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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魔法/冒險]十文字青 -【薔薇的瑪利亞.一】墜入永眠的追夢女王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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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3:16 PM|只看該作者|倒序瀏覽
本帖最後由 fantasyagain 於 2009-5-4 10:37 PM 編輯


【內容簡介】
九頭龍的巨龍遺骨成為「蓋」,形成廣大的地下空間,封印住異界生物。為了取得財寶,ZOO一族不顧危險潛入地底。美麗又靠不住的老大,瑪利亞羅斯,應、應該可以平安取得寶物吧!?分裂的危機、意想不到的敵人、夥伴陷入險境當中、令人戰慄的魔導女王與誘惑人心的「哀淒之夢」……
溫柔的『侵入者』,瑪利亞與夥伴的冒險之旅,堂堂展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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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4:41 PM|只看該作者
  Chaper.1

  薔薇、蛆、成敗與誤爆

  在陽光的照射下,這夜之蝴的光鮮亮麗,逐漸褪為悲慘。

  此處為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首都艾爾甸的第九區——人稱庫拉納得歡樂街。

  一堆早已老朽不堪、亂七八糟的建築物,看起來簡直像是被人硬塞進這條街的縫隙一般。小巷子裡,幾個滿身污垢、以殘羹剩飯為食的人三三兩兩地睡在地上。太陽下山後的這條大街上,總是瀰漫著嗆人的情慾、金錢與酒氣……一眼看上去,滿是色彩斑斕的霓虹燈與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但如今看起來,這條「大街」一點也不大,窄到令人有些頭疼,還帶點骯髒,可以說是相當慘淡的景象。

  男人站在某建築的屋頂上,俯視著眼下的大街,他的指尖還一邊擺弄著手上那朵艷紅的薔薇。

  屋頂距離地面,大約五十美迪爾(註:meter的諧音,代表米,作者在本書多以此方式來設定度量單位)高。這個高度,其實並沒有讓他免於地面上的污濁。雖然男人爬上了屋頂,但整個國家……不,整個大陸的人們所吐出的不潔之氣,全部堆積在這裡腐化著,如影隨形地絆著他地腳步。

  漂泊詩人多拉肯·巴布羅肯說過:「無業之人都會自動吹到沙藍德無政府王國來——

  而最終的去處,就是庫拉納得歡樂街。」

  除了大量的紀行詩歌外,巴布羅肯還留下了體裁新穎,數量龐大的艷情詩。對他而言,這樣的表現手法說不上是特殊;而他所吟唱的對象,實際上就是擁有永遠大陸路那斯·阿法——通稱α大陸——大半西北部土地的沙蘭德無政府王國。在那裡,沒有法制,沒有秩序。偷盜無妨,殺人無奇,很是自由。只是這些偷盜者、掠奪者和殺人者,有時也會轉換身份——成為被偷盜、掠奪和殺戮的對象。

  作為國王,原本應該要保護人民,並以此換的淺薄尊敬和絕大權力。不過在沙蘭德,建國方針可以說是極其悖理,而且從來沒有改變過,也就是說——

  即使君臨本國,君主一概不統治、不支配、不干涉。

  古德王——在圓形都市·首都艾爾甸的中心——也就是光榮神聖宮殿之中,有一張王座,這個國家的王,世世代代都承襲著這個同樣的名字,坐在這張王座上——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呢?

  從前,這個國家存有無數異界之門。異界生物在此胡作非為,這個國家因而被稱作混沌與恐怖之地艾爾迪尼翁。一直到今天,人們都還是這樣稱呼這片土地。除了異界生物外,現今這塊土地還成為犯罪者的地盤,逃亡者的天堂,同時還是性倒錯者的樂園;對於在道德倫理的彼岸追求真理的魔術士,這裡也是他們的桃花源。除此之外,這裡也是具有治療能力的醫術士,以及蒙神恩惠,能起死回生的僧侶等人的最前線。

  不僅如此,這裡還是α大陸上,金錢流動最為龐大的地方。相傳,那些金子都是用人的慾念鑄成。

  想要錢,又沒有身份家世門路等可憑借的東西的人,就去沙蘭德,去艾爾甸吧!

  於是,無業之人聚集地就此誕生。

  事實上,即使站在這骯髒的庫拉納得歡樂街,男人們那淡藍色的眼睛裡,也就只有單純地映照著眼前地景色。

  「可以見到他吧?還是見不到……」

  男人反反覆覆地自問幾十、幾百次,然而答案始終沒有改變。

  還是不要見到比較好。在考慮過各個層面以後,答案就只有一個——男人自己也非常清楚瞭解。

  但是,看看這薔薇吧!那柔軟豐厚的花瓣,那猶如奇跡般奇妙的形狀多美啊!只是,薔薇帶刺——即便如此,明知倘若伸手觸碰會受傷,也還是會伸出手。沒錯——

  「那說得就是你……」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薔薇得香氣,那樣的甜美,幾乎要讓人暈眩——怎麼能夠這樣的美妙?這種香氣,幾乎可以迷惑人心——不,應該說,那是一種媚惑他人得魔性。

  男人穿著黑色的風衣,雙手報胸,垂著雙眼,看起來可以說是相當苦惱。

  「不對……不行,我不能出現在你面前。這到底是哪門子的命運啊!難道我就只有遠遠地看著你?等待總有相見的一天……而那一天真的會來臨嗎?」

  男人的視線,落在夾雜於建築物之間的窄道上。若是在夜裡,想要購買或者販賣慾望的人,都會在這裡往返來回。但是在白晝,這條窄巷卻是相當安靜。有時,那些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妓院與酒店也會流瀉出些許調笑聲。即便如此,這條街還是冷清得很。

  一個背脊挺得筆直,頂著一頭紅髮得人,正走在這條小路上。

  他穿著一件間雜著暗紅色、橙色、黑色的無限冰介質連身衣,套著外套,身上背著qVp的背袋,腰上還繫著一柄劍身非常窄的劍。看起來,是一個侵入者。

  說道侵入者,這夥人通常會跑到艾爾甸的地底下——廣大的地下區中——去搶奪異界生物所持有的值錢物品,;亂七八糟地蠻幹一通才是。但是,擁有一頭彷彿由紅玉熔制而成頭髮的傢伙,裝備雖然只能說是輕裝,卻相當地華麗——與侵入者的暴行可以說是完全不搭。

  乍看之下,纖細的體型與骨骼,可以說是有如雕像一般的完美。從眉心到鼻尖看起來都具有藝術地美感,再加上淺桃紅色的潤唇……但有個地方,卻讓其形象為之一變——

  那就是——眼睛。

  雙瞳,是非常美麗的橙色,看起來簡直就不像真實存在。再加上那熠熠生輝的光彩,更讓這雙眼睛不僅成為人們往來鑒賞的藝術品,還擁有所謂的生命之美。只是,這樣的美,感覺起來易碎且不持久。

  男人,想要守護,且一定要守護這樣的美……

  「為了要飛往你的所在,我失去了我的羽翼;為了要讓你聽見我的愛之歌,我拉開喉嚨放聲歌唱,但我的胸膛,卻是被那灼熱燒得焦黑……啊啊,為什麼——」

  男人的悲歎戛然而止而後搖搖頭,用指尖稍稍拭去了眼角的淚光。

  然後,他抬頭仰望天空,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雖然悲情,卻很真心。

  不過如果有人剛好看到這一幕,大概會以為他在唱獨角戲吧——其實並沒有演習的意思,而是他的個性本是如此(某F:一般而言,這種人叫變態)

  「讓我獻上這冠上佳人名兒的花朵——」

  男人優雅地拋擲出那朵紅色的薔薇。

  「它的花語是——愛情、熱情、還有熱烈的戀情。」

  花,循拋物線落下。速度不快,但很確實。

  千言萬語都無法訴說的情感,此時,落到了那日思夜想的人兒腳邊——

  薔薇落在地上。

  「嗯……?」就在瑪利亞羅斯彎下腰拾起那朵紅薔薇的同時,一抹不祥的預感,閃過其腦海。馬上抬起頭,只是不管是週遭建築的窗戶邊,或是屋頂,都已不見人影。

  薔薇——大紅色的薔薇。要說有誰能夠把這玩意兒丟到瑪利亞羅斯腳尖三十桑取(註:centi的諧音,厘米)前,那也只有一個人吧?腦海中浮現出過去的記憶,不過,最近都沒有看到那個囉唆到不行的男人。

  算了,這也是件好事。

  沒錯,那人前來搭救過自己很多次。但著並不是瑪利亞羅斯拜託他的,瑪利亞羅斯也很清楚,那男人可不是義務來幫忙的。

  再說,對瑪利亞羅斯而言,也並不想拜託那個混蛋。管他利害關係怎樣,對心有芥蒂的瑪利亞羅斯而言,就是不想找那傢伙幫忙。

  「我可沒那種興趣。」

  話又說回來了,那傢伙為什麼要丟這朵薔薇過來?是想讓人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還是要擊垮自己?不過無論如何,錯不在花。沒辦法,只好賽到背袋側邊。應該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吧?瑪利亞羅斯想。轉了一圈,看看感覺怎麼樣。

  只是,瑪利亞羅斯根本沒有料到,這個畫面有被旁人目擊的危險……

  太大意了。

  「嘿嘿嘿,哪來的美少女啊?」

  幾個傢伙從瑪利亞羅斯剛剛走過的建築物裡出來——看起來像是喝到早上10點,相當亢奮的樣子。這些傢伙一共三人,不但頂著張大紅臉,還穿著只要是性格惡劣的傢伙都會喜歡的皮質緊身外套,破破爛爛又邪魔歪道。體格粗壯,舉止粗野隨便。

  「看看,這可是上等貨哪!」

  「就拿她來抵早飯,嘿嘿嘿!」

  這三個傢伙,不論是裸露在外面的胸膛,還是捲起衣袖的手臂上,都刺著以「s」「m」「c」三個字母所組成的意象圖案。不對——那不是刺青,而是烙印。所以,這三個傢伙大刺刺露出的「SMC」印子,尺寸大小雖然完全不同,其實是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有什麼好看的?那種噁心的印記,多看一眼都是浪費時間,而且笨得要命!簡直就讓人嗤之以鼻。

  「我給你們一次機會……」

  瞄了那三個人一眼,瑪利亞羅斯開口說道:「如果你們馬上訂正剛剛說的話並向我道歉,獻上慰問金馬上滾蛋,那我就不計較。否則,我就幫你們幾個這丑到噁心礙眼的超級醜臉省了整形的功夫算了!不過,就憑你們那笨腦袋,應該也聽不懂我剛才說了什麼吧?聽好,不道歉,我就殺了你們。」

  「哇哈哈!訂正?殺了我們?」三個人裡個子最大的那一個光頭,刻意地抱著肚子笑彎了腰。聽得出來,他的口音不純。看起來,他應該也不知道「訂正」是什麼意思吧!這些傢伙看起來簡直少根筋、什麼都不懂,心裡想的事全部寫在臉上。

  「這不是很可愛嗎?這種『發』辣的也沒什麼不好嘛!我爸以前教過我,女人不願意就把她關起來!對我們這種男子漢來講,歷史就是這麼髒不溜丟的一回事!歷史哪!嘿嘿嘿嘿嘿!」

  「這到底是哪門子老爸……」露出驚訝神情的瑪利亞羅斯把左手輕放到戴著金屬製護腕的右手上後,立刻直擊眼前這個大光頭的顏面;光頭也馬上跳離他身邊三美迪爾。如此一來,瑪利亞羅斯當然觸碰不到他。

  然而,在一陣混雜著金屬碰撞、摩擦的小小聲響後,光頭才感覺到自己的眉心間,似乎被插入一根針。

  「嗯?」光頭以鬥雞眼死瞪著那玩意兒。他大概是想要開口說「那是啥玩意兒」吧?不過,他並未能將這樣的疑惑宣之以口,取而代之的是「嘎咕」與「烏拉」之類,怎麼用文字表達都很奇怪的參叫聲。

  就在他的夥伴們站在一旁呆看的時候,這個光頭翻起了白眼,全身痙攣,向後倒去。

  「接下來」

  瑪利亞羅斯舉起右手,把護腕對準剩餘兩人中那個一口爛牙的傢伙。左手的拇指與食指分別放在帶著護腕的右手兩側——他的護腕內側配有短箭,短箭上頭還配有速效神經毒素P9多烏塔+,只要同時扣下這兩處扳機,短箭就會立即射出。設備做得很不起眼,說實在沒有什麼威力,射程也不長,不過三美迪爾綽綽有餘。不論這傢伙往哪裡跑,都閃不過著威脅吧?

  「下一個要倒霉的是誰啊?還是說雖然晚了,你們還是要乖乖道歉呢?把這傢伙帶到哪裡去休養一下,說不定還會醒來,不過要是運氣不好,就會這樣死掉也不一定哦!」

  「你、你這傢伙……」

  一口爛牙的傢伙一邊往後退,一邊伸手想要拔出腰間的大刀。

  「居、居然用那種會飛的暗器……你這女人……太卑鄙了……」

  你們幾個傢伙可是三個人圍攻一個啊!混蛋東西,還敢說別人卑鄙?到底是怎樣的神經構造才能說出這種話啊?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不過比起那些話,真正踩到瑪利亞羅斯地雷,使之抓狂的卻是——

  「我才——」

  沒什麼好說的了。瑪利亞羅斯立刻舉起右手射出短箭。那個一口爛牙的身形一晃,不知是喝醉了,還是天生就笨,在發出不明意義的慘叫後,射出來的短箭就打在他右臉上。他慌慌張張想要把短箭拔出來,但為時已晚,毒藥的效用已經發作。幾秒過後,這傢伙便動彈不得。而且,瑪利亞羅斯並沒有浪費著幾秒鐘——

  「——不卑鄙——」

  迅速拔出腰間的劍。本來與剩下的那一個之間還有兩步的距離,結果一眨眼功夫,瑪利亞羅斯便晃到那人眼前。這是個鼻子很大的男人——說不定那大鼻子正是他最自豪的地方。不過瑪利亞羅斯以那把劍身細長的劍,迅速地在他那醜惡的鼻子前閃出劍光。

  而且劍勢非常俐落……

  那一剎那,男人與其說是感覺到痛,還不如說他嚇呆了。他看著他的右手,手指從食指到小指,一共四根指頭,都被俐落地切斷。

  「也不是女人!」

  最後,瑪利亞羅斯踢翻這傢伙,一腳往他的胯下踹去之後往後退一步,並甩掉劍上的血。

  瑪利亞羅斯注視著這柄劍,它雖然不是魔導王時代的秘寶——那把能夠燒盡敵人、也能刺穿敵人的「劫火」——但也是一把好劍。這是一把偽制的劫火,即使拿來砍斷人類的骨頭,刀刃還是一點缺口也沒有。

  「……不過偶爾會卑鄙一下就是了。」

  瑪利亞羅斯撿起一塊破布,把沾在劍上的血與脂肪擦乾淨,然後將劍收入鞘中。

  接下來,要拿這堆無可救藥的糞蟲怎麼辦呢?其實真要說起來,瑪利亞羅斯並不是無端找他們開刀。光看他們拿著「SMC」的烙印來炫耀,就覺得還是殺了他們比較省事。不過,看他們身上的烙印是烙上去的,而非刺青,就知道這些傢伙不過是雜魚罷了。

  SMC——其正式名成為:加虐殺戮愛好會(某F:就是SM Club)

  「爛人,SUCK」

  瑪利亞羅斯看著那些嘴裡嘟囔個沒完、暈厥或是痙攣的男人們。

  這個時期,在首都艾爾甸,一堆流氓紛紛進了SMC旗下,他們的勢力也就愈發擴大了不少。SMC的烙印也在這個時候排上了用場——想要加入的傢伙,都要在身體上烙上這印記,以示忠誠。

  也因為只要烙上這個印記,就不會被SMC襲擊,所以那些不成人樣的傢伙,也都紛紛要求想要烙上。

  在那些大腦流膿的傢伙之間,這也成為一種流行趨勢。

  就算在這個無政府王國,SMC也成為了一種邪魔歪道的代名詞。還有那些藉著SMC之名狐假虎威,胡作非為的蛆蟲——

  「雖然我不是不瞭解啦……」

  但就算是殺了這些蛆蟲,若是那些在糞便裡產卵的蒼蠅沒有根絕,這些蛆蟲應該還是會繼續繁衍下去。而這條街,就會慢慢地不能居住。唉,雖說這α大陸土地遼闊,但要找一個如艾爾甸般,只要肯苦幹就能獲得安全,、安心與快意舒適的街道,卻是找不到了。

  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艾爾甸曾經受到在北方摩得洛裡失勢落敗的殘忍公及其一黨的壓制。雖然一切已經成為了過去,但在殘忍公近十年的肆虐下,艾爾甸成為了一處充滿了血、悲鳴與怨歎的所在……甚至還有被虐殺的市民是數以百萬計的恐怖說法。

  即便如此,統領國家的偉大國王,依然沒有違背他的原則——不統治、不支配、不干涉。

  最後經過漫長苦鬥後,討伐殘忍公一黨的,就是由市民所結成,為了與以血緣為主的殘忍公一族一較高下的復仇者同盟。

  以這個事件為開端,人們競相參與沒有血緣的同盟,構築起血族一般羈絆的這種風氣,不但盛行於艾爾甸一帶,也慢慢在沙蘭德全國各地擴散開來。畢竟,在這裡——尤其是艾爾甸,一個人是很難生活下去的。

  這裡非常地嚴酷。

  在加入ZOO這個「族」之前,瑪利亞羅斯大概有兩年半的時間,是一一個獨立的侵入者身份,在這裡討生活。因此他也很清楚,一個人有多麼辛苦。

  但所謂的SMC,與其說他們為了要互相幫助才成立同盟,還不如說他們成群結黨是為了更加有效率地為所欲為。不過,令人困擾的是,在這個國家裡,「惡」的觀念極其曖昧。對誰不爽,就用實力擊敗他;不然就假裝沒看到,或者乾脆期待對方會發生什麼意外,不然就是遭天災——也就是以天罰來整治對方。

  其起因就是被稱為「血的時代」——也就是殘忍公啊薩耶魯·諾維塔魯的統治時代。希望這種時期永遠不再到來。

  「不過,這種貨色,不論聚集多少都沒用吧……」

  當瑪利亞羅斯轉過頭,背向那三個肩膀上烙下烙印的笨蛋,準備離開時——

  就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人,而且距離相當近。是那三個傢伙嗎?看那些傢伙無聲無息地想要靠過來,想必是有什麼目的吧?

