而栗又極端厭惡。

    “真遂了你的意,才是老天無眼呢。你真無恥。因為喜歡一個男人而做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方初晴冷哼一聲,“你這樣的女人,就算再抬胎一萬次,變成無數美女形貌,也不可能令他看你一眼。告訴你,倘若我再遇到他,必每日每夜和他在一起,絕不會因你的存在、你曾經的惡言惡行而生疏半分!我會讓他全心全意地愛我,再也想不起這世上有過你這樣一個人,假如你還算得上是人的話!”

    呼,這話說得真痛快。氣人乃快樂之本,尤其對王三娘這種變態的!、  

    “你閉嘴!你閉嘴!你一定會不得好死!等你成了賤妓,他會把你像腳底的泥一樣甩掉!”王三娘果然氣得暴跳如雷,掙得鐵鏈嘩啦啦響,其他女奴們都嚇壞了。

    若平時,王三娘狀如瘋狂的樣子,方初晴也會害怕。可現在她再一次走到了生死邊緣,反而真的冷靜下來,剛才王三娘的話令本來毫無辦法的她想出了一個主意,心底也生出些魚死網破的心思。或許談判得好,她就可以自保,在這麼弱勢的情況下,她也只有這條命可以做賭注了。

    她自己動手,慢慢脫掉外套和裡三層、外三層的裡衣,把那柄金首緊緊握在手裡。既然保不住偽裝了,何不大方些,免得讓那些髒手碰她。在眾女奴的驚歎聲中,那人販子帶著手下到了,嘴裡還說著,“你最好說的是實話,不然擾了我的清夢,你……”

    他也驚歎了。媽的好運道啊這次!不到一百大錢就買了個絕品!

    眼前的年輕女人個子高挑,腰細腿長,身段有致,更不提那張妍麗明艷的臉。縱然算不上絕代佳人,傾國傾城,卻也是大美女一名,是他販過這麼多貨色中最頂級的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56 PM

第七十七章節 西域舞娘

    “你是想賺大錢,還是想要先收寺?而且順帶著毀了你的販人事業名聲?”人販子還沒開口,方初晴先淡淡地說。

    “你什麼意思?”人販子有點發愣,繼而怒火上升。還沒有奴隸敢這麼和他說話。

    方初晴慢條斯理地抽出掛在腰側、匕首一樣的金釵子,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對准自己的頸動脈,細聲細氣地道,“咱們單獨談談唄,何必害得你人財盡失?”說著,手上略一用力,刺破的皮膚上立即湧上了鮮血,順著她脖耶的雪樣肌膚滑下來,觸目驚心

    若面前的是普通女子,那人販子斷不會憐香惜玉,就算是血濺當場,他眼睛也不會眨一下。做這行這麼久,性子剛烈的女子見得多了,可現在自損的是頂級貨品呀,他上如看到的不是流下的血,而是損失的銀子,倘若美人的脖子上有大傷痕,發賣的價錢可是會大打折扣。

    於是他雖然心中有氣,可還是答應了方初晴的條件,帶她到樓上單獨談話,置王三娘跳著腳的大喊大叫於不顧。
   
    “到底要說什麼,老子沒有好耐性,趁早講明白點。”他不耐煩地道,同時對兩個打手使了個眼色。

    但方初晴很機警,始終保持著一個開闊的角度,如果有人逼近,她隨時可以“自盡”。當然,她祈禱那些人不要太愚蠢,否則她下面的計劃就全完了。

    “你不要賣掉我,我另有方法讓你賺到錢,而且是持續不斷的大錢。”方初晴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干脆開門見山。

    “當我才在道上混嗎?想騙我?!”那人販子瞇著眼睛,心裡疑惑更深,“不賣你?老子如何賺那白花花的銀子。哼,任你說得天花亂墜,老子也不上當!”

    他嘴裡雖然這麼說,卻沒有趕方初晴走,因為他感覺 這美人說得客以言之鑿鑿,似乎不像是為了求脫身而說的假話。不過他雖然有點怦然心動,但臉上還保持著凶神惡煞的樣子。他得讓他的貨物知道誰 是老大。在這兒,就算圖國國主來了也不大不過他去。

    “你賣掉我,就算價錢再高,也不過是賺一笑,哪有細水長流來得好?再者能從別處分一杯羹豈不是更劃得來?”方初晴見那人販子目光掃來,立即勇敢迎上,強迫自己不流露出一點怯懦,“貨物有所有權和使用權兩種,你只賣出使用權,所有權卻保留在手裡,賺錢的日子還長遠呢。”

    人販子一時沒聽懂,愣了愣。看樣子又傻又凶殘。

    方初晴知道這種人其實對弱勢者來說更可怕,因為他不講理,於是連忙解釋道,“這位爺,你剛才也聽說了,我是一名舞娘,但你不知道是的,我會跳一種西域艷舞,全圖國只此一份,別無分號。憑著這種技藝,把我放到任何一間歌舞坊去,都必然大賺其錢。只要你把優加城中有名歌舞坊的老板全請了來,我私下跳上一曲,我保證他們會出大價錢。但你不要把我賣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讓他們只出租金,一個月為限,我輪漢在他們的場子獻世。等我名動優加城的那一天,你再把我收回。那時……他們會爭著出更大的價錢。你也是從道上混的,應該算得出來哪個賺得多吧?”她不能在販奴的場子上步,那個主水金貴了,她必須堅持這一點。  
   
   而她一番話,聽起來‘錢’程遠大,金光閃閃,那人販子從沒想過這樣的生財之路,不由得心裡又是喜悅又是糊塗。他在優加城是有背景和靠山的,而且相當強大,不怕那些坊間娃寮的人見錢眼開,怨他只租不賣,跟他過示不去。但這樣,真的行嗎?

    “這樣做……你有什麼好處?”在這世上,沒好處的事誰會做?他可不是傻子。

    “你要保我清白,我賣藝不賣身。”方初晴說出自己的目的,“只要我保持著完壁之身,我的價錢就只會越來越高,對你也是有好處的。”

    人販子一聽這話,摸摸下巴,心下稍定,因為對於一個女子來講,要保持清白可以無所不用其極,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這美人處處為他著想了,不然他還真不敢相信。

    可是,他不能讓一個女奴牽著鼻子走,壓到他的頭上去,因而冷笑道,“到了老子的手裡,你還想挑挑撿撿,自己決定發賣之地嗎?王三娘如何?這麼好的功夫,曾經的北軍將領,都讓我輕易拿下了,你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娘兒們,以為尋死覓活的我就拿你沒招?你今天要麼就死在這兒,要麼有本事不吃不睡,拿著把金刀貼在脖子上,不然我總有招兒治你,到時候先讓我的弟兄們
享用一下,再把你賣到妓院去,不是完壁之身,頂多價錢低點好了。反正你模樣長得好,身子是不是被人碰過也無關緊要。老子拼著損失一點錢,可還是有的賺!”好家伙,那可不是一點錢的問題,但是嚇唬一下這美人還是必須的,雖然她看起來真的不怎麼怕。

    方初晴其實很怕,很緊張,但臉上卻絲毫不顯露出來,冷若冰霜地道,“說得真好!你為刀俎,我為魚肉,在你手裡,我反不出天去。不過我還有命,別指望污了我的身子,我就萬念俱灰,自暴自棄,隨你怎麼折磨。真到了那一步,了不起一死,就算在你這死不了,到了主人家我還是可以不活!”說完,一咬牙把金簪子扔了。

    那人販子氣得臉都青了,又恨方初晴的剛烈,又恨自己把自己擠兌到了牆角,現在不好把話往加回帶。要知道做他這一行是有講究的,假如沒調教好奴隸就發賣,在主人家尋死,他的名聲就全壞了。就算他後台硬,也免不得一頓教訓,甚至以後這贈錢的道也斷了。

    “好呀,那老子先要讓你試試生不如死的手段!嚇唬我?老大是嚇大的嗎?”他咬著後牙說假話,一個字一個字崩出來。若是別的奴隸,他還真下得了手不夠狠,不夠黑心,在這行裡也混不出來。不過誰和錢過不去呢?眼前這美人意味著大把銀子,他真有點捨不得禍害。

    方初晴對這招行險也沒有把握,心都快跳出喉嚨了。此時聽人販子這麼說,嚇得差點站不住,又差點去搶收回掉在地上不遠的金簪子。幸好她沒有,而是抬眼看了一眼那人販子,見他目光閃爍,看著很凶但卻又有些猶豫不定,似乎是在強撐著惡相。

    於是她連忙放軟話,歎了口氣,帶著點幽怨道,“爺你這是何必呢?出門做生意,風裡來雨裡去的辛苦,為的是求財,不是求氣。我呢 ,不過是為了自保,不願意操那皮肉生涯,將來希望遇到一個好人,願意出大價錢把我正正經經的買走為妾,而不隨意作為女奴被帶回家去。那樣。我以後哪還有好日子?用了我的招兒,爺可以多賺些銀子,還高高手,放過我,也算是行善積德,豈不好嗎?”

    她先是激得那人販子火大,再立即服軟,給他台階下,而且讓他明白了她的“打算”,再不起疑。最重要的是,她再度提到了大價錢,還落個善行,頗令那人販子心動。

   於是他心頭暗喜,面兒上卻裝模作樣的思索了一番,最後以息事寧人的態度說,“算了算了,正如你說的,錢不錢的放一邊,就當我做善事,又憐惜弟兄們辛苦吧。只是你另光說不練,什麼西域舞?如果沒你說得那麼好,就算我想放過你也不成了。”

    方初晴一聽,心落下一大半。

    她被官匪擄走,根本就無從查起,要命的是她還被倒手了,齊山如果知道消息後來尋她,就會更費周章。本來她冒充胖大媽還好,可恨的是王三娘損人不利已,非害得她不人不鬼的才開心 。所以在這段時間內,她隨時有可能被侮辱和傷害。

    那麼目前唯心史觀一最重要的不是逃跑,因為那不現實,而是先保證清白。雖然她早已經不是完壁之身,但一來沒有知道“這就是不梳古代婦人發式的好處”,二來就算如此,她寧死也不給男人當玩物。

    在重生前,為了塑形,她像那千千萬萬的白領一樣,什麼瑜珈、肚皮舞、鋼管舞全跳過。而且據她所知,這時空、這年頭都沒有那種舞蹈出現,所以雖然她的技藝不是很高,但勝在重生後也一直練習,跳出來也像模像樣,所以很有把握會成坊間紅人。等她紅了,齊山要找她就容易了。就算齊山不來,她跳跑的機會也大些。

    所以,她才出了這樣的主意,廢了那麼多心機和唾沫。自從她離開北境,就一直行險,可目次,這是她在倉促間唯一想到的辦法了。只有讓人販子有利可圖,她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她根本沒想到沈瀾,因為她不知道沈瀾已經深入敵國腹地來救她了。

    她把衣服輕輕拉了拉,把下擺纏在腰間,露出一小段沒有丁點妊娠紋的小蠻腰來,立即聽到一名打手抽了一口氣。她手心冒汗,但覺得她還不具備奪人心魄的美貌程度,那人販子為了錢,斷不會讓手下碰她的,所以她保有著脆弱的安全。
  


第七十八章節 瑪拉姬絲

    而隨著肚舞那充滿誘惑性的舞姿,配合著那橫向聯合飛的媚眼,人販子徹底確認了方初晴絕對是一頂搖錢樹。他先租上她賺上幾年錢,然後在她就要年老色衰前,把她賣給一個出最高價錢的冤大頭。

   哈哈,這賣賣劃算。雖然看她跳舞,他也恨不得立即撲上去,但比起美人,但更愛銀子。而他都有熱血沸騰的感覺了那些歌舞坊的恩客位還不瘋了。

    “如果有音樂伴奏,這舞蹈會更好看的。”方初晴的心落下了最後的小半。暫時放在了肚子裡,不過她也不敢在人販子的房間裡多待,畢竟在狼嘴邊游走總有不安全因素,但她借機提出了音樂、服裝和裝飾品方面的要求。她必須讓人販子投資,這樣他就更不會反悔。

    轉天就到了優加城,這算是方初晴故國重游,心裡的感覺簡直五味雜陳。好在人販子並沒有反悔,也按照她的要求請來了裁縫、奏樂班子和首飾匠(首飾匠會有假珠寶和金器,省錢呀)。其他人沒有這麼好運了,為了省下養奴的費用,只兩天就賣光了,包括王三娘在內。

    王三娘為了拯救自己的命運,也是費了一番腦筋,不過手段很低劣,居然玩裝瘋,不吃不喝,披頭散發的不說,還故意把污物弄了自己一身。但是人販子只冷冷一句話就治了她,“你要這樣也由得你,不過是賣到更骯髒的地方去罷了。北軍的女將呀,大伙兒就是玩個新鮮痛快,到時候綁起來辦事就好,瘋不商的有什麼關系?說不定還另有一番風味,不用像人般對待呢。”

    聽這話,王三娘立即病愈,恨恨地指著方初晴道,“這個賤人呢?”

    人販子呸了一聲,“老子也做過喪盡天良的事,但比起你來倒還好些。都是江國來的人,何必對人家趕盡殺絕,不就是比你長得美嗎?別人的事你少管,還是想想以後怎麼取悅男人吧!來人,把她帶下去好好梳洗,但是別給飯吃,免得她生出閒事閒非來!對了,明天發賣的時候說明白,這是匹背主的劣馬,真尥蹶子……其他貨,咱們都負責,只這個,後果自負。”

    王三娘聽他這麼說,又看到方初晴的遭遇不會比她慘,恨得顧不得鐵鏈纏身,嚎叫著欲撲過來,那聲音簡直不似人類發出,雙目閃出瘋狂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可結果,除了嚇到方初晴外,還只得到了一頓鞭子。她和別人不同,她身上的鞭痕越多,越顯得不馴,價錢就會越高,畢竟她頂著北軍女將的頭銜,那些變態買她,要的就是這個性虐和暴力征服的調調。

   後來方初晴也不知她被賣到哪裡去了,反正她是在八家‘娛樂場所’老板的觀賞下,又跳了一段肚皮舞。這回,音樂妖靡,是吹奏班子根本方初晴哼唱琢磨出的曲調;服裝,輕紗曼妙、如煙似霧,性感又苗條的身段和如花面容若隱若現;首飾,五彩繽紛,環佩叮當,雖然是假的,但顏色和式樣都很漂亮。

    而這新鮮刺激的舞蹈使八大掌門如癡如醉,最後她以高價被三家最大的歌舞坊聯手租了一個月,出價最高的金碧苑將作她首演之地,還有今後的優先租賃權。

    “我這個女奴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各位老板必須保證她的清白,不然……這百倍的賠償還好說,以後大家可沒法兒見面了。”道上的人誰不知道他有後台,想必是不敢惹的。

    “那是自然。”金碧苑的楊老板笑著說,“就沖她這段舞,必是名動京中的料。我們的姑娘都知道,頭牌未必是長得最美的,重要的是舉止風流,懂昨男人心理。其實傲氣是必須的,沒有也得裝出來。因為男人賤,不甩他們才意味著身價。這位姑娘冰清玉潔,恩客們才心癢癢。哈哈,你想賺錢,我也想啊。她這個舞十分獨特,別人若想偷藝,只怕不是一時半刻能學得來的,不過這姑娘到底叫什麼名字?”

   人販子看向方初晴,因為之前他還真沒問過。在他眼裡,貨物哪需要名字?

    “瑪拉姬絲。”方初晴垂下眼睛,故意帶點外國腔地說。

    她在近一段時間內基本安全了,只是她從沒想到,在重生前是丑女的她在這一刻化身為尢物,而且可恥到了以色求生的地步。在重生前,她看小說時最討厭妓院、歌舞坊的橋段,可到現在才明白,古代單身的女子被拐賣的可能性非常大,一個弱女子在這種地方求生,倘若沒遇到好人好事,但凡姿色好點,掉進火坑的機會相當的大。像什麼獨身逃跑闖江湖,還混得風生水起的,簡直就是童話。

    現在,她連真名字也不敢暴露,怕損了名節,雖然她不在乎,可這個時代在乎。好在她一直以輕紗蒙面,化的妝也濃,別人看不到她的臉。而真正要尋找她的人很熟悉她,不會為名字所為惑。

    “好名字,真有異國風情呀。”以楊老板為首的三家老板贊歎,就沒聽說這是麻辣雞絲的諧音。

    “好說好說。”人販子抱抱拳,好像這名字是他給起的,然後轉頭對方初晴“和藹”地說,就像個男老鴇子,“你這就跟楊老板回去安頓一下,我還有事要離開加優城,一個月後再來接你。你一定要好好跳,別讓幾位老板白花了錢,小花會跟著侍候你。”小花,就是和方初晴綁在一起的那個姑娘。為了顯得她是高級的舞娘,人販子特意留下一個女奴沒賣,充做方初晴的丫頭,幫她收拾零幾件衣服和假首飾 什麼的。

     方初晴溫順地點點頭,心中卻想著:下一步,她的目標是安靜觀察,同時存點錢。在這一個月內,她會被嚴密地看管,估計沒什麼機會,但時間長了,對方一定會松懈,她必須時刻准備著。
   
    那只能當匕首用的金簪子被人販子搶走了,一來怕她再鬧著自盡威脅人,二來因為那非常值錢,純金的嘛。沈瀾送的金鏈子也沒保住,雖然她說那是腰鏈,沒有沉重的東西壓腰的話,跳舞時沒有感覺,但仍然讓人販子以鍍金的鐵鏈子替換掉了。

    所以,她又回到了重生初期一窮二白的時候。甚至還不如那個時候,至少那時她是自由的。

    在金碧苑瘋狂造勢了三天後,古域舞娘瑪拉姬絲正式登台。

    方初晴從沒想過,自己在現代時最多參加過團隊大合唱,而且還是站在角落裡的人,居然有一天會作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登台獻藝,更沒想到本來因減肥塑形而學的時髦舞蹈,到頭來卻成了娛樂男人的奇技淫巧。她覺得自尊受到了傷害,可是形勢比人強,她不得不屈服。

    而一曲舞蹈下來,熱情 的舞姿立即融化了北國的寒冷。她沒料錯,只一天她就名聲大躁,金碧藝的楊老板賺翻了。這讓她在郁悶中多少感到些好笑,不知如果她的肚皮舞教練也穿越到這裡,看到這有那麼多不標准的動作還贏得如雷的掌聲,會不會氣得吐血。
第三天,金碧苑要賃票入場了,第五天,一票難求。楊老板很會做生意,沒有多派票,而是提高票價,這樣即賺得不少,還顯得金貴,更令人趨之若騖。第六天,他來後台說,有大人物今天會到場,要方初晴好好跳。

    自從被擄,被拐賣以來,方初晴有意識地沉默言,要知道多說多錯,少說多看才有機會跑,此時聞言也不過點了點頭,心中好奇那個大人物究竟有多大,需要楊老板特間囑咐,難道是皇族中人?

    跑到台側偷偷一看,就見舞吧正對面的二樓包廂內似乎有人,因為包廂門處掛著珠簾,影影綽綽地並看不真切。不巡那包廂這幾天一直是空著的,顯然是某顯貴人士的專門座位,這幾天就算金碧苑內人滿為患,那地方也沒人坐過。

    她縮回身子,心裡莫名其妙地閃過一絲不安,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兒,很是心慌意亂。但那種奇怪的感覺卻並不是因為包廂中人,而是隱藏於台普通的座位中。她用力想看清楚明白,卻只看到人頭攢動的眾生相,,這極熱場面中那極冷的感覺卻根本尋不到根源。

    “小姐,該上場了。”小花在一喧輕聲催促。

   台下那些男從除了要花高價買票,外加高額消費苑裡的酒水食物外,還比鬧似的賞賜她大把的銀子和珠寶。當然啦,那引起全是歸楊老板所有的,但為了哄著她好好跳,也會分極小一部分給她。

    她聽說小花是宋國人,唯一的願望是買個圖國的假身份,然後逃回宋國後,把這些賞銀分了小花一些。再加上是她令小花暫時跳被賣入青樓的命運,目前小花對她是相當的好。

    她應了一聲,戴上面紗,隨著西域風情的妖靡音樂翩翩起舞,暗中自嘲地想:她很有絕世名伶的潛質嘛。連著跳了幾天肚皮舞,技藝提高很快,怪不得人家都說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果然熟能生巧。

   只是今天不知怎麼,總覺得台下那些熾熱的目光中有兩道冰冷的視線追隨著她。或者說更熾熱,熱到狂怒,令她感覺皮膚都被灼傷,幾乎舞不下去,媚眼也不敢亂飛。

    不是……遇到變態了吧?她心裡砰砰亂跳。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5:59 PM

第七十九章節  萬兩黃金

    一典舞畢,在如雷的掌聲和如雨的口水中,方初晴態度矜持,姿態優雅地略施一禮,緩結往後台走去。

    每天,她都只跳一曲,一來為了顯示身份和此舞的不可多得,二來體力也跟不上。這一場舞比上好幾堂訓練課都累,那運動量……這主是為什麼專業舞蹈演員都很瘦的原因,實在是很好的有氧運動。

   可她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包廂裡有人朗聲道,“我家老爺想請這位瑪拉姬絲姑娘到府上一敘。”嘈雜鼎沸的人聲中,清清楚楚地傳來,鎮得場子瞬間靜了下來。

    幾天來,這種要求方初晴聽得多了,但從沒有一個人帶著這種居高臨下而且志在必犁語氣,雖然說得客氣,可那意思是不能反對的,她抬頭望向包廂,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但看見他對自己點了點頭,不禁惱火,哈,連問話都是身邊人代問的,好大的譜。不過話說回來,那個位置最好的包廂一直空著,想必是長年為他留的。在優加城中,這人恐所不只是有錢,還是有權的吧?一時之間,她略有些緊張,不知楊老板對不對付得了。

    她沒開口,只是側頭望向隱在台口布幔後的楊老板。這猥瑣的中年男狀,立即走上台來,對著包廂恭恭敬敬地道,“這痊爺,對不住得很,瑪拉姬絲小姐中是在我金碧苑獻藝的,不陪客。”他自然知道那珠簾後的男人是誰,但是卻要假裝不知,不透露一點那人的身份消息。

    “並不是陪客,只是瑪拉姬絲小姐舞姿獨特不凡,請過府清雅敘談而已。”那人低聲說了些什麼後,身為的僕從又道,‘只要小姐點頭,立即有千兩紋銀的車馬費送上,晚上自會送小姐回來。“

    這個人很會裝腔呀!方初晴站立不動,可心裡卻生出些鄙視。

    在這個年代跳肚皮舞,早知道會轟動,也早知道會招蜂引蝶,惹來麻煩。但這些”娛樂公司“的負責人,特別是有名地方的負責人,通常在黑白兩道都有關系的,很會平衡各方勢力,因而自然能替她的發。可眼下這個人說得好聽,其目的卻不言而喻。

    這麼高級的人物和一個舞女有什麼好‘談’的?而且他的態度並不是傲慢,而是蔑視,以為對一個下賤的舞娘講錢就可以了。雖說圖國經濟環境差,除了奢侈品外,物價比大江國低了幾倍不止,一千兩是個足以讓男人都驚歎的數字字,但她卻甩了不甩。哼!晚上送回來?有些事白天也可以做,少裝正人君子!

    不過楊老板聽到一千兩這三個字卻眼睛亮了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包廂裡的人不能惹,可他在道上的信譽也不能破壞。再多的錢,也不是自己的呀。除非……瑪拉姬絲自己願意。其實端的什麼身份呢?不過是一個還沒下水的婊子。如果是他,只要給錢,讓他當場脫光了,他也願意。

    正猶豫著不知要怎麼回答,就聽普通觀眾席上一個人慢悠悠地道,“我也出一千兩……黃金。”

    呼的一下,本來安靜的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歎。一千兩黃金呀,打個黃金舞娘抱回家也行了。這位爺是什麼大財入?難道瑪拉姬絲小姐的輕紗下,是一張絕世容顏?再加上她令人噴鼻血的身段,也算是值得這價錢的!

    方初晴嚇了一跳,驚異地望向觀眾席。

    就見一個高大的胖子坐在人群中,長相普通,肚子大得像頂著一口鍋,一身綾羅綢緞穿得俗不可耐,皮帽子還鑲玉,手上的班指、脖子上小指粗的金鏈子,無不顯示出這是一個沒見過面的土財主,若不是開口叫的價嚇人,誰也不會注意到他的。

   只是,他的那雙眼睛……認真凝視的話,會發現燦若寒星,眸光裡隱約的殺氣胖胖、怒氣沖沖是那麼熟悉,還有他放在桌上那只因生氣而握緊,暴了青筋的拳頭,身後站著的三個傻乎乎的隨從……就算他化成灰,她都會認得。只一眼,她就認出了他!

    天哪,分他怎麼會來的?這裡可是圖國的都城優加,對他來說太危險了。可雖然擔心得要命,心底卻有一絲狂熱的喜悅,因為他來了啊,他扔下千軍萬馬來找她了!

    她的心驟然狂跳,激烈得似乎要沖破胸膛。她還沒有找到逃走的機會,還有隱忍潛藏著,齊山也沒有等到,為什麼他會出現?這不是夢境吧?不管了,夢也沒關系,只要見到他就好。因為離別,才體會到了相思的滋味。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她要跟他走!
   
   她情不自禁地向舞台邊緣走了兩步,雙手輕輕抓著胸前的衣服,眼睛捨不得放開他。她戴著面紗,在外人面前從不露臉,名字也改了,他是怎麼認出她來的呢?不過他這造型……哈,是誰給做的呀。不僅可笑,而且不專業。現在他的外形癡肥土氣,可那雙手卻沒做處理,依然修長有力,干淨整潔,真是好看得要死!