  一瞬間,他打定了注意,身體則是自然而然地展開了行動。

  他沒有轉過頭,只是以左腳為軸心,右腳帶起腰部回轉,然後拔出那把偽劫火。這招居合出自《劍的技法》一書,由自稱劍聖凡·烏拉德XL「摩他雷德」的弟子所著。居合本來就是憑借轉身拔出長形刀劍的技巧,何況,這把偽劫火其實很輕,也很銳利,瑪利亞羅斯的力氣雖然不大,不過他的柔軟可是其他人的兩倍,腰與手也都非常靈活,使這把直刃的偽劫火可以說是相當順手。

  但瑪利亞羅斯不是那種會因此自滿過頭的人。再說,如果一開始就使出居合會造成相當大的空隙,所以要馬上進行迎擊,或者是趕緊逃離。

  瑪利亞羅斯選擇迎擊。

  「啊——!」

  對方為了要避開這招居合,於是往左閃去。

  看著就在眼前的敵人,與其還要抽劍回擊,還不如……以剛才為軸心的左腳踢向對手的右膝。打定主意之後,瑪利亞羅斯便按照剛才的想法動手。

  往那傢伙看了一眼,就像是一條正在拍動著腮的魚……瑪利亞羅斯這才注意到,這傢伙似乎有點眼熟。

  看著眼前這個抱著自己膝蓋的傢伙,瑪利亞羅斯確認這是認識的人。或者說,他們屬於同一個族,無論從哪方面看,他們都算是夥伴。無論如何只能說……他們真的是夥伴!

  「那個……」

  瑪利亞羅斯一邊抓著頭,一邊想著自己應該找些什麼借口解釋……但這真的需要解釋嗎?算了,完全不需要!幹嘛解釋!

  瑪利亞羅斯伸出手指,指著同樣隸屬於ZOO——這個名稱怪異的族——一員的卡塔力說道:「是你不好!偷偷跟在人家後面,被K根本是你活該!才不是我的錯,是你的錯!會痛是不是?那是你自找的!」

  「以、以噓還……(你、你居然……)」

  嘴裡含混著類似坎梅克地方方言的伊茲魯哈王國語,卡塔力根本沒法反駁,只能躺在原地呻吟。

  看來,這一腳踢得很到位……

 ✩✿✿✿✿✰✩✿✿✿✿✰

         chapter.2   在出口集合


  「所以啦——」

  走在第九區那狹窄骯髒的道路上,瑪利亞羅斯又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我剛剛不是安慰過你好幾次了嗎?很痛是不是?秀秀喔——可以了吧?」

  「剛剛不是就要你閉嘴了嗎!老子有悲慘到非要你安慰不可嗎?」

  隔壁的卡塔力一邊大罵,一邊口沫橫飛。瑪利亞羅斯皺著眉,拉開了與卡塔力的距離:

  「搞什麼,你不是說你很痛嗎?」

  「是誰害的啊?」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

  「你當老子是白癡嗎?瑪利亞羅斯,你差點踢壞老子我的膝蓋耶!」

  「那是你不對,我才會踢你!」

  「老子道歉過好幾次了!不過只是想嚇你一跳……」

  「耶?什麼?因為你有道歉,所以你也要我道歉嗎?」

  瑪利亞羅斯停下了腳步,左手叉腰,右手撥著他那頭紅髮。

  「喂,卡塔力——不,半魚人。」

  「收回那句話!不然老子我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你的說法反了吧?」

  「噢?」

  卡塔力長得一副魚臉。話雖如此,倒不是真的魚臉,畢竟魚該有的特徵他身上不太可能都有,但是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魚……

  說實話,無論是掛在卡塔力腰際上的那兩把變形斧——伊諾伊契與洛諾尼、還是近來在艾爾甸所流行的裝飾防具DS·TYQN,都不太適合他的魚臉就是了。

  ——至少瑪利亞羅斯是這樣認為的。

  「嗯……與其叫你卡塔力,還不如叫你半魚人,那樣更能彰顯你的存在哪~」

  「走開!」

  「遵命。」

  瑪利亞羅斯隨即往前疾行幾步,背對卡塔力。但是卡塔力馬上便拽著他的肩:

  「等等啦!」

  「你到底想怎樣啦!」

  「之前、之前的那個走開,不是那個意思,老子我是說……」

  「啊——我知道、我知道啦!你不用再講了,一講起來就沒完沒了,可以了啦!不過我剛才本來有話要說的……」

  瑪利亞羅斯暖昧地看著卡塔力,然後突然轉過頭去:

  「還還是算了,當沒這件事吧!」

  「老子開始在意了!」

  「就一直在意下去吧!笨蛋——」

  瑪利亞羅斯吐舌做了個鬼臉;卡塔力只能一邊咬牙切齒,一邊伸手捏住自己的雙頰:

  「拜託你!就說吧!不要讓老子一直在意!不然會睡不著……」

  「你乾脆一輩子都不要睡好了!」

  「怎麼可以這樣說!拜託,你就說嘛……」

  卡塔力合掌低頭拜託瑪利亞羅斯。就在這個時候,一根上頭畫了一條紅線的白色棒子.從後頭一口氣打在他的腰上。

  「痛!」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說話。」

  是一個小女孩。

  看起來應該是十歲、或十一歲吧?這個女孩有著一頭亮麗的淺色金髮,那青灰色的眼珠與紅唇,看起來就像是最高級的寶石。臉頰紅潤健康、下巴小巧可愛。而肌膚則是有如初雪一般白皙美麗。

  這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少女。她穿著一件上頭畫有一條紅線的純白女性醫術士制服,頭上戴著女性醫術士帽——乍看之下,簡直就像是在玩家家酒。

  因為,如果要習得被稱為醫術式這種,能治癒人類傷病之特殊技術那至少得要拜師學個十來年才成。修得醫術式後,還要得到老師的認可,才能穿上這身衣服。所以就常識而言,像她這樣的小女孩絕不可能是醫術士。

  而她的樣子看起來不就是個小女孩嗎?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那小女孩走向前來,以醫術式治療卡塔力的膝蓋。其實,她也是ZOO的成員之一,由莉卡·白雪——

  二十三歲.

  「凝、你們夠了吧,還不趕快走,大家都在等凝、你們耶!」

  順道一提,由莉卡說起話來,有些大舌頭,總是含混不清。

  由莉卡已經二十三歲了,為什麼她看起來還是像十歲小孩?應該有些什麼原因吧?瑪利亞羅斯進入ZOO一族已經兩個月了,他其實很想問,不過總是找不到機會。他想,總有一天,由莉卡會告訴他的。

  「啊啊。真的耶!」

  從腰帶上的小袋子裡拿出小型鐘錶,瑪利亞羅斯開口說道:

  「已經十點多了,都是卡塔力在亂扯外加胡說八道啦!」

  「是老子一個人的錯喔……算了,你剛剛到底要說什麼啊?說啦!

  「你還真囉唆,我已經忘記啦!」

  「你很過分耶!」

  由莉卡一棍子打上慢吞吞的卡塔力;被打中屁股的卡塔力,其實對於武器、飾品、傢俱、魔法道具等,特別是那些珍貴的古董,有一種無可言喻的狂熱。只要是牽涉到這些東西,他就會執著得不得了。不過現下,這樣的口舌之戰其實與什麼要事或是貴重物品都無關。像這麼無聊的話題……需要這麼堅持嗎?

  由莉卡平時也不是那種沒事鬧事的女性,雖然乍看之下,卡塔力比由莉卡大上不少,但由莉卡卻可靠多了,她才是那個緊拉住疆繩的人。相對於她,老是脫線的卡塔力,感覺起來簡直就像是她的弟弟。

  不過乍看之下,還是像哥哥吧……

  不對,那個魚臉人怎麼會跟這位絕世美少女有什麼關係!

  「走吧!」

  「我、我知道啦……」

  於是這三個人沿著這正灑滿陽光而略顯髒污的庫拉納德歡樂街.走了五分鐘左右.

  圓形都市艾爾甸被分成十三個區——他們要去的目的地,乃是位於東方的第九區中央稍微偏南的位置。

  在這兒,方圓三十美迪爾內,不像第九區其他地區那樣有著建築物存在。據說,以前是有建築物的,但是為了要製造「那個」,所以全都拆掉了。

  要說得明確一點的話——「那個」是一個長方形的洞。

  事實上,這個洞的四個邊,並非是直下挖掘而成。走下長約二十五美迪爾的緩坡。前端便是高五美迪爾、寬十美迪爾的洞穴開口。兩邊的緩坡壁上與這個洞穴的四周,早已被人刻印、燒烙下無數的魔法紋徽、魔法圈

  以及魔法陣。有沒有效不知道,看起來應該只是圖個心安而已。

  不過,就算沒有這些玩意兒,之前居住在這裡的異界居民,恐怕也沒辦法突破這盤踞在首都艾爾甸地下的九頭龍巨型骸骨。

  首都艾爾甸正是從前被人們稱為混沌恐怖之地·艾爾迪尼翁的中樞。而在為數眾多的異界之門聚集的大洞上頭,有一個具備物理性質的「蓋子」。

  以這個九頭龍的巨型骸骨為觸媒,歷代的古德王——沒有一個例外——都會施展「古代九頭龍之咒」,讓這具骨骼成為一個魔法的蓋子,一直維持到今天。

  這個世界,曾經為魔導王們分割、統治,就在他們的時代即將走向終結時,最後幾位魔導王之一——第一代的古德王,首次踏人了這個杳無人跡之地。他成功地控制住這塊土地,建立首都艾爾甸。隨即,他便發表了沙藍德無政府王國的建國宣言,至今九百年。

  在這個大洞被封印後,第一個闖進去的人是誰?沒人知道。

  那應該不是一個人闖進去的……至少應該是一夥人,而且人數不少。否則,單憑個人的力量,實在不可能挖地三尺找到這九頭龍巨型骸骨的縫隙,然後挖成這麼大的洞口。

  在封印解除以後,將異界生物所棲息的所在地直接命名為」地下區(undoground)」的命名者,則相當廣為人知——伊狄翁·戴蒙——雖然那並非其本名。

  與這個名字的意涵——愚蠢的惡魔相反,伊狄翁·戴蒙是第一個大規模、計劃性地探索地下區的男人。有這樣的能耐,想必他是位心思細密,且有著強大力量的人。

  除此外.當時。他還將地下區的五個出入口與艾爾甸的街區作一個對應,把地下區也分作五個區。舉例來說,從第一區的出入口可進入地下區D1(Division1),第二區的話就是D2,以此類推。

  在那之後,他還出版並販售了一部分的地圖,侵入者因此而暴增。根據若干人的說法,「侵入者」這個名詞,也是由他所命名的。

  作為侵入者的催生者及開山始祖,伊狄翁·戴蒙之後也消失於地下區,長達四百年。

  只不過,人們的所作所為,四百年來毫無改變。

  瑪利亞羅斯等三人,在前往D9出入口的緩坡道上,又遇見了兩個人——這兩個人也都是ZOO的夥伴。

  「歹勢!咱們有點遲到啦,抱歉、抱歉。啊!莎菲妮亞,你的氣色可真糟,算了,反正你一直都是這種表情。」

  「……是、是……對不起……」

  相對於氣勢滿滿地對她打招呼的卡塔力,莎菲妮亞的臉色真的很糟。那頭長長的銀髮,翡翠色的眼眸,本來應該是觀者欲醉才對.但拜她

  那有如預死病人一般的膚色、以及那死氣沉沉的表情之賜,原先的美貌可以說是被破壞殆盡。此外,她的嗓音雖說是非常細微,但毫無精神可言,乍聽之下相當意氣消沉。

  其實,不論是她手裡的水晶杖,或是她身上那襲以白與銀色為底,綴上處處綠色點綴的長袍,不僅沒有過度奢華之相,做工也相當纖細.都是相當引人注目的設計。

  但穿在莎菲妮亞身上,看起來就像是全黑的喪服一般。陰沉無比.

  「因為我……讓大家一早就不愉快……我真的是……很抱歉……」

  「不、沒有這回事啦……」

  或許是因為卡塔力本來就對自己相當有自信,性格也有如日日向陽的向目葵一般開朗,所以他其實不太會應付莎菲妮亞這種人;對老是與卡塔力拌嘴的瑪利亞羅斯而言,就會很想聲援莎菲妮亞——

  「那傢伙沒禮貌又沒神經,你不要管他說什麼啦!這傢伙從來不動大腦,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跟女孩子講話。要體貼是沒有啦,學習能力也等於零。所以他之前在鐵鎖休憩區那裡,才會被女孩子甩掉!囉唆得要死.還被人賞了一巴掌,真拿他沒辦法。」

  「你、你怎麼知道?」

  卡塔力撫著胸口,瞠目結舌。嗯,欺負他的感覺真好!

  「那是碰巧啦……你那張魚臉、那個聲音,怪成那樣我當然會注意到啦!」

  「咕……」

  在兩人拌嘴的同時,傳出了「咕」的一聲。正當瑪利亞羅斯忖度著:那再多刺這傢伙兩下也沒關係時,突然察覺到,這個「咕」聲有多麼希罕珍貴,而停了下來。

  「……咕、咕、咕、咕……」

  那是莎菲妮亞……非常壓抑的笑聲。大家到底看過幾次莎菲妮亞發出笑聲暱?這搞不好還是第一次呢!

  那種笑聲,感覺上就像是自己已穩穩地咒殺了仇敵而相當得意的樣子——

  就是這樣的邪惡聲響。

  瑪利亞羅斯感覺背脊一陣寒冷。確實,莎菲妮亞是相當有天分的魔術士,但是她絕對不是那種可以微笑著咒殺他人的女子。只是,就算她並不願意,但凡是靠近她的人,都會有一種呼吸困難,週身冰冷的感覺。

  「一億人當中才有一個的凶星之女。」莎菲妮亞的師父,閃光魔女瑪奇魯塔是這樣評價她的徒弟。所以,或許她那總會讓人渾身發涼的笑聲,也是因為身為凶星的關係吧!

  ——哪有這種事啊?

  瑪利亞羅斯搖搖頭,像是要甩去那種惡寒。他的目光,正好與站在莎菲妮亞隔壁的那個身材瘦高男人相對。他笑了笑,對方的唇角也略為放鬆,動了一下。

  這個頭髮與眼睛都是砂色的青年,仍舊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穿著一身同樣砂色的異國風服飾,腰間吊著一對雌雄短劍。

  皮巴涅魯——出身位於α大陸東南的拉函大陸。他的共通語說得並不好,不過他也不是多話的人,不到必要,他通常不會開口。

  真是的.真該讓他學學卡塔力……那傢伙的嘴可是二十四小時沒有一刻稍停。只是.他看起來雖然很嚴肅,但臉上還是會露出笑意。這樣的對比,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欸——對了。」

  瑪利亞羅斯在氣氛開始逐漸變糟前,終於想到了其他話題。他雙手擊掌,開口問道:

  「只有你們兩個來而已?」

  「不。」

  皮巴涅魯開口說道。他的聲音幹幹的,有如吹過沙漠的風。在他靜靜地轉過身後,瑪利亞羅斯一下子再也說不出話來——就在這個坡道上,在這個地下區與地上交接的洞穴五美迪爾前,有個男人鋪了塊布坐在地上。

  不光如此,男人還把便當、飲料一字排在面前,動作很是悠哉——在這異界生物聚集的洞口所在,這樣的悠哉也未免有些不合時宜。

  順道一提,這男人的外型若要一言以蔽之,就是華麗二字,或是再加上個「特」字也行。甚至也有人會認為這是種過了頭的興趣也不一定——

  他的手邊,放著一柄裝飾繁複的巨劍,身上則穿著藏青色的連身式鎧甲,不論是端點或者是腋下處,滿是橘色的焰紋繪飾。除此之外。他還穿著一件藏青色的大衣,內裡是大紅色,看起來只能說——非常搶眼。

  這個男子擁有一身淺褐色的肌膚及一雙強而有力的濃眉,他的眼是黃玉的顏色,裡頭還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光采。

  總而言之,與其說這傢伙是個美男子,還不如說他是個男人。他的個子高大、胸膛厚實、肩膀也相當寬。一般來說,女人是不會放過他這等貨色的。

  不過,這是就「一般情況」而言啦……

  完全不管一旁那些侵入者的視線,這男人只是一個勁兒地把飯團往嘴裡塞。這種粗線條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啊!好好吃的樣子,我還沒吃早飯耶!」

  垂涎三尺的魚臉男邊說著邊大刺刺地走向前,脫掉鞋子坐到鋪布上,也開始吃起便當。這個半魚人與這男人,可以說是一丘之貉。

  跟著走上來的瑪利亞羅斯等人,也一樣走到鋪布前。很遺憾.這些人根本也只是隔壁那個丘上的貉而已。

  包括這個華麗的男人,這六人都屬於同一個」族」。

  「嗯?」

  盤坐在鋪布上,男人回過頭,看著瑪利亞羅斯等人:

  「怎麼了?怎麼不上來坐?」

  「你說上去坐……?」

  坐下去會怎麼樣?瑪利亞羅斯可與卡塔力不一樣,他已經吃過早餐了。再說,有比早餐更重要的問題——

  「是誰特意去弄這些東西的?」

  「啊、啊,那個……是我……」

  只見莎菲妮亞一臉惶恐地舉起手來。

  「這樣啊——原來如此!」

  瑪利亞羅斯也覺得,這輔布與這手工便當不可能是這華麗男拿來的,也許是莎菲妮亞……只不過,甫加盟ZOO這兩個月,他可還是第一次聽到莎菲妮亞會下廚作飯.

  如果可以的話……瑪利亞大人也請吃吃看,好嗎?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耶?我也要吃嗎?」

  「……啊……對不起……我做的料理,一定是給你們造成困擾……」

  「啊,沒、沒這回事吧?怎麼會是困擾呢,哈哈哈……」

  逼不得已,瑪利亞羅斯只得脫掉鞋子,踏上鋪布並正經八百地坐在上頭,他其實不餓,但也不是吃撐到胃裡塞不進任何東西的程度。在這種狀況下,實在是不需要去傷莎菲妮亞的心。再說,莎菲妮亞做的這個便當看起來色彩豐富,而且相當美味,吃個一兩口應該沒關係。要是被通過這裡的侵入者看不慣,那也沒辦法。

  「不過,這個便當的菜色還真多哪!漢堡、香腸、炸雞、煎蛋……這些都是常出現在便當裡的菜式……培根蘆筍卷、胡麻菠菜、淹漬青椒、生薑烤茄子……莎菲妮亞用了很多種蔬菜,營養十分均衡呢!」

  「莎菲凝、妮亞的手藝非常、非常高明喔!那個……比我好太多了!」

  坐在瑪利亞羅斯身旁的由莉卡一邊猛把菜夾到她的小碟子裡,一邊開口說著。由她的話中可以得知,由莉卡本身並不十分擅長廚藝。不過對由莉卡的印象,除了她是一個傑出的醫術士之外,也很會泡茶,不怕麻煩,感覺起來非常能幹。因此對於由莉卡不太會煮飯這件事,瑪利亞羅斯多少還是有些意外的。

  而莎菲妮亞做的菜會那麼好吃,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哇……這應該是職業級的手藝了吧?」

  「沒、沒這回事……」

  坐在鋪布邊的莎菲妮亞一臉惶恐。

  「這沒有什麼……我之前看過這幾道菜,想說自己可不可以仿著做出來……」

  「可能只有你覺得沒什麼吧……不過,問這只半魚人沒用啦!魚餓起來跟野獸也沒啥兩樣。」

  「嘿戶宜盎(誰是魚啊)!」

  「啊——幹嘛邊吃東西邊說話啦!很髒耶你!東西都噴出來了啦……真是有夠浪費的!小心我揍你喔!」

  瑪利亞羅斯揚起拳頭;卡塔力一瞬間不滿地歪了歪他的魚臉,不過還是繼續低頭猛吃。

  其實,如果他現在也是餓著肚子,瑪利亞羅斯應該也會像卡塔力一樣猛吃吧!皮巴涅魯的表情雖然沒有絲毫改變,但也是一口接一口地把便當盒裡的蔬菜吃進肚子裡。莎菲妮亞所做的便當就是這麼好吃。由莉卡雖然沒有跟著一口接一口,但那與味道無關,純粹是她的空腹程度,與心情問題。

  「啊……為什麼可以這麼好吃呢?明明是一樣的材料,料理程序也差不多,為什麼味道不一樣啊……真不可思議。我的料理程序是有點差錯,但是有差這麼多嗎……」

  一樣都是做飯,為什麼會輸給莎菲妮亞呢?真不甘心。莎菲妮亞該不會偷偷練習吧?基本上,由莉卡是一個認真的人,所以會這樣想也只能說是無可厚非。

  「不、不過——」

  瞥了一眼嘟嚷個沒完的由莉卡,瑪利亞羅斯開始品嚐起煎蛋。雖說他本來就講究,但他也挑不出這煎蛋哪裡有缺點。這當然不是什麼很困難的料理,但是那火候、還有那完美襯出蛋本身甘美的鹹味……

  「嗯,真好吃!真的,我都不知道莎菲妮亞有這手特技,真是太驚人了!」

  「……這、這不算特技啦……」

  「不,我覺得要說是特技也沒有什麼不對。」

  一身華麗裝扮的男人非常滿足地一口吃下一塊炸雞後,將臉轉向莎

  菲妮亞說道:

  「一手好廚藝也是才能啊,你應該要驕傲的。像我,就只能做咖哩。不論我做什麼。最後都會變成咖哩。」

  「那也是一種才能啊……」

  在瑪利亞羅斯呆滯地喃喃自語的同時,他發現莎菲妮亞正拉起連身長袍後的帽子,藏起自己那已然羞紅的臉蛋。(F:好萌,好想推)

  被那個男人稱讚是那麼高興的事嗎?應該是吧!做這個便當的時候莎菲妮亞一定非常用心、非常拚命——

  沒錯,那就是最好的調味料——雖然這完全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然而,隨著瑪利亞羅斯解決了自己的那一份餐點,這個便當也被在場眾人吃了個一乾二淨。

  「——吃完了。」

  一口氣喝掉飯後茶,一身華麗的男人大大地吐了一口氣說道:

  「吃得真飽啊,真不錯。不過為什麼我們要在這種地方吃飯啊?」

  「什麼為什麼?」

  這還用得著說,這當然是因為莎菲妮亞做了便當,才會在這種地方吃飯啊!不過,看這傢伙的態度,他根本沒有搞清楚嘛!

  「那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不過。在那之前——喂!那個半魚人!不要偷懶,快去幫忙收拾啊!」

  「哼!」

  瑪利亞羅斯將腳踢向躺在地上、正摸著肚子裝老爺的卡塔力頭部,然後把小盤子、碗筷之類的器皿收拾了一下遞給莎菲妮亞。整理完畢後,他重新面對那個華麗的男人:

  「只是確認一下……這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目的?」

  華麗的男人仰頭看天,一邊摸著下巴,一臉疑惑。

  「嗯……」

  「果然。」

  瑪利亞羅斯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再讓那男人想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出來。既然如此,那就還是不要浪費時間,速戰速決才是——

  「是劫火吧?」

  「噢噢。對啊!」

  華麗的男人點點頭,表示自己瞭解了。然後他隨即皺起了眉:

  「那我們幹嘛來D9?」

  「根據老子的調查,這個D9——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的深層

  應該有一位「死靈女王」麟靈夫人,真正的劫火很有可能就在她手上。」

  聽著卡塔力簡單扼要的說明,華麗的男人就像是深深受到感動般,抱著手臂兀自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耶?昨天才說過的吧?」

  相對於那個總與瑪利亞羅斯打打鬧鬧的男人,現在的卡塔力,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人。真是不可思議。

  「真的嗎?」

  「你昨天沒聽是不是?」

  「沒那種事。」

  「那你怎麼什麼都不記得?

  「不要問我。」

  「你的事,不問你問誰?」

  「話是這樣說啦。可能我那時睡著了吧……我沒興趣嘛!」

  「真虧你這樣倒還記得約好的時間呢!」

  「嗯……」

  華麗男人那一臉的認真瞬間消失無蹤。換上去的,是一臉卑鄙的微笑。

  剛才的端整表情與那樣的悠然全部消失無蹤——不過說穿了,這也是他的怪癖之一。

  「事實上.是莎菲妮亞來接我的。在她來接我之前,我忘得一乾二淨。」

  「……我昨天看您那個樣子……就在想您大概不會記得了……」

  看起來,事情還真是如莎菲妮亞所料。低著頭的莎菲妮亞面紅耳赤

  了起來.可能是想起這華麗的男人剛起床時衣衫不整的樣子了吧?說起來,雖然莎菲妮亞總像是背負著不幸霉運的模樣,但她其實與瑪利亞羅斯差不多同年。只要是女孩子,心裡總是會有兩個秘密。只是莎菲妮亞的秘密,看起來也是昭然若揭就是了。

  「算了,托莎菲妮亞的福,大家都到齊了就好。」

  不過,在這個時候,把這些事情恰如其分地統整起來的人,怎麼會是瑪利亞羅斯呢?

  甫加入ZOO二個多月,不要說是決策中心,應該還有成員根本沒見過他才是。會弄得瑪利亞羅斯常常越俎代庖,關鍵還是在zoo的領袖——

  這個華麗的男人身上。

  「嗯?幹嘛?」

  注意到了瑪利亞羅斯的視線,這個華麗的男人轉過頭說:

  「我的臉上有什麼嗎?」

  「不,沒有……」

  瑪利亞羅斯搖搖頭,一想到若是自己以外的人——比如說止塔力,來擔綱這個角色,就覺得一陣毛骨悚然。不論是沉默寡言的皮巴涅魯,還是個性內向畏縮的莎菲妮亞也都不適合。由莉卡雖然可以,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她。

  最後,只能盡量去適才適所,事情就演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人都到了,差不多該走了。」

  「也對。」

  「隊伍排得跟平常一樣就好了吧?」

  「有何不可呢?」

  「有皮巴法師魯殿後,莎菲妮亞走中間,右邊是由莉卡,左邊是卡塔力,是前面是我與——」

  瑪利亞羅斯其實一直都不想信,這真的會是那男人的本名。他問過好幾次了,但老被那人岔開話題。

  只是,他也曾經說過——不管我叫什麼名字,我就是我。

  這樣說起來,這男人應該還是有其他的名字吧?但就瑪利亞羅斯來說,即使是個假名,也該取個像樣一點的才是!

  不管自己的頭正在微微抽痛,瑪利亞羅斯開口叫喚這個身為動物園(註:指他們的一族ZOO)園長的男人名字——

  「多瑪德君。(註:多瑪德君音同番茄toma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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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4:43 PM|只看該作者
  Chapter.3  惡夢GO!GO!

  每當人們踏入這個地下區D9,他們的目光往往會被天花板邊上漂浮著的、閃著不吉光芒的青白光點所吸引。

  初次見到這些光點的人,總會立刻想到一樣東西——

  靈魂。

  靈魂主要是以腦部的活動為信任所形成的精神體,與其他器官結合併統一調度,因此對人類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這個不可或缺的靈魂,卻缺乏肉眼看得見的形體。

  不過,靈魂的確存在。證據就在於醫術士可以趁著死者的肉體尚未死去時,醫好肉體上的創作,便是他們絕對不可能讓死者復活。寺院的伴侶可以用一種被稱為蘇生式的秘術修復肉體與靈魂,使死者復活,但如果肉體受到太大的損傷,特別像是腦部壞死一類的狀況,或者是死亡時間過久,即使是蘇生式也發揮不了作用。

  總而言之,雖然看不見,但靈魂確實存在。

  大多數的人們不論是腦中的印象,或是要描繪出不可視的靈魂時,多半會是光所凝結而成的白煙,或者是霧狀的物質,實在巧合的有些不可思議。

  所以,這些來回盤旋於D9的青白光芒,比他們想像的還像靈魂,這是偶然嗎?

  針對這個問題,有識之士的意見可以說是相當分歧。而針對這青白光的研究,目前仍在進行當中。可知的是——青白光有個如神話般傳承而來的名稱。

  「我們不是直接下來第三層嗎……?怎麼『偽魂』的數量一點都沒有少?」

  抬頭看著天井的瑪利亞羅斯開口這麼問著。

  「不過就整體而言……跟第一層或是第二層比起來,似乎是暗了一點。」

  「這樣說也是啦……」

  卡塔力轉過頭來回答瑪利亞羅斯的問題。在來這裡的路上,為了要帶路,卡塔力站到了隊伍最前方:

  「哎呀,這裡又髒又潮濕,根本沒什麼會特地來第三層的傢伙,所以,偽魂也沒啥獵物可抓……應該是這個緣故吧?」

  在這個地下區,有許多種的靈界生物,猜想偽魂也應該是其中一種。他們常常找尋那些失去了靈魂的肉體,滲透入其中後產生一種稱為「擬擬型再生」的反應。

  只是,這種偽魂所引起的擬擬型再生,與僧侶們所能實行的蘇生式不同——身體被這些偽魂附身以後,會推動大多數的生前記憶並無法運用它。因此,這樣的再生,會讓這些人失去他們知性的那一面,轉而屈服於扭曲的本能下,成為如活死人般徘徊於地下區的「半死者」(halfdead)。

  D9,喪神街歐雷斯托洛。

  這是個奇妙且雜亂的所在。這些半死者雖然記得這裡,但他們的記憶多半有所崩壞變形,所以他們總是把地下區的廢棄品拿來這裡堆放。也讓這條街成為存取那些悲傷記憶的所在。

  但是,這條街並沒有去發展那名為悲傷之高尚情緒的餘裕。

  為什麼呢?如果這些半死者無法維持他們的形態,連偽魂都脫離出來,那麼這具肉體會真正地死去。一般來說,要是生物死去,本息在地下區各處大脂羽蟲便會將其屍體連骨帶肉啃食乾淨。但喪神街這裡的大脂羽蟲不風得會這麼做,因為屍體實在是太多了。結果被它們啃過一半的屍體到處都是,一點都不稀罕,這樣的光景要當作本地的名產也綽綽有餘。

  也因此,這裡累積的臭味可以說是相當可觀。所以來到此地的人,都有常常服用泛大陸醫術士會(PCMA)所認可的煉金士聯合(AG)所製作的嗅覺麻痺劑。或者是弄個艾爾迪尼翁機術士匠聯合(EMU)所製作的防毒面具。不過這玩意兒很貴,而且戴上去視野就變得異常狹小,又不是很透風,所以一般來說,並不推薦使用。

  此外,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的侵入者們若要炫耀自家的勢力根深蒂固又強大,最好的方式當然就是弄到某樣物品——

  青晶體,這是原生物的休組織在擬擬型再生的過程中所兼生的變質品,大多是大約二、三密爾(註:milli的變音,可能代表millmeter公厘般的長度)大的青色結晶體。這東西常常可以在半死者的心臟以及大腦裡找到,因煉金士聯合常有大量需求,所以價格也相當高。

  但是,包括瑪利亞羅斯在內的ZOO成員六人並非為此而來。事實上,如果只是為了取得青晶體,那根本不需要到每三層來。第一層與第二層就很多了,不論是異界生物、人或者是半死者者垂手可得,可以輕易地奪取青晶體。只是,另一方面來說,同業之間的競爭也可以說是相當激烈,爭氣不斷。要說貪,大家也都彼此彼此。

  不過,第三層有點不太一樣——

  廢棄物亂七八糟地堆成了建築物以及高高的屏障,喪神街這個名頭,也確實與這幅景色相符。整個第三層,幾乎者是這副模樣。

  在這裡,有不知道拿來幹嘛用的窄巷死路,只會讓人感覺厭煩的斷橋、還有腳一踏上就處處崩壞凹陷的階梯,不知道蓋來通往哪裡的爛路也到處都是。在這裡很容易迷路,因為地圖非常難畫,也很難記住這裡的路。再加上半死者總是躲在讓人意想不到的場所,一個不注意就可能與他們照面。

  對靠著青晶體賺錢的人來說,這些都是很討厭的事。

  簡單來說,這裡太危險了,蘇生式都未必可靠——而且,那些高層寺院的狗屎和尚都相當貪心,就算想要死而復生也所費不貲。現說,要是有一個人死了又被偽魂附身,進而成為半死者繼續混在夥伴裡,那麼不論是幾個人一起去,也都有全部回不了家的可能。就算沒有全滅,也不能保證活著的人有辦法把屍體都帶回來。

  基於以上的理由,很少有人會踏入喪神街第三層。

  瑪利亞羅斯之所以要進入這裡,乃是基於下列理由——

  他的目標是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的深層——「據說是」第六層。那裡「聽說有一位統治著半死者的魔導王——「死靈女王」麟靈夫人。

  瑪利亞羅斯想得到的是能夠燒盡敵人也能夠刺穿敵人的——真正的「劫火」。看起來,這把突刺劍「似乎在」這女人手上。

  不過,雖然是這樣推測,但總有一種不那麼真實的感覺。

  「……這次是真的了吧?」

  帶了點殺氣的眼神投向正好轉過頭的卡塔力。卡塔力丟了個「沒錯」的表情,不過,這半魚人看起來還真有點呆。

  事實上,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為了要取得劫火而來到這個地下區。

  瑪利亞羅斯加入zoo,就是為了以一同進入D1的閉鎖迷宮、以及可以取得魔導王時代的秘寶——價值三億達拉(註:d0llor的變音,貨幣單位)的劫火為契機的。

  不過,卻失敗了。

  那時,雖然沒有取得劫火,但他們也得到了「偽」劫火。雖說是魔導王時代的物件,但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把質良量輕的劍。照卡塔力的說法.這把劍上因為並無鑄記,所以雖然品質還不錯,但就是沒有辦法標價出售,只得拿來自己使用。

  在那之後,卡塔力也查閱了非常多的文獻,還問了許多人,確定是否真的有「劫火」這把劍。調查期間,曾經冒出不只二、三把候補,不過那些都不是真品。現在,能把可能性縮減到只剩一把,卡塔力也真的是辛苦了。

  不過,不能忘記的是,之前卡塔力也是用同一套方法和順序來找答案。結果有蒙對嗎?不!之前他也是那種一副確信而固執的模樣,結果卻是完全錯誤。這次的卡塔力,將會笨到一再重複錯誤呢?還是變得聰明而不重蹈覆轍呢?哼,只不過是一個半魚人,也可能聰明……嗎——?