    想到這,她不禁輕笑出聲,把全場人都給驚了。

    這位麻辣雞絲小姐是什麼毛病?除了跳舞時熱情奔放,平時總是冷若冰霜的,誰也不理,今天怎麼對一個猥瑣的胖子另眼相看?難道她只是表面上清高,聽到一千兩黃金一天,立即就見錢眼開了?頓時,全場人的目光變得了然、輕視、後悔、理解、興奮、乃至色情起來。

    不過沈瀾的拳頭卻放松了,顯然對方初晴的反應感到還可以接受。這女人,露著胳膊、腰、脖子在這裡大跳艷舞,勾引男人,本來他氣得想掐死她,可現在看她一他眼就認出他,心裡好過許多。大概因為想著他,所以才能看破偽裝吧?先把她帶走,回去後再教育修理她。如果有可能,他希望把所有看過她跳舞的男人全宰了,那樣就相當於沒人看過她的柔美了。除了他。

     他的三個親兵是剛才得了信號就閉上了眼睛,半點沒看到。

    “兩千兩黃金。”包廂中的人似乎不願意丟面子輸給個鄉巴佬,加價道。

   “三千兩。”沈瀾半點猶豫也沒有,眼睛就定在方初晴身上,半分也捨不得離開。

    “四千兩!”那人又跟。

    然後,在楊老板的哆嗦和全場不住的驚唷中,方初晴的三倍價格競拍到了沈瀾所出的一萬一千兩!立即全場轟動!可了不得了,雖然台上的是個尢物,可這個價錢也太驚人了吧?這已經不是女人問題,而是男人尊嚴和臉面,誰也不會輸這口氣的。

    “兩位爺,兩位爺,請聽小的一句。”楊老板看到場上火藥味漸濃,氣氛劍撥弩張,連忙打圓場道,“本來尋歡作樂而已,何必傷了和氣呢?依小的看,萬兩黃金已經是極高的價格了,爺們不必再破費,不然不是折了我們的福氣嗎?:他沉吟了下,好像很為難似的,”雖說瑪拉姬絲小姐只是借我這小地方表演歌舞,但二位爺誠心“真摯”,今天我就托一次,代小姐決定,還是跟那們爺去喝酒談詩吧。“他示意包廂那邊。
   
    可不是“真的”嗎?真金呀!方初晴不是他的人,他本無法做主,但萬兩黃金能令他做出任何事,賣掉妻兒老小都行。所以就算那人販子回來,頂多分出些金子,相信人販子也就無話可說了。雖說這裡是銷金窟,可是碰到這麼大個冤大頭的機會也不多,怎麼能不抓住機會?管麻辣雞絲樂不樂意,這錢讓他看到眼裡,就絕不會再消失了,關鍵時刻,逼良為娃的事他也不是做過一次兩次了。

   不過,他得罪不起包廂裡那痊,因此最後的勝利者早就定了。感謝那土財主幫他擠出那麼多錢來,現在差不多了,他自然見好就收,免得他吞進去的東西還得吐出來。

    沈瀾一聽,啪的一掌拍在桌上,那上好的硬木桌子立即粉碎,“你什麼意思,老子出不起這錢嗎?”他的聲音很平靜,但任誰都被他的即怒氣嚇得一哆嗦,坐在他身邊的人自動散開了些,立即顯出他卓爾不群的氣質來,就連那可怕的外形都似乎變得英俊不凡了。

    “這位爺啊,到我金碧苑來是找樂子的,何必生氣呢?”楊老板強抑著心裡莫名其妙的恐懼,點頭哈腰地道,“我這不沒說完嗎,明天,明天瑪拉姬絲小姐會再跟您敘談敘談,您看這樣可好?看您還是從外地來的,風塵僕僕,不如今天由我作東,好好招待您,明天……”

    “她的每一天都是我的。”沈瀾打斷楊老板,聽著有些不講理,可方初晴卻心裡甜絲絲的。

    楊老板往包廂方向瞄了一眼,見那人穩坐如山,那意思是給自己撐腰了。所以,他雖然被沈瀾的氣勢和表現出來的武功嚇到,卻仍然強迫自己強硬起來,站直了身子,板著臉道,“這位爺,您這樣就沒道理了。人,是我的,我願意送她去哪兒,跟您沒關系。就算您錢多,我不收又能如何。”

    “人家麻辣雞絲小姐可是自由身,在你這跳舞而已。”人群中有喊了一句,唯恐天下亂。平時,他們稱方初晴為瑪交接班姬絲,興奮了,她就變麻辣雞絲了。不過沒關系,只要吃菜的人是沈瀾就好。

    楊老板眉頭皺緊道,“沒錯,她只是跳舞。但她的主人把她交找於我,重要時我可以做決定。哪位對此有意見?”

    “我有。”方初晴今天第一次開口。



第八十章節  我要他!

    嗡嗡作響的場中,再度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也再一次聚集到她的身上。

    “楊老板……”她側過頭,冷笑著說,“你有什麼權利為我作主呢?就算你想多嘴,至少也得問問我的意思。”她現在的身份本是一名表面上眾星捧月,實際上低賤無比的舞娘,可這名句話說來,驕傲而自尊,凜凜有些說不清的高貴氣質散發到周身,令人不由自主的被鎮住了。

   “不知姑娘……不知姑娘……”楊老板有點尷尬。

     “我要他!”還沒等他說完,方初晴一指沈瀾,大聲道,“倘若今天我非得跟個男人走,我跟他走,別人誰也休想讓我動一步!”說完略抬頭,看到包廂內那個一直安坐的人驀地站了起來。

    她再不猶豫,退後數步,突然向台下沖去,像三級跳遠那樣,隔著人,躍上一個桌子,然後是另一張桌子,最後飛撲到沈瀾身上,不管沖勁兒有多大,反正他接得住不是嗎?

    兩人身體接觸的一剎那,沈瀾的身體一晃,卻穩穩地抱住了她,而她則緊緊環住沈瀾的脖子,眼睛都快掉下來了。想了他好久啊,終於給她抱上了。這一刻,他懷裡的暖意瞬間包圍了她,令她貪婪地想靠近些、再靠近些,恨不得身體能完全貼合,不留一點縫隙。

    她顧不得別的,心頭被重逢的快樂弄得昏頭脹腦,在深瀾的臉上吧噠有聲的用力連親好幾口,最後又使勁親他的嘴唇。可沈瀾卻輕輕拉開她,一把扯掉那土得掉渣的綢緞外衣,棉花肚無聲落地,雪白的中衣下他強鍵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也很激動。隨手,把臉上的人皮面具也扯掉了,露出那張親愛的臉。

    “這才是我!”他很認真地說,獨占欲居然強烈到這個地步,連方初晴擁抱親吻他的偽裝也不行。

    方初晴感覺快被蜜糖汗淹死了,欲再度親吻眼前人,可是……親?!天哪,面紗呢?一定是剛才她三級跳時折騰掉了。

    下意識地向周圍一望,見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大膽豪放嚇到了,全部張大著嘴,定格在那兒不動。這年代,還沒有哪個女人敢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親吻一個男人,何況還在人家身上又蹭又貼的。可是她沒有注意到這些呀,小別勝新婚,不對……是……他鄉遇故知……反正是久別重逢、激情難耐,倘若此處沒人,下面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公……”頭頂傳來一聲驚呼。

   沈瀾和方初晴下意識地往上望去,就見包廂邊,有三個男人探出了半截身子,正向下瞧,全部是錦衣華服,氣度不凡。中間那個相當面熟,方初晴一閃神就記起這人正是她在和政城烤鴨店門口遇到過。自從見到他,她就開始被追殺,但她不知道他是誰,因為沈瀾從不對她透露任何相關事情。

    “圖魯!”到這時,沈瀾才念出這個名字,眼睛裡火星迸現,看樣子恨不得把圖魯親手宰了才快意。

    圖國的兵馬大元帥嗎?方初晴也吃驚了,下意識地縮在沈瀾懷裡。她看向圖魯左側的人,因為發出聲音的是他,年輕而英氣勃勃的男人,和景鸞差不多的年紀,俊美的臉上糅合著剛毅的神情,倒真是個出色的人物。圖魯右邊的人就是一個紈褲子弟的模樣,令人印象不深。

   “沈瀾!”圖魯的反應慢了半拍,但也立即認出自己平生的宿敵。

   不過他叫得聲音大多了,看樣子立即就會叫人包圍了這膽大包天,居然闖進圖國優加城的大江國右師王,而他看向方初晴的目光驚訝而怨毒,似乎還有些恐懼,看樣子弄不明白,一個應該死去的人,此時為什麼還活生生地站在這兒!

    “公……公……快過來,危險!”那英俊的男人又說話了,好像認識方初晴,關系還很親近似的。他的語氣又驚又喜,但大概是因為太焦急了,看起來像忘記他們身處二樓,猛地往右一擠,向方初晴徒然地伸出手。

    自然,他抓不到方初晴,可野地好巧不巧地身邊的圖魯狠撞了一下。圖魯本來半邊身子都探在攔桿外,又因為心情激蕩沒有注意,居然就這麼直跌了下來。不過他到底不是白菜,也是有兩下子的人,電光火石間在空中定住身形,穩穩地落向地面。

   可就在此時,沈瀾卻突然動了,速度快得難以想象。方初晴只覺得身邊一空,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那邊已經雙雙人影落地。所不同的,只是這江圖兩國的死敵很‘親熱’地貼在一起,圖魯在前,沈瀾在後,還有一柄亮得嚇人的匕首,就架在圖魯的咽喉,似乎他要敢動一動,就連頭也會被徹底割下來!

    這一下免起鶻落,迅捷之極,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完成了。等金碧苑內的相關及無關等人反應過來,全場立即從寂靜無聲變成喧鬧異常,怕被無辜波及奪路而逃的,嚇得直接鑽到桌子底下的,個別好事、不知死字怎麼寫,沖到角澆中繼續往外偷窺的、茫然不知所謂的,一群人烏央烏央的亂成一團,只楊老板帶著哭腔站在舞台上喊 ,“快保護向王大人!唉喲,別管了,快保護向王大人!”

    以前方初晴聽齊山說過,圖魯在圖國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權勢薰天,掌握著圖國兵權,被封向王,是圖國國主的親倒子。沒想到,居然是這個人呀!

    只不過,此時這位大人物卻動彈不得,氣得臉都綠了,只恨聲道,“沈瀾,你有種。今天我要叫你來得了,回不去!”

    沈瀾一招得手,神情間淡淡的,倒似乎十足的高傲,“是嗎!那本王倒要走走看了。”說著略一用力,魯魯脖子上立即鮮血長流。

   “放開向王大人!”這一下,叫起來的可不僅是楊老板一人了,除了沈瀾的人,全部慌了神兒。

    圖魯羞憤難當,大叫,“圖海,不必管我,把這姓沈的碎寺萬段!”他這樣叫是逞英雄,不想在部下及他人面前掉了面子。而那個英俊的男人圖海和那貴族青年這時候當然 不會聽命,反而立即叫圍上來的護衛們撤開,和沈瀾等人保持一段距離,圖海還不停口的嚴令眾人不許傷了瑪拉姬絲小姐,否則美人掉了一根頭發,全部要陪葬雲雲。

    聽到圖海這樣叫嚷,方初晴腦袋也清醒了一點,有九分九確信她的前身正是圖國的公主了。至於為什麼世人不知圖國有公主,那可能是另一個宮廷秘密。而且在她面紗掉落、露出真容時,她似乎瞄到圖魯眼神中一抹稍逝的殺意。不過那個叫圖海的,眼神中卻是流露出真實無偽的驚訝和關心。看來,就算她認祖歸宗,生活也不可能是幸福美滿的,她的前路不管是哪一條,都不好走啊。

    但現在她沒心思想別的,一門心思跟著沈瀾脫離險境。張楊等三個親兵此時也去掉了易容的偽裝,占據三角位置,把她護在其中,雖說在圖海一直命令不許傷害她,但萬一有個誤傷呢?這位姐姐不在時,王爺是個什麼狀態,大家都看得清楚,可不敢再有閃失了。

    一行人戒備著,慢慢退出金碧苑,沈瀾挾持著圖魯殿後,圖魯一行人帶著的二十幾個護衛則圍擾成個包圍圈,但卻不敢靠得太近。

    快出大門時,方初晴看到小花躲在門側的陰影裡焦急地看她,立即使了只有兩人明白的眼色,讓小花拿了她所有的錢,自己跑路,她現在無力做什麼,只希望能救得一個是一個。

    踏出大門,沈瀾長嘯一聲,金碧苑突然四角起火。火勢還很凶猛,另有幾輛燃燒的草車從街角斜斜地沖過來。吞吐騰轉的火苗長舌般向外擴散、立即就把包圍圈沖散了。

    “上馬!走!”沈瀾簡短地命令,許音未落,就有一個偽裝成獵戶模樣的親衛隊員也不知從哪裡牽來的幾匹馬來。顯然,沈瀾在進入金碧苑中救她之前 ,早已經把離開的事情也布置好了,包括那場充色起到阻隔作用的大火。

   夜色深沉,北國的冬夜淒清而冷寂,沈瀾當先一騎,躍馬前行,三親兵與一親衛,護著方初晴緊隨其後。再往後不遠,有嘈雜人馬聲傳來,還有映紅了半邊天的火光,以及越來越沉重的馬蹄聲,似乎追兵正在迅速集結。在這緊要的關頭,方初晴心底卻有一種興奮感,仿佛這是一場私奔夜行,十足的浪漫主義色彩。雖然她知道從優加城到江圖兩國的邊界還有太長的路要走,也有太多的危險要面對,但是跟心上人在一起,還有什麼怕的呢?

    唯一不滿的是,她那心上人並沒有和她共乘一騎、月夜私奔,而是和那個惡以的圖魯在一起,這場景要是給腐女們看到,還以為這是個霸道強攻加邪惡別扭受的耽美故事呢。

   胡思亂想中,一行人已經沿著優加城的主干道奔襲了數裡之遙,第到一個看似容易埋伏敵人的大路口,就有兩騎加入隊伍。這些人什麼打扮的都有,商旅、小販、農民、書生、全部是沈瀾的親衛隊中是出色的戰士偽裝,總共算一算,加上沈瀾的、三個親兵和方初晴,逃亡隊伍共有二十人。

    當然,外加人質一名。

   眼看著到了城門口,沈瀾抓緊著圖魯飛身下馬,直直走了過去,以利刃一抵圖魯的後心,圖魯立即很上道地對城門樓高喊,“本王圖魯,快開城門!”說完,恨恨地低聲道,“姓沈的,但願你今後別落在我的手裡,不然我心報此仇,令你後悔曾經生而為!”

    沈瀾沒有答話,因為他不屑。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6:01 PM

第八十一章節 未婚夫

    出城很容易,但不久後追兵也到了,而且人數越來越多每每往後看時,黑壓壓的一片,好像泰山壓頂似的。

    不過因為圖國的兵馬大無帥和公主都在敵人手裡做人質,而且是圖海帶兵,所以大隊追兵得到的命令是不許輕舉妄動,只保持圍追之勢,然後尋找機會突襲擊。於是,雙方始終保持著十進而的距離。這對於訓練有素的軍隊來說,根本算不是什麼,精銳騎兵可以轉瞬即到,但對於握有人質在手的一方來說,殺掉人質所用的時間更短。

   但盡管有微妙的平衡在,沈瀾還是命令全隊疾走,利用人數少而靈活的優勢,盡量甩得敵人遠些,並且選擇了靠近雪山和密林的路,這樣萬一敵人喪心病狂,不顧人質危險,他們可以很快進入密林險山,有這樣的戰略掩護,就能一邊和敵人周旋,一邊向邊境快速撤退。

    整整一夜,外加一個白天,除了讓馬兒進行必要的休息一行人不停的趕路,到第二天夜裡,一個充當斥候的親衛隊員報告說已經甩掉了大隊追兵百裡開外,沈瀾才下令就地扎營休息。

   因為人數少,每個人負責的工作就多,扎營,埋鍋造飯、巡羅、喂馬警戒擴大……當包括沈瀾在內的人都忙著做事的時候,方初晴悄悄溜到被綁得像棕子一樣的圖魯身邊,用力踢了他一腳。

    圖魯雙手被反剪在身後,側扔在地上,像一摁破敗的干草飯似的,所以根本翻不過來,直到方初晴轉到他面前,他才看清是誰踢的他。

    “公主殿下,您好啊。”他打招呼,可怎麼聽,語氣中都好像帶著諷刺感似的。

    方初晴腦袋嗡地一下,以前是九成九,現在十足十斷定這身體的本主就是圖國那位見不光的公主了。

   “為什麼殺我?”她面如寒霜地問。有時候,直入主題更能起到震懾對方的作用。

    “公主殿下有兩大罪。”圖魯忽而一笑。

    方初晴暗吃一驚,因為之前只是懷疑,沈瀾從不對她說出調查刺殺的事,沒想到現在稍一試探就得到了結果。這個圖魯,看起來陰險猥融但卻也有耍光棍的時候。

    “我倒不知我犯了什麼罪,輪到你來審判?”她冷笑地道。

    圖魯瞪了過來,眼神中的恨意和殺意大盛,若不是被綁著,她相信圖魯可能立即跳起來掐死她。不過她有個奇怪的感覺,這恨不是因為她犯了所謂的罪,而是由來以久,毒蛇一樣盤踞在圖魯的心中多時了。

    “罪一,投敵叛國、自甘下賤。身為圖國公主,唯一的王位繼承人,卻私入江國,兩年不歸,混在沈府裡為奴為婢。”圖魯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罪二,婚前失貞,與沈瀾戀奸情熱,無媒苟合,有失國體、聖體。如此罪行,公主殿下難道不該殺嗎?“

    這話,頓時就氣得方初晴夠嗆,可恨的是她一時想不出話來反駁,因為圖魯的混帳話居然從表面上看是站得住腳的。她只有轉移話題的攻擊目標,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道,”別說得好聽,你還不是為了你自己嗎?”語畢,居然發現圖魯的目光閃爍。

    奇怪,難道她蒙對了嗎?剛才那兩大宗罪,只是圖魯殺她的借口嗎?其實簡單想一下就明白了。只看她死後。圖魯能得到哪些利益,就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心狠才辣。圖魯是圖國國主的倒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哪此喪盡天良,自然是為了王位。外界不知情的人,不都說圖魯才是王位繼承人嗎?

    “王位不會是你的,就算你中傷陷害我也一樣。”她干脆直接打擊圖魯,順便挑釁一下,希望激得他說出更多的東西來。

    她根本不是本名圖瑪,化為桑青的那個可憐姑娘,傷心僅,雖然她們共有著一個肉身。對江無憂和沈瀾,她可以騙說自己失去了記憶,得了離魂症,可在圖魯面前,她不能露出半點破綻,不然就相當於暴露弱點於敵人面前,誰知道以後會被怎樣攻擊?所以她得演戲,要旁敲側擊著得到一些信息,得裝作自己就是公主本人。

    “中傷陷害嗎”圖魯笑得輕蔑,好像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淫婦,“投敵叛國之罪先不論,你在沈府當奶娘,請問,一個未婚無子的女子,怎麼能做奶娘?這也是我編出來的嗎?”

    方初晴心中一動。

    圖魯與她在烤鴨店前巧遇後,她似乎平凡的命運就開始轉折,細想起來,她的被追殺,還有之後圖魯在全城搜捕中逃掉,其行動之迅速,反應之快捷,顯危在是建立在有人提供准確情報的基礎上。

    兩國交戰,自然都會往對方派遣細作,有自己的情報網也不奇怪,但他身為圖國的向王卻冒險潛入和政城,肯定不是為了尋找一個失蹤的公主,那又是為了什麼呢?而他大搖大擺地走掉,更肯定他的內應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那又是誰呢?

    難道,奸細就在沈府?就在沈瀾或者皇上的身邊?

    想到這兒,她驀然出了一身白毛汗,又想起今天沈瀾冒險進入圖國,不是和當初的圖魯暗入江國是一樣的嗎?但沈瀾面臨的可是巨大的危險,只是那個圖海……是太笨了,還是太不堪重用了?從把圖魯自金碧苑的欄桿上“無意中”擠下來開始,他做的所有事都有點不著調,似乎就想息事寧人似的。

   白天時她無意中問過張楊,據說圖海是圖魯的表弟,當然也是圖瑪的表親,目前手握八萬京幾禁軍的指揮權,可以說,整個優加城在他的控制之下。難道這是另一個要奪位的人嗎?

    天哪,一個頭兩個大,太復雜了。

   她來回踱著步子,感覺混亂之極。重生前曾覺得辦公室政治已經很可怕了,現在看來那不過是小兒科,就算輸了也不過是丟掉工作,可在真正的政治斗爭中,丟掉的卻是真實的生命!

    圖魯見她不說話,又是輕蔑地一笑,“公主殿下,那個男人究竟是誰?你們的孩子又去了哪裡?”

    方初晴一驚,幸好她是走來走去的,圖魯問這話時,她剛好背轉身子,不然一定會被發現內心的波動不可,這總是要她怎麼回答?為什麼桑青,不,是圖瑪的記憶慢慢恢復於她的腦海,可偏偏奸夫和孩子的事就沒有一點閃回嗎?

   “你太無理了!”她轉過身來時,臉上已經擺出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樣子。不過,她看到圖魯的目光游移不定,狡猾又陰沉,還帶點算計似的,心頭好似突然被什麼東西重重地一錘。然後,她聽到了一句令她心髒停跳的話……

    “公主殿下,想必您忘了,我可是您的未婚夫,訂親很多年了,若不是您逗留在外不歸,如今您已經是我的妻子,難道我不能問問嗎?”

    天哪天哪天哪!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又蹦出個未婚夫來?現在,要怎麼回答她?而且圖魯……不是也在刺探她吧?這混蛋的話半真半假,不可盡信,假如她一個回答不好,不是就露餡了嗎?再如果被他知道她“忘記”了一切,他又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行,不能讓他知道真相,丁點與事實有關的東西也不能讓他知道。

    可是……他會不會是她孩子的父親?  

    方初晴坐了下來,因為腿已經軟得站不住了。雖然這猜測沒有根據,卻嚇得她一直從骨子裡竄出寒意,若不是拼命抑制,差點哆嗦起來。想那圖瑪也是個冰清玉潔的人,與江無憂那麼相愛,卻發乎情止乎禮。在這種情況下,她怎麼會有其他男人?除非她是被強迫的,所以她覺得丟臉,所以消失在江無憂的生命裡,所以悲慘的死去。

   想來想去,圖瑪並不是個任人宰割的女人,與江無憂的相識,不正是因為要刺殺當時的江國的皇太子嗎?而那個奸夫能隨意接近她而不被戒備,有可能是表哥表弟或者未婚夫這樣的熟人吧?尤其現在圖魯又表現得這麼古怪,似乎還有點惡意似的……老天,不要這麼殘忍吧!

    “不能說嗎?圖魯笑得淫賤。

    “是不必多說!”方初晴又說得模稜兩可,給自己留了條後路,將來怎麼解釋都有可能。

    圖魯沒有再言語,只眼神復雜地望著方初晴。方初晴也就這麼大大方方的回望回去,無所畏懼。未婚生子怎麼了?如果是被迫的,她就是受害者,有什麼她羞愧?她只是可憐要玉,深深愛著一個人,卻不能在一起這還不算,還被迫和其他男人有了肌膚之親,生了孩子,想必,當年本主的心裡一定痛苦得恨不得死掉吧?一個女人如果有這樣的遭遇,絕不是淒慘二字可以形容伯。不過假如是她,她會咬緊牙關活下去,不為別人,哪怕是為了孩子。

    想到孩子,她腦海裡就浮現出無思無我的樣子來,心立即溫柔了。然後,她的心思又轉到這身體的本主上,忽然很心疼,想為她做些什麼,讓她悲傷的靈魂得到安寧。



第八十二章節 混亂

    “放了我,跟我回圖國去。”靜默了會兒,圖魯突然說,“然後我們成親,一起好好治理圖國。”

    方初晴斜睨著他,同樣輕蔑以對,“你休想。”他不介意她是殘花敗柳嗎?還是經手人本來就是他?

    圖魯一怔,憤然道,“公主難道是想做個無家無國的人,除了沈瀾,其他不管嗎?”

    “以前如何,我不再想了。現在,我就是要跟著他。除了他,我誰也不愛。”方初晴認真地道,如果是平時,這話她也就是在心中想想,可今天為了刺激圖魯,為了讓他露出綻,她故意說出來。

    圖魯怒目圓睜,看樣子幾乎要氣死了。可方初晴卻覺得他遠沒有那麼生氣,有的,大概中介奸計敗露的惱羞成怒罷了。因為她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正常得很,沒有暴吵,那說明他對她愛誰根本不介意,也沒有誠意成親。也許,只是為騙她回去,然後殺掉她搶奪王位吧?

    “那麼,你連皇上也不顧了嗎?皇上現在身體極差,隨時可能……他那麼疼愛你,你真的這麼忍心棄絕而去?”

    咚的一聲,方初晴只感覺腦海中有一扇塵封許久的門打開了似的,本不屬於她的回憶卻如潮水一樣湧上心頭,一點一滴、一幕幕、濃濃的父愛洶湧而至,一瞬間,她分不清自己是誰,身體裡的血液因那割不斷的血緣而奔騰呼喊,令她覺得自己與圖到完全重合,眼淚不由主地落了下來。

   父皇啊,您千萬不能有事,要等我回來,等我回來!

    圖魯看到她哭了,內心中一絲疑惑終於消除。剛開始說話時,他感覺現在的公主與以前大不相同,性格氣質全變了,再加上之前她居然跑到沈府當奶娘的事,他幾乎懷疑這世上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前來冒充了。可這眼淚是騙不了人的,非親生父女,哪會有這樣的感情?

  他垂下眼睛,有了新的打算,圖瑪公主是不能留的,但如果想打碎一件東西,必須讓那東西放在自己手邊才做得到。再說,這個該死的公主手裡握有他的把柄,性命的把柄,必須徹底解決才行。

    “公主本來就是想回來的不是嗎?”他趁熱打鐵地說,“不然怎麼會潛回圖國?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公主不直接回宮,而是要去那咱骯髒之地,難道有什麼目的嗎?”

    此時,方初晴心中極其混亂矛盾,她本身的意識當然不想進圖國的皇宮,想和沈瀾雙宿雙飛,但圖瑪的意識卻左右著她,那份心酸和心疼,還有滿懷的愧疚,強烈的思念和責任感、身心受創後的傷痛,都讓她渴望回到父皇的身邊,得到撫慰,也撫慰著老人。

   不知為什麼,當她看著圖魯,眼前就閃過非常可怕的場景……國破家亡,皇宮內寺橫遍野,一個老人在絕望中揮劍自刎,倒在地上時,嘴裡還喃喃喊著:圖瑪,我的女兒。但願你平安,不要回來!圖瑪。不要再理會其他,只去找你愛的人,過你的人生……圖瑪!,我的寶貝,不要回來‧

   她受不了這個!不管是她本身還是身體裡的圖瑪靈魂,都受不了這個!好像胸膛裡的心髒地都國灰這一幕而痛得移了位,腦子也完全不能思考了。

    而耳邊。圖魯仍然惡劣地說,“公主殿下,你要知道。江圖兩國連年交戰,積小而大,早晚是要正面沖突的。皇上年歲已高,倘若圖國戰敗,你忍心看他在耄耋之年而自盡嗎?全圖國所有的人都可以投降,但他老人家不能。因為皇上就是國家,國破,他必殉國。身為唯一的女兒,你真要他得到這樣的結局?”