  「感覺上如果對他有所期待,好像真是我的錯誤也不一定……」

  「瑪利亞羅斯,你剛剛在嘟囔什麼啊?」

  「嗯?」

  看了一眼卡塔力那張魚臉,瑪利亞羅斯聳了聳肩:

  「跟你講你也聽不懂啊。我只會說人話,不會說魚話哪!」

  「啊?老子現在跟你說的不是人話嗎?不是的話怎麼可能這樣對話啊?」

  「耶,真的耶!這可真是奇怪了。啊!對了,你有一半的人類血統,所以你勉強能夠聽得懂人類的語言對吧!」

  「笨蛋!老子我身體裡所流的,可全部都是貨真價實的人類血液啦!你自己看證據!看這個血的顏色!可是漂亮的紅色哪!」

  「所以?」

  「什麼所以?老子我可是貨真價實的人類,這就是證明啊!這血可是紅得不得了的紅色哪!」

  「什麼?那個怎麼可以當作證明?」

  所以,瑪利亞羅斯應該還是高估了卡塔力才是。總而言之.卡塔力就是個笨蛋。有多笨,也就只有由莉卡清楚——

  「轟、你不知道其中的差別嗎?魚的血也是紅色的啊!」

  「啥——」

  在那一瞬間,卡塔力什麼也說不出來了。他站在那裡,隨即便叉著腰,挺起胸膛說道:

  「知、知道啊!這是常識!」

  不過,此時的卡塔力臉不但僵硬得很,聲音也有點顫抖。而其他ZOO的成員則是紛紛停下腳步,回過頭後滿臉不敢苟同地注視著卡塔力。多瑪德君則特別採取了某種意義上比較嚴肅的應對方式——當作沒看到。

  「走吧!」

  「對啊。差不多要到第四層了吧?」

  瑪利亞羅斯居然與多瑪德君同聲一氣,由莉卡與莎菲妮亞也跟著多瑪德君邁開腳步,只剩下皮巴涅魯還留在卡塔力身邊。

  不過呢,對著要哭不哭的卡塔力,皮巴涅魯面無表情地說出也不算是安慰的這句話:

  「人類的血,也是紅·色·的。」

  「……真是的……」

  就算如此。超快速的恢復能力,本來也就是半魚人的特質之一——卡塔力隨即打起精神,追到全力直行的隊伍前端。他一邊哼著歌,一邊在前頭帶路.看起來已經完全恢復,腦袋也切換完成,似乎已經忘記方才發生的事。能夠轉換得這麼快,也許是因為他的腦部機能有什

  麼缺陷也說不定。

  總而言之.瑪利亞羅斯等人便有如金龜子的幼蟲般,在這第三層迂迴地繞行著。他們避開了大部分的半死者,好不容易才進入了一條大路。

  大路夾在兩堵高牆之間,而這兩堵高牆,則是由廢棄物所堆疊而成。

  走進這條路後沒多久,卡塔力就帶著他們左轉,並在轉角處止步,轉頭看著他的夥伴們:

  「往前走過那個坡道,就是第四層的人口了。」

  「到這兒為止都還算輕鬆嘛!」

  瑪利亞羅斯走近那個轉角,小心地探出頭。

  這是一條寬約六美迪爾,長約三十美迪爾的坡道。四周的巖壁有些微突起,洞口則呈現半圓形。但在坡道前方,則採集了一大群的半死者,看起來並不容易通過。

  「哪,這是要我們在這裡找些樂子嗎?」

  「老子我可是一起詳細調查到這裡呢,這可是很累人的喔!」

  卡塔力抱住雙手,裝出一副很偉大的模樣。

  「很少有人能夠進入第四層,所以資料不但少,而且彼此之間很多矛盾,一堆地方對不起來,文獻也亂七八糟。認真說啊,除了麟靈夫人外,其他還真是啥都不了啊!到第三層為止的地圖也是一樣亂七八糟,多虧了老子我這奶油色的腦細胞,才能搜集到這麼多的資料。」

  「那麼,那些東西要怎麼辦?」

  「那些應該沒什麼難吧?」

  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要說沒有什麼不好的預感,那是騙人的。

  就在正皺著眉頭的瑪利亞羅斯面前,卡塔力掄起了著拳頭——

  「突——擊——!衝啊,大家!」

  「喂……」

  「沒問題啦,剛才忘記告訴你們了!老子知道你們有點擔心不知道老子我有啥盤算,不過今天例外,沒問題啦!根據之前所取得的多方證言,只要能夠收拾掉二十到三十個半死人,就可以突破這條坡道。憑咱們的戰力,一下子就能達成目標啦!多瑪德君也是這樣想的,對吧?」

  「唔。」

  多瑪德君點點頭,不置可否。不過瑪利亞羅斯有些在意,因為在進入喪神街以後,多瑪德君就常常是一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樣。

  只是,卡塔力一向都有辦法把多瑪德君的反應合理化。他一邊把玩著懸掛在腰際上的兩把斧頭——伊諾伊彗與洛諾尼,一邊開口說道:

  「所以呢,你們準備好了沒啊?準備好了吧?準備好了的話就——走吧!」

  「喂!等一下!你這死半魚人……!」

  就差一步,瑪利亞羅斯沒拉住人,卡塔力隨即消失在轉角處。

  真是個一意孤行的魚混蛋!雖然很想放他不管,但總不能真的讓他一個人傻傻地走下去吧?沒辦法,瑪利亞羅斯只得跟上;多瑪德君也隨後跟上來,一邊四處張望著注意週遭的動靜。然而,事態則仍是有如卡塔力所期盼地一般展開——

  「混蛋!幹嘛把事情搞成這樣啊!」

  追究起來,應該是有很多原因才是,不過那也都等一下再說吧!跟前,他們非得把氣力都用在戰鬥上不可。雖然,瑪利亞羅斯已經有了這樣的認知,也在邊趕上去邊撥出那把偽劫火時,灌注於手上的力氣還是遠超出需要。

  就瑪利亞羅斯個人而言,他最無法原諒的,就是這種人。

  如果說完全靠著蠻力去硬幹,那麼使出十分的力氣,就只能得到十分的收穫,但是如果用上大腦,就能夠用十分的力氣,換得二十分,甚至是三十分的收穫。甚至不需要十分的力氣……這就是人類智慧的展現吧?

  只是,要一個半魚人有所謂的人類智慧,這是他要求過高了……而且地方也不對。

  一個勁兒地往坡道衝去的卡塔力,在奔馳到瑪利亞羅斯前方約十美迪爾的距離時,突然倒轉了一百八十度。

  於是,在坡道之前的那群全身肌膚泛灰的半死亞人伯格,半死下等蜥蜴人,還是什麼其他的半死者,全都群集著卡塔力的方向追來。當然,這樣的善是在卡塔力的預料之中。但是隨後出現的那個五美迪爾長的大傢伙——把一群半死者連推帶拖趕出洞穴的那玩意兒,恐怕就在卡塔力的預料之外了。

  「下等龍……?」

  「——嗚哇!」

  卡塔力隨即連滾帶爬地跌回了瑪利亞羅斯的腳邊,而瑪利亞羅斯則是早就停下了腳步……多瑪德君撥起了他的那把大劍,同樣也駐足在瑪利亞羅斯的身邊。這條半死下等龍怎麼看都像沒有手足的巨大蚯蚓……該不會……連多瑪德君都被嚇住了吧?

  不、不對。多瑪德君那雙黃玉色的眼,此時正凝視著那條半死下等龍。看起來,他似乎是在等待著些什麼,瑪利亞羅斯隨即便察覺了這一點。就在這個時候,莎菲妮亞也開始吟唱咒文:

  「MelgZelgRcvNav遠炎近火KreyBrcy動亂炮危黃回回Jen?鄄RenD」

  莎菲妮亞嘴裡念的語言並非α大陸上所廣泛使用的公用語,而是上古高位語。詳細說起來,這是上古高位語的一個系統,用於召喚住在LEP(下層精靈界)的元素精靈,請他們協助。

  但是,這可不是嘴裡念一念,元素精靈就會和藹可親的說「我來了!」前提條件是必須要做一種特別的集中精神,才能與LEP之間建立精神連結。除了這條精神連結外,還得要有一個足以吸引精靈的餌,才會使其上鉤。舉例來說,莎菲妮來亞在空中畫了一個圓以後,便在當中放入一個文觀輝石碎片。

  此外,術士的資質也相當重要。如果要讓那些高傲的精靈順從,沒有兩把刷子根本做不到。

  但是莎菲妮亞做起來,可以說是駕輕就熟。

  一瞬間,從LEP所召喚出來的炎之精靈Zig一口氣吃掉了那個文觀輝石碎片。

  元素精靈是沒有質量,也沒有大小的。以這個世界的角度來說,他們根本不存在。他們只是引起若干固有現象的能量體而已。在這個世界上.這些能量體看起來則是如下述——

  Zig將文觀輝石的碎片變換為能量,並以此應和術士的請求。

  身為術士,莎菲妮亞的請求如下——

  燃燒她眼前那條半死下等龍,而且是全部燒光。

  輕輕鬆鬆地把工作完成後,Zig就回歸LEP。實際上,對被人們稱為炎之精靈的Zig而言,這點小事根本跟早餐前的活動手腳沒什麼兩樣。

  不過,事情還沒結束——

  Zig的火焰包圍著這條半死下等龍。就在這條龍前方約七、八美迪爾處,瑪利亞羅斯慢慢地往前靠了過去;他的右前方是拿著一把大劍的多瑪德君;另外一邊是腰間懸著一對雌雄短劍的皮巴涅魯。卡塔力與由莉卡則站在一旁,準備下一輪的魔法。

  「來囉!」

  多瑪德君連話都還沒說完——半死亞人伯格與半死下等蜥蜴人,便穿過猛烈燃燒中的半死下等龍身邊,成群地往這裡衝來。

  只是,還未到行動的時機。

  與隨即撲身而出的皮巴涅魯不同,瑪利亞羅斯並沒有立刻與這些半死者槓上——事實上,與其說沒有,還不如說是不能。他瞭解自己的能力,也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加入ZOO的這兩個月,為了要貢獻勝利的果實,他可是有不計其數的失敗經驗。

  瑪利亞羅斯知道,自己的任務就是在多瑪德君的掩護下干擾敵人。如果還有餘力,那就在不勉強的範圍內削弱敵人的戰力。當然.不但絕對不能慌亂,也要時時注意戰鬥區域內外的情形。有什麼都要匯報多瑪德君,然後才能自己應對處理。

  至於皮巴涅魯,則是負責襲擊半死者的前鋒部隊。

  身無防具重負的皮巴涅魯,能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操縱著他那一對雌雄短劍斬殺敵人。半死者當中,也不乏帶有刀槍等備武裝者,但他們也都沒辦法攆到皮巴涅魯。

  如果這些都是人,應該會震懾於這種根本就可稱之為特技的超高速短劍,而後分離崩散。

  但在這些半死者當中,根本沒有誰能夠理解這種恐懼。無論如何,就物理學的角度而言,光靠皮巴涅魯一個人,也不可能完全封鎖住這六美迪爾寬的通路。畢竟他們的數量太多,還是有少許的半死者越過了皮巴涅魯的殺戮圈——

  那些傢伙愈來愈近了——

  數量是六隻……不!七隻!

  多瑪德君的腰一沉,稍微前屈了些。他愛用的那把裝飾過度的大劍,

  在琥珀色的劍身上還有些許的波紋起伏,看起來是不太實用沒錯——

  但其中卻蘊藏著非比尋常的威力,這一點,是任誰看來都能夠一目瞭然的。實際上.就算是大力斬殺,或者是砍到什麼硬物,這柄劍也不會有任何缺損。

  所以,這柄劍應該是魔導王時代的秘寶,或者甚至是更高級的物品,只不過名字與由來均不詳。多瑪德君似乎有些知情,只不過他從來不說這些事。

  在用那柄足稱稀世珍寶的大劍打散敵人以後,正打算往前進的多瑪德君,空然像是貓科動物一樣地皺了皺鼻頭後,轉過了頭。

  到底在搞什麼鬼?敵人一直衝過來耶!想著要與多瑪德君同時進擊的瑪利亞羅斯。在那一瞬間有點困惑……不,是困擾。

  「——有人類的味道。」

  多瑪德君這麼說著。不過,瑪利亞羅斯其實沒有遲鈍到那種地步。多瑪德君應該不是真的聞到味道,而是有那種感覺吧?瑪利亞羅斯可是很信任他這個特殊的嗅覺呢!

  替代了多瑪德君的位子,瑪利亞羅斯繼續攻擊著那些半死者,還得不時分神轉頭向後觀察戰況。情況很糟……因為侵入者本來就很少進入這喪神街第三層.如果有其他的人類正在接近他們,那麼——

  「由莉卡,看著莎菲妮亞!卡塔力……!」

  瑪麗亞羅斯一邊喊.一邊朝右移動,馬上便到了莎菲妮亞與由莉卡身邊。看起來,卡塔力並沒有跟上。不過他也懶得刻意去確認……應該沒問題吧?如果有問題就麻煩了,搞不好會變成燒焦半魚人也說不定。

  真要說起來,多瑪德君的嗅覺還是正確的。

  在左右由廢棄物所堆積而成的牆壁上,有幾個人類隱身於其中。看他們的身形動作,裡頭應該沒有半死者才是,可以說都是活生生的人類。

  人數的話,右邊大約是五人,而左邊看起來也是。他們都戴上了防毒面具,看不清楚臉長什麼樣子。看起來應該是有什麼企圖,不然根本不用躲在那種地方窺探。

  在看到瑪利亞羅斯的動作以後,他們也跟著有所反應。這下子很清楚了,這些傢伙大概就是所謂的「急襲掠奪者」,最近大舉橫行於這渾沌與恐怖之地的傢伙。他們的手法,就是鎖定那些裝備齊全的侵入者,趁著他們在與異界生物交戰時加以襲擊,並奪取雙方的寶物。要比喻的話,那就是形似火場小偷的強盜殺人行為。

  總之,情勢很糟。

  那些傢伙裡似乎有幾個人手裡拿著弩,其他人則正要從牆壁上滑降下來。瑪利亞羅斯目測了一下,彼此之間的距離大概是十五美迪爾。如果用上弩箭,就連金屬板也能射穿。

  「欸……那……」

  這樣的話,選擇就不多了,也沒什麼迷惑猶豫的餘地……一定要馬上反應。他的腰帶下,懸有幾個小袋子。他拉開上頭的扣子,左手抓起一個小瓶子,隨即丟出。

  就在將那把偽劫火入鞘時,丟出的小瓶子也落到了距離他們十二、三美迪爾的地面上。轟地一聲爆了開來。

  如果冷靜一點看,這並不是有規模性的爆炸攻擊。當然也不是對於人身的直接攻擊……看樣子,這個防毒面具集團並沒有直接受害,只是造成爆風與閃光,遮蔽人的視線並壓抑他們的行動而已——這就是他的目的。

  「卡塔力、跟著上!」

  瑪利亞羅斯大吼道,然後左右手又再度抓起兩個小瓶子往前投去。

  他沒有等卡塔力回應,只是弓起身體,用力地丟出。他的目標,其實是一旁由廢棄物所堆成的高牆。雖然瑪利亞羅斯的身高不足一·六美迪爾,力氣也在平均值以下,但他有自信,即便體力不足,也不會失手。

  在一瞬間後,爆炸聲及此起彼落的悲鳴聲傳人瑪利亞羅斯的耳裡。

  當他再度拔出偽劫火,準備上前時,手持伊諾伊契與洛諾尼的卡塔力,突然橫擋在他面前。

  「偷偷摸摸跟在別人的屁股後頭,卑鄙!看我殺光你們!」

  像這樣活像是演戲的恐嚇,其實是為了趕跑這些防毒面具集團的人。不知道效果如何……那些在爆炸之前,便平安溜下兩堵高牆的傢伙們,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他們大概認為——後頭還有什麼恐怖的招式吧?