    是啊,還有和平。她,或者圖瑪,或者是她們兩個都想要實現江圖兩國的和平,不要讓老人不能安養天年,不要讓孩子流離失所。父皇、無思無我,為了他們,她應該做一切能做的事,哪所是豁出去!

    “我沒有直接出宮,還不是為了躲避你的追殺嗎?”方初晴咽了咽口水,潤一下發干的喉嚨,胡編著理由,把責任全推在圖魯的身上,“哪想到本來平平安安快到優加城了,卻被官兵扮的劫匪擄走,圖國的軍隊在你的指揮下真是出息了,”她冷笑“幸好我學了西域舞蹈,這才保證沒被賣到更骯髒的地方去。正准備打機會去聯絡些舊人,哪想到您就要買我呢。哈,在金碧苑中,我能聲稱自己是公主嗎?那才是有辱國體,聖體的事。現在沈瀾來接我,本宮還不想回去了。”

    “下了殺令,是為保全公主的名凶。現在想來才知道我錯了,恨不得以死謝罪。”圖魯話鋒一轉,很後悔剛才氣憤之下,直承了暗殺之事,“幸好公主吉人天相,不然我也必追隨公主而去了。離了和政城後,我再沒對公主下手,請公主原諒我一時魯莽。”

    “是嗎?越高灘上的事怎麼說?”方初晴冷冷的,就是掩飾不住對圖魯的厭惡感,“沈瀾做足了戲,才讓你以為我死掉。這才罷手的吧?不過我不怪你,但以後你再敢動歪心思,你的命未必也保得住,說不定還是你先下黃泉一步呢。”

    她本是說大話壓寒氣兒,嚇唬人的,可沒想到在圖魯眼裡看到了那一閃而逝的真實恐懼。呀?看來圖魯的小命真有可能攥在圖瑪的手裡了呀。他急著殺她,也不只是為了爭位,還是為了保命吧?那究竟是什麼把柄呢?如果她能弄清楚,就能暫時保證自己的安全了。

    “公主恕罪,再也不敢了!”圖魯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來,心中卻憤恨無比。

    越高灘上的時候,他曾想挖開墳墓驗寺的,他從來是個謹慎的人,可惜國內有人做手腳,最近他一直忙於政事,倒忽略了調查了,不然也不會這麼被動,他知道公主絕對不會原諒他,畢竟這是性命攸關的事,哪人為君的原諒臣子的刺殺才瘋了。但表面上這層面皮大家還是要保著,她掐著他的脖子,而她爹的老命何嘗不是也掐在他的手裡至於往後會怎麼樣,全看個人手段了。假話,就算大家都知道,有時候也不妨說說。

    “那麼公主,要不要考慮我的建議,與我一起回圖國?”他看不明白方初晴的臉色,只得再問。

    方初晴還沒有回答,就有一個人霍拉一拉一下闖進了帳篷,卻是沈瀾。

    他大步上前,一把拉住方初晴,另一手提起圖魯道,“有人襲營,不過別怕。”

   “有你在,我不怕。”方初晴溫柔地笑,在這暗夜中像花兒靜靜綻放的,看得沈瀾心頭一熱,而圖魯則心生怨毒。

    出了帳門,沈瀾像丟拉圾一樣把圖魯丟在地上,任由一名士兵把他再扔上馬背,自己則抱著方初晴騎上自己的馬,朝營地不遠處的密林疾馳而去,他早就有准備,也早研究過附近的地形,所以雖然手下只有不到二十的士兵,但卻並不慌亂,黑夜中縱馬也從容不迫。

    方初晴被他懷在懷抱中,只覺得心安。這樣的男人才是她向往的,讓那個混蛋圖魯滾一邊去吧。她現在唯一怕的是孩子 是跟圖魯生的,那她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襲營的有多少人?”當沈瀾把她塞到一個類似掩體似的土坡後,她問。

    “大約五百。”沈瀾的聲音很平靜,“是圖魯的五百死衛。”

    方初晴卻大吃一驚。以二十對五百?還死衛?其中她還是這二十中人的絕對廢物,幫不上忙的。

   看到她的神情,沈瀾止住腳步,摸摸她的頭發道,“放心,我的警衛發現了,就算不得偷襲了。你要明白,在戰場上人多並不代表什麼,一只獅子殺入羊群,有多少只羊也不過是食物。”他的身子站得筆直,像驕傲的戰神,“圖魯的  

   死衛以為人質奇貨可居,我不敢傷害,可真惹急了我……”他低頭瞄了圖魯一眼,神情冷酷堅毅,下面的話不言自明。

    圖魯本來還有些得意的,此時卻嚇得一哆嗦。方初晴暗暗搖搖頭,圖國呀,偉大的圖國,怎以會落到這種小人的手?再想到一回他傷沈瀾就是用的卑鄙的車輪大戰法……這樣沒擔當,沒有勇氣,沒有智慧的人,如果圖國真的以他 為主,那天下該成什麼樣子?
   
    她不懂軍事戰略,但密林裡絲生的怪石突巖,雜草野樹就是天生的陷阱,加之沈瀾的親衛們在個人武功上全是高手,真真是以一擋百,目前又分為三人一隊,組成了小巧的戰陣,攻退有度,互相支援,居然殺得二十幾倍於已的敵人無功而返,損失不小,自己卻未折一員。

    不過對方畢竟人多,而沈瀾這邊還是疲憊之師,如果耗的時間過長,人員損失是避免不了的。可方初晴就是不願意這些年輕的士兵們受傷,甚至死掉,因為這不是為了國家,而是為了救她,讓她於心何忍?

    焦急中,她突然靈機一動,鼓足勇氣奮力把圖魯拖出掩體,爬到高處。

    她一踢圖魯的膝彎,讓他跪在地上,自己則躲在他身後,在他身前的巖縫裡插上一只火把,然後左手抓住他的頭發,右手握緊她找沈瀾要的防身刀,胡亂在圖魯手臂上一刺。

    圖魯立即受傷出血,長聲大叫,又是憤怒又是恐懼地轉頭望向她。

    “叫你的死衛死回去,不然我一刀刀剮了你。”她惡狠狠地說,隨後又自嘲,“不要覺得不甘心,本宮是個水性揚花的女人,如今為了奸夫可謀殺親夫,何況你還只是個訂親的呢?”說完,又是一刀。

    圖魯氣個半死,咬牙堅持著挨了幾刀,直到方初晴說再不喊 話就閹了他。他本想不相信此話,但現在的公主完全變了,又不由得他不信,於是只得照做。

    然後,整個世界清靜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6:04 PM

第八十三章節 分別是為了相聚

    逃亡幾天後,江圖兩國邊境線終於就要到了,方初晴在十兵們臉上看到了雙是歡喜又是擔心的神色。張揚說,那是因為前方的隘口是最接的勝利,卻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其實這次沈瀾私入圖國,帶的兵還要多些,但有一部分並沒有深入,而是沿途隱藏。每天晚上,他們以特殊的煙火信號傳遞消息,一站接一站的,所以沈瀾在圖國境內的動向,北軍要塞完全清楚,目前正有一支軍隊等在邊界接應。可不利的地方是,敵情容易在隘口生變,畢竟再不攔住沈瀾就沒有機會了,而且那裡駐扎著精銳守軍。

    但從圖軍的動向看來,貌似並不想捉到沈瀾,反正他除了劫持公主,什麼也沒做,而公主和兵馬大元帥盡在他手,真發生沖突,圖軍承擔的責任更大,不如放他走,期望他至少把人質留下一個。

    連日來,長途奔襲外加要小心戒備,方初晴根本沒機會也沒時間和沈瀾多說哪怕一句話。沒想到,見不到他會想念瘡,如今近在眼前卻思念更深。不過在這咫尺天涯的時光 裡,她也考慮好了自己的問題……她還是要先回圖國去,因為這是理智而正確的決定。

    於公,對沈瀾的絕對安全有好處。她和圖魯都安全返回,圖軍就不會鋌而走險,或者發生異動。她雖不知道回圖國要做什麼,要怎麼做,但至少能盡點心力,防止這個國家落到圖魯的手中,否則她完全可以預見,將來倒霉的不只是圖國的百姓,就連江國和其他三國也不會得安寧。

    於私,現在她發現她身體的人格已經模糊不清了,她自己和圖瑪的意識輪流占據著上風。她認為她必須為圖瑪做些什麼,一來用了人家的身體那當然要有報答,而且她還很同情,很心疼圖瑪,二來她有時無法左右自己的心意,做起事來似乎是本能,三來她感覺必須要為圖瑪完成什麼心願,那樣,圖瑪的靈魂才能安心遠去,她也才能真正做回自己,也能真正擁有這個身體,真正自由暢意的重活這一次。

   倘若一味的逃避,只能讓事情越來越糟,就好像傷口不處理就會惡化似的,不如當機立斷,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而如果她有能力,為什麼不制造一個和平的世界呢?她可不想讓無思無我和沈沅,沈瀾兄弟一樣,半生金弋鐵馬,不能安享太平生活。為了孩子她也得努力。

    但是這些她沒打算對沈瀾說明,因為她肯定會堅決反對,甚至會使用武力讓她留下,那樣事情只能越來越糟。而且,她的身世也可能要跟他撒謊,不然難道她要坦白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叫現代中國的地方嗎?她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分別雖然痛苦,可這分別是為了相聚,長久的相聚。

    找了個機會,她偷偷把王強叫到一邊,悄悄問,“今晚是你負責擴大警戒嗎?”

    王強點了點頭,納悶地看著她。

    “敵人離我們有多遠?”她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做這件事。

   “大部隊至少被甩開兩百裡了,但對騎兵來說卻也沒多遠。”王強沉吟了一下,斟酌著字句,想讓方初晴聽得更明白些,“不過他們的斥候緊跟在咱們後面,我要是警戒再擴大一倍就能打個照面。”

    “非常好。”方初晴點點頭,“那你今晚幫我送封信,我敵軍的統帥圖海。”

    啊?王強嚇了一跳。方姐姐這是什麼意思,要陷害王爺?要投敵?I 不太可能啊。她瘋了?要干嗎?一連串的疑問令平時伶牙俐 齒的他們完全噎住了,半個字也答上來。

    “你容我說完,不要反駁。”方初晴知道他心中所想,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私自離開要塞,來到圖國,我知道你們心裡是有看法的,但我有我的理由,我確信當時我非那麼做不可。只是我從沒想過讓王爺涉險,因為他是整個江國的右師王,並不我自己的。問題是,這次我確實讓他冒了險,而且他如果不放開我,危險的事還在後面。所以,你要幫我這個忙,不是為我,是為了他,為了北境,為了大江國!”

    王強是個心思靈活的人,從這幾日圖軍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他們投數忌器可並不只是為了圖魯,似乎這個方姐姐也很重要。不過他明白那些高層秘史不是他這種小兵應該了解的,所以一直裝糊塗,可今天這事是大事,他不問明白是不行的呀。  

   “方姐姐……信的內容,可以大略和我說一下嗎?”他支吾著,“我知道方姐姐必不害王爺的,但做為他的親兵,我必須對他的安全負全責。”

   方初晴眼眶一熱。她怎麼會害沈瀾?她寧願自己受傷害,也不會害他。而她做了這樣的決定,有誰知道是多麼不捨?沒想到,今天一個小兵居然願意相信她的心意。

    “我只是告訴圖海,讓他開放隘口,只要王爺一過邊境線,我自然會和圖魯一起回去。順便,讓他逞一小隊人馬來接應,但是大部隊不能動。”方初晴把寫好的信從懷中拿出來,遞到王強手上,“我知道這違背王爺的命令,會令你為難,不過我會救他不責較你。而你,這是從大義出發,他會明白 。”

    王強仔細想了想,然手毅然點頭。

    他看得出方姐姐在圖國的身份很是不低,不然那信不會如此寫法。所以她既然這樣說了,十之八九他們就能不費一兵一卒地安全越過邊境線。縱然,他應當聽命於王爺,但現在王爺被感情沖昏了頭,他不得不違抗軍令,因為保護北軍領袖的安全是更大的職責。

   “方姐姐,就算圖海完全依姐姐所說的做了,王爺那邊可怎麼辦?”他把信鄭重放在懷裡問。

    兩百裡聽起來似乎很遠,但這兩面三刀片全是平原,如果是騎耐力速度都上佳的良駒,再兩馬輪換,換馬不換人,拿到回信後再騎回圖國的軍馬,那麼天擦黑時出發,第二天早上就應該能回來了。而且從圖海之前的舉動來看,有他在,她暫時就沒有危險。當然,還有那個她沒有發現的、手握圖魯生命的秘決,那也可暫保她安全無虞。

    方初晴暗中算計了一下,心中有了主意對王強說,“王爺的事交給我,只是這信能在天盡黑前送出去就好。”她回身望了望隘口的方向,歎息道,“明天再有一日的路程,就會到江國了吧?”

    王強年喜新厭舊 她,心裡略略有些吃驚,不知道這位真的動了王爺心的姐姐到底要做什麼怪事呀?

    晚上吃了點干糧後,方初晴仔細梳洗了下,把提前准備 後竹筒水別在腰間,然後當著圖魯的面,大大方方地鑽進了沈瀾的帳篷。

    沈瀾很細心,在來解救她之前,就預備好了她要穿的衣服,甚至還有小號軍服,為了方便她騎馬,不過今天她穿的是女裝,內衣是古代的肚兜和中褲,大概是女兵幫著預備的吧。

   而連日來因為人手不夠,沈瀾要參加巡夜,所以方初晴自己占了一個帳篷,他總是和衣窩在那兒,將就一宿也就過了。此時因為臨近邊界線,他留在圖國內潛伏接應的士兵逐漸歸隊,人員充足了起來,也也終於可以輪崗了。

    一進帳,就見他倚在卸下的馬鞍上,緊鎖著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才幾天,他明顯的消瘦了,臉上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分外憔悴,不過帥哥不是帥哥,就算邋蹋也很有型,好像故意弄成那樣似的,放到現代能潮到爆。而他的身材依然挺直,神情也依然堅毅,不管在什麼狀況下,軍人和男人的氣質永遠都那麼超群。

    “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她上來就調戲了一句。

    沈瀾瞪了她一眼,沒說話,但心裡的小火苗蹭地一下就躥上來了。

    方初晴根本沒指望她答話,只當沉默就是默許,坐到他身邊去,緊挨著。  

    “為什麼跑?”他突然開口,救她出火坑好幾天了,卻從沒有坐下好好說過話,有很多問題,他急於知道,也必須要知道。

    方初晴把王三娘轉述的話說了一遍。其實,那並不是根本的原因,只是導火索,但她心裡藏著事,打算暫時不對沈瀾說,所以只好以這場誤會為借口了。

    “你就相信了?”沈瀾一挑眉,有些生氣,懷裡,還揣著他的婚書和她的拒絕,熱燙得很,他很想拿出來,卻始終動不了手。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人家是太在意你,所以才會被騙。”方初晴舉手投降,先是甜言蜜語,然後又轉移話題,“我跟你說哦,壞人沒好報,王三娘逃到圖國,結果也被拐賣了。不過,你別說我是濫好人,雖然她很可惡,我也不想她落到那個地步。對於女人來說……那是很慘的。”

    “她死了。”

    “啊?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方初晴瞪大眼睛。

     “因為是我殺的。”沈瀾面無表情說,“我找到她時,她被賣到青樓為妓,恩客一堆。我不能容忍北軍的光榮被玷污,所以殺了干淨,況且,她之前違抗命令,惡意傷人,早就死有余辜。”
  


第八十四章節 管用嗎
   
    方初晴沒說話,只是握著沈瀾的手,歎了口氣。

    “你怪我心狠?”沈瀾悄悄地反握住那白嫩的小手。他從沒理會過殺人的問題,此刻卻很在意她的睦看法。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她左右了,影響了他的很多事,很多想法和做法。

    方初晴搖搖頭,“不,那對她也是解脫。只盼她別再搪迷,來生做個明白了。不過……”她忽然瞇起眼睛,來意不善地問,“我倒要問了,你為什麼先的她,後找我?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辛苦,總覺得你一定會來救我!”

    “你還敢說。”沈瀾的眉頭擰得死緊,“你誤會我,隨便亂跑倒罷了。為什麼要和齊山一起?你明知道他對你有意,還……正是因為他發現了我的追蹤,滿圖國亂竄,我才晚了這麼多天。”

    “對不起對不起,二爺辛苦啦。”方初晴本來主是為了轉移話題,此時立即抱上沈瀾的手臂,聲音和神態都甜膩得令沈瀾心頭發燙。  

    在圖國境內,就算他有自己的情報系統,也不能運用得太明目張膽了,而齊山又很狡猾,當他終於追到百安鎮時,方初晴已經被子擄走兩天,而齊山也四處尋找了一天了。幸好方初晴夠聰明,離開前悄悄告訴過齊山的二管家,行劫的可能是官匪,提供了相當重要的線索。不然要找到她還真像大海撈針一樣。

   齊山在民間很有些本事,與各國高官也相交甚深,但是涉及到軍務就沒什麼辦法了。正當齊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時,終於和他碰上了面。他根據那一點點蛛絲馬跡,判斷出那群官匪必定是鎮守在附近的圖軍所扮。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調查到底是哪些人干的,甚至是潛入敵軍軍營卻難了,於是他一面叫齊山撒天人手四處找,一面注意幾處軍營的動靜,後來發現離晨安鎮最近一處守備軍中有不管官兵花錢分外大方。當夜,他冒險潛入敵營,抓了幾個人審問,這才得知他都不捨得碰不碰的女人居然被賣了!

    幸好齊山一聽說那幾名圖軍描述過的人販子形貌,就發覺原是認識的,雖然一時找不到人,卻素知他的生意一向在優加城做。可國為這種生意沒有紀錄,經手人又不知去了哪裡兩人只好聯手,四處尋找被賣出的女奴。

   擄走,拐賣一個人是容易的,但如果想找回人來,卻好像大海撈針一樣。所以他才這麼晚到,而在找方初晴前,他先找到了本不願意看到的王三娘。可惜王三娘執迷不悟,至死不肯說出方初晴的情況,直到他安插到優加城的細作說起那間有名的歌舞坊金碧苑內來了一位西域舞娘,幾天之內就艷冠全城。

    幾乎是本能的,他當場就感覺這名舞娘就是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人,打聽之下果然她是那人販子租給楊老板的。到這時,他所有的尋找才最終有了結果。

    “不知齊大哥……”方初晴試探地問,“不,是齊山怎麼樣了?你既找到我,就該給他個消息,免得人家提心嘛。”

    沈瀾生氣地瞪著方初晴,不喜歡她這時候還提起別的男人,但一想到那個倒霉的大富翁,他又覺得惡意的快樂,淡淡地道,“齊山被我以重手法點了穴,扔在了客棧。這會兒……應該恢復了,該知道的事也肯定會知道。他又不是傻瓜,我們在優加城這麼一鬧,他怎麼不知?”

    哼,誰讓齊山人為設置障礙,害得他在圖國內逗留了這麼久呢?他還在知道方初晴的消息後來個英雄救美?笑話!人是他的,要救自然有他。當然,他也不想讓齊山卷進這場紛爭,畢竟齊山替他照顧過他的女人。只是如果說他把齊山因在客棧中也有好意在其中,他是絕不承認的。

    “別總覺得別人對你好。我呢?”臨了,他補充了一句,“我為你一擲千金,也沒見你感謝我!”

    方初晴聳聳肩,“反正你也是搶人去的,又不會真給錢,有什麼好炫耀的?”

    “你說什麼?”沈瀾本來就因為她提王三娘,又提齊山就有點惱火,這下立即生氣了。

    方初晴一點不怕,反而故意火上燒油地道,“你根本不在乎我!不然,皇上讓你追查我身世的事,以及有人要暗殺我的事,你卻一直不動手做。哼,不定期說對我好呢!”

   沈瀾氣得想掐死這個小沒良心的,可又捨不得,只賭氣似地點頭道,“你說對了,我根本就沒有調查是誰想殺你,更沒有調查你的身世是什麼?因為只要你的生命有危險,你就一直待在我身邊,因為只有我能保護你。困為我怕你想起另一個男人,那個跟你生孩子的男人,因為我怕你回到他身邊去!所以,我絕對絕對不會調查有關你的一切,而且我也不允許你去。如果那是個秘密,我就會把這個秘密死死埋葬!從今往後,你就給我乖乖待在我身邊,由我照顧你就行了!”他發作似的低吼,卻沒意識到這些話的本意是多麼甜蜜。

    可方初晴注意到了,於是她笑瞇瞇地跪坐到沈瀾面前,眼神閃閃地直視著他,直到那本來無所畏懼的男人幾乎給看毛了,只得動力維持怒容來相對時,她才直起身子,攀著他的肩膀,在他緊蹙的眉頭中心輕輕一吻,“這樣,你會不會消點氣?”

    她柔軟帶著溫熱濕意的唇一挨到他的皮膚,他就覺得有一簇火苗自眉頭燃燒,連嗓子也燒熱了,只能干巴巴地說,“少來這套!”

    “那這樣呢?”她的唇一路向下,劃過他挺直緊毅的鼻梁,落在他的唇上,輾轉,緩擦,然後在他的喉嚨上輕輕一咬。

     就算咬緊了牙關,沈瀾還是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他不確定方初晴要做什麼,可是他太渴望她,雖然想著要成親後再親暱,此時卻無法拒絕。

    “這個……管點用了。”他的火氣是徹底沒了,但另一種火氣卻騰地在心底悶燒起來。

    方初晴咬著唇,看他壓抑著激情的模樣,身心的感覺又是興奮,又有些輕微的恐懼。不過她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麼就一定要估重疊。今夜,她要逆襲沈瀾。哇卡卡……

    她更湊近了些,雙手抱緊他的脖子,柔軟豐滿的胸部緊貼在那堅硬並開始起伏不定的胸膛 上,把啄吻深成深吻,舌尖靈活的刺探,攪纏著,玩敵退我進,敵進我逃的游戲,直到沈瀾的喘息加重,按捺不住的凶猛回吻時,她又推開他。

    “這回管用了吧?”她膩笑,眼含春情,一眼眼地瞄著沈瀾。

    “非常管用!”沈瀾暗啞地道,眼睛同再看不見別處,巡視著懷中人泛著酡紅的可愛臉龐,兩人的臉距離得相當近,近到能從對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被對方貪婪地吞下去。

     “沈瀾我喜歡你。”半晌,方初晴勇敢地說出心裡話。
   
    “然後呢?”他用盡力氣才沒把她立即推倒。

   “我也想得到你的心。”

    “然後呢?”

     “就要先得到你的身。”

    “非常好,再然後呢?”

    “你身後的馬鞍真礙事。”

    這回沈瀾沒再說話,顯示 出臂力超強的本色來,反手抓起馬鞍,扔得遠遠的。眼睛卻還瞬也上瞬地望著眼前人,心中人。

    她這樣引誘她,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別人不知道,他卻明白追兵的壓力從來滑過,唯一擔心的是圖魯的死衛。但現在這種情況……隨時有人會進來的。不過他忍不住了!他就忍得辛苦,只是為了給她個名份,可能讓她安然躺在自己懷裡。可如今,那些一直壓抑的感情在瞬間就爆發,全身的血液像沸騰了一樣,再不抱緊她,可能會爆血而亡。
   
    危險的環境本來就刺激欲望,而這個女人是他心愛的,他怎麼能克制得了?

    從沒有這麼一刻,他心吸如此清晰的感覺:他要她!不管山崩地裂、血流成河、不管付出多麼大的代價,這個女人他非要不可!