  「瑪利亞、卡塔力……!」

  突然,由莉卡尖叫了起來。那是佈滿恐懼的嗓音……由莉卡應該是已然把握了狀況才是,照理說,是不該用這樣的聲音呼喚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的。總而言之,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沒辦法。瑪利亞羅斯只得停下腳步,向後跑去。

  「嘖!」

  而他也隨之愕然——

  後頭那堆防毒面具軍團邊叫邊逃……一邊還往後看。他們在意的,

  應該是同一樣東西。罵一句膽小鬼是很簡單,不過瑪利亞羅斯與那些防毒面具軍團。應該沒有看錯才是!

  「那、那是什麼鬼……」

  卡塔力的手背,都被冷汗濕透了。

  「居、居然有這種東西……」

  「天啊,那是什麼啊……」

  照理來說.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應該要馬上支援正在與「那東西」纏鬥的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才是。但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看到這一幕,任誰都會呆掉。能夠毫不躊躇地面對的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才是真正的異常。當然,從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並非正面面對那東西看來,他們心裡應該還是有數才對。

  那東西——

  如何會從連接第三層與第四層的坡道裡跑出來,已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要與人類比起來,下等龍是大多了,但與那東西比起來,那又不值一提了。

  事實上.那條方才被烈火包圍而不斷翻騰的可憐半死下等龍,幾乎是要被踩掛了似地動彈不得。其他的半死者也被壓制住了,他們的命運也與半死下等龍相同,在此完全無力化。

  那東西。是有麟的——

  它有著長長的頸子,巨大的軀體以後肢支撐,前肢則有如人類的手腕一般靈活使用。

  它正張大著擁有一口可怕利齒的下顎,雙眼黃濁,毫無知性的光輝可言。

  那是活物嗎?雖然他們曾有些許疑惑,但最後仍是搞清楚了,這應該還是被偽魂所依附的龍屍吧?這種事其實頗為常見……仔細看來,這龍身上還滿佈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喜愛腐肉的大脂羽蟲成群結隊地縈繞在它身邊,看起來相當令人討厭。

  「龍……對吧?純種直系的、這個大小……應該還算是幼龍吧?」

  卡塔力吞了一口口水,喝了一聲,讓自己能夠打起精神來。

  「上吧!瑪利亞羅斯!」

  「啊、嗯!」

  雖然點了頭,但瑪利亞羅斯其實不是很想去應付眼前這個情況。面對那種傢伙,自己能做什麼啊?多瑪德君靠近它的後肢,然後用那把大劍用力敲下去;皮巴涅魯則是身輕如燕地跳到了那巨大的軀體上,準備要攻擊這條龍的頭部……在這種情況下,自己是沒有理由咬著手指站在一邊旁觀的。

  所以——應該要怎麼做呢?就在瑪利亞羅斯陷入思考時,他發現那條半死幼龍的頭上似乎有著什麼異物。

  不、不是什麼異物,根本就是一個人。不過這可真是奇怪了.被偽魂附身的人類半死者居然把幼龍的半死者當馬騎,這真是聞所未聞。

  魔導王時代,確實是有所謂騎乘著龍為魔導王效力的龍騎士。在戰場上,他們能夠以一擋千。難道這是半死者在模仿龍騎士嗎?不過,看看那身黑色連帽長袍及其身形體態手勢,那個半死者莫非是——

  「魔術……?」

  雖然他還是很難相信,但第六感卻開始向他示警。要相信理性還是直覺呢?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了。卡塔力向前衝出,瑪利亞羅斯則是由他的右後方竄出,一腳把卡塔力踢向左方。就在那一瞬間,穿著長袍的半死者也完成了他的魔術。

  一開始,是四方起風。

  然後是火焰竄升。

  風助火勢,隨即變化為火焰旋風。然而值得慶幸的是。這個火焰旋風並沒有繼續變大。但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還是很危險。如果一個不小心被這火焰旋風捲進去,那可就會變成焦炭而在空中盤旋飛舞。

  安心地站起身。剛剛的那一幕,讓他嘗到像被死神伸出冰冷鷹爪抓住心臟般的感覺。對了,由莉卡與莎菲妮亞怎麼樣了?

  火焰旋風發生的時候,她們兩個人也在。如果她們沒有感覺到魔術的前兆——不、不會的。不可能!瑪利亞羅斯一邊拚命地否認有這種事,一邊不安地看著四周。有了!由莉卡與莎菲妮亞臥倒在稍遠的地方,

  兩人似乎都沒事的樣子……

  一點都不好——

  這個善不是既緊迫又糟糕嗎?他們根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只要有一點點差錯就可能當場丟掉小命,但危機到處是不斷接踵而來……他們想要到更下層去,但卻在第四層前便束手無策了嗎?

  「喂,那個半魚人!」

  雖然沒剩幾個人,他們又真的很需要第四層以下各層的情報與資料,但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

  「我們之後再來過吧!」

  不過,眼前的問題還是得解決一下。

  無論如何,瑪利亞羅斯決定先跑向莎菲妮亞與由莉亞身邊,多瑪德君也先行後退,為與他們會合而向著這邊來,卡塔力的反應則比他稍慢了一點。只有皮巴涅魯,他剛才跳到那條半死幼龍的頭上,應該是要去找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但立刻被敵人發現,半死幼龍一個甩頭便把他摔了下來。不論如何,眼前狀況可以說是不太妙。

  「我們逃吧!」

  「再繼續下去,也只是消耗而已,沒什麼意義。」

  「嗯。」

  多瑪德君隨即下了決定。或許他所想的,根本就與瑪利亞羅斯一模一樣。

  「皮巴涅魯,撤退吧!卡塔力,你跟由莉卡去保護莎菲妮亞。瑪利亞等皮巴涅魯過來之後我們就撤退。」

  「等、等一下!」

  卡塔力雖然想要提出異議,但是很顯然,多瑪德君並不同意: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走吧!」

  「……知道了。」

  在這種時候,多瑪德君就變成了一個獨裁者,卡塔力想要抵抗也沒用。所以他只得磨磨蹭蹭地與由莉卡一起支起了莎菲妮亞。

  就在這個時候,莎菲妮亞突然停下了腳步——

  「有……魔術……好大……精神攻擊、妨礙……」

  「你說什麼?」

  多瑪德君抬眼,瞪視著眼前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瑪利亞羅斯也認為,那個半死者確實是在準備要施行魔術。哪種術法不知道,但如果此言是出自莎菲妮亞——除古德王外,魔力唯一能與魔導王相互匹敵的閃光魔女瑪奇魯塔的愛徒,那就不需要懷疑了。多瑪德君也這樣認為——

  「我知道了。快、莎菲妮亞,你們快後退——」

  「啊……」

  「怎麼了?」

  「對……對不起……」

  莎菲妮亞低下頭,縮著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已經、來不及了……」

  「什——」

  在那一瞬間,瑪利亞羅斯不禁想:他居然見到了多瑪德君動搖的模樣。一定是動搖……不可能是其他的。或許就是那一瞬間,他實在是太狼狽了,所以對於危機感的判斷才大幅減弱吧!

  但最後,多瑪德君並沒有失去他的冷靜——

  「散開!全體散開!」

  「不、那是……」

  「怎麼了?」

  「那是……」

  莎菲妮亞說到一半,皮巴涅魯也與瑪利亞羅斯等人會合: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則已經完成了他的魔術——

  「是召喚魔術……」

  從前從前,有一批魔術士被稱為恐怖的操縱者。他們創出、並加以改良發展的魔術,以現今的系統是無法加以分類的。

  再說,現代魔術的發展,其實也並未受惠於這些魔術。相反地,真正偉大的魔術,則多數早已被人淡忘、失傳。

  然而,直到現今,還存在著從恐怖支配世界之時,就殘存至今的幾種魔術。

  其中一個就是即便有了徒子徒孫的知名魔導師,也不見得能夠使用的——召喚魔術。

  這是一個規模龐大的魔法,藉由將異界與這個世界做出物理上的連結,進而召喚並使役異界之恐怖生物。

  「但是,什麼是這個活像是半死者的傢伙啊——!」

  瑪利亞羅斯也覺得相當厭煩。這個半死者,簡直就是趁人之危嘛!眼前,地上散亂的黃綠色小石子伴隨著乾裂的聲音四處亂彈,時空的裂口出現了——

  五、六——全部七個。

  E莎菲妮亞如呻吟般地說著:

  「七亡陣……乾涸之國……飢餓的土之亡者要來了……」

  「我好像聽過這東西!」

  多瑪德君望向莎菲妮亞並皺了皺眉。

  「果然,還是得逃……」

  「對、對不起……我的判斷……」

  由莉卡握了握一臉泫然欲泣的莎菲妮亞:

  「等一下再反省吧!來,快!」

  「是、是……」

  「我跟皮巴涅魯殿後。」

  拿起了他的那把大劍,多瑪德君重新對準了半死幼龍,拿著一對雌雄短劍的皮巴涅魯則是站在他的右前方。

  「聽好,全體退向第二層。如果有其他狀況,則退到陸地上。」

  瑪利亞羅斯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跟在先行的由莉卡與莎菲妮亞後方。若不是他轉過頭時,映入眼簾的居然是緊握著雙斧、低著頭站在那裡的卡塔力,或許他早就跟著撤退了。

  「卡塔力!你在做什麼啊!」

  「呃……」

  聽到卡塔力那彷彿是硬擠出來的嗓音,瑪利亞羅斯也嚇了一跳。看起來,卡塔力像是想了很多很多,整個人頗為沮喪。瑪利亞羅斯其實知道他在想什麼的,不過,時間地點都不對。再說,卡塔力也不是那種人。

  「不是老子的錯……對吧?那個……」

  瑪利亞羅斯立刻狠狠地踹了卡塔力的屁股。

  「你這臭半魚!」

  「會痛耶!」

  扯過卡塔力高舉的手,瑪利亞羅斯開口罵道:

  「你現在已經超越半魚人的境界,變成半魚了!再過來就是魚了你知不知道?然後就是腐爛掉的魚!如果你不想變成那個樣子,就好好整理你那變成漿糊的腦袋吧!」

  「喂!不要想到就踢別人的屁股!你把老子的屁股當成什麼啦,會長痔瘡的你知不知道!」

  「隨便啦!反正又不是我的屁股!」

  「當然啦!不管怎麼看這都是老子的屁股啊!就因為是老子的屁股.所以剛才老子才會叫嘛!笨蛋!」

  「啊——屁股屁股屁股的,吵死人了!」

  「白癡,屁股很重要的!如果沒有屁股的話——」

  撥開了瑪利亞羅斯的手,卡塔力一邊往回走,一邊敲著伊諾伊契與洛諾尼。多瑪德君的聲音也跟著傳了過來——你們夠了喔!用「你們」.

  就是說瑪利亞羅斯也包含在內吧!真意外,不過這件事還是晚點再談好了.

  乾涸之國——飢餓的土之亡者出現了。

  因為名稱太過冗長的關係,所以一般都稱之為土之亡者。雖是如此,所謂的土之亡者,似人而非人。要說為什麼非人,因為就算是與世界上最醜的人相比,土之亡者都要醜上許多。其醜惡的程度,可以說是見者欲嘔。

  土之亡者總是如毫無羞恥心般地全課出現,肌膚是土黃色的,臉就像融掉了一樣,全身上下都是數不清的小洞,還從洞中發散出噁心的氣味、流淌著白濁的黏液。而且。土之亡者的噁心之處不止於此——

  舉例來說,當卡塔力用斧頭砍了土之亡者一刀,不但流出來的血是透明的,還飄著紫色的物體——這足以挑起人類在生理上的厭惡感。人們也會懷疑這樣是有何居心、是刻意讓人討厭嗎?即便不討厭。也會想問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希望能有個人好好說明一下。

  所以,就某個層面來說,這是最麻煩的敵人。如果可以的話.不要見到最好,不然老是一身的雞皮疙瘩。

  「……太卑鄙了……!」

  從右手的護腕中射出許多小箭,瑪利亞羅斯的目標是那個飛撲下來襲擊卡塔力的土之亡者。不過,土之亡者依然沒有退怯。卡塔力砍了他兩斧,好不容易取得一段距離後開口大叫:

  「——就是現在!」

  「你不說我也知道……!」

  當然,瑪利亞羅斯心裡打的也是這個主意。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早就跟他們照面過了,也已經後退了。看看被卡塔力砍傷的那個土之亡者就知道,他們也是不得不退。

  卡塔力所砍出的傷口,已經由黏液所補回,一開始砍傷的那個傷口也如沒事一般。更令人驚訝的是,就連被多瑪德君用大劍砍成兩半的土之亡都,也還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繼續動著。

  那個穿著長袍,活像龍騎士的半死者,坐在半死幼龍的頭上,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呢?

  不知道。不過,他大概是在嘲笑瑪利亞羅斯他們吧?

  他只是玩玩而已。

  要說證據的話,那個穿著長袍,騎著半死幼龍的半死者,一直都沒有移動到那個連結第四層的坡道前方——要來就來,有本事就通過去——簡直就是在向瑪利亞一行人嗆聲。

  追上了先行的由莉卡與莎菲妮亞,瑪利亞羅斯咬著牙。

  「混蛋……!」

  不管對手是誰或有什麼理由,被當作笨蛋都很難讓人忍受。這種屈辱不是隨便便可以消除的,以為忘記了隨即又會想起來,真的讓人很難受。

  ——絕對要殺掉那傢伙!

  在心裡暗暗地發誓復仇……只是瑪利亞羅斯知道,在那之前,得先跨越幾個試煉才行。

  土之亡者會一直追著人跑。只要停下腳步,他們就有可能追上來。這些傢伙不知道要追到哪裡,他們又得躲到哪裡……會被追回地上去嗎?

  這裡距離地上到底還有多少距離啊?

  當然,途中有可能出現別的半死者——就算是被襲擊,他們也沒辦法一個個去收拾他們,只能盡速離開。再說,如果碰到其他的侵入者那也是麻煩。不想死的話就得逃!總之,一定會被趕到地上。

  啊,這故事真的是太棒了!

  不只是有土之亡者與半死者而已。現在連其他的侵入者都被扯進來,……這下子變成長跑耐力大賽了,一點都不好玩……

  ——簡直就是惡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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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4  瘋狂

  「……所以你們就邊吵架,邊一路打過來?」

  一名艷麗女子的聲音從暗處傳來,音色相當低沉且微弱。瑪利亞羅斯意識到自己的身體被固定住了,而且正慢慢地向前回轉。

  「沒辦法……我真的生氣了。那個魚混蛋,說什麼他都查好了,結果居然出現那種傢伙!那傢伙滿嘴都是藉口欸!」

  「他沒向你們道歉嗎?」

  「有是有,不過……」

  瑪利亞羅斯的頭部被戴上了個不知是由金屬還是陶質製成、像是面具的東西。他的視線幾乎完全被遮住,什麼也看不到。身著白色手術衣平躺在以皮革為鋪面、觸感冰涼的檯子上。他的手足與腰部都被固定住!一動也不能動。

  「道歉有什麼用啊。那些傢伙也太寵自己的夥伴了!是啦,依據時間和場合有時侯是還算嚴格啦,但後來卻又什麼都可以!根本是好了傷疤便忘了疼。算了,他們就是這個德性。從之前我就一直覺得這有很大的問題。」

  「那你可還真纖細啊~」

  「或許是吧……不討那也是因為那些傢伙老是太過草率的關係。我跟他們的做法在很多方面都不一樣,總不能老是押著他們照我的意思去做,其實本來適當地修正一下就可以了。不過搞到最後,每次都是我去收拾

  爛攤子。現在運氣是很好,沒有當場掛掉。但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出大事的。到時候要是頭都給人割下來,那搞不好就真的活不過來啦!」

  「確實,不論是醫術式。或者是那些酒肉和尚的蘇生式,都有其極限存在。」

  「真是的,有幾條命都不夠用嘛!」

  「你這傷不嚴重,沒關係。」

  彷彿是與那女子的嗓音唱和,瑪利亞羅斯的身體慢慢被放平,面具也被拿下。陽光瞬間如雪崩般傾瀉而下,映入他眼簾的,是位擁有一頭黑髮、美麗到可用妖艷二字來形容的女子。

  她穿著一件純白色的女用醫術士袍,豐滿的肉體可說是活色生香——

  那樣的妝扮,可說是更加地突顯出她的魅力。

  莫莉·利普斯——自稱今年二十有四,是保護著數百名精神障礙者及孤兒,並藉由機術土所製作的醫療器材與醫術式,以低於行情之價格施行治療的「莫莉·利普斯收容所」——通稱「收容所」的創設者暨代

  表人。說起莫莉·利普斯,在艾爾甸可是頗有名氣。

  「只有右眼側邊與左手拇指這兩處有刀傷,其他就是一些碰傷與扭傷之類的……這種傷口不用花錢找人施展醫術式,口水塗一塗就好。」

  「啊、這樣嗎?」

  瑪利亞羅斯還沒從診療台上被解開。莫莉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感覺上就是在看一道精美的菜餚一般。這跟他剛剛成為侵入者,聽聞評價後來到這收容所時一樣——莫莉當時也是這樣對待他的。

  從那次以後,莫莉為他施展了好幾次醫術式。

  雖然都不是嚴重的傷,但是次數真的還不少。

  只是,自從加入了ZOO以後,因為有由莉卡在,小傷就不用來這收容所治療了。他也不能再常常來找莫莉,只有偶爾過來這附近時,趁著莫莉的午休時間,找她去吃個便飯。

  「嗯……不過,難得來這裡嘛!」

  「是啊。那這樣好不好,有一種比醫術式更好的治療法,而且還免費——」

  莫莉挺了挺她那豐滿的胸部,一邊舔了舔嘴唇。

  謠傳自設立收容所後這十年來,莫莉早就達成了所謂「千人斬」的目標。看著眼前這位性感無比的女醫術士,瑪利亞羅斯忖度著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雖然似乎有著不祥的預感……不管了,先問問看好了:

  「什麼治療法?」

  「很棒喔!不但可以提高你的自然治癒力,還可以給你許多抉感呢!像這麼棒的治療法,可是別無分號的喔!」

  「你、你要幹嘛?」

  「舔舔你啊——」

  伸出手指,莫莉邊摩蹭著瑪利亞羅斯的肩頭,一邊吐出熾熱的氣息:

  「剛剛不是說口水可以治傷嗎?但是自己舔自己總是很無聊嘛,說不定還會舔很痛苦呢!所以呢,我來舔好了。除了舔舔你的傷口外,我還可以幫忙舔出你全身的性感帶喲!」(F:姐姐請你也幫我舔舔吧~~)

  「……你還是一樣,因為忙碌就慾求不滿啊!」

  「是啊,沒錯!不好嗎?你這小鬼啊,這樣我可是會傷心的喔!好好地讓我舔一舔吧!」

  「拜託,只要普通的治療方法就可以了。」

  瑪利亞羅斯非常冷靜、卻也非常誠懇地開口說道。莫莉嘖了一聲,然後聳了聳肩。

  「挑起人家的感覺又不讓人家吃,這麼高明的技巧你是從哪裡學來的啊?你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會玩嘛!」

  「不,這不是什麼玩玩之類的,我也沒有要挑起你情慾的意思。」

  「你是沒那個意思,不過挑起了我的性慾之火,這可是真的吧?」

  「那不是真的啦……」

  看起來,莫莉應該是玩夠了。她把她自己的右手放到瑪利亞羅斯胸前,臉上浮起一絲微笑。然後,閉起了眼睛——

  醫術式一般可分為內視系與施術系兩大系統,屬於古魔術的一種,在魔導王時代結束的同時.一度沒入了歷史的洪流中。如今,這種古魔法也就如同機術式和煉金術式一般,被稱為醫術式,目的是要與魔術區別開來,不過就原始來說.其實也還是魔術的一支。

  由是否使用魔力這一點看來,醫術式其實也與魔術沒啥兩樣。

  只是,基本的醫術式不需要詠唱咒文,一如字面所述,只要施術,當事人便能痊癒。被施術者會覺得自己的體內就像是反反覆覆地被人擺弄一樣,就算是習慣了,也還是很討厭。不過莫莉不愧是艾爾甸數一數二的醫術士,只是一瞬間.瑪利亞羅斯的傷便被治好了。雖然由莉卡也算是高明的醫術士,不過與莫莉比起來.技術就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十秒過後,莫莉便施展完了醫術式。

  「謝謝,接下來……」

  雙手雙腳以及腰部的束縛被解了開來,瑪利亞羅斯立刻便跳下診療台,走進診療室角落裡特別隔出的更衣間。在更衣之前.瑪利亞羅斯又看了眼前的緊身衣一眼。多虧有了表面的軟性金屬塗料,沒有一個破損處深達底層高耐久性復合纖維的部分。

  不愧是先進的無限冰介質(UnlimitedICE)製品,材質與做工都不錯,設計的機能性也很高。他以前穿的HIGH·atC皮革製品之性能根本不能相比——只是,價格也差了十倍。不過,這十倍的錢也確實不是白花的。

  在加入ZOO以前,瑪利亞羅斯總覺得在防具上花大錢是一件很蠢的事。

  他的體格就是這麼瘦小,根本不能穿那些笨重的盔甲。他總想著死就死吧,也不太願意管這些事。當然他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過現在想起來,那時應該是在放任自己的無能為力吧……

  他只是給自己找了藉口,拚命地逃避而已。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只是孤傲、只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只是不斷地逃開而已。

  但如今——多少也有所轉變吧!雖然具體而言,他也不知道改變了什麼。不過,如果那時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相遇,一定會說「你才不我!」吧?

  一邊想著這些事的同時,瑪利亞羅斯也換好了衣服,拿著行李走回診療室。莫莉正坐在臨窗的桌前辦事。看起來,她已經忘記他們剛才那段沒營養的對話了。真要說起來,作為收容所的代表,莫莉可是很忙的。非得要莫莉才能處理的文件,堆得像山一樣高。

  但即便如此,從瑪利亞羅斯當初帶了一身嚴重的傷來到這裡時,就是由莫莉為他治療的。現在也還是一樣,她絕對不會讓別的醫術士來處理瑪利亞羅斯的傷口。

  莫莉有她的考量。

  醫術士有守密的義務,他們不能隨便洩漏病患的個人隱私,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遵守這樣的戒律。再說,就算不明說,該知道的醫術士還是會知道——即使是不想被知道的事。

  只是呢,不知為何,那些事即使讓莫莉知道,也全然不在意。

  雖然她的嘴有些壞、人又有點色、忙起來幾天都不洗澡。但她那什麼都可以包容的胸懷,卻總是那麼溫柔。

  也就是因為如此,莫莉才會被收容所的孤兒們當作母親般仰慕。

  「哪,莫莉。」

  「嗯?」

  莫莉抬起頭,慢慢地轉過身來:

  「你先去候診室等。等一下我會叫你的名字。」

  「嗯。」

  點點頭,瑪利亞羅斯轉過身去。這時,莫莉那張略顯疲憊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

  「人哪——」

  「耶?」

  「是會改變的。」

  「……怎麼空然說這個?」

  瑪利亞羅斯驚訝地皺了皺眉。莫莉則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手靠在桌子上托著肋說著:

  「沒事……只是。對了。你啊,要一個人一肩扛起那些東西,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呢,你現在總算找到了能夠與你相鬥和相依的夥伴,我認為這是件好事。人啊,並沒有強悍到可以自己一個人生存喔!」

  「這樣……啊……嗯.應該是這樣吧……」

  介理——瑪利亞羅斯心想;或許真的是這樣吧!但是莫莉呢?她也是一個人吧?有人會支持著莫莉、在莫莉寂寞的時候安慰她、在她痛苦的時候幫助她嗎?

  聽說在收容所初始創設時,莫莉身邊還有幾個男男女女圍繞著她,但現在一個都沒留下來。現在的收容所,可以稱為莫莉得意助手的部下

  一個都沒有,如果莫莉有個什麼,那麼收容所絕對會瓦解。

  雖然莫莉從來不哭.但是她一定也很辛苦吧……

  即使如此,瑪利亞羅斯又能做什麼?莫莉總是給了他許多許多,但是

  他能為莫莉做什麼?莫莉追求這些東西嗎?像是他這樣,總是想得到此什麼,莫莉又會怎麼想呢?

  史前著唇,瑪利亞羅斯就站在那裡。而莫莉則是轉回椅子,一雙眼看向窗外:

  「這裡還是歡迎你來。」

  「啊……嗯,我還會……」

  站在診療室的門前,瑪利亞羅斯再度看了莫莉一眼。

  籠罩在夕陽餘暉之下,與平日比起來,莫莉像是小了很多又楚楚可憐了很多。

  「我還會過來的。」

  宣告過盾,瑪利亞羅斯便關上了門,胸口有些痛……可憐啊後悔啊在他的腦海當中飄來飄去,瑪利亞羅斯明白,不管是怎麼樣的人,都能夠重新從莫莉這裡取得力量。

  不過,令人意外的是……多瑪德君。那個怪異的男人,看起來他也是相當廣博多聞、有力可靠。不提他那些惡劣的興趣,這人其實長得也不差,即使就莫莉的審美觀來說——

  「……我在想什麼啊!」

  大大地吧了口氣。然後,瑪利亞羅斯跩過頭,再度看了診療室的大門一眼。

  無論如何,這絕對都是他想太多了,莫莉可還沒淪落到得要依靠他照面的地步。莫莉之前說的那句話,也還飄在自己的腦海裡;「找到了能夠與你相鬥和相依的夥伴」……不過每次他與卡塔力吵起來,最後就會變成瑪利亞羅斯的單方大罵,而讓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看起來是真的不太妙,明天還是去ZOO指揮總部露個臉,跟卡塔力碰個面好了。

  照他的經驗來講,只要裝出一副沒什麼的樣子就好,要吵要幹嘛的就再說。這都是常有的事,真的要鬱悶要什麼的就沒辦法了——至少瑪利亞羅斯是這樣想的。

  不過,自已多少要努力一下吧!想到這裡,瑪利亞羅斯也有一點問。

  「還是忍耐一下好了,不要想說什麼就開口說出來……」

  只是,他可不是那種會忍耐的人。

  事情總是會有轉機的。就在前往侯診室之時——

  突然,有什麼東西從身邊撞了過來……來勢非常猛烈。瑪利亞羅斯也被捲了進去,轟轟烈烈地跌成了一團。

  「——啊、啊哇哇哇!對、對對對不起……!」

  「嗚……」

  看樣子,這傢伙是把瑪利亞羅斯當墊子了……雖說這沒什麼道理,但是對方確實能因此減少傷害。而且,瑪利亞羅斯還見過這個穿著一身黑色長袍、帶著同色三角帽,背後背著一把大劍的傢伙。

  那頭活像是用水彩畫出來的紫發與那雙紫色的雙眼,看也知道不是天生長出來的……應該是藥物副作用的關係吧?除此之外,身形也相當單薄。

  不會看錯的!就瑪利亞羅斯所知,在這陸地上,長得這副德性的傢伙就只有一個。二個多月前,他在地下區D5,充滿雞騷味的梅利庫魯第二迷宮初次遇到這個人。從那時開始,這個小矮子不論是服裝還是給人的印象,一直完全沒變。

  「痛……搞什麼鬼啊?嗯……卡洛那……對吧,卡洛那?」

  「是!這不是瑪利亞大人嗎?您、您最近還好嗎?卡洛……啊、我最近不太好。」

  怎麼說呢,從一見面,這傢伙就給人添了麻煩。因為這個傢伙不肯隨意動用魔術,據說這是魔術土的通病。

  第一次遇見這人,瑪利亞羅斯便差點倒霉到掛。不,確實說起來,瑪利亞羅斯差點因為這人所引起的人為事故而命喪九泉。雖說身為侵入者,被人連累因而身陷危險之地是常有的事,但是卡洛那那次太過分了。

  身為侵入者,總是有些絕對不能犯的禁忌,但卡洛邪卻輕而易舉地打破。

  以至於召喚來了一大群異界生物,弄得連瑪利亞羅斯都被捲進去受到重創,而且,相對於瑪利亞羅斯的慘況,卡洛那卻毫髮無傷。

  然而,即便是這種麻煩的傢伙,瑪利亞羅斯也沒法恨到哪裡去。碰到這種敬謝不敏的「熟人」,瑪利亞羅斯也只得嘮歎自家的寬宏大量。

  當然,寬宏大量還是有限度的。

  「有人在這種狀況下打招呼嗎?還不快起來!」

  「對、對不起!我——」

  卡洛那雖然想要馬上起身,但卻突然全身脫力,又再度跌回瑪利亞羅斯身上。

  真是的,這傢伙在幹什麼啊!雖然瑪利亞羅斯實在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這人推開,但是卡洛那的樣子看起來似乎有點怪。乍看之下,不但臉紅紅的、眼睛濕濕的、還一邊在喘息……

  「該不會是——」

  把手放到卡洛那額前,果然發燒了。不對,這未免太燙了吧?都已經這樣了,還在絕對禁止奔跑衝撞的收容所走廊上到處衝撞——

  「感冒了吧?邪就更不能亂跑。在搞什麼啊!笨蛋!」

  「啊……嗯、那個……其實是這樣,有一點同題咩……」

  「問題?」

  瑪利亞羅斯歪著頭,卡洛那則慢慢地抓著一旁的扶手站了起來。

  「有什麼問題我不知道啦,不過這裡不是能讓人吵吵鬧鬧的場所。這裡有很多病人、還有很多受傷的人。身為魔術士,就算再怎麼沒常識、再怎麼幼稚,也不能——」

  瑪利亞羅斯正擺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說教的同時,一位年輕男子的嗓音也從走廊的另外一邊傳來:

  「卡洛那……混蛋!幹嘛這麼討厭這裡啊?喂,前面的!」

  舉目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前,一個男人正往這個方向全力疾走而來,他站定在瑪利亞羅斯的面前後,並用手指指著他——

  「啊!」

  「啊……」

  他見過這個男人。雖是一頭黑髮及一張很東方的臉孔,但他的眼睛卻是銀色的。所以稱得上珍稀。這男人穿著一身劍士服,要是與他們初次碰面那時侯相比,現在是乾淨多了。這男人總是以卡洛那的保護者自居,到哪裡都要黏著卡洛那。名字……應該是雷尼吧?年齡和瑪利亞羅斯差不多,但還要略小一點——不過,這傢伙的臉永遠很臭、很不愉快,讓瑪利亞羅斯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

  接著,雷尼皺起眉,大聲喝斥道:

  「卡洛那!不准跑!喂,你,瑪利亞羅斯,快點逮住卡洛那!」

  「為什麼麼我要——」

  我幹嘛要聽他的命令啊!瑪利亞羅斯一肚子火氣,一邊看向剛才卡洛那站著的那個位子。不見了!他看向周圍——卡洛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偷開了走廊邊的窗戶,正從那裡溜出去。

  卡洛那小小的背影,慢慢地變小,遠去……

  「很有精神嘛……」

  「混蛋!」

  雷尼也一把拉開手邊最近的那扇窗。跨到窗框上——當然如果他就這樣追出去,也只會驚嚇到大家而已。看起來他應該只是想要補足言語所不能發洩的部分——

  「那個笨蛋,說是討厭打針,我沒注意到就跑了!都是你太遲鈍了,才逮不住這麼個小鬼!好不容易可以逮住那傢伙的……混蛋……」

  「遲、遲鈍——」

  就算是彼此不熟識.但難道可以用這種態度說話嗎?