    方初晴見沈瀾的眼神漸漸狂亂,輕輕一推,就把他壓在身上,努力想著重生前看過的一些場面比較激烈的影視劇,在沈瀾身上亂摸亂親。只是她還沒找到要領,因為吃肉和看人家吃肉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就聽到沈瀾輕笑了一聲。

   呀,看不起她的勾引技巧。哼!她又羞又惱,正要爬起來走人,卻覺得腰上一緊,她的逆推沒有成功,反而被反攻了。

    沈瀾一伸手,撥掉了她頭上的發簪,她松松挽著的頭發立即傾瀉而下,然後沈瀾的手伸到下面,輕輕用力就拉斷了她的腰帶,不過三兩下之後,她的外部武裝就全部解除了,連同那個竹筒也被扔了出去。她一驚,生怕竹筒中的水灑了,那可以是她好不容易准備的。

    但沈瀾不給她分心的機會,她的呼吸更加急促,手臂緊密地壓著她,以熱吻來輸送他一波波的愛意沖擊。方初晴很快屈服,輕聲呻吟地迎上去,手扣在他腦後,令他的唇更緊貼著她,似乎促他更進一步。

    他的腦子像燒紅的烙鐵,根本無法思考,而變成烙鐵的不只有他的腦子而已。他只能以更激烈的動作糾纏著刀子,表達著他的狂熱和饑渴,急促呼吸的熱氣頻頻吹在她的臉頰上。

    當他隔著她最後一件纖薄的肚兜吸吮著她的胸,她的身體彎成拱形,高亢地喘息。

    他的手撫過她的膝下,一邊沉重地呼吸著,一邊緊緊擁抱著她,令她無法動彈固定在他身下。

    “今天月色很……好呀,我們去……散步吧?”突然,她有點害怕起來。

    他把額頭抵在她胸前,一碰到她就欲火中燒,此時聲音沙啞地歎道,“現在要我停止……實在是太困難了。初晴……”這一次,他沒有硬梆梆地連名帶姓叫她。  

  她身下墊著粗糙的深綠色軍毯,更襯得她全身的皮膚白嫩動人,而她的秀發披散著,充滿著無盡的誘惑,激烈的熱吻使令她的唇略呈現紅腫,她的眼神顯得暈眩而迷惘,,這所有的一切,都令沈瀾瘋狂。

    “我喜歡你。”方初晴呢喃了一聲,因為那麻酥酥銷魂的感覺太可怕了,令她的聲音無法自控,溢出痛苦中夾雜著渴望的低吟,柔媚入骨。

    既然要分離,那麼她就要和他彼此真正擁有,要用盡所有力量讓他時刻想著她!她今天是有准備和他發生關系的,只是沒想到他那麼沖動,前一刻還在發脾氣,後一刻就熱情似火。但這這都沒有關系,她愛他,所以什麼都沒有關系。和有情人,做快樂事,別管是劫是緣。

    “抱我。”她發出堅定的邀請。
   
    沈瀾半弓著身子,一手按住方初晴的腰,低頭望著她,就像獵珍巡視著惦念已久的獵物,強烈的渴望占有她,因為他那早已硬化的心被身下的女人熔為酷熱的巖漿,並只為她沸騰。他動手除去自己的衣服和懷中的身上最後的陰擋,真正的裸逞相見,兩人間再沒有一絲阻隔和猶豫。

    “我也喜歡你。”他說出這從沒對任何女人說過的話,一挺身,所有的悲傷和狂熱都得到了慰藉,而方初晴也在同一刻也得到了最充實的滿足。

    她青澀又笨拙的反應和成熟美艷的肉體令他感到迷惑的又狂亂,根本無法自控。她因為不敢大聲叫喊而壓抑、小貓一樣的喵嗚聲,與日俱增令他的瘋狂一波又一波,最奇怪的是,兩人對彼引的身體似乎有一種熟悉感,在交接的的剎那,連心靈都顫抖了。

    什麼叫天協勾動地火,什麼叫烈火干柴,此時就在靠近江圖兩國邊境線的一個小帳篷內,得到了最真實的詮釋和最美好的注解,整整一夜都沒有停過。

    而帳篷外,所有人都刻意離此處遠一些,因為盡管壓抑和克制,但偶爾傳出的聲音令每個人都明白帳篷內發生了什麼。大家為這對有情人感到高興,唯有圖魯氣得咬牙切齒,不管怎麼說,那女人名義上是他的未婚妻,可是卻當著他的面和別的男人,應該產他的畢間仇敵魚水合歡,令他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他會給這對狗男女顏色瞧的,雖然現在不能動,便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年沈瀾還不是在車輪大戰中傷到他手下?只要他和江國的那個人一舉成事,只要他破解了圖瑪那個現行人對他生命的控制,他就會讓這對正顛鸞倒鳳的狗男女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6:06 PM

第八十五章節 迷藥之水

    這一夜,就在有人恨得挖生挖肺,有人快樂到天堂的過程中慢慢 過去了。

    方初晴疲累之極,渾身上下遍布著歡愛過的痕跡和極致快樂滿足又無力的感覺,兩條腿因為整夜都纏繞在沈瀾的腰上,現在酸痛得好像要齊根斷掉一樣。天哪,誰說遇到一夜七次狗是一件幸運的事,也得有好體力能匹配才行。她現在很想睡覺,卻不得不強迫自己保持著清醒,不然後面的計劃就沒辦法實現了。

    沈瀾卻沉沉的睡著,一線臉在此刻看來英俊而無邪,雖然整晚他都很邪惡來著。他的發散了,有幾縷頭發落在臉側,令他平日裡剛毅傲慢的模樣柔和了幾分,真是好看死了。 過他雖然睡著,地還霸道地伸長手腳,把方初晴牢牢地圈在懷裡,就好像五花大綁一樣令她動彈不得。

    方初晴望著他,然後挪開目光,免得迷醉了,就再捨不得走。她很恨“理智”這檔子事,倘若不是做出了理智的決定,她現在任性跟他走有多好?可惜她不能,她要獲得自己真正的自由,她要幫圖瑪實現未完成的願望,她還有一個國家,一個父親,兩個很愛的寶寶負責哪。

    想到這兒,她歎了口氣,輕輕挪動了一下身份,想從沈瀾無意的禁錮中擺脫出來。哪知才稍動,看似睡得很沉的沈瀾就酸了,立即把她拉回懷裡,以初醒時性感又低啞的聲音說,“又要逃嗎?哪也不許去!”

    兩人的肌膚碰撞,令方初晴的腦海裡又閃現中恩愛時的種種瘋狂,不禁又羞又窘,連看也不敢看他一眼。幸好她為了塑身,平常堅持進行瑜珈和舞蹈鍛煉,不然昨夜……說不定會被他折斷的。

    “那個……天亮了……應該起床……”她支支吾吾地說,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人在初夜後都會不好意思看到對方,反正她是不敢與他目光連接。

    沈瀾捨不得這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感覺,不過他心頭一動,輕笑道,“是哦,該起床了。”說著,一把欣起蓋在兩人身上的被子。

    方初晴驚叫一聲,寒冷空氣對溫熱皮膚的刺激,還有驀然呈現出來的兩人裸體都令她嚇了一跳,連忙下意識地把被子重又扯上,人也深深地縮進沈瀾懷裡。

    她突然的動作令沈瀾輕哼一聲,清晨初醒,欲望正盛。他的大手不自覺地撫上她豐滿的胸,然後順著她流暢醉人的曲線向下……

  方初晴被他摸得很有感覺,也很渴望貼緊他男性的、溫暖的股膚,但此時“討厭的理智”又跑出來搗亂,她只得勉力推開那雙著魔似的手,有點氣喘地道,“你放開我啦,幫我把衣服拿過來好不好?”

    “自己去拿。”他也疼惜她昨晚那麼被了折騰,不過他一碰到她就欲火中燒,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把我衣服扔那麼遠……你幫我拿啦……”方初晴大發嬌嗔。

    沈瀾早就對她不知不覺中生出了寵愛之心,當然不會介意身為右師王的他去侍候一個小小奶娘,只是他忍不住逗弄她,又來了一次幾乎立即走火的熱吻,突然跳起來,就那麼赤裸著走來走去,去拿被扔得到處都是的衣服。

    還有,那只小竹筒。

    方初晴看著他高大軒昂,無比完美的身體,那縱橫著,看似猙獰又頗具勇悍之氣的傷疤,那仍然生機勃勃的欲望象征,不禁想起昨夜火熱的抵死纏綿,頓時又羞澀不已。

      可同時,她的心也疼起來,想就這麼抱著他,再不讓他感到孤單寂寞,再不讓他在佳節良辰,感覺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似乎是個被拋棄的人。

    今天已經是臘月中了吧,轉眼又是一年了,不知今年的除夕有誰會陪在他身邊,讓他不那麼難過?

    “在想什麼?”沈瀾鑽進被子,他被凍冷的皮膚刺激得方初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她卻反過了身子,伸臂抱住了他。

   “想你啊。”她在他胸前印下一吻。

   圖國的冬夜很冷,特別是從昨天下午開始,天就陰了下來,北風呼嘯不止,似乎預示著一場暴風雪就要來臨。不過她整夜都與沈瀾糾纏在一起,所以就算在帳篷中,就算沒有取暖設施,也沒有覺得冷。清晨略睡的那一會兒,也被這個天然大暖爐抱著。但此時,沈瀾卻體貼地把她的衣服放在自己身下壓著,以自己的體溫暖著,免得她穿的時候被冰到。

    “你很會甜言蜜語。”方初晴的回答令他很滿意,從心底就溫柔了起來。

    “你不喜歡?”

    “喜歡極了。”

    方初晴笑了起來,開始在被子中摸索著穿衣服。不過她這衣服穿了很久,因為只要碰到沈瀾一下,他立即報復似的過來纏她,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幾乎克制不住為止。而沒碰到他時,他就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令她害羞,總以為哪裡裸露了,被他看到了。

    她不容易穿好衣服,勉強把斷掉的腰帶重新打結系好,沈瀾也才只穿上裡衣衣褲而已,不過他卻拿起來了那只竹筒,問道,“這是什麼?”

    “迷藥。”方初晴頓了一頓,歪過頭,半真半假地道。

   但沈瀾還沉浸在以前從不敢奢望的幸福與寧靜中,沒有注意到方初晴神色間一閃而過的不捨,不禁調笑了一句道,“昨晚你給我下那種藥了嗎?怪不得我一碰你就瘋了。”

    “昨天沒有。”方初晴溫柔又酸澀地笑著,“可是今天想對你施藥來著。”

    沈瀾還以為她在開玩笑,正好也渴了,於是拿起竹筒,撥掉塞子,喝了一大口,微笑道,“你就不怕今天走不出這帳篷嗎?”

   正是為了兩人都能好好地離開,才這麼做的。方初晴想著,卻沒有說什麼,只望著他,直到他身子一晃,立即警起來,驚問,“這到底是什麼?”說完,就有點支撐不住了,只得甩甩頭,坐回到床上,那剩下的半竹筒水潑灑了一地。

    方初晴走過去,跨坐在他的朋腿上,緊緊抱著他的臂膀,在他耳邊輕聲道,“記得嗎?你給我過一顆給解百毒的寶貝。你說,浸過這寶貝的水就能迷倒人。”她的眼淚落在他有頸窩裡。

    “你要離開我?!”雖然腦子裡一陣陣暈眩,但沈瀾還是立即判斷出是怎麼回事。他伸手抓住方初晴的腰側,很用力地抱著,可那只是他的感覺,其實他的雙臂只無力地搭在那裡。

   “我喜歡你。”方初晴輕吻著他的側頸,臉龐上的濡濕也沾在了他的皮膚上,“這輩子沒這麼喜歡過一個男人。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沒有名份也沒有關系,只要你沒有其他女人。可是我的離魂症好了,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我必須回圖國去,那是我的責任。”

   沈瀾一聽就急了,很後悔沒有告訴方初晴他所知的信息。他曾逃避地想過,希望她永遠也回憶不起往事,這樣他將是她全部的,全新的生活。可命運不放過他,偏偏在他完全確認自己的心意時,讓方初晴想了起來,要奪走他的一切。

    可是不行!他的內心曾那樣黑暗,只有她能照亮他,所以,他絕不能失去她!

    “我知道你是圖國的巫女,你有神奇的力量,並從不暴露真身。可是……你不要走。身為子民,你無南非承擔那麼大的責任,聽我說,初晴……你不要走……”
   
    方初晴身子一僵,沒想到圖瑪還有這麼一層身體。看來她身為公主的秘密只有少數人知道,她對外的形象是一名巫女,而且是從不露臉的那種。,天。這麼復雜,她回去後要面臨什麼呀?  

   “巫女身份,只是我的面具。”她定了定神後,一字一句道,“其實我是圖國皇上圖補助那鮮為人知的女兒,我是公主圖瑪。”說完,她一激靈,似乎一瞬間被真正的圖瑪附體,分不清自己是誰了,也同時認知和承認了這個身份。  

    “那是我的國家。皇宮有我年邁的父皇。就像你之於江國,你有你的責任,那是無論如何不能放下的,我也一樣。”她繼續說,突然痛徹心扉的悲傷。

    原來!當年放棄一生中唯一愛情的,她也有份,。因為身為公主,她不能無所顧忌地投向敵人!

    這話,同是樣驚到了沈瀾,但他來不及想什麼,越來越混沌地腦海裡只有四個字:你不要走。

    方初晴扳著沈瀾的頭,與他眼眸相對,縱然淚流滿面,卻保持著笑容,“如果你願望,請等我。如果你不願意……請忘記我。”

    “不……”沈瀾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只說出了一個字,就被方初晴以吻封堵。就算前途不明,就算恩仇難料,就算永遠結束,她也要讓他記得,他們是在擁吻中不見了彼此。

    沈瀾縱有千言萬語,可卻抵不過黑暗襲來。他感受著她,心裡不安又不甘,但身子卻慢慢倒下去,陷入了無邊的寂寞。而方初晴因為不捨得放開,被帶得她倒在地上,伏在他胸口哭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起身。

    雖說有了心理准備,雖說 早做了理智決定,但真到分別的時刻,胸口裡的那種痛與不捨就像心髒都被生生挖出來一樣,空洞洞的疼。

    還會……跟他再見嗎?再見時又是什麼樣子呢?她不知道,只是踉蹌走出帳篷,也不管一臉的淚,就讓它們光明正大地流淌。


第八十六章節 身份曝光

    王強已經早等在那兒了,其他也已經整裝完畢,正在用餐,見到她出來,人人眼神閃爍,神情古怪,又是敬畏,又是好奇的樣子。

    她還在莫名其妙,王強就快步上前,假裝沒看到她臉上的淚痕,有點恭敬得過分地道,“圖國那邊來了消息。圖海將軍已經下令邊關隘口完全開放,沒有一兵一卒阻擋。我派斥候偵察過,確實如此,並無埋伏。”

    “那就好,你們可以完全過關了。”方初晴松了一口氣,“但是……還有其他消息傳過來嗎?’

   王強深深地望了方初晴一眼,又回頭看看鬼鬼祟祟站在一邊的張揚和林海濤,突然深施一禮道,”公主殿下,圖海將軍親自帶人來迎接您了。但為了避免雙方誤會,跟隨在後方五裡,只等我們過了隘口,就立即迎公主回宮。“  

    方初晴瞪大了眼睛,因太過意外而沒做出任何反應,好半天才問,  你叫我什麼?”

   王強垂著頭,恭聲道,“在下有眼無珠,從前的冒犯之處,還請公主恕罪,”因為是北國的公主,他不必行大禮但這位曾經的方姐姐畢竟 是皇族,而且又是王爺的心上人,他自當用謙稱。用“卑職”明顯不對頭,“用小人”又墜了北軍的威風,只好用江湖稱呼,自稱“在下”了。

    只可惜,這次王爺的心情錯付,愛上了敵國的公主,這段姻緣只怕難以成變了。可是昨晚……以王爺的性子,以後真不知我鬧出什麼麻煩事來。

    “你怎麼知道我……我是……”方初晴吃驚地問。  

    “是圖海將軍打明了招牌,說天巫神女正是一直隱姓埋名的公主殿下,圖皇唯一的女兒。“王強緩緩地道,“還說公主親身潛入敵國探查敵情,不幸被俘。而咱們王爺為了追捕一名逃跑的……家妓,也潛入了圖國,被發現後挾持向王逃跑,被邊軍攔截。江國為了保咱們王爺平安,特此在邊界交換人質,以公主您和圖魯那混帳交換咱們王爺。”

    高,實在是高呀!

    略想了下,方初晴就明白了,心裡隱隱約約有一絲高興。看來,她回圖國後並非全部被虎狼環伺,至少這個圖第“表哥”是不會傷害她的。

    做為親戚,圖海自然知道她的身世,所以在金碧苑中一眼就認出她來,然後在後面的圍捕中一直顧念著她的性命,沒有逼迫過緊,那晚的襲擊,也不過是圖魯的死衛做的,大概是他控制不了的事。想秘那件襲營事件也讓他意識到了她的危險,於是干脆把她身為公主的身世秘密公諸於眾,這樣圖魯就再不會,也不敢輕易下手,她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可畢竟,身為公主的她在金碧苑當過舞娘,跳過艷舞,為了免於全國各地了國體,圖海又編出那麼一套被俘的話來,並把麻辣雞絲小姐本人說成是沈府的家妓。

    這樣,一來保住了公主及皇家的體面,讓圖國民眾對兼職巫女的公主更加愛戴(親自冒險去敵國偵察嘛)。二來,污蔑了沈瀾的人品。因為他為一名家妓而涉險犯難,置家國於下於不顧,即非大丈夫所為,又暴露了好色之名。三來,打擊了圖魯的威內與威信。堂堂向王,兵馬大元帥,居然被敵方的右師王在本國生擒,簡直是奇恥大辱。

    所以,雖然圖海突然洩露了皇家秘密,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況且同時還打擊了別人的聲望,保護了皇家顏面,手段實百有夠高桿,至於個別知道家妓就是公主,公主等於家妓的人,畢竟是少數,他必會用其他法子掩蓋真相的。

    這樣的人是友非敵,實在是一大幸事。再想想在金碧苑中,如果他沒有那麼“無意的”一擠,沈瀾若要輕易控制圖魯,只怕不是那麼容易呢。

    “一個公主加一個兵馬大元帥,交換右師王一人,他很劃算呀。”心情愉快之下,她暫把分別的悉苦和心酸壓了下來,輕笑道。

    “可是王爺……”王強瞄了一眼帳篷。

    方初晴往僻靜處走了幾步,對三名親兵道,“王爺已經被我迷昏。”

    “什麼?”張揚他們幾乎同時驚叫。

    “噤聲!噤聲!”方初晴雙手做著下壓的姿勢,讓這三個緊張沈瀾過分的親兵鎮靜下來,“是無毒的迷藥,睡一陣子就會醒。為了提防他過關過到一半醒來,我帳篷裡還有點切水,他一蘇醒的跡象,就給他灌下去一點。”

    三個瞪大眼睛,面面相覷。

    “這是為了救他,不然你們以為,他會讓我走嗎?他大鬧隘口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方初晴幽幽地道,“所以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你們難道真想讓他涉險?現在你們知道了我的身份,就該知道我回不去江國了,而他,必須毫發無傷的回回去對不對?”

    三人不說話,但心裡深以為然。半晌,王強抓了抓頭發道,“原來方初晴,不,公主說有辦法說服王爺,就是這種說服法。”

    “他向來說一不二,也唯有這下下之策了。”方初晴帶三個人回自己的帳篷,給了他們另一小竹筒迷藥水,還有一封短信,囑咐他們交給沈瀾。

    該說的話,剛才她已經親自對他說過了,所以信中並沒多說什麼,只請他不要沖動的來找她,而且不要責罰他那三名親兵而已。

    一切安排妥當,大家撥營,向隘口進發。

    到這時候,張揚、王強等人都感覺輕松了不少,一來絕對相信曾經是方姐姐的公主不會傷害王爺,二來也得知自己的人馬在邊界那邊接應,圖軍耍花樣的機率幾乎為零。現在只要一個白天的路程,他們就終於可以離開險地,回到自己的地方了。怎麼會心情不好?

    至於昏迷不醒的沈瀾,對外只宣稱連日辛苦,染了風寒,所以被兩名小兵用臨時做的擔架抬著走。雖然士兵們不怎麼相信,因為昨夜王爺還生龍活虎地盡享歡樂來著,但北軍一向管理嚴格,親衛隊更是紀律嚴明,所以並沒有人多嘴,只是有人心中猜測,怕圖國公主有妖法,一夜采補,王爺傷身不淺,這才床也起不來了。

    而就在每人各懷心事的時間裡,江圖兩國的邊境隘口到了。方初晴目送沈瀾的隊伍順利通過並隘,漸行漸遠,幾度沖動地想追上去,但看看身邊陰測測的圖魯,身後“高舉”恭迎公主回宮“的大字幡旗,還有那一片貧瘠的凍土,終究沒有動。
  
    抬頭望天,陰沉得發紅的天空中,一片大大的雪花慢慢飄落,落在她的臉上,冰涼的,之後化為熱淚。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2 06:35 PM

第八十七章節 表哥表妹

    等見到圖海,是沈瀾的身景徹底消失之後。他見到方初晴似乎愣了幾秒,之後下馬奔了過來,施以君臣大禮。在周圍,一群士兵有樣學樣,全部跪倒在地,還口呼公主千歲。

    方初晴自重生以來,跪別人倒是經常,還沒見別人跪過她,何況這麼黑壓壓的一地男人,不禁有點驚慌失措。

    還好她反應算快,學著江無憂平時的模樣,淡然高貴地叫眾位平身。

    圖海舉止拘謹,但眼神明亮而溫柔,顯然與圖瑪的感情是不錯的,是千真萬確的高興她回來,不像圖魯,一看就假惺惺,看似喜氣洋洋,蛤眼神背後總有些陰冷和惱怒。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圖魯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城府自然是不錯的,只是 他所有的計劃被突然出現的方初晴破壞個干淨,就再也控制不出心中的情緒罷了。

    大雪紛揚,三位皇族成員並排騎馬走在足有五千之數的護衛隊伍之中,圖海看到方初晴的頭篷上撲上無數盡雪,人也萎靡沉默,有點歉疚地道,”公主殿,下,因事有倉促,沒有為您備車,公主受苦了。”

    “哦,沒事啦。這是今冬第一場大雪空氣這麼好,人倒是很喜歡在雪上上走走呢。謝謝你。”方初晴用力吸了一下氣。如果人家對她無理,她很自在,可人家如果這麼熱情,她就有些抵受不住了,於是連忙把那困和沈瀾越隔遠的而生出的愁緒收斂在內心深處,笑著道。

    圖海若有所思地輕輕搖頭,歎了一口氣道,“公主殿下,您這次回來,跟臣……客氣了許多。”

    方初晴心焉緊。

    今後她要觀對的將都是一引起熟悉她的“陌生人”,她要如何自處,才能不露出破綻呢別人不提,單只圖國的皇上圖祖老人家,那跟圖瑪可是親生父女,怎麼會認不出女兒是真是假?可是圖瑪那麼想回到父親的身邊,那麼想實現江圖兩國的和平,她不不定期這一趟是不行的。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公主殿下跌發我客氣疏遠,倒與外人親近得很呢?”方初晴還沒回答,一邊的圖魯插話道。其中,還特意把“親近”二字說得特別重,搭配著他上下巡視的、憤慨的、妒忌又色情的眼神,意思再明顯不過。

    方初晴一勒馬韁,揮手讓士兵們散開些,然後冷冷地道,“向王大人,你可是說我與沈瀾的事?那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自古美女愛英雄,這是普天之下的道理。縱然我算不上美人,也是愛英雄的。我就是喜歡沈瀾,這有什麼錯嗎?”她不習慣用本宮二字,就這麼我呀我呀的自稱。

    而此言一出,大吃一驚的不僅是圖魯而已。圖魯是震驚於方初晴那一派敢做敢當的氣勢,圖海則是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一番對話,還有這樣一種隱情。

    “哼,沒想到堂堂圖國的公主,居然做出那樣的事,真是丟盡圖國的臉面!”圖魯臉都氣綠了,說話間不客氣起來,暗指昨夜方初晴與沈瀾歡愛的事。

    方初晴半點也沒有羞愧疚的意思。她有什麼她自責的呢?她不是人盡可夫的淫蕩賤人,她跟所愛的人做愛做的事,天下間沒有比這個更純潔的了。

    “比起自己和未婚妻被人擄走,卻不進行任何反抗,只等著自己的弟弟來救,哪個更可恥些?”方初晴輕蔑地反諷道。

    圖魯一氣之下揚起馬鞭,卻停在半空,沒敢落下。因為他面對的人畢竟是公主,是君,而他再大也是臣,他再憤慨也沒有資格教訓她,就算娶她回家,也不能在她身上加諸一指。所以,他才費盡心機要顛倒這順序,憑什麼他只能聽命於人?他才應該是這片土地的霸主,只是現在他無能為力。只看圖海的眼神就明白了,他膽敢動手。圖海就敢當場宰殺於他。

    其實他本不想撕破臉皮,因為還不到動手的時候,他的性命也還攥在這賤人的手裡,可是就算他從不曾喜歡過圖瑪半分,只當她是政治籌碼,她也還是他的未婚妻,況且以她那容貌與身姿,他也不是一點不動心的。

    但就是這個女人,之前總是擺出高貴不可侵犯的樣子連近她身邊三尺都不行,可一轉身卻主動投懷送抱到他的死敵那裡,讓他還沒得到任何好處,臉袋上那綠油油的帽子就戴得端端正正了,這還不算之前她偷偷與人生子的事。

    這樣的侮辱,有哪一個男人能忍受得了呢?所以他不管不顧地發作,反正現今放眼全圖國,就算那個坐在皇位上的老家伙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他如今肯忍受著委屈不過是耗時間,等待著最後的一擊而已。到那時,他要好好嘗嘗這位公主的滋味,玩膩了就賞給下人,讓他們都睡一睡公主。

    她不是喜歡男人嗎?就讓她喜歡過夠本!

    哼,幸好有人比他還可悲。圖海那小子從小就喜歡那位公主賤人,可別說心了,如今圖海連那賤人的手都碰不到了。不是大笑話嗎?

    想到這兒,他心情好一點,馬鞭也順勢落在馬背上,拋下兩個讓他憎恨和心煩的人,策馬而去。

    “不滿意就去退親吧。”方初晴在他身後喊,幸好普通士兵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圖海卻持續震驚著。

    她的小圖瑪喜歡了沈瀾嗎?她失蹤的這兩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總感覺她變了一個人似的?可那容貌、身段、聲音,卻與從前完全一樣。這究竟是怎麼啦?

    方初晴一回頭,看到了圖海的表情,心中又是一緊,只是掩飾性地笑道,“我知道你很納悶,不過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等回了皇宮再說吧。”她需要想想要如何做才能不露出大破綻,小破綻就管不了了,要她和真正的圖瑪完全相同是不可能的。

   “以前……”圖海伸掌,接住一片雪花,望著那美麗無匹的花朵在掌心中慢慢融化,輕聲道,“在私下裡,你是叫我海表哥的。”

    天哪,古代人總是哥哥妹妹的,這樣特別容易出事。

    “海表哥。”她勉強民了一聲。

    “表妹。”圖海低喃著回應。本來,這對話在方初晴這種現代女聽來極其肉麻,可當刀子看到圖海溫暖堅定的眼這時,心頭就滑過熟悉親切的感覺。

    “海表哥那天在金碧苑的一擠很有水平呀。”她借機試探,因為她越想那天的事,就越覺得有古怪。

    圖海認出了她,想接她回宮很正常,至於她曾經是西域舞娘的事完全可以事後掩蓋。但他那一擠,直接受益的人卻是沈瀾,因為如果不是圖魯“失足”落下,沈瀾也找不到機會帶了她走難道,圖海是為取此事羞辱圖魯,可看他之後的行為,絕不會為了一點小事而置她的安全於不顧,那麼,難道……

    圖海淡淡一笑,卻沒回答她的問題,只問道,“表妹怎麼會到了金碧苑那種地方。幸好那天向王有意拉攏於我,帶我過去見識西域美人,不然……多危險哪!”

    方初晴於是把圖魯意圖刺殺她,她悄悄潛入優加城,結果因為怕暴露身份而行走民間,可是卻被拐賣,最後為自保淪為舞娘的事,半假半真,的說了一遍。她希望圖海能相信她,就算懷疑,因為有部分事實在,也暫不會發現她最重大的秘密。

    “圖魯這忘恩負義的混蛋,居然敢傷害於你!”圖生活費怒容滿面,但眉間又有些化解不開的憂慮,“他的野心為什麼就是不能滿足,能做未來的王夫,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我看他是忍耐不住了,萬幸他沒有得手。表妹你放心,只要你進了皇城,他就不能再碰你半根手指!”

    方初晴點了點頭,表示絕對相信圖海的能力。不過看樣子,圖魯陰謀已經成為了陽謀,是眾所周知的事,弄不好他現在有點挾天子以令諸候的意思。圖海和父皇,只怕支撐得很苦吧?而圖海以為她是真公主,對圖魯的反意自然也不加隱瞞。

    考慮到這一層,方初晴再度又感覺幸運了一次。看來圖海是忠於皇室的,也許下在是因為他手握京幾守兵的大權。圖魯才暫時動彈不得。因為盡管他統領著百萬圖國雄獅,但畢竟不能毫無借口的下命令攻打自己的王城。當初明成祖朱棣搶奪倒子的江山時,還要打著“清君側”的旗號呢。要想江山做得穩,民意是絕對不能忽略的。

    “他之前是秘密暗殺我,現在我既然已經知道他心存不轉,自然不會再大意。關鍵時刻,還可以敲打敲打他,讓他明白,他的小命也不是那麼安穩的。”臨了,她又補充了一句。

    “表妹,聽我一句,現在他勢大,表面上……還是不要硬碰硬的好。”圖海皺了皺眉,歎息聲中流露出無盡的無奈與不甘,還有壓抑的怒火,“當然,如果他若對你不利,就算咱們還沒准備好,也說不得要放手一搏了。”他說著,目光悠遠地望向遠方,似乎還有什麼話沒說似的。

   但方初晴又從他們的談話中得到了一條信息:圖瑪知道圖魯要謀反,也參與了對抗計劃。但是計劃到了哪一步呢?她很怕圖海會問具體的事,她可是完全不知情的,一問就露飲了。幸好圖海並沒有,就連她為什麼去江國,兩年無消息的事也沒問。

    這讓方初晴斷定圖海是個君子,他是怕她有難言之隱,所以願意等到她自願時再告訴他,或者是跟父皇見過面後,再解釋一切。



    第八十八章 面聖

    “不過……你還留著他的血嗎?我以為你早就弄丟了,”圖海突然話風一轉道,“你握著他的血,就等於掐著他的脖子,怪不得他氣個半死也不敢如何。想想當初你取他之血時多麼痛快呀……”說到這兒,圖海似乎壓抑不住內心的淋漓痛快之意爽朗地大笑了起來。

    方初晴不知“取血”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道這和圖魯的命又有什麼關系。想來。圖瑪之前是巫女的身份,大概會一些秘術什麼的吧?

    她含含糊糊地地跟著笑了一場,心裡記下這事,打算以後慢慢打聽。而前方的圖魯聽到方初晴和圖海的笑聲,更是氣昨差點落馬,心恨意更深。

    一路上,大雪不停,不消幾日,積雪最深處已經沒胯。

    不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皇上並非無子嗣,其實腠下有公主一名,而這位公主正是為民造福過很多次的天巫神女的消息在全國鬧到全民皆知,沸沸揚揚。

    於是,百姓們紛紛自主自動的組織起來,清掃公主回宮要路過的街道,鏟除積雪,所以一行人的行程並沒有被耽誤。等快到優加城時,遠遠就看到城門處張燈結彩,更有官員前來迎接。

    到此時,圖海才確認皇上並沒有因為他私自洩露公主的身份而生氣,看來就連一向反對公主曝光的國量也沒有說過什麼,不然皇上也不可能這麼大張旗鼓的迎接。

    但這是為什麼呢?圖海不禁有些疑惑。

   連日來,除了晚上休息,公主表妹一直跟他天南地北地聊,兩人的感覺一下親近了許多,他發覺公主的個性與原來完全不同了。以前,她是個單純到魯莽的性子,現在卻雖然仍然純真,卻舉止間卻有了些小小的狡猾。而且,有很多事都似乎不記得了似的。這兩年多的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令她改變得如此徹底呢?他心中不是沒有疑惑,但他捨不得不信任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

    其實他不知道,在每天的談話中,他的心思固然轉了好幾回,他的僅表妹也從他那兒搜集了很多原來生活及皇宮歲月的情報。

    原來,公主自多生下來就被認為身有異能。國師產這樣的異人頂著貴名就難以長大成人,於是只好在少數幾個皇親和皇臣的知情下,從小被國師帶到雪山教養,長大後以天巫神女之名回到皇宮。

    對方初晴來說,這實在太神異了。不過她也有點好奇,圖五的真實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呢?是否她真有某些能力,所以圖魯才會投鼠忌器,又會想暗殺她了事呢?

    “參見公主殿下。”無論心裡多麼糾結,圖海還是親自引著皇上派來的八名宮女,到公主住的驛站房間去,耐心等她信侍候公主盛妝完畢,再坐到上鸞架上,由他親自牽馬,緩緩步入城門。

    此時,圖魯早找了其他借口先進字城。而街道兩邊,百姓們冒雪夾道歡迎,表達著最淳樸和真誠的美好願望。方初晴坐在車裡,突然有了還珠格格的感覺,看來當公主的感覺還真不賴。雖然責任大吧,但得到的東西卻也很多。不過她還是有些緊張,特別是到了皇宮門口的時候,突然有些怯場了。

    她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一般,被大群的太監,宮女簇擁著沿著曲曲折折的回廊往內宮走,唯一熟悉有好感的圖海還跟在一長串的隊伍後面,遠到連面目也看不清了。

   冷靜!冷靜!

   她告誡著自己,而當心思稍定,就發覺皇宮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似乎她跑過千百遍似的。圖國皇宮遠不如江國的華麗優雅,和民風類似,頗為古樸大方,但皇宮畢竟是皇宮,布局廣闊而復雜,可每當她走到一地,腦海中就自動浮現出下一步的路徑,知道從哪裡走,就會拐到哪裡去。

    看來,圖瑪的意識又被激活了呀。她歎了口氣,卻在此時突然心中有感,抬頭一看,就見遠處一座宮門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高大、須發皆白的老人。   

    瞬間,她眼淚湧了上來,心中的酸澀、思念、愧疚、深刻的父女之情混雜在一起,直沖胸臆 ,真實得沒有一絲疑惑,不管眼前的老人她之前是否認識,這一刻,她全身心地清楚這是自己的老父。

   她越眾而出,奔跑了過去,匍匐在老人腳下,抱著他的雙腿,泣不成聲。這是最後的相處了吧,以後生死相隔,想孝順卻再無機會。對所愛的男人,她留戀,可對父皇,她愧疚甚深。她從沒報答過父皇的深愛,可卻要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幸好,這人間慘劇不用真實的發生。

   混亂間,方初晴的腦海中出現了這幾句話,身體再度被圖瑪的意識占據了上風。

    “皇兒,皇兒,回來就好。”圖祖也老淚縱橫,曾經強有力的雙手,此刻顫抖得連女兒也抱不起,一直以來,在眾人面前,他的皇兒只是個巫女,他想溺愛也不成。如今,他終於可以當眾呼喚她了。

    圖海,從遠處注視著這一切,心下再無疑惑,確定公主表妹只是性子大變,卻絕對是回來了。

    與時此同,沈瀾已經回到北境要塞好幾天了。

    出乎張揚等人的預料,他並沒有大發雷霆,也沒有發瘋發狂地沖動行事,而是平靜地頌布封口令,讓這回跟他潛入圖國的士兵不許透露有關此行的半個字。想必,是為了變成公主的方姐姐的名節著想。免得把她當過西域舞娘,又與王爺共度一夜的事被傳出去。

   之後,他還冷靜地處理了離開後的一些軍務,下筆國,因為今冬遲來的大雪終於降下,又重新布置了防線,確實了調換回京的人員,最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沒有出來。

    本來,讓王爺一個人靜靜也好,但是他吃東西非常之少,晚上也似乎絕少睡眠,坐在那兒能半天不動一下,石雕一般,不過幾天就憔悴了很多,令三個親兵心焦急不已。

    可是,誰又能勸得了呢?王這次用情很深,連他們幾個貼身人都看出來了。但如果方姐姐只是身份低賤倒沒關系,了不起娶來做妾,可偏偏,她是圖國的公主,身份地位高貴到無以復加,要命的是兩國還是敵對狀態。

    可憐的王爺呀。

    而其實,他們可憐的王爺看似平靜,內心卻像沸騰的水一樣翻滾不止、晝夜不息。然後水熬干了,心裂成一塊塊的。

    為什麼她是公主?想過她的各種身份,甚至考慮到天巫神女對圖國的重要性,兩人之間姻緣因難,但唯獨沒想到是這個局面。除非江圖兩國和平,不然他怕是再也見不到她。而這個,是他無法忍受的。

    為什麼他在圖國的內應沒有告訴他這件事?但……也難怪,這是宮廷秘聞,而他們之間的合作遠沒有那麼推心置腹和互相信任,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他並不怪方初晴,因為她說得對,假如他們是平民就好了,可他們不是,他們對自己的國家都有重大的責任要負,所以他深刻理解她。但她要怎以辦呢?

    幾天來他一直試圖想出其不意辦法,但心就是靜不下去。事關立初晴,或者應該叫她圖瑪,他就混亂了,一向是如此。每當他打算從大局上分析,她的笑容和嬌艷嗔的模樣就闖進他腦海裡來搗亂。還有,分別那一夜的游狂纏綿,她的吻,她說的話……

    她說:如果你願意,請等我。如果你不願意,請忘記我。  

    他不願意等,可他又怎麼能忘記?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也非得到她不可。迫不得已的時候,他願意為她發動戰爭。

    只是要怎麼進行呢?還有,既然知道方初晴就是圖瑪,圖瑪就是方初晴,那麼皇上……可也深愛著她呀。雖說情敵是皇上,他也不可能讓步,但他怎麼能讓皇上傷心?別人不知道,他難道不了解皇上的心思。

    一邊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情,一邊是絕不會放棄的深情,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要在這種痛左的夾縫中做出選擇。而皇上,當知道方初晴就是一直深深著戀著的女人,會放手吧?會幫他嗎?

    “王爺,前面傳來消息。圖國大雪封山,今冬再無可能騷擾。還有……”張揚猶豫了下,“圖國皇上已經正式大昭天下,說明天巫神女即是公主,明年春天就舉行正式的祭天大典。”

    石化的沈瀾聽到這話,身子一動,抬頭望了望自己的親兵。

    張揚心裡一激發,因為他看到王爺眼神裡的堅定,比要塞高高聳立的城牆還要堅不可摧。

    “封山了,百日內是見不到人了。”沈瀾平靜地道,袖內的手卻緊握成拳,“明日點兵回京,現在立即去傳令准備。”

    他要回和政城,無論如何要和皇上把事情講清楚。假如運籌帷幄得當,他就能順利的把方初晴娶進家門。管她是什麼身份,她是奶娘時,他沒嫌棄過,現在她是公主,他也照搶不誤!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3 12:02 PM

第八十九章節 提前鋪墊

    不出方初晴所料,不到一天,父皇圖祖就發現了女兒的不同。好在方初晴在路上的時候已經想好了怎麼圓這處謊,再加上她腦海裡不斷閃現圖瑪少女時代在宮中的情景,還有許多是父女之間獨有記憶。樁樁件件借回憶之口說出來,圖祖哪還能有半分懷疑。

   他說刺殺江無憂未成,反而受到重創,以致得了離魂症,這兩年來一直流落在江圖民間,後來莫名其妙的病就好了,這才記起一切。因為怕被圖魯迫害,劫殺,於是混進商隊中,悄悄回國。

    當然,她事先和圖海所講的,關於被圖魯刺殺的一段內容也沒落下,圖祖看來很信任圖海,連日來父女相聚,也帶著圖海一起享受天倫之樂了。

    至於兩年來發生的事,她含含糊糊地一言帶過,圖祖心疼寶貝女兒的遭遇,以為這兩年來的日子不堪回首,怕勾起女兒不好的回憶,自然也沒敢細問。只再看她行事練達,隱隱帶著些小小的狡黠,更覺得苦難生活磨礪至此,心疼還來不及,哪裡還會覺得女兒 的性格舉止差異巨大,實在是改變得太徹底了。

   “皇兒,你受苦了。”想到自己的金枝玉葉飄零在敵國,圖祖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方初晴連忙安慰道,“也沒什麼啦。兒臣命好,冥冥中又受到父皇聖威的庇護,一直有貴人相助,並沒有受什麼苦。反而因為與民間多有接觸,對於治國安邦,頗有些不同心得。”她借機先做好鋪墊,“說來父皇不要生氣,這兩年中,兒臣倒有一年時間是在沈府做工的。沈家的家主待兒臣極好。工錢高,活計又輕松,後來圖魯意圖刺殺兒臣,還多專職了沈瀾三番五次的救了兒臣,長工契約到期後,也沒為難為兒臣,直接放了出府,這樣,兒臣才能再見到父皇呀。”

    “圖魯這混帳東西!”圖祖氣得渾身哆嗦,用力把一只玉盞摜在地上,摔得粉碎,似乎恨不得這是圖魯的腦袋,“朕自問待他親厚之極,就像自己的兒子一般,還把你許配給他,只等你年滿二十歲就成親。到時你只掛個女王的虛銜,他為王夫,拜攝政王,將來誕下皇子是未來的圖國皇上。他還不夠嗎?居然野勃勃,做那竅國之賊。”

   “父皇息怒,為了這賊子氣壞了身子不值得。”方初晴安慰忙道,“女兒是絕不會嫁給他的,現在咱們父女二人,加上海表哥上下一心,不信扳不得倒,更不信還不了我大圖國的朝政清明。”

    她說得激昂,圖祖的目光先是一亮,隨後長歎一聲,眼神黯淡下去,面容顯得蒼老無比,恨聲道,“他變成這樣,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如此,怪只怪朕之前瞎了眼,看錯了人。當年朕在朕的兩位堂兄弟的兒子中為你選夫,只覺得圖魯乖巧,而海兒頑皮,就選了圖魯,本指望他性子和順,能夠愛你寵你,哪成想到了最後,倒是淘氣的海兒是忠臣良將,那個老實文雅的圖魯卻是狼子野心的卑鄙之徒!是父皇誤你,也誤了江山!倘若當初選的是海兒,哪還會讓那喂不飽的狼暗中獨咬這一口,哪還會有這樣的困局?是父皇釀成的大錯,對不起諸位先皇祖宗啊!”說到後來,劇烈的咳嗽,幾乎一口氣提不上來,嚇得方初晴和圖海手忙腳亂地撫胸拍背,這才令孱弱的老者緩過一口氣來。

    圖祖說得激動,聲音不禁放大,方初晴不禁擔心的瞄了一眼緊閉的門窗,圖海立即會意,肯定說道“公主不必擔心,外面的人都是自己人。圖魯的觸角雖然已經伸到皇宮大內,但倘若臣連皇上說話的自由也保不了,就不敢承諾死守優加城了。”

    方初晴感激地看了一眼這英俊溫厚的年輕男人,輕聲道,“情況比我走時又嚴重了嗎?”

    圖海點了點頭,微擰了眉毛顯示出現在局勢對他們有多麼不利,“現在軍權已經盡入他手,朝中大臣也大半歸順於他。國家大事,要他點了頭才算。皇上……已成傀儡。”說到這兒,反身跪在圖祖面前,低聲稱罪道,“臣妄言,請皇上恕罪。”

   圖祖擺了擺手道,“快起來,你說的是事實,何罪之有?如今朕堂堂一國之君,卻只能困做愁城,做那小心應付之態。若不是你牢牢控制著八萬禁軍和皇城的提督先衙站,圖魯就不會有忌諱,早就兵奪位了。”

    “那是臣份內之事。”圖海恭敬地道,“不過現在他逐漸蠶食我們的勢力范圍,再假以時日,天下危矣。”

    圖祖瞇起眼睛,憂愁的目光轉為傲然堅定,伸手摸了摸方初晴的頭發,慈愛地道,“朕寧願國破人亡,也斷不能讓你嫁他,毀你一生幸福。只是現在……咱們還要示人以弱,這樣才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方初晴以手撫額,只覺得這身體的回憶好像電腦中的文件一樣,必須有人誘導,才能打開文件。比如現在,提起與圖魯的對抗,她忽然腦袋一熱,許多信息就像寫在白紙上的隱形字體,漸漸顯示了出來。

    她今年二十二歲,在她十歲時,十八歲的圖魯做為未來的王夫被父皇著力培養,讓他插手很多軍政大事。

   就是從那時起,圖魯謙虛的外表下,野卻逐漸顯露,開始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

    兩年後,她十二歲,看似循規蹈矩,兢兢業業的圖魯完全得到了父皇的信任,而父皇卻在那一年突染惡疾,身體迅速衰敗下來,原因不明。也正因為無力處理政務,她又還小,沒有進宮伴駕,致使大權慢慢旁落,圖魯利用家庭勢力,漸澡坐大。幸好,父皇暗中培養了年僅十六歲的圖海和一批良臣,這才保住了大圖的半壁山河不死。

    又兩年,她十四歲,以天巫神女的名義進宮。因為身有異能,在民間頗做了些去瘟除穢的好事,結果聲名大噪,在人望上壓了圖魯一頭,使他不敢冒進謀朝。也是在那一年,她使計取了圖魯的血,從另一方面鉗制住了他。

    可惜,文件數據缺損,越是重要的部分睦是回憶不起來。如何取了圖魯的血,取了血有什麼用,腦海裡卻完全沒有印象。

    她快二十歲時,盡管她與圖海、父皇、少數幾位忠臣良將努力挽回朝局,但因父皇身體越來越差,連臨朝聽政都不行了,圖魯還勾結了外國勢力加深控制,所以整個圖國只有心脈尚存,也就是優加城與皇宮還在控制之中。

    那年,也就是兩年,圖魯逼婚,江國又因為沈沅和沈瀾兩兄弟在,在軍事上壓得圖國喘息不得,她迫不得已,沖動地決定行刺,解除了外憂,專門對付內患,而且順便逃婚,這是她極其錯誤的決定,也是她情劫的開始。

    只是,當她腦海裡浮出江無憂的臉,胸口突然一陣劇痛,就好像有燒灼的烙鐵直插入心髒似的,令她疼得叫了一志挫發愣的狀態中醒來。

   從十四歲至今,八年了啊,抗戰也勝利了。可她這一派卻在革苦支撐了這麼多年後,還是露出了敗相,她絕不能容許這件事情發生,否則她就會第一個倒霉,圖魯不會放過她的。所以為了她的小命,為了圖瑪的願望,為了父皇和圖海的安全,為了整個圖國,哪所用最卑鄙了陰謀詭計,她也一定要打敗圖魯不可!

    可她這樣的反應,嚇了圖祖和圖海一跳,一連聲地喊著找太醫,直到方初晴再三表示沒事,只是肚子突然抽筋了而已,這小插曲才算作罷。

    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圖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你剛才說在江國的深府作工,還說沈瀾,難道是……難道是……那個沈瀾?”

    方初晴見圖祖終於把話又帶了回來,心裡暗暗高興,臉上卻擺出感恩戴德的樣子道,“正是江國的右師王沈瀾。江國固然與我圖國交惡,但那沈瀾卻對兒臣屢有深恩,而且江國的皇上……還親賜了兒臣一柄金首,令兒臣免於被惡人欺侮。”對圖國的將來,她自有一番打算,雖然時機還不成熟,細節也還沒有想清楚,但讓父皇對江無憂和沈瀾產生好感是必須的,也是要提前的。

    圖祖半天沒說話,很久才輕喃道,“這是個什麼世道呀!一心信任提撥的人如餓狼反噬,可是敵人卻救了我皇兒的命,令她在那兩年時光裡沒有吃太多的苦。唉,難道這也是天意。”說到最後,他深深歎息。

    方初晴並沒說起自己有過男人和孩子的事,反正看圖魯的意思暫時是不會說的,大概還想著那場政治婚姻能夠成就,那她又何必讓父皇傷心難過呢?這部分記憶如同黑漆漆的牆,阻擋她的任何窺探。是那段情太刻骨銘心嗎?是對失身之事太過傷懷?所以其他記憶都緩緩浮現,唯獨最重要的情況,卻沒有一線漣漪在心底波動。

    “你陪了父皇幾天了,明早就去看看國師,你的師傅吧?”圖祖疲憊地輕語,眼神中滿是蕭索,“見過國師後,我們再研究要如何對付國魯。”他是圖國的皇帝,曾經威武強壯,也曾經算得上一代名君,令鄰國喪膽,令本國上下臣服,可如今卻弱得連女兒也保護不了,叫他心裡如何好過呢?

    方初晴見圖祖疲憊憔悴之態,不禁一陣心疼,和圖海一起,告退而出。唉,情況愈發復雜難明了。國內的局勢比她想得嚴懲得多不說,她居然還有個國師師傅。
   


第九十章節 容易忽略的事

    在江國。

    沈瀾風塵僕僕,先於大部隊回到和政城。他先是去拜見了太太,關心了太太的身體情況,隨即回到廣武院,沐浴更衣,然後要進宮見皇上。太太似乎有引起重要的事想和他說,但見他神色匆匆,也知國事為重,因而囑咐了兩句,也就隨他去了。

    他根本沒注意到太太身邊站了一名陌生的少女,十六、七歲的年紀,眉目如畫,望向他時,一臉的崇拜仰幕,還有些羞澀的臉紅。

    景鸞早就等在了廣武院,賓主二人間頗有默契,彼此間並不多話。景鸞只靜靜地坐在一邊飲茶,看著小廝們侍候沈瀾整理完畢,待四下無人時才問道,“二爺,初晴怎麼沒跟著回來?她恢復記憶了嗎?還是……”

    沈瀾心裡一揪,疼得一時之間沒說出半個字,定了定神後才道,“一會兒進宮面聖,我把她的事對皇上明講,你一起去,到時自會知道。”

    皇上充分信任他,在他身邊沒有派監視他的人,他也不必事事回稟。而他回來時,大雪封了圖國通往外界的路,所以京中的人還不知道方初晴就是圖瑪公主的事。

    景鸞見沈瀾面色蒼,料知有什麼重要的事,而且必這理和初晴有關,因為貌似只有她才能左右二爺的情緒,可二爺不說,他也不便多問,只“哦”了一聲。

    “最近京中可有動靜異常?還有我要你查的事,怎麼樣了?”沈瀾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  

   景鸞深吸一口氣道,“二爺一走半年多,屬下自然也不能息懶。雖說那背後之人狡猾如狐,但我把咱們多年來布下的景線全部動用了,終於查到了一點眉目。”

      “講。”他只說了一個字。

    “大奶奶的死,和圖魯在咱們眼皮之底下安然逃脫這兩件事之間是有聯系的。”景鸞正色道,“依屬下看,多半和那人……和逸山王有關。當年二爺懷疑他沒死,果然是正確的判斷。不過這人也真隱忍,這麼多年來居然一直蟄伏在暗處,這份耐力實屬難得。正因為如此,他也難對付。”

    沈瀾冷哼一聲,“這是一團亂麻,但找到初始之源即可,他穩得住?哼,我們可以逼得他狗急跳牆。不然這麼一點點跟他勾心斗角,他有那朋磨功夫,本王還沒有時間陪他玩呢。最遲半年,害然要這世界天高是闊,海清河晏,百姓安居。”

    聽到這話,景鸞那平靜無波的眼神流露出向往之色。

    “你跟我一起去面聖,路上說吧。”沈瀾看了看天色道。

    門外,早有馬車備好,因為沈瀾是提前回來的,不便騎馬公然在街上露面。也早有人,通過秘密的方式,通知深宮內的江無憂,沈瀾即到的消息。

    賓主二人坐在寬大的馬車後,景鸞立即道,“對方隱藏太深,前幾個月,查來查去也沒有頭緒,後來不得不動用暗線了。事先沒有和二爺提及,但願我沒有太過操急。”

    沈瀾搖搖頭道,“布下暗線,就為一朝得用的,否則何必費那大的心力?難道養著人玩嗎?咱們在明處,光明正大的處置事情,忍耐一時是必須的,但此時表面雖然平靜,但暗地風起雲湧,暗線正好派上用場,你做得很好。”

    景鸞聽到沈瀾的誇獎,心下歡喜,白玉一般的臉上甚至透出些羞澀的紅意來。他垂著目光,輕聲道,“多謝二爺體涼,只是頭前幾個月,可把我悉死了。那時真的半點眉目沒有,後來我突發奇想,想無思無我滿月宴上皇上遇刺的事和大奶奶莫名其妙地被殺聯系在一起琢磨,突然覺得琴閣大有問題。”

    “那是我大哥親自督建,能有什麼問題?”沈瀾很意外。

    “開始是沒問題,但自大爺歿後,誰知道那琴閣發生了什麼變化呢?”景鸞緩緩地道,“當時我想,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刺殺皇上的人是從密道出來的,雖然事後證實是那密道與從隔壁吏部侍郎張大
人府上相通,但密道出口可是以望秋湖邊。那邊一到晚上,極為荒僻,難保張大人府上的密道不是掩蓋之計。”

    “掩蓋?”沈瀾皺緊眉頭,“你是說,對方既然可以挖一條密道,那麼多挖幾條也是可能的?”

     “王爺英明。”景炮小小拍了一下馬屁,“這道理原是極簡單的,但卻容易讓人忽略。事實上,我們也確實沒注意到。更何況,與大奶奶相關的事,我們都只以為是內院的瑣事,以前暗中注意她,也只是關注了婦德,倒沒往大處想。如今看來,真是太小看人了。”

     “真本事!誤了我大哥一生還不夠,居然還和竊國者有關嗎?”沈瀾冷笑,心中五味雜陳,又是感歎又是憤慨。大大概他心底認為這是丑事,不願意承認,結果就疏漏了。倘若那密道只是用來偷情倒還罷了,沒想到卻和家國天下扯上了關系。梁竹月到底要做什麼?看來,她是對梁家全家滅門一事耿耿於懷,被人挑唆後,意圖報復吧。不然她那樣一個自私的小女人,何苦摻和政事?

     他一猜就准,只可惜時間不能倒流,不然他就可以一舉捉到那個幕後人了。

    “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皇上和二爺對她可算是仁至認盡了。”景鸞歎了口氣,然後繼續道,“在奶奶裝瘋賣傻,點破大奶奶犯下淫邪之罪,後來雖然沒捉到證據,但我想,咱們沈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出入的,行樂說有府兵護衛全府,單只太在太,對內院的管束也極嚴格,所以那男子若不是府裡的人,就必定是秘密往來的。”

    “她曾與皇上有情,之後又嫁給我大哥,那都是天下頂尖的人物,普通的人,她怎麼會看得上?”沈瀾一聽景鸞說,就立即明白了。不管是通奸還是刺殺,一定是通過另一條密道的。因為張大人府上那一條已經暴露。就連有人入府刺殺方初晴,也肯定和另一條蜜道有關,不然那些人怎麼可能來去自如?

    “她看上了二爺。”景鸞忽一笑,繼而又覺得死者為大,再壞的人一入土,便不應再嘲笑了,所以正過臉然來,“那回她深夜到廣武院,行止不端,二爺怒走,她卻賴在闌珊身上,還要多謝二爺成全,沒打了闌珊那丫頭死罪。”他故意把話題帶偏了些,讓沈瀾湍了口氣,免得心情壓抑。

    果然,沈瀾微笑道,“這倒是你欠我的人情。闌珊那丫頭一提廣武就兩眼放光,為的不是我,而是你這位幕僚大人哪。我為你背了黑鍋,最後卻還要我善後。依我說那丫頭相貌是個絕色,人也聰明癡情,你不妨納了來,豈不是好嗎?”