  瑪利亞羅斯還沒來得及抗議.雷尼便從窗口跳出了中庭。對瑪利亞羅斯來說,雖然感到憤怒!但為了要抱怨而追出去,又顯得有點笨……

  「真是的……討厭打針?又不是小孩子了……也是啦,矮成那個樣子跟個小鬼頭也沒什麼兩樣……不過,那個雷尼幹嘛非黏著卡洛那不可……」

  應該是有什麼特殊興趣吧,人有千百種,喜歡就好,不過這個窗戶是要誰關啊?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收容所的人,放著不管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只是,瑪利亞羅斯本來就是那種看到了不處理就睡不著的人。從以前到現在,他只要不把房間整理好,就會很焦躁。看到眼前原本是全數關上的窗戶,現在是東一扇西一扇地開著,自是怎麼樣也沒有辦法就這樣走人。

  沒辦法。瑪利亞羅斯只得先走向那扇被卡洛那打開的窗戶,關上,然後再走向雷尼剛才打開的窗戶——

  等到他終於把兩個窗戶都關上,瑪利亞羅斯才真正注意到,有人從候診室那裡走過來了。

  「又碰面啦!」

  那人在距離瑪利亞羅斯三美迪爾處停下腳步,招呼語可以說是讓人相當一頭霧水。

  算了,不回應他,好像自己多幼稚一樣——

  「你這條魚要幹嘛?」

  「幹嘛又把老子我降級成魚……」

  卡塔力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在嘴裡念個不停——那嘴一開一闔的樣子,不正像極了魚在水底吃飼料的樣子嗎?一想到這個,瑪利亞羅斯便笑了出來。

  「你、你在笑什麼啊?」

  「因為你實在是太像魚了啊!」

  「一點都不你!你以前說得跟真的一樣……老子我好不容易決定要讓步的,還特地過來這裡找你耶!」

  「你那態度是什麼意思啊?」

  「不准笑啦!老子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好不好!」

  「心胸狹窄。」

  瑪利亞羅斯聳了聳肩後,歎了一口氣回道:

  「——那,今天失敗的事,你反省了嗎?」

  「噢,大大反省過了。」

  卡塔力自豪地敲了敲自己的胸膛:

  「就在這裡!老子我在這裡好好反省了。所以,明天咱們再去一次喪神街吧!給那些東西知道咱們的厲害!」

  「你怎麼會有這個結論……」

  瑪利亞羅斯張大了嘴闔不起來。

  平時卡塔力總是拚命地在古文獻啦、還是其他什麼書籍裡找資料,

  這也是拜他性格一向細心縝密。不過,事到臨頭,卻多是虎頭蛇尾收場。雖然他確實很執著,也直言調查哪裡有缺漏、強迫大家聽他的結論,但幾乎每次都是做白工。連同瑪利亞羅斯在內的ZOO所有成員,大家都聽他賣弄過,臉皮真是厚啊!

  「要說反省是很簡單,重點是在於怎麼反省。你那跟魚一樣的腦袋到底在想些什麼誰知道!該不會就只是因為失敗了、你很後悔——這樣的理由吧?」

  「笨蛋,老子我可是想了很久哪!你看,第四層以下的相關情報不是一向都錯綜複雜嗎?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對吧?針對這個部分,可以大膽地假設……」

  「什麼假設?」

  卡塔力像是要揭露一個大秘密似的,一張魚臉直接靠到瑪利亞羅斯旁邊,壓低了嗓音說道:

  「整體來說,那些情報都是真的。你知道那代表什麼嗎?表示喪神街的第四層以下,每天都在變化,不斷更新。」

  「嗯?」

  卡塔力所提出的,是一個還有若干思考餘地的假設。

  他認為。在那裡,絕對還有幾個像是那穿長袍的半死者般、會使召喚魔術的傢伙。要說這是因為某個傢伙意圖要改變喪神街內部的構造,那也不奇怪。因為這些異界生物作亂,卡塔力的假設——地下區如今的面貌已與其原始形態相異——就不是天馬行空。

  不過。如果卡塔力是正確的……

  「嗯——但是.少數文書裡這樣紀錄,未必就真的是對的。無論如何,要到更下層去.總不可能說是輕而易舉吧?」

  「這點是很難否認啦——」

  重重地點了點頭,卡塔力凝神細思。突然,他眼距極開的雙眼睜亮起來,雙手緊握成拳大聲喊道:

  「就是那樣!要知道,咱們要找的,可是大家都曾聽說過的劫火啊!東西可是世間少有,為了獲得價值三億達拉以上的寶物,當然會很辛苦嘛!光是這一點就會讓珍品收藏家都熱血起來啊!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瑪——利亞羅——斯!」

  「唔,這樣說似乎有點說服力……」

  一瞬間,瑪利亞羅斯有點動搖,不過他馬上就回過神來。真要說起來,這就跟他加入ZOO以前,談好的條件也差不多嘛!

  「——才怪,笨蛋!」

  「痛!」

  瑪利亞羅斯一掌拍向卡塔力的後腦勺。卡塔力先是裝出把眼珠壓回去的模樣,然後再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不要這麼冷淡嘛,瑪利亞羅斯。拜託啦,好啦,答應啦……拜託,明天咱們大家一起去喪神街嘛!」

  「什麼好不好、噁心死了!不要靠過來!」

  對於拚命黏著自己的腿不放、要哭不哭的卡塔力,瑪利亞羅斯其實心裡在考慮,要不要乾脆直接踹下去……

  其實他不是被那三億達拉的價值所誘惑。這把能燒盡敵人也能夠穿刺敵人的「劫火」——誠如其名,是一把刺突劍。在ZOO當中。沒有人能夠使用這把劍。如果真的到手了,應該就會歸瑪利亞羅斯使用。當事人也很清楚,他根本沒辦法抵抗這把劍的魅力。為了這把劍,他與ZOO其他的成員一起進入地下區——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不過,瑪利亞羅斯也注意到,除了他以外的人,應該都被說服明天再度進入喪神街了吧……都遇上了那種事,這真是瘋了!

  再想到之前那些事——不由得笑不出來。

  如果他們沒有瘋成那樣,那現在會怎麼樣?

  一定……沒有什麼好怎麼樣的吧!

  如果他們沒瘋,瑪利亞羅斯便不會與多瑪德君相遇。當然,他也不會加入zoo。不論是卡塔力、由莉卡、莎菲妮亞、皮巴涅魯……他也沒有機會可以與他們相遇。或許將擦肩而過走向不同的人生,瑪利亞羅斯仍是一個孤獨的侵入者。樸實,且寂寞——一個人,寂寞地活著……最後總有一天將會寂寞而死。

  「呼——」

  彼此彼此吧!

  當然,他很想很想要劫火……而如果要他放過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那對精神衛生可也不怎麼好。收回那只本來要踢卡塔力的腳,瑪利亞羅斯伸出手,梳順了自己那一頭紅髮:

  「無論如何,你先去幫我付醫藥費吧!本來就是因為你計劃不周延我

  才受傷的。至於明天的事情,讓我再想一想。」

  chapter.4+打針

  那具號稱十五歲,卻看起來發育不全、毫無肌肉可言的身體,正在小幅地顫抖著。

  肩膀看起來也很單薄,彷彿一用力馬上就會被揉壞。雷尼從其身後一把抓住肩膀將之逮住,一邊說道:

  「好了,不要滿腦子想跑想逃的!」

  「……但、但是……」

  被脫下了三角帽的卡洛那,注視著那位正在將某種液體注入針筒裡的中年男性醫術士,看起來簡直是把人家當作死神看。

  「只有打針不行……卡洛、不是,我從以前開始,就很怕打針咩……」

  「這跟怕打針有什麼狗屁關係,要恨就恨自己。沒事發這麼高的燒。

  還搞不清楚事情有多嚴重!四十度六分耶!要是放著不管.我看這顆頭也只會變得更笨而已!都燒成這樣了,還在那裡跑來跑去。多用用自己的大腦吧!」

  「對、對不起,但是……」

  只有頭勉強可以轉動的卡洛那硬是回頭,眼睛裡滿是淚水。

  「我從很小的時侯開始,就很討厭打針……就是無法忍受……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不要跟我講,去問專家!專家在那裡。」

  聽雷尼這麼一說,同樣也是有些膽怯的醫術士.也只能抓抓頭:

  「不好意思,這個症狀,打針是最有效的。醫術式不是萬能,特別是在鎮痛解熱這方面,與其用醫術式,還不如用藥。」

  「聽到沒?放棄吧!」

  聽到雷尼這麼冷淡,卡洛那也扁著嘴,一臉要哭欲泣——拜託不要啦的表情。

  「哇……」

  「擺出那種表情也沒用,免談就是免談。」

  「是、是啊!要想成為大師傅的人。一定要能夠忍到最後……」

  「這個時侯別再提什麼師傅不師傅的了。人生啊,總是要學會放棄、這樣才能修身養性……」

  「我是是覺得這……」

  「夠了吧,快幫這傢伙打針!」

  聽了雷尼的話,醫術士點了點頭,幫卡洛那把長袍的袖子給捲了起來。

  「來,一下就結束了……」

  「耶、變態!這裡有個變態!他在脫卡洛那的衣服!」

  讓暴走的卡洛那安靜下來一向是雷尼的工作。雖說卡洛那不到必要時不用魔法,但人都有所謂的火災潛能。已經四十多歲、體格普通的醫術士根本制不住卡洛那。

  「不要動!我揍人了囉,混蛋!」

  「啊,我反對使用暴力,不、住手、啊!」

  「不要發出那種奇怪的聲音!很噁心耶!」

  「我—一被——侵——犯——了……」

  「誰要侵犯這種乳臭未乾的小鬼頭啊!」

  卡洛那沒什麼常識可言,反而知道滿多無聊的下流事。其同門師妹雖然是個女流。但是很喜歡說這些粗俗話。看起來,卡洛那也記了不少這種東西在腦子裡……

  「痛!不要咬我,笨蛋!」

  「因為雷尼一直要欺負卡洛那咩……」

  「我才沒那麼飢不擇食呢!再怎麼說,我對女人的喜好可是很挑剔的,乳臭未乾的小鬼就不用談了!」

  「好、好過分!卡洛那也是女的啊!」

  「吵死了!打針只有針刺進肉裡的時候,會痛一下子而已!有那麼可怕嗎!」

  「因、因為……」

  卡洛那看了一眼醫術士手上的針筒,馬上又是一臉懼怕的表情。

  「我也想忍耐……讓針刺進來………但是那個會刺人卡洛那的皮膚,

  侵入卡洛那的血管,謎樣的液體會在卡洛那的身體裡流來流去,光是看就受不了……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啊?」

  雷尼想了一下,然後以擒拿術緊緊扣住已經逃不了的卡洛那;雖然卡洛那還在掙扎,但雷尼已經給了一個可能的決策方案。

  「既然怕看到打針,那就不要看啊!你不是不怕痛嗎?」

  「啊……?」

  卡洛那像是很驚訝,連眨了好幾下眼:

  「耶、對啊!之前修煉什麼的已經讓我習慣疼痛了……應該啦……。

  「那把眼睛閉上就好了嘛!」

  「但是……我怕……就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看嘛……」

  「啊啊,混蛋!」

  這傢伙還真麻煩!雷尼無可奈何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覆住卡洛那的眼。

  「——這樣就可以了吧?」

  「啊……欸、那個……」

  卡洛那拚命地點了點頭,然後,終於朝著醫術士的方向,伸出了右手——

  「那麼……就拜託了。」

  「真是的……」.

  只是要打個針而已,是要浪費多少時間啊——

  雷尼已經很習慣卡洛那的步調了,然而第一次應付卡洛那的醫術士,看起來則是憔悴非常,相當可憐。對了,剛剛在走廊上。有一個不知道是男是女的紅毛,好像也是大罵了一頓哪……啊!是那個叫做瑪利亞羅斯的傢伙,反正對他的第一印象也很差,所以也不會有什麼良心不安。

  「會有一點刺刺的喔……」

  捲起了卡洛那的袖子,醫術士在消毒、告知完畢後,卡洛那便突然全身身僵硬了起來。

  雷尼稍為加重了自己手與手腕的力道;此時,卡洛那也開始低聲喊叫了:

  「請、請不要……讓人家痛……好不好……」

  「不要說那種奇怪的話!」

  「啊?卡洛那哪裡奇怪?」

  「沒、沒什麼……」

  「雷尼真奇怪……」

  「你這傢伙沒資格說我。」

  「請問……到底可不可以讓我打針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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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4:4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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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   布下陷阱以待雪恥

  打從進入地下區開始,他們就採取小心地隨時注意夥伴們都是不是在附近、絕不允許有任何失誤發生的作戰方針。只要一有任何狀況,就要立即對應。到目前的第三層為止,都還沒讓他們太費神——莎菲妮亞甚至連都沒使用過。就連瑪利亞羅斯也只有用上偽劫火,便讓他們殺出重圍。

  只是,真要說他們做了萬全準備也未必。因為第四層以下到底是什麼情況,他們還是沒搞清楚。結果還是得要隨機應變解決。

  比起現在這樣手邊有地圖,而且還有種種傳聞情報的狀況……在此之前,地下區可以說是危機四伏。現在的侵入者能夠比較輕鬆,全都是先人流血流汗的成果。只可惜,最近對於未知領域的探索,可以說是毫無進展。也就是說,目前的侵入者們,幾乎都處於子承父業吃老本的狀態。

  「所以呢。咱們是要到更深層去,從那個麟靈夫人那裡把劫火搶過來。」

  今天早上.在D9的出人口前,卡塔力是如此這般地大聲疾呼:

  「這可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這幾年,已經沒什麼人找到魔導王時代的知名秘寶了!就連喪神街比較深的那幾層,也已經十年以上沒人進去啦!根據最後的記錄,十幾年前他們也只不過到了第四層。咱們將要在這個停滯不前的業界,掀起一股新風潮!趁著這個機會,我們要讓ZOO的名號更UP、UP——!」

  知名度什麼的倒是無所謂,不過,多瑪德君以前是有拿過木製宣傳牌來招攬成員。所以.他應該有想要擴大這個「族」的打算。只是,最重要的團長都已經是那副德性,能招攬來的也只有半魚人不幸少女、還有前殺手之流……這些稱不上是可愛的成員,外加一個怎麼都不像二十三歲的傢伙。像這種組合,誰敢上門啊?所以他們不光是人數少,在這裡知道他們的人也不多。(F:應該化妝成兔女郎到學校門口去發傳單)

  如果能讓他們這個小」族」先到達下層,在實際層面上征服喪神街的話……這確實將會是一個大新聞.

  只要在那之前不要被人知道,這個「族」竟在前幾天帶著土之亡者與半死者一起逃到D9的出入口,而害得那裡的侵入者們多多少少受到了若干影響……否則,他們大概會先對這個ZOO大皺其眉吧!

  樂觀卻又又輕浮的卡塔力及囂張卻又恰得其分的多瑪德君,似乎都完全沒有考慮這_一點……

  「——來都來了,那也就只能沖了吧……」

  當然,」劫火」——那把肯能夠燒盡敵人的突刺寶劍——本來就是他們的目標。

  現在,瑪利亞羅斯正隱身於這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第三層的某處……。

  當然,多瑪德君與其他ZOO的夥伴也都來了。從現在身處位置前方的轉角轉彎,走進那條寬約六美迪爾、長約三十美迪爾,兩邊高牆全是由廢棄物疊起的通道後——就是通往第四層的坡道。

  昨天,因為卡塔力的關係,他們一同衝向坡道。當然,也就一起陷入了困境,最後導致失敗。也許,誠如卡塔力所言,只要能夠擊潰二、三十個半死者,就可以突破重圍。不過,那時可知的情報可以說是錯綜複雜。

  現場又瀰漫著一股腐臭味。就當時而言,應該要更慎重一才是。

  然後,今天是第二次攻略——

  卡塔力所提出的作戰策略,俗稱守株待兔——在以集團的形式進入這裡的侵入者當中,這算不上什麼有創意的戰略。

  簡單地說,他們會派出一個誘餌,讓他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並追逐他,而接應的人則在事先計劃好的地方埋伏,等到敵人來了,便一舉殲滅!

  這個戰略吸對於那些不知道要回頭的生物管用。若敵人聰明到對誘餌的動向感到懷疑,看破這是個陷阱的話,那這個方案也就沒什麼意義可言了。

  幸好大多數的半死者,都是在感覺到活物接近後,半自動地去對付敵人。他們不會想到要與同伴合謀,彼此之間也不太有合作意願。他們昨天沒有好好利用半死者這個特性,如果運用得當,身為誘餌的人又能臨機應變的話,就更能分散對方的戰力。

  就算那個騎著半死幼龍、穿著長袍的半死者出現,只要能夠先掃掉雜魚,那就會好辦很多.