    景鸞一笑,略有哀傷,“二爺,我早說過,我心中有人。既然不能成就這份情,我寧願孤獨一生,此事再也休提。不瞞二爺,我已經遠遠地打發了闌珊和依依去了南方,花費了大筆銀子。過個一、二年,她們嫁了人,誰還會記得我這飄零之人呢。”

    沈瀾見景鸞眼神誠摯,也就繞開這話題,回到正事上道,“梁竹月每天都泡在琴閣裡,外人只道是哀悼亡夫,哪想到那是她與人私會之地。而她每天不是在琴閣就是在松風園內,琴閣又地處偏僻,平時無人進入,不管是挖密道還是做那齷齪事,倒真是個好地方呀。”他心恨梁竹月害了大哥還不夠,居然還給了戴綠帽子,那聲嫂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叫的。

  “二爺說的是。”景鸞調整了下坐姿道,“我親自去查的,果然發現了琴閣下有通道,正是通往府外的一處久無人住的荒宅。可惜因為大奶奶過世已久,那人又謹慎,密道和荒宅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找過房主,也說了是一個阿國商人租的,說是當倉庫用,銀子一次給了兩年的。所以房主一直沒去過那宅子看過。至於那商人的相貌,自是極為普通。

    “這麼說,就再找不到那人了?”沈瀾沉吟了下,忽然眉頭一挑,“那人必是府中人,只是若辦什麼壞事,特意繞到外面去罷了,畢竟內院丫頭婆子多,並不方便往來。你想,那梁竹月大手不出,二門不邁,我們又一直盯著,她哪裡會認得外頭的人?”說到這兒,心就沉了下來。

    會是誰呢?府裡的下人?那不可能,梁竹月怎麼會看上那種人,除非是混進沈府,以下人身份隱藏的大人物。但那也似乎不太可能 ,畢竟有景鸞盯著,所有的下人的買賣,都是仔細調查過背景的。

   那麼,難道是主子級的人物?可放眼整個沈府,能稱為主子的男人也不過那幾個。

    “你沒問問闌珊和依依嗎?”他問。

   “問過。但這兩個丫頭說,她們雖然知道大奶奶秘密與人在琴閣相會,也隱約知道大奶奶身上有了不該有的肉,可是卻並不知更深的內情。大奶奶……只信任王媽媽。論理,這兩個丫頭也算幫凶,應該亂棍打死了事,不過畢竟闌珊於我……,唉,最難消受美人恩,這件事是我循私了。二爺恕罪。只是我擔保這兩人不會對外亂說些什麼,我調查整   件事時也是秘密進行,沒驚動任何人。”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3 12:07 PM

第九十一章節 壞人總是要浮出水面的

    沈瀾沉默了一下,眼神眼中幾度閃地殺意,但當他看到景鸞的清澈的眼神,終究是放過了這件事。景鸞對他的忠誠度絕不容質疑,所以景鸞覺得沒事的,他也不必再揪住不放了。倘若趁機家丑外洩的危險,不用他說,景鸞就會對那兩個丫頭動手。

    而王媽媽想必已經死透了,那人如此小心翼翼,怎麼可能留下活口把柄?那從這一方面看,那人確實有些實力,可以翻手為雲,殺個把人還不是小意思嗎?

   “你就這事與圖魯逃跑有關?”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話題一轉。

   景鸞知道在轉瞬間,闌珊和依依的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現在終於算保住了。於是他輕舒了一口氣道,“自密道之事後,我就把很多事都反過來想,特別注意那些容易忽略的地主。追捕圖魯一事,王爺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布置不可謂不嚴密。我敢說,當時那種情況,就算是一個圖圖蒼蠅也飛不出去,何況一個大活人?可圖魯,偏偏就從容離開了。”

    “難道是借咱們家的密道離開的?”很多事情一直沒有頭緒,似乎是解不開的謎團,但當找到一點線索,抽絲剝繭,以前想不到的東西都會自然浮出水面。

   景鸞再度點了點頭,頗為贊賞沈瀾的急智。外人還以為右師王是能打仗的一介武夫,孰不知他是個外粗內細的人,聰明才智不在死去的左師王和當今聖上之下。

    “當時二爺的兵差點就把和下午在翻了個遍,但有哪個不長眼的會動沈家的產業?誰不知道那是在二爺的掌管之下,怎麼會懷疑呢?”景鸞嘖了一聲,也不知是贊歎對方行險,還是遺憾自己沒有想到這一點,“當我們以為圖魯已經離開放城門的門禁時,他卻正跟著咱們沈家的商隊離開。自然,城門官是不會太仔細檢查的。”

    “那陣子,咱們家有大生意嗎?”沈瀾皺著眉問。平時,他是不管家族的生意的,家事自然有景鸞幫他。但,圖魯是怎麼混進沈家的商號躲藏的呢?難道他的身邊有內奸的?

    “咱們沒有大生意。不過……我查到三爺和老爺打著沈氏的旗號,私下裡倒置了不少見不得光的鋪業。那幾天,還正好有很大一批成藥要送到宋國去。”

    沈瀾一愣,想了想後冷笑道,“贈了好大一筆錢哪。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但把這些事串起來想……這就叫日防夜聯,家賊難防。景鸞,這事你報告給皇上了嗎?”

    “上過密折,但皇上還沒有召見我。”

    “皇上是等我回來哪。”沈瀾笑笑,眼神忽然變得溫暖,那是他對最任務的人才有的神態。“若論起韜光養晦,運籌帷幄,就算那逸山狗賊,和皇上相比也差得遠。無思無我百日宴上的刺殺行動,必是逸山狗賊所為,他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此舉多半不能成功,但他的意圖是攪混這池水,局勢亂查的人多,他就更容易動手布置他自己的事,也更能利用人心惶惶,要買人心。哈哈,他會趁亂取勝,豈不知皇上會按兵不動,迫得他心下不安,率先動手嗎?”

    “二爺說得不錯。“景鸞點點頭,”問題是,假設這一切都是逸山王在暗中搞鬼,他是怎麼搭上老爺和三爺的呢?他對沈府的目的難道僅僅是利用遍布全國的商道?”

   “圖魯來京,定是和逸山狗賊勾結的。”沈瀾微擰著眉頭,“他們利用了沈府內的人,這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方初晴在咱們府裡也不能保證安全,有內線嘛。這當然是逸山狗賊的優勢,但卻也是他的劣勢。圖魯冒險進入和政城,勢必是催促他做什麼事。他本是個隱忍有耐心的人,可形勢比人強,他和圖魯雙方借力的話,行動也必然會一致,現在有圖魯逼迫他快動手,倒省了咱們的力了。我想皇上也是這個意思,所以裝作什麼也不知道,連暗中監視也不要做,時候還不到,靜觀其變好了。”

    “屬下揣測皇上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對他們沒采取什麼舉動,另一邊卻還偵緝四出,毫無頭緒的亂查一氣。”景鸞也微笑了起來,“想必,這樣逸山王才能放心。如果我什麼也不做,倒顯得欲蓋彌彰了。”

    “做得好!”沈瀾贊賞的拍了拍景鸞的肩。

   景鸞沒有說話,但心裡早就有了打算。自從二爺冒著生命危險把他從皇叔手中,從那骯髒之地救了出來,他這條命早就是二爺的了。為二爺鞠躬盡瘁,就是他殘生的目標。

    二人又低低地討論了一會兒,皇宮就到了,李不和李好早迎了出來,親自引領他們到皇上私人的佛堂去。那佛堂建在一片衡疏的竹林之中,環境清幽,喧囂不至,光線和通風都很好,因竹林占地頗廣,四處根本無藏身之地,若有人接近竹林,還沒看清佛堂的門,就會被侍收們發現的,是秘談的好地方。

    二人沿五尺多高的台基階梯而上,先到了前堂所設的小軒,但他們沒有進前面與之相通的佛堂,而是從右側旁門走到後面的小室去。一進門,就看到江無憂正歪在乾坤民上看書,小德筆小行子在一邊侍候。

    “回來了?”江無憂聽到腳步聲,從書上抬起頭,眉目間隱含著淡淡的喜悅。  

    沈瀾應著,規規矩矩地施了群豐收大禮,等江無憂把小德子和小行子退出後,才坐在椅子上,把桌上的香敬一飲而飛。

    “這可是山僧妙制的極口松蘿茶,居然就被你牛飲了?”江無憂笑道,顯然對沈瀾歸來非常高興,言語中帶著對寵臣的那種極度縱容的態度,“朕料想你是心急火燎地就進宮了,肯定沒吃什麼東西。朕已傳膳,你們賓主二人就陪朕一起用晚膳吧。不過這裡畢竟是佛堂,只能吃齋菜,不能沾葷腥的。”

    景鸞連忙謝恩,要知道御廚烹制的素席也是極為美味難得的。但沈瀾的舉止卻很隨便,而江無憂也是惱。景鸞暗中納悶,不明白為什麼這君臣二人能夠如此推心置腹。之前 ,他很為二爺的這種態度著急,所謂伴君如伴虎,在皇上恩寵時,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言行,萬一哪天失了勢,那些都將成為罪名和被殺的借口。不過現在看來,倒是他多慮了。

    皇恩浩蕩,似乎只要皇上在一天,沈家的尊榮就會持續下去。

    片刻後,御膳傳了上來,倒有好幾道莫須有是沈瀾平素愛吃的,體現出皇上對右師王的極其愛護。其實皇上賜飯,為臣的要在下面吃,但此時因為身邊沒有旁人,君臣三人就同桌而食。景鸞多少有些拘謹,沈瀾卻吃得很自在。為了趕路,他一整天沒吃過什麼東西,此時已經餓得狠了。

   飯後,在沈瀾的受意下,景鸞又把所探知的事講了一遍。

    江無憂誇獎道,“你做得很好。若非你不願意出仕,定是朝中的上品良臣。不過,此事雖然不宜打草驚蛇,但也不能太放任了,找可靠的人暗中注意便好,不要有其他舉動。咱們不動而已,動,不要讓敵人永世也翻不了身。”

    景鸞應了下來。

    “依皇上看,此事是逸山狗賊所為嗎?”沈瀾沉吟著問道。其實他心裡有准譜,但是需要皇上的意見。

    江無憂並沒有正面回答,只輕輕一笑,“壞人總是會浮出水面的。”說著,他緩緩望向沈瀾,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答案。

    當初先皇恩暴斃後,諸路王候的登位大戰極其驚險,倘若棋差半招,現在的皇上和沈家都將是滅亡的結局。待天下初定,皇上除了勵精圖治,行仁、法、德三治,令四海升閏,百姓安居樂業外,又外攘強敵,暗中還不停追剿謀反余孽。即位不到半年,最大的對手逸王山一派被沈瀾帶兵剿滅,但逸山王江品城卻是謀取反事敗後自焚而死的,身材及隨身之物雖然相同,面目則燒毀大半,辨認不清。

   此事 疑點多多,不過當時朝局表面上安定、暗中卻風雲詭譎、危機重重。為了安撫民心,也為了震攝環伺的政敵,皇上對我宣布反賊逸山王死。現在皇上當政已經快四年,那人大概以為皇上已經疏忽忘卻了一些事情,但其實,他從沒有一刻松懈過。

    坐在那把椅子上,這一生都洽談室不能舒服安逸,怎麼能放松嗎?

    “最近軍中也有些異動呢。”江無憂忽然說,“不過對方 太小心,捉不到把柄,朕干脆外松內緊,有人要唱這出戲,朕如果不讓他唱出來,只怕收戲的鑼聲就響不了了。”

    沈瀾沒說話。

    他掌控軍務大權,但也有不能伸手的地方,比方說京幾治安與防務,那是一些遺老權臣的領地。江品誠有機會下手的地方是那裡,皇上安插的秘探也潛伏在那裡,所以放眼整個江國,皇城反而是最危險的地方。但他相信皇上自會安排一切,相信皇上運籌帷幄的能力。兩人從小生死與共過來的,彼此間太了解了。

    “那麼,皇上要我暗中注意沈府內的動靜,到底又要著重於哪一位呢?”景鸞插嘴道,問出的話帶了些試探的意味。

   沈家有兩人人有嚴懲的嫌疑和逸山王相勾結,倘若是個多疑的皇上,此時只怕連二爺的命都要保不住了。畢竟他手握兵權,萬一有個異動,大江國的江山就得改姓。可皇上卻混不在意似的,不知是他城府深不可測,還是真的那麼信任二爺?



第九十二章節  再不會放手
   
    江無憂沉吟了一下,卻沒有說話,而是看向沈瀾。

    沈瀾皺了皺眉頭道,“我看三弟只是被黃白之物蒙了眼,未必與此事真正有關。人家叫他三精細,就說明他是為人處事圓滑多思,又喜歡算計的愛財這人了。這種人通常都謹慎重小心,沒什麼魄力,所以不太會參與大事。再者,他是沈府的嫡子,幫了逸山王,沈府必然失勢,他能得到什麼好處?他所謀者,不過是沈府的產業而已,還不至於為了錢財去拼命。我想,這點腦子和見識,他還是有的。”

    “難道是……”江無憂想了想,又搖了搖頭,“他那性子轉變得雖然突然,可卻是在咱們小時候。他搬出別院的時候,你才五、六歲吧?那時,別說逸山王爭位,先皇連太子還沒受封呢?若說是逸山王早就布局,可為什麼找上當時才冒頭的商賈沈家?這張放得也太長了吧?”他說的是他,明顯是指沈之道,沈老爺。

   沈瀾露出很厭煩的神色道,“不管怎麼說,先盯著他吧。這件事他二人是脫不了干系的,比起三弟,他倒是更可疑些。至於為什麼……真相總會大白的。”說到這兒,他頓了頓,覺得正事說完,要說說更牽他心意的事了。

    “皇上,方初晴她……”他沉吟了下,不知道要如何說下去。

    “他怎麼了?”江無憂淡淡地問,但眼神裡卻閃過一絲不安。

    他怎麼會沒注意到到方初晴沒跟在沈瀾的身邊呢?也知道沈瀾不可能把她獨留在北境,更不可能因為自己先到一步而把她扔在軍中,他早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他想問卻不能問。因為國事大如山。這幾個字能活活壓死他。

    “她……找回了記憶。留在了圖國。”沈瀾艱難地道。

    “果真是圖國人嗎?”江無憂輕輕歎息了聲,忽而又有些心驚。他的圖瑪是圖國的天巫神女,而初晴長得和她那麼像,不會真的是雙胞姐妹吧?

    他疑惑地望向沈瀾,後者卻不知為何移開了目光,點頭道,“她是圖國人。她正是皇上認識的那個圖瑪,神秘的天巫神女,還是……圖國的公主。”

    光當一聲,江無憂手中的茶盞落在了地上,微滾的茶水透過龍袍,燙到皮膚。可他完全沒有感覺,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全身血液停止流動就像被雷劈到一樣,震驚得無以復加。

   不可能!初晴不是他的圖瑪,之前 他很確定。雖然,她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但性格舉止實在相差太大。其實當她再度出現在他面前,他也曾經軟弱過,更曾經經歷了震驚、懷疑、掙扎、確定、遺憾乃至
最後努力放開。可為什麼,現在又得到這樣的消息?難道他錯過她一次,第二次卻連相認的機會也放棄了嗎?不,不可能的!她不是,而且公主?!相處的時候,他只知道她出身高貴,身份特殊,更為了他拋棄了一切尊榮。他答應她不說出她身份的秘密,卻沒想到她居然貴為公主!就連她身邊天巫神女的事,沈瀾當初拼命的查,他也沒透露過。(因為沈瀾以為這個行蹤神秘,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女人是不存在的。)直到方初晴遇險,他才不得已對沈瀾坦承一切。

    一邊的景鸞也嚇到了。方初晴,沈府的奶娘,爽朗明快的女子,他所熟悉的那個純真中略帶狡猾的姑娘,居然是圖國的公產嗎?開什麼玩笑!      而且,皇上為什麼如此失態?在他的記憶裡,皇上風度極好,城府深不可測,就算磊同崩於前也不會變色,為什麼聽到方初晴,不,聽到圖到玉是公主的消息會有這個反應?他們之間有什麼瓜葛嗎?而二爺很喜歡方初晴,也可以說用情已深,那現在要怎麼了局?圖國和江國是敵對狀態,對方又是公主,這姻緣只怕很難成變了。這就是二爺從北境回來時神情郁郁的原因嗎?

    “她是巫女,也許……會有我們不知道的生機。”沈瀾低低地應了一聲,袖中的手掌握成了拳,如果不這樣,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分離,才明白什麼是思念。正如那首詩所寫:平生不懂相思。才懂相思,便害相思。當他被迷倒的那一刻,當他聽到她伏在他耳邊說的那秋話,瞬間就完全相信了。雖然意外,甚至有些荒誕,可他的心卻明白,這一切都是真的。沒有理由,他就是明白。

    可是,他那麼挖心挖肺地想她,她又明白嗎?

    “明天春天,圖國國主就會舉行祭天儀式,令公主之名正式入皇祠。”他繼續說道,“臣得到這個消息不久,大雪即封了山路,圖國又將在百日之內與世隔絕。但雪一化,想念皇上就能得到正式的通報。雖然不知道當初她的身份為什麼被隱瞞,現在……她確實是圖國的公主,王位的繼承人了。”

    江無憂站了起來,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踉蹌著走到塌邊坐倒。

    三年多前他們在敵對的氣氛中相遇,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他從來沒這樣愛過一個女子,她的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內心最深處的那根弦。可是礙於身份環境,他只能把那份情死死壓抑住,就算她表白,他也無言的拒絕。後來,在他終於可以接受時,她卻突然消失不見了。

    一直以為,為難的只是自己。一直以為,她的不糾纏只是驕傲。卻原來,她也要壓抑感情,也要面對著兩人間地痊的障礙。

    可他,從沒試著卻了解她的身不由已。

    愛她嗎?當然愛,就算上究碧落下黃泉,這段還必須也是抹不掉的。但,為什麼沒有對她說出來?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要讓她知道他的一點點心意,想必她也不會那麼難過。愛她嗎?愛!但怎麼卻要傷了她呢?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心痛如絞至斯,熱淚湧出了眼框。

    景鸞一邊見到,立即悄無聲息地退出佛堂。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而房內,兩個大江國最尊貴的男人靜默著,誰也不言語。

  “皇上,難道你還……”半晌,一向是耐得住寂寞的沈瀾卻首先開口 。

   “ 朕是可憐人,對不對?其實,朕是天下第一可憐人。你的幼年時光雖然殘破,雖然受到過女人的背叛,雖然要面對眾多的鄙視和質疑,但你野性難馴,可以暢情適意,決戰人生。朕呢?朕永遠要被關在這牢籠裡,永遠也不能自由。就算心裡受熬,卻也不能說出來。”說著,深深歎了口氣,無比的寂寞。他坐得穩天下,可很多事,很多人,卻是抓不住了。

    看到江無憂這個樣子,沈瀾的心糾結難纏。可他能放棄一切,卻唯獨圖瑪公主是絕不放棄的。不,是初晴。在他眼裡,她永遠是方初晴。   

    一咬牙,他干脆一次把事情說個清楚,於是他直言不諱地道,“皇上,我知道你不能不忘情,但我也愛上了她。而且,就算天王老子出來反對,我也非娶到她不可!”

     江無憂已經被驚得麻木了,所以聽到這話後只感覺心中苦澀,嘴裡發酸,卻沒有反應更大,更早的時候,他就看出沈瀾對初晴態度暖昧,只是他一直提醒自己,初晴不是圖瑪,所以還樂觀其成。可現在不一樣了,他要怎麼辦呢?君臣搶一個女人實在有失體統,重要的是他不想讓圖瑪為難。

    當初她走了,桑青花就漸漸枯萎,本來她說過,花枯人死,可他不願意相信,寧願她失望離去,然後去愛別的男人,幸福生活。可現在聽別的男人說要娶她,他……捨不下。

     “她呢?愛誰?”他輕聲道,好像怕驚動了什麼似的。

    “她是得過離魂症的。”沈瀾說起這個,忽然有些心疼,“她忘記過自己是誰,但現在愛的是我。”她雖然舉止大膽,卻不是水性揚花的女子,不愛他,就不會一夜纏綿。

    沈瀾,我喜歡你!言尤在耳,他明白她的心意,再不會動搖了。

    江無憂身子一顫。

    是啊,她得過離魂症,再本來也算重活一次了。也許,她已經對他沒感覺了,那他還有什麼立場去告訴她那深埋在心裡的愛意。但是,她真的忘了他嗎?

    “朕現在心裡亂得很。”他站起身,打開窗,深吸了一口冬季寒冷清爽的空氣,熱乎乎的腦子清醒了一點,“朕了想想,倘若真放不下,也斷不會以身份壓你,一切由著她選吧。只是從她離開我到她去進沈府之間有一年時間是空白,不知是誰傷害了她。去查!”他目光轉冷。

    沈瀾心中又痛又熱。

    清冰玉潔的女子,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變成了喪子的奶娘,其實辛酸和痛苦誰會知道?皇上不說,他也不會放過那個男人的!他要抓到那個奪去初晴清白的人,碎寺萬段!

    君臣二人目前心情都不平靜,也沒再多說,沈瀾就告退了。江無憂神魂飄蕩地走回書房,看向書架上那盆花。

    結果她驚喜地發現,才幾天沒來而已,桑青花卻死而復生,從枯萎的根部鑽出了嫩綠的新芽!就在這嚴冬裡,他的桑青花又要開了。

   這一次,他再不會放手。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3 12:10 PM

第九十三章節短暫卻燦爛(上)   

    優加城的三面都是高大的巖石城牆,粗礪而堅強,就是幾十萬大軍圍攻,只要城內儲備良好,八萬守軍堅定,只怕敵人一時也攻不進來。這是方初晴在去國師府時,順便巡城時看到的。圖魯權勢熏天,卻一直也不能擅動,就是因為王城易守難攻,且不在他的控制之中。

    而優加城的北面,被一座大山封住了去路,算是天然的屏障,那山在春存季節郁郁蔥蔥,山頂的雪卻終年不化,國師府就建在半山腰上,據說那裡是夜觀星像的最佳地點。

    不是什麼欺世騙人的老神棍吧?

    當她看到那間臨著一個小水潭,背後掛著一條即使在冬天也沒斷流冰凍的小瀑布,山間別墅般的府邸時,立即冒出了這個想法。真會享受啊。這國師!而當她按照此處主人的要求,單獨進入府內,見到那個瘦小干枯的老頭子時,卻差點被驚翻了,因為國師大人直截了當地問: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我推算不到?

    這國師,有兩把刷子!看他那模樣不像章試探她,而是很確定、很好奇。但就算如此,她不能立即承認,只裝出迷惑的表情來。

    國師一笑,高深莫測,又莫名哀傷,“姑娘,你不必瞞我。老夫並不是瞧出你言談舉止與公主有什麼不同,而是我早知公主已經仙去,但天道玄妙,有人會替她活一場,盡到本該是好該盡的責任。”

    “您說什麼?”方初晴還不放心,做垂死掙扎。

    “承受了別人的肉身,也要付出點代價才行。”國師越說越直率了,“如今國難當頭,生靈塗炭轉眼就到眼前,姑娘是聰明人,何不開門見山,直言不諱呢?”

    方初晴石化了一樣僵在那兒,到今天才真切明白什麼叫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可是她該承認嗎?這時候裝傻,實在是真的太傻了。可是不裝傻,她又不知道要怎麼做,干脆以守為攻,以問作答吧?

    “國師為什麼這樣說?”她問。

    “以後要叫我是師傅,不然會露餡的。”國師上前拉住方實初晴的手,牽著她走到內室,坐好。

    方初晴沒有掙扎恍惚間,腦海裡閃過一幅畫現:一個半大老頭牽著才幾歲的她漫山遍野地散步,談談笑笑,心頭忽然一陣溫暖。這是圖瑪的記憶,現在是她的了。看來國師很疼愛圖瑪呀。說他是圖瑪的另一個父親也不過。

    “你到底從哪裡來?” 國師親自沖了一盞茶業給方初晴,潔白細膩的瓷制,淡紅色的茶湯上,飄浮著一顆更鮮紅的棗子,非常好看。

    方初晴本想說:從來處來,往去處去。這話有玄機,很難讓人捉到把柄的,結果話一出口就成了:小女瞬息萬變東土大唐而來……

     ”那是個什麼地方?”國師雖然年老,但好奇心旺盛。

    “另一個世界。不過我不是鬼怪,也不是神仙。”方初晴不知要怎以解釋,但也算默許了國師揭破她的身份了。她感覺國師無惡意,干脆冒起險承認。唉,每天裝作別人,真是一件痛苦的事。

    “老夫自然知道你是人。”國師牛須微笑道,“你在你的世界被人冤害致死,但你並無怨氣,所以上天才補償你。加之機緣巧合。也因是你與圖瑪的隔界之份,這才借寺還魂的。”

    方初晴眨巴眨巴眼,只感覺玄而又玄,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這世界如此奇妙,也不是刀子這種智慧的人可以窺探和解釋的,所以也不必費腦子了,還是好好活吧。能認真再活一遍,就是對老天厚賜的最大感謝了吧》至於說怨氣,她是根本不知道誰害死她的好不好。

    “她……我是說圖瑪公主,是怎麼回事?”她籠統地問,覺得國師應該會給她答案。她不是說了嗎?現在情勢緊急,而她得付出代價,那就是要讓她做什麼事吧?這老人,似乎是一直再等她來。

    國師沒回答,卻從側室外中搬出一盆花來。那花,她在江無憂的書房裡見過。已然枯死的根部,如今長出了新芽。

    “這是公主的本命花,名為桑青。”國師歎了口氣,眼睛濕潤了,“花開人在,花枯人亡,老夫精心呵護了二十多年,不惜部萬事大吉借壽,但終究天使難違,公主還是……唉,年未至珙信,就韶花去矣。好在天可憐見,倘有姑娘你來續命,我主才不會太過傷懷,圖國也不致落入奸佞手中。”他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方初晴還是聽得雲山霧罩的。

    “我姓方,叫……”她禮貌的向老人家自我介紹。

   哪想到國師卻一臉嚴肅地打斷她,“不,姑娘一定要記著,你就是圖瑪,從今天起,老天也會稱你為公主,世上再沒有姓方或者姓圓之人。不然,姑娘的壽數有變!”

    啊?這麼嚴重!方初晴嚇了一跳,但還沒等再問些什麼,國師就接著道,“公主,這棗茶是你最喜歡的,你不是常說最愛那甜甜的,喝下後像絲綢劃過喉嚨的感覺嗎?怎麼還不喝?”他問得很認真,入戲真的很快,立即孓把她像真公主一樣對待了。

    “那個我……”

    “公主不 是常人,就算仙去,也肯定有強烈的意念留在這具身中。這茶有寧神的作用,你喝了它就能很快入入冥想狀態,很多疑問也就會得到解答了。”

    方初晴猶豫了下,還是端起了茶。

    她雖然謹慎,但還沒到疑神疑鬼的地步,國師若要殺她有的是辦法,犯不著在茶中下毒。再者,她最近經常被圖瑪的意念和感情所左右,感覺自己已經不是這身體的主人了。開始她還抗爭一下,現在卻完全放棄了,因為她感覺得出圖瑪沒有惡意。

    不過她還是略略有些恐懼,想想身體內還有一個靈魂,跟附體似的,不感到害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總覺得,只要她完成圖瑪的心願,將來總有一天,她會這身體真正的主人。

    茶,果然很好喝,淡淡的苦味中帶一絲清新的甜,細細咂摸,水似乎有些稠似的。而之後約半柱香的時間,她沒進入冥相狀態,倒似很因倦,被國師扶著在一個白玉床上躺下,感覺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記憶,宛如流水,在她腦海中緩結流過。不知何時,國師開始說話,他的聲間蒼老但溫和,就像音配像一樣,讓她逐漸了解了圖瑪的生命中的所有。

    “你的父皇少年英勇,可惜在子嗣上卻極為單薄,嬪妃眾多,但連一男半女也不得到。你是他在五十歲上得的女兒,那年你母妃在夏天 裡夢到漫天飛雪,一片大雪花落在她赤裸的肚子上,生生冰醒了,之後就有了你。”

    “不過你出生前一天我夜觀星像,推算出將有星光降世,可光芒卻極為短暫,也就是說,你就算不會生下即夭折,卻也不會活過三歲,而你的出生年月時辰對應的命格也證實 了這一點。我把此事告訴老來得女,欣喜若狂的皇上,他以一國尊,居然跪求我救你一命。”

   “因你的母妃難產而死,皇上借機封鎖了你降生的消息,所以圖國有一位公主的事情,知情人不超過五個。我苦思七日,才想出借命續命的辦法,讓皇上瞞天過海,不公布你的身世,自小把你送到國師府由我教養,定下師徒的名分,並植出你的本命花。一來,借我的些許巫力看護於你,二來便於讓你的氣息與花氣相接,把你的災厄移到花上,再以花命滋養你,直到你十四歲,命格穩定,才放你回宮與你父皇相見。”

   “以我族異術而方,貴氣也是煞氣,你本不該存於這個世上,卻逆天而活,所以命息極弱,必須有命格中克煞的人做你的夫君,你才能承  得起公主那貴不可言的身份。而遍尋圖國的貴族,唯有圖魯和圖海兩人符合這個要求,這也就是為什麼要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定下親事的原因,只等你嫁了此人,就會破解了上天給你的命運。”

    “皇上選了圖魯,是從性格和為人處事的考慮,一心要給你幸福。我……則是一旁觀察你的瓜,看你不喜歡誰,就向皇上推薦誰,國知道皇上是極為信任我的,基本上我說的話,他都沒有懷疑過。但我從沒告訴皇上,你的命中不能有情劫,也就是說你不能愛上任何男人,否則冥冥中必有意外,把你引向死亡的黑暗……而你是個純真而敏銳的人,第一眼不喜歡的,就永遠不會喜歡。我向皇上推薦圖魯為王夫的最佳人選,辦因為你小見他的第一面就非常不開心。”

   “公主,不要怪我。為師不是害你,而是要救你。為了讓你可以活下去,為了皇上的江山可以傳承下去,為了圖國的萬千子民,唯有嫁給圖魯一途,這樣既能利用他的命格保你的命,又因你不會愛上他,也遠離了情劫之數。你生而聰慧仁慈,十幾歲時就惠澤了無數百姓,倘若過了這一關,雖然人生有情愛的缺失,可卻能當個好女王,也可以好好領略人生。”

   “誰能想到,所謂的劫數,根本就是不能避過的。就算你自己也 知道,卻依然避不過。圖魯……皇上與我都看錯了他!他暴露了野心之後,本就厭惡他的你,對這樁婚事更是無法忍受。於是你十九歲那年居然想出了去刺殺江國的太子和沈氏兄弟,通過解決外患來安撫內憂,然後再動手收拾圖魯的主意。其實為師知道,你這是不想嫁給圖魯,才要親身去冒險。”

   “大概知道為師會攔你,你是偷偷跑的。等我推算你的劫數會應在江國,卻找不見你了。我不知道你在江國發生了什麼事,可初離之時你還有秘信送回來。隨後你的本命花卻調謝了,任為師拼命養護,折掉自己十年陽壽也無法挽回……公主……為師無能,救不回你!為 師救不回你!”

   “幸好,上天對你有補償,如今有這痊姑娘來代替你活下去。你看,桑青花死而復生了!”

    說到最後這句,顯然是說給驀然清醒過來的主初晴聽的了。
   
“公主,你的小圖瑪,你愛的到底是誰?”國師聲音顫抖,老淚縱橫。
   


第九十四章短暫卻燦爛(下)
  
    方初晴坐起來,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覺得是江無憂,可是又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心中湧上甜蜜的酸楚、痛苦的快樂,絕望的期待,不禁也落了淚。

   圖瑪明知道愛上江無憂就是死,可仍然義無反顧。那是怎樣的決心?怎樣的愛情?她寧願用生命去交換,而她最後甚至沒聽到所愛的人說一句我喜歡你。然而就算這樣,此時她心裡仍然無怨無悔。江無憂壓抑愛情是因為身份地位,而圖瑪卻付出更多,掙扎得也更多。

   更慘的是,她與不愛的男人有了關系,還生了孩子,那心如死灰的感覺,她現在都能體會得到。春心莫與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唉,圖瑪實在太可憐了。

   再抬頭看看牆上的掛鍾,不禁又感覺奇異。她只是覺得閉了一下眼睛,居然過了三個多小時嗎?可這三個多小時,卻是圖瑪第三者暫,卻燦爛的一生啊!

    “國師,我記不起來了。”方初晴甩甩頭,苦惱地說,“我回憶起來了很多事,可是我記不起和那個人在一起的事情,更記不起我怎麼會生了孩子。”

    “孩子……孩子?”這一回,連國師也大吃一驚。

    “我沒跟父皇說,免得他以為我受了莫大的委屈,傷心難過。”方初晴抓了抓頭,拼命用力地想,結果關於這一段的記憶卻是黑沉沉的,半點光線也透不出來,“我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麼,孩子沒了,那男人是誰也記不得了。可我知道,我愛的人,不是孩子 的父親,師傅,您這麼大的本事,能幫我算出來呈?”

   “我沒算出這個異數。”國師苦澀地笑,以手扶桌,否則都站不住了,“終究,人力是勝不了天的。”

   對最關鍵的記憶無法恢復,方初晴很捻,但她卻不忍心看國師這樣自責和痛苦,於是話題一轉道,“那師傅,我……不是……我是說圖瑪公主到底有什麼異能呀?”她有占興奮地擦擦手掌,上輩子加上這輩子都沒欺侮過人,有了超能力,先折騰圖魯玩玩唄。

   “這個本事叫取物束形,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其實,應該叫取血刑克才對。”國師仍然悲傷的臉上帶著一絲得意之色,“只要你取了敵人的血,再混以自己的血,就可以操縱對方。讓他生就生,讓他死就死。”

   “啊,這麼高級!”方初晴差點高興得跳起來,勾了勾手指道,“師傅,來點圖魯的血,看我怎麼收拾這個混帳王八蛋!忘恩負義的兔崽子!”

   她罵得開心,國師卻苦笑道“若這麼簡單倒好了。你要知道,這樣的血巫術是極損陰德的,害也會害已,不到萬不得已,皇上和我都禁止公主使用。”

    “現在圖魯勢大,我父皇和整個圖國都危在旦,不正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嗎?”方初晴據理力爭。

    “I 讓你用此術,我有三個理由。”國師重新坐下,伸出三根手指,“一,當年皇上一心拿下江國與宋國,好讓我圖國百姓安居樂業,所以沒有注意內政,而等圖魯坐大後你再若用此術,卻不智的,因為只殺一個圖魯,卻滅不了他這一派逆賊,倒給了他們反叛的借口,形勢只會更加不利。可如果你對圖魯以命相脅,他反而不敢輕舉妄動。二,圖魯的血呢?難道你記憶了,因一次意外你落入湖中,他的真血早已經沒了,只是他還不知道而已。三,你借公主的身份重生,因她強大的念力而保有她的記憶。但你以為,她的異能你也繼承了嗎?”

    “沒……繼承嗎?”方初晴愣愣地問,之後沮喪之極。原來,她還是沒本事的小白,沒有成長為魔女。

    不過她並沒有失望太久,本就不是自己的東西,得不到的只是沒占到便宜而已,也沒損失什麼。隨即又想起圖海說起取圖魯血時暢快開心的神情,於是她又問,“我是怎麼取的圖魯的臭血?這個我沒想起來。”

    她這樣一問,連國師都不禁莞爾。

    “你有取物束形巫力的事,還有本命花的事,知道的人也少之又少。偏偏,知情人包括圖魯。他居心叵測,自然怕受到你的鉗制,所以很努力,很小心地保持在你面前滴血不流。”國師微笑,似乎沉浸在了往事的回憶中,“你這丫頭鬼靈精,每每在他入宮時,或者與他相處的時候,總好像要去刺傷他似的,讓他緊張萬分,從沒有片刻地安寧。而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他時時提防著受外傷,卻沒想到你居然讓他受了內傷,中了奇毒,如果不當場放血就會立即死掉。他沒有辦法,乖乖讓你取了血去。其實所謂那奇毒,根本只是讓他有些胃抽筋的反應而已。只是他太愛惜自己的命,對你又隱約有些懼怕,所以才會上當。也正因為如此,這件事對他的威懾力才大哪。他想謀朝位許久,卻一直箭在弦上不發,一是因為圖海護衛著王城,他要成功就得付出巨大代價,並失了民心,另一個原因就是怕你跟他一拍兩散,直接取了他的小命去。所以你目前必須保持著這種均勢,暫不和他撕破臉,直到我們有能力反擊,或者他再也忍耐不住,決定鋌而走險的時候。當然,也不用對他在客氣,不然以他那多疑的性子,定認為抓到了你的什麼把柄,令你怕了他了。“

    方初晴聽到這兒,對圖瑪的好感很徹底。同圖瑪一樣,她也分外討厭圖魯,能折騰他,她很哈皮。

   “可是近幾年來,您們……我是說父皇與師傅您,難道沒有找過我嗎?”

    “怎麼沒有?只是為師雖算出你有情動,可看不起 卻不明白這劫數是多麼可怕。她心疼你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婚姻去保住圖國的根基,心疼你小小年紀就不得自由,生出了要放縱我的心,想讓你在嫁人前,能得到一點人世間的快樂,不想讓你捻。加之你走出伊始一直有密信來,所以皇上找得……只怕不是太用心的。到後來你音們皆無,再認真找時卻已經失去了線索,又因你的身份,不敢大張旗鼓的尋找,只得在暗中進行,因崦沒什麼進展。而且你失蹤的日子裡,皇上一直擔心先讓圖魯找到你,那樣他會殺掉你的。今後也就再無顧忌,之前他發動了好幾次暗殺,只因你在皇宮中被保護得很好,他才沒有得手。”

   原來圖魯刺殺她是有前科的,怪不得手法那麼狠毒嫻熟。不過在江國被追殺的事也不必說了,免得父皇和師傅兩個老人家白擔心和心疼。

    只聽國師又道,“你也不必失望,雖然你沒能繼承圖瑪神奇的巫力,可是也沒有情劫的限制。你可以想愛什麼男人,不愛什麼男人。所以圖海突然宣布你是公主的時候,我告訴皇上不必擔心,說你身上的煞氣已經破了。以後等收拾了圖魯,還我河山,你可以自己挑選王夫。

    咦,這個不錯聽。相比起巫術,她倒更在意愛情的自由。只是女王……她還沒想好當不當呢。

   她腦海中閃現出沈瀾的模樣,幸福的笑意立即浮現在眉梢眼角,自然散發出光亮,無法掩飾。他,在想著她嗎?下回有機會見面,一定要再火熱些,那樣他想忘掉她也忘不掉了。嗯,要好好回憶一下那個毛片中的技術,下回一樣在他身上試過來。

    國師在一旁看到方初晴的甜蜜……呃,……似乎還有些色情的神態,不禁有些錯愕。怎麼回事?新公主有心上人?不會還是舊公主愛的那個人吧?他推算圖瑪情動的時候,算出那應劫的男人命數奇怪,紫微之勢是突然變幻出來的。倘若他沒算錯,對方是執掌大權的人,也許圖國可以借助其力……

    “啊,我餓死了。”正走神,一邊的方初晴突然叫了一聲,大概是覺得話題沉重,故意輕松地道,“師傅,假如您請我吃一頓好的,我也可以告訴您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公主查到了很多秘密哦,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出來,現在干脆借我之口說了吧。”

    “為師倒忘記你這小饞貓最捱不得餓了。”國師慈祥地笑,立即傳飯。

    方初晴就把腦海中的一些隱秘的記憶說了出來:圖祖不是命中無子嗣,而是圖魯的父親,他的堂弟買通了御醫,在圖祖一次戰中負傷時,以怪異的手法絕了他的子孫脈,令他雖然還保有男人的能力,卻永遠也做不了父親。所以圖瑪的出生更是一份上天的禮物,雖然這禮物有些殘酷,至少還是給了人以希望。

    至於,圖祖的暴病,更是圖魯親自下的手!圖魯的謀朝思想,那可是有家族遺傳的呀!

    “皇上命中多子,但子女運上一直籠罩黑氣,原來果真是圖魯一族正氣手。”國師歎氣,“這些事,皇上與我都懷疑過圖魯父子,只是沒有證據,你說的那位御醫又死了,好在終於解了這個跡軹是……不管你之前是誰,以後你就是公主了,你必須承擔圖瑪所有的責任。”

    “倘若我不呢?”因為看到國師突然嚴肅起來,方初晴壞心眼地問。

    “那為師會把你借寺還魂的事說出來。”國師面容變冷,但其實只是緊張,“皇上對我極之信任,可算得上言聽計從。倘若你身份敗露,肯定會被當成妖孽施以火刑處死的。你不怕嗎?”

    靠靠的這老頭兒威脅她呀。不過她卻不太在意,因為本來,她已經決定替圖瑪重活一次。這樣,今後她也才能真正重生,她所愛的和在意的人也不會再受傷害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3 12:12 PM

第九十五章節 舊愛(上)

    和政城。除夕夜。夜錦宮。

    在這萬家燈火、其樂融融的時候,一個孤單的身影徘徊在冷清的小廚房內。負責看守爐火的小太監已經被點倒,扔到了一邊。桌上,沒有任何熱騰騰的食物。

    周圍,也沒有歡聲笑語,可是這感覺卻一如去年這個時候,因為去年似乎殘存著好的影子。,她說話的聲音她明朗的笑容。

    唯有她在,他才不再會有那種與整個天地都格格不入的感覺,也不再會覺得自己終究是個“個人”。

    “在想她?”一個溫煦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就算是在除夕的寒夜裡,也顯得那麼從容不迫、高貴柔和。

    “是。”沈瀾頭也不回,“皇上放下後宮佳麗,繁華年景,難道也是在想她嗎?”

   江無憂沒說話,只是以萬乘之尊,抬步進入這狹小逼仄的廚房,舉目四望,似乎尋找某個身影。

    “聽說除夕的午夜,諸神下界,只要誠心祈求,就能心想事成。”江無尷尬 背負雙手,從敞開的大門處望向天空那點點寒星,“朕希望時光能夠倒流,讓一些事可以重來。”他說得寂寞無比,配著從遠處傳來的模糊的絲竹聲、歡笑聲,稀落的鞭炮聲,更顯蕭瑟。

    沈瀾窒了一窒,終究沒忍心說出強硬的話來,只道,“皇上曾經確定,初晴不是圖瑪。”

    “顯然朕錯了。”江無憂苦笑,腦海裡又浮現出那盆死而復生的桑青花。她回來了!她回來了!她怎麼能無動於衷?怎麼能放得開手?

    “皇上想要再續前緣?”

    “瀾二,你要明白。”江無憂半轉過身,“朕與你二人聯手,可以遮蓋江國的天空,可是……有些事我們左右不了。朕說過,一切看她的決定吧。”

    沈瀾垂下目光,心裡忽然拿不准了。

   沒錯,方初晴不是個隨便的女子,既然跟他有了那種肌膚之親,必然是喜歡他的,可是她的記憶若是一點點恢復的呢?也就是說,她回到圖國後想起了和皇上的一段情呢?那會不會還是會愛皇上?更可怕的是,會不會記起從前,卻從此忘記了他。

    他受不了這個!

    “皇上,請你移駕吧。”他澀聲說,“您與她,有過太多美好的回憶,可我卻只有一點點。今天是除夕夜,就讓我一個人想想她,好像她還在這裡,好不好?”

    江無憂一愣,心知沈瀾說出這種話來,可見用情有多深。從沒想過,他唯一深愛的人還活著,更沒想過沈瀾會和他愛上同一個人。這事,將來可怎麼了局?與圖國的作戰與逸山王等反對勢力的角力,已經讓他感覺很累了,現在再加上感情事,他好像都要撐不住了似的,可他又非要強撐下去不可。

    他的苦,又有誰知道?

    “朕這就去了。”他微微苦笑,“還有佳麗三千在等朕,明天還有許多祭祀儀式要主持。太後修行祈福期滿,也要迎請回宮。不過朕忙碌,也捨不得你清閒,過了初五,立即進宮與朕商議大事。這網撒了這麼久,慢慢要往回收了,朝中、軍中、民中,都要悄悄布置,慢慢開始。”

    沈瀾嗯了一聲,但在這樣的佳節夜,實在不願意談論正事,所以並沒有多說。

    江無憂猶豫了數秒,還是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沈瀾呆站在小廚房內,努力想著和方初晴相處的每一時刻。突然間,他發覺屬於他們的回憶並不少,只是他平時沒有注意到罷了。

   那一夜的火熱纏綿,她迷離誘人的風情,自然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可是還有很多畫面深深刻在他的心底:她為他泡藥浴、她為他剝瓜子、她住在他書房的隔壁,從來不怕他,敢跟他吵得面紅耳赤、在皇宮的花房裡第一次透露自己心裡的痛苦、一起過除夕、雪地狗熊打架事件、她挨了板子和受到傷害後,忍著不叫痛的脆弱模樣、他們一起逛長物鎮……很多很多,甚至第一次相見時,她擋了他出劍的方位……

    想到當時她驚訝茫然的神色,那嚇壞了的、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眼神,他心裡驀然生出一種寵愛的情緒,臉上不禁露出溫柔的笑意。又想起分別的那一刻,她抱著自己的脖子哭泣訴說,眼淚就滴在他的頸窩裡,似乎現在還熱燙著,令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後頸。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回憶裡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

    他心神激蕩之下並沒有辨認清楚,還以為是江無憂返回,遂輕皺著眉頭道,“皇上,您怎麼又回來了?”

    “原來剛才皇上離席,是到了這裡。”一個女人清冷的聲音,優雅的響起。
     
    轉頭望去,就見蘇味站在門外。別人在這喜慶的節日裡都穿得鮮艷奪目,可她卻穿著一套孔雀蘭的衣裙,式樣簡單清雅到了極致,外面披著一件雪白狐毛頭篷。她本就身材高挑、清冷逼人,此時更是艷光絕代,遺世獨立。

    以前,他最愛她這個模樣,萬分傾倒,可今天卻根本無動於衷。

   因為他一直想著另一個女人,心都滿滿的,熱乎乎的,再也不理會不了別人。

    “蘇貴妃。”沈瀾略施一禮,更顯疏遠,“夜深寒重,還請貴妃回宮。”

    蘇味心裡又酸又澀,冷笑道,“右師王大人,夜錦宮可是本宮的住處,你深夜闖入內宮,只所於理不合吧?若本宮鬧將起來,就算你是皇上身邊的第一號寵臣,聽怕也要受罰。而皇上明知道你在這兒,卻沒有喝斥,卻也是犯了祖宗禮法,就是罪又昭……也得下個一道半道。”

    一席話,倒把沈瀾問得愣住了。本來以他的脾氣,定不會吃蘇味這套,也不會怕威脅。可是,誰讓他和方初晴之間溫暖的回憶是發生在這裡呢,他捨不得離開,也就在氣勢上弱了下來。

    看到他這樣,想著皇上在宴席上食不甘味的樣子,蘇味更是覺得氣苦,直直闖了進來。

    沈瀾向後連退數步,始終與蘇味保持著距離,氣得蘇味再顧不得平時說話總留三分的矜持風格,直截了當地道,“你和皇上,就都那麼喜歡方初晴嗎?不,或者我該說她是圖國的公主,圖瑪。”

    沈瀾吃了一驚,繼而警惕了起來。

   蘇味一向冰雪聰明,或者聰明得過頭了,所以很可能看出了他對方初晴有情。可方初晴就是圖瑪公主的事,還有皇上與圖瑪之前的那段情,她怎麼會知道的?難道她是不值得信任的嗎?不會。當初如果沒有蘇味,也就沒有今天的皇上。她早已經站好了隊,以她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個性,定然不會反叛的。就算她想回頭,她也明白再沒有機會重選一次!

    “貴妃娘娘,您 是怎麼知道方初晴的事的?”他沉聲問,態度不卑不亢,倒好像他才是君王。

    蘇味看到他的樣子,突然心灰意冷,明白剛才她在心情激蕩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現在若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肯定是過不了關的。於是她干脆咬牙道,“我偷聽到的。”邊說,邊瞄了一眼面色漸冷的沈瀾,“皇上的佛堂沒人能接近,但那只是在外面,豈不是就在小室下有一條密道,我就是躲在那裡偷聽到的。不僅方初晴就是圖瑪公主的事,主連皇上與她的一段情,我也全知道了。”她忽然很想豁出去,她這一生都在算計著過活,這是頭一次如此痛快。

   她以為沈瀾會暴怒,可沒想到他只是緊鎖眉頭,一聲不吭。

    那沉默的壓力如此之大,害得向來有急智且沉著的她卻感覺氣短,不由得繼續說下去,“這宮裡的人只知道媚上踩下,而皇上和右師王大又是做大事的,注意不到小小細節。其實越是過氣的舊人,支宮內的秘聞越是知道得多。我時常去皇家別苑去探望探望那些太妃們,倒很我收獲,正是有一位先皇的寵妃在臨死之前告訴了我這件事。哼,先皇建這個佛堂,可不是為了修身養性,而是為了從密道出宮,方便尋花問柳。先皇暴斃,也份屬活該。”

    她語氣時語氣裡毫無恭敬之意,可沈瀾卻渾不在首,只驚道,“那密道是通往宮外嗎?”

     蘇味搖搖頭,“真通向宮外,那還了得?只是在平時運柴薪技泉水處的宮角門。放心,我已經好好布置掩蓋了一番。這世上除你我外,隨著先皇和那位太妃的去世,再沒人知道了。”

    “那倒未必。”沈瀾輕哼了一聲。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就愛挖密道,他府裡不是有兩條了嗎?既然都那麼喜歡地下,他就要讓他們永遠待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再別跳出來害人。

    “蘇貴妃在監視皇上嗎?”他淡淡地道,大帽子倒扣得重,而且語意中彌漫著透骨的冰寒。

   蘇味一激靈,明白皇上也各市地會對她網開一面,而面前這個冷酷的男人倘被惹火,卻是什麼都干得出來的,沒有半分道理好講。所以她連忙解釋道,“皇上就是我的天,天空晴朗,我就有好日子過,何必去揣測天氣?再者,以我今時今日身份,怎以能經常跑到宮角門那邊去?只有……你和皇上密談時,我才會去偷聽。”說到最後,聲音突然放輕,大有情意,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偷聽,不是為了皇上,而是為了右師王你呀!



第九十六章節舊愛(下)

   這番欲說還休,大方中摻雜著羞澀,以前的沈瀾很吃這套的,可這一次,卻像踢了鐵板一樣,然後她絕望地發現,她對沈瀾長達數年的影響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讓她隱約中的虛榮和自傲完全幻滅,終於明白倘若一個男人不再愛你,那就是郎心似鐵,任什麼也無法挽回了。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後悔。

   當初,她是愛沈瀾。那樣的男人,沒辦法讓人不愛。可是當她有一次隨父進宮時見到了太後,也就是當時的皇後,就覺得女人一生最大的尊榮莫過於此。於是,她決定放棄庸俗的情愛,尋找自己合適的人生,最終站到最高處。而今,她一敗塗地時才明白,原來金錢地位全是假的,倒是一向以為最虛無的感情才是這世上最真實的東西。

    不過,她無法回頭了。

    “不管蘇貴妃是為了什麼,密道的事從今天起就交給我了。”沈瀾仍然淡淡的,“莫怪我沒有提醒貴妃娘娘,再有入密道者,不用皇上說,我就可以認定,那人是要謀反,殺無赦!”他略瞇了一下眼,掩蓋眼中的殺意,同時心中有了計較。

    蘇味既然說出這件事,就已經打定主意再不入密道了,但此時聽沈瀾“提醒”她,還是有些驚恐。 這個男人位高權重,殺伐凌厲,已經不是她當初認識的那個少年人了。那隱隱的威勢似乎無處不在。

    只聽沈瀾又道,“先皇是被逸山王毒殺的,為了穩定朝局才稱為無因暴斃,這點你很清楚。”

   “沒錯。”提起那位先皇,蘇味不安的心被鄙視所掩蓋,“不過我爹專門被召進宮,為先皇診脈,之後曾悄悄對我說,先皇酒色過度,活不長的。所以就算逸山王不動手先皇也活不過那年。”

    可有的人雖然很隱忍、會布局、懂政治、知人心,可是卻利欲熏心,當機會出現時根本沉不住氣,會自亂陣腳,永遠上不得台盤,沈瀾心中連連冷笑。上一次,逸山王急於動手,這一次看似平穩,但未必就能一步步下出好棋來。再者,逸山王就算不慌,皇上也會逼著他著慌的。

    不過今晚他只想罹,不想談國呈,為什麼這麼多人不肯放過他呢?他本打算獨自相思,體味著身在遠處的那個女子,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說起來,蘇神醫也是突然離世的。那一個風雨飄搖,很多人和很多事都無法被掌控在手中。”他勉強說了一句,想起方初晴的離去,滿心無柰和不捨,恨不得把蘇味從這小廚房中推出去,好讓他靜一靜。

    蘇味是慣會察言觀色的人,沈瀾又故意不加掩飾,她怎麼會不明白?只是她心中妒忌、失落,所以她假作不知,還把話題帶到方初晴身上道,“沈瀾假如,你真的喜歡方初晴,不,應該稱為圖瑪公主,我願意幫助你。”說完幽幽地看了沈瀾一眼,無比哀怨。

   沈瀾倒真的一愣,但是隨即也就明白了。

    當蘇味拋棄年少執著的他而選擇了皇上時,她實際上也就選擇了利益。在這種人的心裡,沒有感情的深淺,只有利益的大小。現在她已經貴為皇上的四大妃之一,明裡暗裡都再向皇上的寶座努力。可如果皇上深愛著方初晴,那麼她在感情和身份地位上都比不起,那又憑什麼得到皇上的寵愛?

    在這種情況下,她自然要把方初晴推到他身邊,而且還可以趁皇上傷情之際,尋找她自己的機會。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愛皇上,她想秘也不管皇上 是不是真愛她,皇後、甚至未來太後的位置,她是絕對深愛的。

    “就這麼想當皇後嗎?”忍不住,他諷刺道。

    蘇味氣苦之極,偏偏發作不得,因為是她自己親手推掉了幸福。如今,雖然她後悔了,但沈瀾卻絕不會再回到她身邊,那麼只有她必須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才能撫平內心的傷懷。

    “以我所做的一切,難道不該當皇後嗎?也只有真正夫妻,才能保守秘密。”她力圖說得高貴,可卻似乎是在祈求和威脅,還似乎有些怨氣和不甘似的。

   而沈瀾,立即感受到了這一點。

    “別逼皇上殺你。”他的身上瞬間散發出寒氣來,嚇得蘇味一哆嗦,身上那件皇上親賜的極品狐裘也擋不住寒氣浸入她的骨髓。只是想起皇上的臉,她心下又安定下來。

    皇上是真正的君子,雖然在政治斗爭中也令雙手染上了鮮血,但他是個能容忍威脅的人,是仁者,所以無敵。她當初就是認准了這一點,才毅然選擇站在他身後,盡最大的力氣幫他。那個梁竹月的父親,可不就是站錯了隊嗎?

    而她手中握著的可是皇上和沈瀾最大的把柄,可皇上卻依然讓她安於枕畔,對她無半分異常。這固然是放心她,但何嘗又不是自信沉著的為君之風呢?甚至,她覺得皇上對她是有一份感激存在的,不然也不會任由她為了爭後位小動作不斷了。他那麼精明,怎麼會不知?所以她堅信,只要她不背叛,她就永遠不會有性命之憂。

    “狡兔死,走狗烹,古今道理。可咱們這位皇上……絕做不出鳥盡弓藏的事。”

    說得肯定,“我參與了這麼大的事,他苦殺我早就殺了,我焉能活到今日。”

     “沒錯。”沈瀾很認真的瞇頭,“不過你倘若不‘忘記’那個天大的的秘密,心裡以有功者自居。那麼皇上不動,我卻是會殺你的。”說完,徑直走了,留下蘇味一個人在小廚房內發呆。

    他那雙眼睛真好看,眸光有如冬夜裡清冷燦爛的寒星。可是,也真可怕。如果她以後再試圖以從前的情分來左右他,那真是自己找死。這樣外表像粗礪的巖石,但內藏沈蘊美玉的男人,當初她怎麼會走了眼?而當皇後,真的那麼幸福嗎?蘇味想著,想著,然後,居然癡了。

    ……

    天下分為數國,彼此間還敵對著。可對於佳節來說,卻只是人間煙火。

    除夕夜的優加城中也熱鬧非常,因為那個自小寄養在國師府,受萬民景仰 的國師教育栽培,為百隆做過很多好事卻從不露面的天巫神女,竟然主竟然就是皇上的唯一血脈,圖國的公主殿下,這也就是說,不久後圖國將有一位愛民如子又具血神力的女王臨朝,百姓們怎麼會不高興萬分呢?這也就是在這個春節,圖國上下一片歡騰的原因。

   皇宮中,自然更是一幅歌舞升平的景象圖魯雖然權大,但在圖海的嚴防死守之下,皇上還是一片他的勢力滲透不進的樂土,就像中毒的人護住了心脈。而他最近,正為公主在民望上迅速上升而煩惱。不過他在宮中安插的人雖然不能靠近皇上和公主,卻也遠遠地探知了一些情況。

    公主變了!完全變了!雖然之前是個純真魯莽的性子,但去了江國幾年,現在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現在的她活潑好動,舉止大方爽朗,喜歡享樂,而且論起玩來,全圖國大概能排上第一,簡直花樣百出。現在宮中出現了很多游樂項目,已經漸漸傳入民間,棋牌的新玩法、新鮮的小游戲,還有很多深受少女和孩子們喜歡的小玩具。

   最近幾天,皇上就在玩一個古怪的游戲。九個太監蹲在一個分成了九格的大箱子中,按不規則的順序冒出頭來,皇上手執棉花做的軟錘,誰冒頭就打誰,打對了得分,打錯了失分,玩得不亦樂乎(其實就是最簡單的打鼴鼠游戲。)就連一向病怏怏,似乎隨時會倒的身板,貌似都硬朗了些,臘黃的臉上見了些血色。

    圖魯對此不禁有些心急。

   這老家伙命大,上回下了那麼重的毒也毒草汪我縱隊,只盼著他身體衰弱,早點死去,可沒想到圖瑪一回來,他倒精神起來了。這樣,他想奪取天下就更難了。

    後來他的謀士們都勸他,說亡國始於享樂,公主這樣下去倒利於他們謀朝的計劃。只是不知道,這們現代戲主是真的變成了這模樣了呢,還是暗地裡有些陰謀,特意演這出戲來打掩護的。

    為了探聽到最真實可靠的消息,他連日來不得耐著笥子巴結老家伙圖祖和賤人圖瑪,以期搞清楚他們父女要有什麼動作。就連這大過年的,也沒有回到表面上安享晚年,身上連閒職也沒掛的父王那裡,而是硬賴在皇宮中過的,還得看人家的臉色,真是要多窩火,就有多窩火。

   “夜深了,積雪未必,又添新雪,還是臣陪公主回宮吧?”好不容易,聽到在酒宴上喝得微熏的公主說要回寢宮換件衣裳,順便醒醒酒,他立即提議。

   方初晴一愣,隨即就很生氣地道,“向王大從,恐怕這於理不合吧?”

    看來,這混蛋根本不尊重她呀,說話做事極為無理,她身為公主,金枝一葉般,回宮換個衣服,自然有大批太監宮女隨行,干什麼要他一個男人做陪?就算他是將來的附馬,更是將來的王夫,這麼說話也實在不妥當。那麼,她又何必給他面子?國師師傅不是說了嗎?只要不惹毛了他,也不必太客氣的。

    圖魯本是個極分寸的人,不然也不會在上位早期蒙混了了皇上和國師的眼睛。只是人做事不能太急切,否則就容易露破綻,他太急著想和公主單獨說幾句話,心裡憋得狠了,這才說錯了話。

   不過他見機很快,方初晴的責備之言才出,他就立即道,“臣關心則亂,還請公主恕罪。”

   “大年下的,什麼罪不罪的,說這話多不吉利。”圖祖拉過話來,轉頭又對方初晴道,“皇兒,你快去快回,呆會兒咱們上暖閣去吃酒看歌舞,父皇就在那兒等你。向王也是好心,不過海兒做事嚴謹,皇宮守衛森嚴,不會因過年而稍松,不怕的。”

    姜還是老的辣,圖祖雖然不擅言辭,但這番話連消帶打,很快擺平了局面,方初晴也很快離開了。
作者: onedoris    時間: 2011-4-23 12:15 PM

第九十七章節 借國之力

    回到自己的寢宮,任由著十幾個人跑前跑後的侍候她更衣漱洗, 還喝了醒酒湯,方初晴卻歎息了一聲,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

    她寧願在廚房中忙碌,侍候別人吃喝,只為能讓那個人守在自己身邊,看著他拘謹傲慢的臉上,也在新春佳節裡,能露出放松平靜的神色。只不知,今年誰會陪他?他還會感覺孤單,還會感覺不被任何人需要嗎?真心疼他那內心深處的寂寞呀。

   而讓她煩的是,最近她時常思念的不只是沈瀾還有江無憂,好像她同時愛上了兩個男人似的。就算她明白這是圖瑪的殘存意識對她的影響,也令她慌亂不已。她怕,怕愛錯了人,然後再傷人。

   從國師府回來後,她與父皇、國師和圖海連番利用玩棋牌游戲的機會密議,蒙蔽了圖魯的耳目。

   她提前,就目前圖國的情況來看,完全已經病入膏肓,不過是因為心脈未損而還在存活,但如果放任情況情況惡化下去,圖國之列旨早晚的事,就好像一個病人,四肢和大腦全腐爛了,只有一顆健康的心髒也沒用。

    唯今之計,下猛藥烈藥才能救下這殘病之軀,。也就是說,要借助他國、具體地說是借圖國最強大的敵人,江國之力來解救這似乎已經無法挽回的局勢。當然她是不會出賣圖國的,這和吳三桂引清兵入關不一樣。她知道江無憂並沒有吞並圖國的野心,和平才是他所期待的。

    順便,她還提出了治國方略,那就是不要再以戰爭養國、養民,而是要與各國做生意。她跟齊山一路行來,親眼目睹了民間的情況,還做了充分的市場調查,她堅信只要制訂出一個好政策,圖國的百姓也一樣可以安居樂業。圖國有那麼豐富的礦藏和珍稀動物、植物,急缺的不過是食物和日用品,而這些都可以通過與他國進行貿易取得。只要經濟聯系密切了,各國之間產生了相互依賴,大陸的長治久安也就指日可待了。

    她甚至還提供了幫助圖國發展經濟的好人選……齊山。她覺得如果不拘一格任用人才,要齊山這樣的民間能人做類似於財政大臣的官員,圖國強大的就絕不只是軍隊,也不會被他國冠以究兵黷武的惡名了。

   她是女性,在她看來,如果能用外交和經濟手段解決糾紛,就絕對沒有打仗的必要。不管是地球也好,這個異時空也好,如果有朝一日女人當政,戰爭這種集體不人道的行為,可能會徹底消失吧。

    這些事情她考慮了很久,因此雖然不算面面俱全以,卻也有理有據,可操作性很強。甚至,她還和在現代中國一樣,親自書寫了一份可行性報告,供其他三人傳閱,當然,隨即又像地下工作者一樣閱後即焚。

   對她的建議,圖祖開始時強烈反對。

    這也難怪他,因為他從小受的教育就是依靠圖國強大的軍事實力和天然的防御屏障,踏平鄰國、搶掠財富。他年輕時也是這麼做的,在被圖魯毒害前,他做得還相當不錯。而老人嘛,總是有點固執的,特別是很有權勢的老人又難免有些剛愎 ,所以說服起來很困難。

  再者,在他老人家的想法裡,寧願這國家被卑鄙無恥的圖魯奪走,也勝於被江國吞並,畢竟圖魯也是圖姓子孫,讓這賊子 篡位成功也好過江山易姓。否則,他就算死,也沒臉去地下見列祖列宗了。

    “難道您以為我會背叛自己的祖國和父皇您嗎?”當時方初晴假做憤怒傷心,以退為進。

   她自然不能說明她與江無憂和沈瀾的關系,但當圖祖覺得說錯了話,傷了女兒 的心,又想到女兒為了國師犧牲那麼多而心疼不已時,她信誓旦旦的保證,在她這幾年的“臥底”生涯中,已經對這兩位江國的頂天人物有深刻的了解,圖國借助江國的力量,絕對不會招致亡國的結局,更不會帶來臣國的恥辱。

    “我們只是平待互利,並沒有進貢朝奉一說,”她再三保證,“我會親自去見江國的皇帝,商量出一條可行的辦法來。江國沒有天然的防御屏障,除了沈瀾,兵馬又不及我們,所以他們也不想打仗,每年損耗那麼多軍費,民怨沸騰。這件事對雙方都有好處,算不得我們求他,就像談生意,各取所需而已。必要的時候,還可以通過互派質子或者聯姻這樣的辦法來鞏固聯盟,這樣父皇總放心了吧?”

   “朕只有你一個女兒,將來還要繼承王位,是不能離開圖國的。”圖祖皺著眉道,“聽說江國皇帝還年輕,又跟我當年一樣沒有子嗣,怎麼聯姻?”

    “他有皇妹,咱們不是還有……”一轉頭看到靜默的圖海,壞笑道,“咱們有海表哥哪。”

    圖海嚇了一跳,深深地望了方初晴一眼。

    可方初晴卻話題一轉道,“再說也不必聯姻的,雙方互換質子也行,”對哦,讓江無憂把沈瀾派來當質子,他絕對夠份量,聽說哦,質子都是外表凜然不可侵犯,但其實卻是隨便欺侮的。到時候,哇卡,她想到這兒,就露出笑容,眼神亂飛,一邊的國師以為她是向他使眼色,連忙表態,表示完全根本及徹底地同意公主的意見。

    他支持方初晴並不稀奇,因為這一老一小互相知道底細,並且已經達成了攻守同盟。他雖然不十分清楚自家公主與敵國的皇帝和手握兵權的右師王之間的關系到了哪一步,但卻相當確信公主對那兩個天下間頂尖的男人有著絕非尋常的影響力。

     再說,公主把自己的救國辦法,治國方略詳細說出來後,他克服保守心態想了想,認為那些方法雖然新奇和大膽了些,卻實在是不錯的。要知道兩國之間的關系說來復雜,但只要上位者達成一致,其實也沒什麼解不開的死結。

   因而,他舉雙手贊成。而皇帝對他十足信任,可算得上言聽計從,他表了態後,本來就被方實妲臁得活動了心思的圖祖很快就改變了觀念。不過,圖祖還是有些顧忌,於是又看向圖海。

   出乎意料的是,圖海也立即表示此計可行,這令方初晴的心頭微微一動,不禁又想起當初她在金碧苑時發生的事。

    圖海答應得太痛快了,倒好像是早有此想。再加上那天似乎是故意放沈瀾走,她對圖海又多了一絲懷疑。難道,他早就跟沈瀾勾結?雖然勾結這個詞有貶意,不應該用在這兒,但畢竟兩國目前是敵對的關系呀。難道,他也有奪位之主?想要借沈瀾的手先除掉圖魯,然後就謀奪整個國家?雖然看起來圖海忠直正派,可搞政治的人……心裡的彎彎繞可多了,不是她這種小白可以理解的。

    但無論如何,圖海的意見成了壓倒巨人的最後一根稻草。最後圖祖終於點頭應允了方初晴的方案,不過隨後卻又對自己的女兒親自去秘密合談而擔憂起來,他覺得那太危險了,可以讓國師去。

(國師愕然:你女兒的命是命,老夫的命是狗命呀。太沒天理了,我鞠躬盡瘁了一輩子,就落到這個下場。這麼多年了,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苦勞……以下省略哭訴了三千五百字)

    “合談這種事,就是要在互相信任的人之間進行,才能忙達對雙方都有利的協議。”方初晴勸慰道,“我與他們相識,自然是披此好說話的。再者他們都是君子,兩國交戰還不斬來史呢,何況我是給他送一份大禮去,所求的不過是些許回報罷了。礙於此行機密,他們大概不方便給我國賓級的待遇,但卻肯定不會虐待我啦,父皇您放心吧。不然您想啊,倘若去合談的人不對,人家不肯出手幫我們,等圖魯攻過來,女兒可就要嫁給他了,那女兒寧願去死!”

    話說一這個份兒上了,圖祖也只好點頭。自從圖魯暴露了真面目,他就再也不想他的公主嫁給這個禽獸,只是目前他無力保護家國與親人,也只有虛以委蛇,太委屈自己可憐的女兒了。

     現在局勢不明,左右權衡,他覺得女兒流落江國民間,也比留在圖國被圖魯欺辱強,所以忍痛答應了下來,只要求女兒多帶幾個高手能人在身邊,當然金銀也要備足了。

    至於什麼時候去合談,當然是宜早不宜遲。只是此時大雪封路,誰也不能步出圖國一步。若耗到明年開春,祭天啊、入皇祠的事不要進行了,之後說不定就是大婚,只怕時間上來不及。

    這是樁悉事,一時片刻也解決不了。方初晴干脆把它先扔到一邊去,倒讓圖海先秘密找齊山來,讓他幫著制訂合談中關於通商的內容條款。其實,她很想很想回江國,一來,是為了使兩國的關系正常化,要化干弋為玉帛,二來……是她的私心,因為她太想念沈瀾了。
   
    秘密四人組原則上通過了她的和平計劃後,又接邊研究了很多細節。同時,她也開始表現出花天酒地的花花公主特色來。

    這樣做是要為惑圖魯,令他產生輕視、輕蔑、輕敵之心,雖然這不容易,但所謂事在人為。而且她與圖瑪本就不是同一個人,要改變的話,顯得 自然多了,時間一長,就不信圖魯不相信。

    於是多年冷僻萎靡的皇宮內院活了起來,就像大冬天的有鮮花怒放,到處充滿了勃勃的生機與朝氣,開始,方初晴還有點做作,圖祖和國師兩位老人家也不太放得開,但到的來,歡樂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甚至護散到了民間,生活在淒苦的日子中的人都明白了苦中作樂的重要性。



第九十八章節別談情,談條件

   “公主,已經收拾完畢,要不要現在去暖閣?”一個丫環著看鏡子中面泛桃花的方初晴道。

  方初晴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人老成精。先皇先前只是被壓抑的憤怒和深深的後悔左右了情緒,現在有了反敗為勝的可能,心思立即活躍了起來。圖國冬天酷寒,各個宮殿的地面下和牆壁中的盤有地龍。所謂地支,主濁用來供熱的粗鐵管。而且圖國人燒地龍的方法先進,有點類似於土制暖氣,是以熱水循環代替空燒木柴,能保護室內恆溫。所以,雖然是除夕守歲、風雪夜寒,用不著移到暖閣去。剛才父皇這番作為,想必是為了試探圖魯。

    圖魯連日來的行為表明,他有些按捺不住了,即疑惑公主回宮後的行為,又搞不清皇上為什麼突然轉變了處事態度。在他看來,這些行為不是胸有成竹,就是徹底放棄的信號。他急於想弄清楚,於是想和公主先私下談談,可方初晴就是不予理會,四人組商量好了似的都把他晾在那兒。

    可今天,父皇給了圖魯“機會”。假如圖魯沉不住所了,就會在通往暖閣的路上等她,而事實上,圖魯真的這麼做了。方初晴心裡暗暗高興,因為這證明事情正按四人組所預期的發展,也意味著形勢向他們的設想在轉變。

    “這麼冷,向王怎麼會站在這裡?”方初晴假裝驚地地從暖轎中探出半張臉,心中卻罵道,怎麼不凍死你個王八蛋,早知道繞御花園那邊去,讓你在雪地裡多站會兒。

   “夜深路滑,臣怕這幫奴才不小心,倘或滑 了轎,驚了公主可怎麼辦?”圖魯假惺惺地關心,隨即半轉過身,指著不遠處的藏書閣道,’臣出來時,皇上正在小憩,臣想,皇上畢竟有了年紀,只怕精力有此些不齊,不如收臣陪公主到藏書閣小坐,讓皇上多歇片刻再過去,豈不是好?”

    他提出孝道來,方初晴不想去也得去了,何況她等的就是這一刻,因此假裝略想了想,也就點頭答應了。於是一行人轉道到藏書閣去,早有太臨和宮女一路小跑著去打前站,當方初晴儀態萬方地下了轎,藏書閣內早已經點起了燈火,茶點雖然簡單,卻也擺好了。

    方初晴摒退左右,用帕子撣了撣並無灰塵和落雪的衣服,又姿態優雅地飲了口茶,感覺做作得差不多了,才淡淡地道,“向王找本宮,可有要事商談?”

   圖魯看她擺了半天譜,心中有氣,可又發作不得,只冷笑道,“公主 聰明,知道臣有事要稟報,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他是暗指方初晴的閨譽。

    方初晴斜睨著他,以從未有過的傲慢語氣道,“笑話,本宮無論做什麼事都見得光,不像某人,明裡一盆火,暗中一把刀。不過既然話不投機,向王不妨明言。本宮是為向王著想才不讓人侍候著,不然向王又要惺惺作態,表現恭敬,不窩火嗎?”跟這忘恩負義、狼子野心的混蛋不用客氣,不如就表現出敵意,這樣他倒會覺得一切正常。真是賤骨頭呀,賤骨頭,可憐你遇到了本小姐方初晴呀!

   圖魯果然被激是火大,牙齒咬得嘎嘎響,再也不裝好人了,直白而露骨地問,“臣一直疑惑,為何公主會到深府為奴,又是失身於誰呢?”

    “這跟你沒關系。”方初晴坐得端端正正,因為想到過圖魯會羞辱她,所以淡定從容地反氣圖魯道,“本宮還沒嫁你呢,想喜歡誰 就喜歡誰 。其實……年前你被沈瀾抓緊走時,還沒看出來嗎?”她還沒回憶起跟這身體生孩子的男人是誰,現在只能模稜兩可地說,能氣得力圖魯吐血最好,就算不能,至少也要讓他明白她如此“墮落”是有原因 的。女人嘛,一旦跟男人學業了壞,變成什麼樣都有可能,包括放棄國家,安於享樂。

    圖魯沒吐血,不過看樣子差不多了,他的理解是:賤人公主到江國後遇到了沈瀾,於是奸夫淫婦一拍即合,戀奸情熱,以致生了孩子,不過孩子夭折了。為了能通奸方便,賤人公主冒充奶娘進了沈府,給他做內應的人說,一個奶娘不在沈大的小崽子身邊,卻在沈瀾的院子裡,這不很說明情況嗎?更不用說他親眼所見,這賤人曾在沈瀾的帳篷內留宿。

    “哼,我懶得理你。”他氣得連尊稱和敬語都不用了,“就直說吧,咱們什麼時候成親?”

    “本宮已經是沈瀾的人了,這樣也沒關系嗎?’方初晴瞪大眼睛表演得分外誇張,”向王真是心胸廣闊,居然真的不介意。”

   圖魯一向外表溫雅,可不知為什麼,卻回回都被方初表氣得失去理智,因可能是因為男性的尊嚴被冒犯得徹底吧。

   “你以為我娶你是因為喜歡你嗎?”他輕蔑地道,“既然如此,你到底愛誰又與我何干?不過你回宮也有些日子了,雖然日日玩樂,可現在是個什麼局勢,想必皇上和國師也告訴你了,所以嫁也不嫁,已經輪不到你作主了。否則國之不國,家之不家,今天我不過照理請期罷了。”

   “厚,原來請期是這樣個請法,就算民間小戶也知道三書六禮不是這樣的,何況堂堂向王呢?”方初晴正襟危坐,“可是既然你這麼直接,本宮也懶得和你多說,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親,本宮是會和你成的,畢竟以本宮的身份而言嫁不成沈瀾,那麼嫁誰都是一樣。本宮知道。圖國已為你一黨所侵蝕,皇上無力回天,但你不可忽略了民心所向,不然就算你坐在了皇上位上,也明不正、言不順,斷坐不安穩。”

    “倘若我把神聖不可侵犯的公主情事抖落出來,只怕民望主成了民怨了。就算我沒證據,可有些話好說不好聽,再說皇上的身子也得氣壞了,說不定就此歸西,”圖魯惡劣地道,“於不濟,公主化名為瑪姬絲在金碧苑大跳艷舞的事,目睹 的人可還真不少呢?。”
   他試圖惹火方初晴,可偏偏後者壓根不是這裡的人,所以與沈瀾的親密關系,是男女朋友間正常的行為,跳跳肚皮舞不過是健身操,根本傷害不了她的自尊和自信。

   只是人家要傷害她,她不配合一下、不讓人家贏上一局半局的又怎麼好意思呢?所以她勃然變色道,“圖魯,你若無恥到不顧及自己的名聲,隨便你說。但本宮提醒你,大家是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倘若我的名譽有一絲受損你娶的,只能是本宮的寺體。那時,你想順順當當坐上那個位子只怕再也休提!”

  “哼,是你逼我的,之前,我可曾透露過一字半句?自己婚前失身喪德,倒怪起我來了。”

   “是啊,本宮品德有污,但也勝於你竊國之罪,天誅地滅!”方初晴拍案而起。桌子上是好硬木的,露得她掌心發麻,差點跳起來喊疼。不過為著她大義凜然的形象,她只能忍了,繼續道,“今天不怕把話說明白,既然我們彼此厭惡,所為的也不過是自各的利益而已,那就烏鴉落在豬身上,誰也別說誰黑,直接談條件便了。不然,大不了一拍兩散。你大兵壓境?哈,本宮擔保你死在前面在黃泉路上給我引路!圖魯中菌 魯,別以為有了兵權不有了一切,呸,什麼向王,你永遠是本宮的奴才!”

    說完,看著圖魯的臉色變得鐵青,她不禁伸手端起茶蓋。圖海說過的,摔杯為號,只要這茶盞跌落在地上,立即就有頂尖高手前來護架。圖魯想以武力對她,差得遠哪還!

   圖魯被氣得差點背過氣去,因為不願居於人下,這才想奪取王位,可謀劃了這麼多年,卻還讓一個賤人指著鼻子罵,偏偏以他目前的地位來說,確實反駁不得。他胸口被這口惡氣撞得疼痛,眼神中閃過瘋狂的殺意,如果不是雙手緊握著椅子把手,可能直接撲過來,掐死眼前的賤人了。

   方初晴手中線拉得夠緊了,適明威脅了一下道,“圖魯,不要以為殺掉本宮就可以解了你身上的死咒。本宮早已經把你的血分為數分,與本宮的血好好相融,放在不同的地方,並步下絕殺之陣。倘若我死了,不出十日,你必來陪葬,無人可解!”

    臨了,沉了一沉,又松開的手中線,“本宮勸你,別談情,只談條件!畢竟還有好日子要過,本宮也不願意和你魚死網破的。那麼,你要和本宮在親,能給本宮什麼好處?”這一緊一松,外加威脅,就不信圖魯不上鉤。哈,她這可是跟武俠小說學的,圖魯已經不存在的血液和她已經失去的法力,聯手表演了“三屍腦神
丹”的效力,屢試不爽。

   這說明,掌握敵人的把柄是多麼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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