  問題是——卡塔力自願擔任誘餌一職。

  「不要緊吧……」

  瑪利亞羅斯不安地皺起了眉,心中想到剛才.卡塔力拍著胸膛的保證——

  「放心啦!不管是誘餌還是什麼,老子都拼給你們看啦!」

  「你有這個經驗嗎?」

  「當然囉!」

  卡塔力回答著的同時,表情也隨即蒙上了一層陰影。

  似乎是哪裡怪怪的?瑪利亞羅斯歪頭思考。不過由莉卡隨即代替本人告知理由:

  「忘了是多久以前……總之,很久以前他也曾經引著一大堆敵人出來,結果在慌慌張張之下,最後就被追上而死翹翹了。」

  「混……」

  面對已經說不出話來的卡塔力,由莉卡則是冷冷地趁勝追擊——

  「唷,死亡達人,凝、你很著迷那種滋味吧?」

  「耶?」

  「大家那時可是很辛苦呢!要一邊守護著已經死掉的你,一邊對抗敵人,好不容易才把凝、你的屍體運回多瑪德君家裡去……」

  順道一提,ZOO有一個專門的和尚,叫做多瓦寧古,就養在多瑪德君家裡當食客。他甚至有一個自己專用的祭壇。一般來說,蘇生式幾乎都需要一個大到有點蠢的祭壇,還要十個以上的和尚在旁邊。但是多瓦寧古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

  多瓦寧古被夥伴們取了個鬍子的暱稱,是個非常了不起的男人。

  他對侵入者這種扮家家酒遊戲沒興趣,所以不太出現在相關的場合上。據說他原本是位僧正,侍奉傑德裡的大海王神。後來因為以一敵十,殺了幾十個惡人,所以被逐出門牆。照這樣來說,他應該是很厲害的人吧?但鬍子卻說:「吾非濫殺之人。」

  就目前來說,瑪利亞羅斯還不想讓鬍子關照。不過聽說卡塔力已經接受過好幾次蘇生式了。

  所以,由莉卡總說——你很著迷那種滋味吧?一死天下無難事?到最後他還因為研究要怎麼死才會讓蘇生式容易成功,而被冠上死亡達人的封號——笨蛋死亡達人。

  「我們當時有多辛苦……凝、你真的清楚嗎?」

  「不、不要小看我!老子不會像那個時候一樣啦——」

  「無論如何,我絕對反對讓卡塔力去當誘餌!」

  既然由莉卡都竺這麼說了,卡塔力也很難去反駁什麼。

  最後,多瑪德君指名皮巴涅魯擔任誘餌,如此一來,便沒人再反對了。如果要說誰最適合這個任務,那當然是皮巴涅魯。這傢伙身以如燕到不像人類的地步,多瑪德君的判斷可以說是相當適當中肯。

  所以,誘餌由皮巴涅魯擔任;其他五人則待機行動,負責狙擊由皮巴涅魯所引出的敵人,好不容易才完成了誘敵的準備。待機的五人採取多瑪德君在前頭居中,左邊是瑪利亞羅斯,右邊是卡塔力,後方則是莎菲妮亞與由莉卡的隊形。無關緊要的雜魚半死者盡量在不使用莎菲妮亞的魔術下收拾,這樣一旦那個乘著幼龍、穿著長袍的半死者出現,他們應付起來也比較有餘力。

  當然,怎麼對付那個半死者,他們也已經有方案了。

  那個半死者,就交給菲妮亞收拾——一億人當中才有一個的凶星之女,連閃光魔女瑪奇魯塔都對她的才能以背書——在ZOO當中,沒有人會懷疑她的力量。

  「今天一定要衝過去!皮巴,上!」

  「是。」

  略顯乾燥的嗓音只答了一聲,皮巴涅魯隨即衝了出去。他那砂色的頭髮與衣裳翻飛,看起來簡直像是一陣風.

  迅如疾風——放在皮巴涅魯身上就真的一點都不誇張。

  那是一具活動力超群卓越的軀體——在拉函大陸上,他被培育成一具殺人機器。但他終究憑著自己的意志力,脫離了那樣的命運。如今,他還給了自己新的使命。

  當初他走了十天,什麼都沒得吃,只為了要到艾爾甸。就在他終於抵達而力盡倒下時,多瑪德君撿到了他——多瑪德君許他以恩義,他即報以忠誠。他像一隻獵犬,忠誠地為飼主追捕獵物。當然,如果飼主有命令,他也能壓下他生理上的殺戮慾望。飼主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一起隱身於轉角處,只露出了半臉,目光隨著皮巴涅魯轉過轉角。

  對於被指名擔任誘餌這件事,皮巴涅魯其實沒有太多怨言。他只是站在距離入口十美迪爾處,等著那些晃來晃去的人類半死者注意到他。

  而後,他便配合同伴的速度,慢慢把那些半死者給引過去。非常地冷靜,

  而且相當有條理——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

  「我現在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失敗了……」

  瞪了卡塔力一眼,瑪利亞羅斯開口說:

  「你看,人愛跟你完全不一樣。你這半魚人,只會把事情弄糟弄亂,然後讓自己變成任人宰割的魚肉而已!」

  「什麼時侯老子又從魚升格回半魚人啦?」

  「這樣就高興了?真沒志氣。」

  「誰跟你講老子高興了!」

  「你們就不要再耍寶了。快點回到配置內!」

  「噢噢好……」

  看來,卡塔力是真的悔改了,而且皮巴涅魯也差不多該引來第一陣的敵軍……此時還真的不是耍寶的時候。兩人一路退到多瑪德君的所在位置,等待時機來臨。

  沒一眨眼時間,皮巴涅魯立刻從角落出現,往瑪利亞羅斯等人的方向跑來後面跟著七個人類的半死者,其中的三個正是昨天的防毒面具集團。

  「皮巴,那兩個你就地格殺!瑪利亞跟卡塔力一人一個,剩下的交給我!」

  在這樣的狀況下.多瑪德君所發出的指令可以說是相當地確實,而且完全掌握住了情況,一點也不需要猶豫。事實上,皮巴涅魯只要轉過身,面前就是兩個半死者。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分居二翼,剛好一人一

  個,正面突出的那三個則剛好由多瑪德君負責——他的那隻大劍來回一揮,三人馬上死於劍下。戰鬥結束。

  只是,像這樣的肉搏戰也實非瑪利亞羅斯所長。皮巴涅魯看到了,便從轉角處回來,只花了十五秒便解決了敵人。

  「繼續!」

  多瑪德君派下了下一個指令,而皮巴涅魯也一刻都不耽擱地引來了下一批的敵人——半死下等蜥蜴人三個、半死亞人伯格三個、還有看起來活像雞隻的半死梅利庫魯四個。

  這次的半死者多了一點,多瑪德君也沒能像剛才一樣,頃刻殺敵於

  無形之中。不過,在閃過皮巴涅魯後,那把大劍還是隨即砍死一個半死下等蜥蜴人,加上兩隻半死梅利庫魯。

  「看我的!」

  多瑪德君大吼一聲,再度一劍砍死兩個半死者,皮巴涅魯也操著他那對雌雄短劍了結了兩個。卡塔力則是先投出伊諾伊契,割去一顆頭。再手持格諾尼斬下另一顆腦袋。瑪利亞羅斯在耗費了好一番功夫後,好不容易才毫髮無傷地以偽劫火殺掉一個眼睛有如黑豆般晶亮可愛、但也厲害無比的半死亞人伯格。

  這次耗了二十秒上下的時間……不錯不錯。

  打到現在,瑪利亞羅斯不只是呼吸沒有紊亂,體力也沒有什麼消耗。目前,他只要盯著由莉卡與莎菲妮亞就可以了。十分地行有餘力。

  「十七個了……吧?」

  多瑪德君告訴大家暫且休息一下後,逕自走向轉角處。他大概想要用自己的眼睛,確認眼前的情況吧?瑪利亞羅斯因為不覺得累,手上也閒著無聊,便也跟了上去。

  「怎麼樣?」

  「呣……」

  多瑪德君的身高很高,但瑪利亞羅斯的身高則低於平均以下。所以當他們站在一起又把兩顆頭探出去時,很自然就形成了上下重疊的形式。

  事實上,瑪利亞羅斯也自覺到自己的體格低人一等.所以當他每湊抬頭看多瑪德君,總會一肚子火氣。不過這也沒辦法。現在已經長不高啦!而且他的體質也不容易練出肌肉來。不過。他那張臉也與滿身肌肉靜形象不合就是了。

  瑪利亞羅斯很清楚別人是怎麼看他這張臉的。所以雖然他很討厭人注視他,但還不到連自己的臉都討厭的程度。比起那些粗糙又醜陋、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的臉來,這樣已經好上千倍了。

  只是,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雖然他的雙親謝世已久,然而,存於他腦海印象中的雙親面貌,卻與他一點都不像。

  無所謂啦,反正一點都不像的……又何止是面貌。

  「怎麼了?」

  挑高了一邊的眉毛,多瑪德君顯然有些訝異。

  瑪利亞羅斯輕輕搖了搖頭說:

  「沒什麼。」

  「這樣嗎?那好——還有一些雜魚,八,不,九個,都窩在裡頭,看起來是下等龍,至於昨天碰到的那傢伙則似乎不在……」

  「下等龍是是嗎……不過,為什麼這裡會有這麼多種的半死者,而在喪神街外,就連偽魂都看不到呢?」

  「恐怕是因為第四層以下,每個地區都是互通的吧……」

  「啊,原來如此.難怪這些龍到處都是。對了,這樣說起來,第二區與第九區是相連的。所以D9這裡自然就與D2的龍之巢穴相鄰囉!」

  「這麼說也是啦,不過我最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其他的……」

  「其他的……什麼?」

  「就我所知——」

  多瑪德君只是逕自注視著坡道的入口,一臉若有所思:

  「偽魂並不是異界生物。」

  「耶?那是——」

  那是怎麼回事?瑪利亞羅斯歪了歪頭,多瑪德君低喃道:

  「麟靈夫人……原因應該是她吧!」

  「怎麼可能!」

  確實,與其窩在這個zoo裡當個小頭頭,這個男人……雖然看起來有點蠢,但他應該很有些手段才是,看起來,交遊也相當廣闊或者該說太廣闊了——根據他自己的說法,那個傳說中、從幾百年前就被稱為劍聖的凡·烏拉德XL」摩塔雷德」,也與他相識。

  「不過,再怎樣也不可能認識麟靈夫人……吧?摩塔雷德是長壽得很奇怪沒錯,不過至少沒人說他死了。若要說到魔導王的話,那可是九百年前的人了……」

  在魔術士當中。常常有人自稱自己高齡三百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莎菲妮亞的師父·閃光魔女瑪奇魯塔則是號稱已經活了二百又幾十歲,從幾個證據看來,倒應該是真有其事。此外,存活於魔導王時代末期的幾個最後的魔導王中,確實有些人早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連是否死亡也無可是確認。

  「嗯……但是……」

  「什麼?」

  「你剛剛說、麟靈夫人……原因應該是她吧!。這句話,應該是故弄玄虛吧?再說,你怎麼知道偽魂不是異界生物?」

  「是啊,為什麼呢……」

  「是我在問你吧?」

  「這問題很麻煩耶。」

  「你自己說你很在意的!」

  「那你不要在意嘛!」

  「話是你自己說的耶……」

  「這樣啊?」

  呆了一下,多瑪德君看起來根本已經忘記自己剛剛說了哪些話。或者,他只是單純地裝傻而已。無論如何,這個話題再談下去,也沒什麼意義。瑪利亞羅斯轉身回到同伴那裡,而多瑪德君也隨之跟上。

  「但是……瑪利亞.你——」

  「耶?」

  「你好像變得比較強硬了耶。」

  「這樣嗎……」

  雖然自己沒有意識到,但其實在認識這些人後。瑪利亞羅斯也已經多多少少在幾個自己沒注意的面相上強壯許多。或者說,不變強也不行吧!

  「因為我想,與其自己一個人當侵入者死撐,加入『族』的話應該可以賺得更多、更輕鬆一點才是……」

  「難道你現在的收入比以前還少?」

  「沒那回事。偶爾也是會赤字沒錯,不過已經比我自己賺得要多。存款也變多了。跟以前比起來,看著存款一天一天多起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只不過,危險也變多就是了。」

  「不是有句話說,人多膽壯,大家一起闖紅燈不就沒那麼恐怖了嗎?」

  「什麼?闖紅燈?那是什麼?沒聽過啦!」

  多瑪德君有時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不過,多瑪德君似乎沒有自覺到自己身上的謎題……當然,也沒有任何交代。

  「紅燈停綠燈行,黃燈就衝過去不是嗎?耶,好像哪裡不太對……」

  「完全沒有聽懂!」

  「是嗎?也許多少有些危險,不過既然不是一個人,總會有轉機的!」

  「對啊……總會有轉機……」

  就是因為有這個想法,所以到最後還是落入徒增危險的境地。

  結果,就多瑪德君的角度看來,似乎還是沒有被追到死角,甚至連逼得他非得認真應對的情況都沒有。

  也就是因為這樣吧?瑪利亞羅斯才會覺得似乎哪裡不怎麼踏實,也因此昨天才會以失敗收場。而今多瑪德君說這些話,意思就是要自己改一改思考模式。真是.這些人完全沒反省嘛……

  「……不死一次是不會知道的……」

  也是有人連死了好幾次都還是不知道哪……

  那個已經死上癮的半魚人,一下子又黏到了緩步踱回來的多瑪德君與瑪利亞羅斯身邊。

  「哪、哪,咱們再來一次吧!把那些阻礙全部掃光,往更下層進軍!」

  「也對——皮巴?」

  一聽多瑪德君召喚,皮巴涅魯有如忠實的獵犬一般,等待主人的命令。

  「就目前看得到的範圍而言,包含下等龍在內,大概還有十來條雜魚,你去把它們全部引出來。不過,如果昨天那個傢伙又出現的話,你就盡快回到這裡。按照我們的計劃,我們將花點工夫全員前進,讓他進到莎菲妮亞的精神攻擊可及範圍,然後把他的魔術封印起來。」

  「我知道了。」

  話音一消,皮巴涅魯隨即消失在轉角處;卡塔力獨自一人,緊盯著那轉角處觀察情況:剩下包括瑪利亞羅斯等四人,則都回到原本的位置就定位。

  也許是因為多瑪德君說了那些話的關係,他們都認定——那個傢伙會出現。在這樣的狀況下。時間就像是被一種獨特的緊張感給包覆住了,只能緩慢地流動。

  在這樣的時刻裡.瑪利亞羅斯靜靜地在心裡默數。每過一定的時間他就刻下一個印記。如此一來,他就知道時間究竟過了多久,心裡也踏實許多。他還有一個怪癖。每到一個陌生的地區,他就一定要用一致的步伐走過幾趟。對侵入者來說.這事意外地幫上了許多忙,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也就擺脫不了這習慣了。

  應該,是在很久之前吧?

  那是不讓心死,就沒辦法挨過的每一日。

  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卻又想遠走的歲月。

  ——十五。

  十六……十七。

  十八。

  「賓果。」

  他聽見了卡塔力吞下一口唾液。

  「他從那裡面出來了……跟昨天一樣……還是騎著一條幼龍!」

  「上!」

  非常簡潔有力的指令,沒有絲毫讓人誤解的餘地。全員隨多瑪德君出發,在轉角處與聽從命令回陣的皮巴涅魯會合。

  然後,只要全員進擊到莎菲妮亞測試過的精神攻擊範圍——大約是十五美迪爾內就行了。目前,距離坡道還有三十美迪爾,剛好約一半的距離。那個穿著長袍、乘著半死幼龍的半死者,依然是從往下的人口處現身後便不再前進;而包括半死下等龍的雜魚們,則紛紛往這個方向過來。

  「那些大傢伙交給我……!」

  多瑪德君右手持劍,邊前行邊叫嚷著;除了莎菲妮亞外.其他的夥伴也無一退縮。就在前進了約十美迪爾後,他們與那些雜魚起了衝突。

  打頭陣的,是三隻半死蜥蜴人。一般而言,蜥蜴人群居在D13下層的達那姆雷,比起以上層的太多魯亞普為根據地之下等蜥蜴人更高一階。

  他們有不遜於人類的高度獨立文明,即使從個體看來,其肉體潛能也都大過標準人類。就算是被偽魂附體支配,他們也絕對不是好應付的對手。

  然而,多瑪德君並未因此而躊躇。

  他跳起身——

  翻轉了一個觔斗,然後拔出了他的那把大劍。憑恃著翻轉的氣勢以及自身的體重,他的劍敲到半死下等龍的頭上,與其說是斬殺,倒不如說是破壞。

  然而,這樣的作為,與其說是厲害還不如說他又在亂來了。如果被那些自許為劍聖——凡·烏拉德XL「摩塔雷德」——直系的正統派劍斗術信奉者看到,大概會滿臉通紅地破口大罵才是吧!

  甚至,多瑪德君的這一手絕技還會被他們否定。不過就現實層面來說,多瑪德君僅僅一擊便打碎了半死下等龍的頭部,使其無法戰鬥。甚至還鼓舞自己夥伴的士氣,讓情勢有利於他們。

  那把大劍,就這麼揮動一下而已。

  沒有絲毫多餘的舉動,只憑藉奇效與速率,來完成眼前這個任務。

  不愧是多瑪德君。

  如果名字、模樣和性格能夠再像樣一點,那他就真的是一個最理想的領導者了。

  「我是覺得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啦——」

  箭從瑪利亞羅斯的右手護腕射出,命中正與他對峙的那個半死入左眼,他不是對自己的劍沒把握。和真人相比,被傷魂支配的半死人動作相對遲鈍,對應時間較長,瑪利亞羅斯自然應付起來是游刃有餘。

  不過,要處理的對手堆起來可是有如山一樣高,現在要抓緊時間才行。

  箭頭上塗抹的神經毒P9多烏塔+,可以在幾秒內便使入全身痙攣。

  當然時間視個體不同而有所——差異若是半死蜥蜴人的話,大概六、七秒吧!皮巴涅魯與卡塔力目前各自對付一隻;他們跟在多瑪德君的身後,在多瑪德君粉碎那個半死下等龍的同時,也為他掃除左右雜魚。

  距離縮短至此,莎菲妮亞也終於進入了攻擊範圍,準備以精神攻擊來對付那個穿著長袍,乘坐在半死幼龍上的半死者。

  不需要回頭確認.眾人也都能夠知道瑪利亞羅斯必定在執行他被分配到的任務,莎菲妮亞也是。當然,很難說全部成員都不會有任何失誤,一切都會順利進行。但要是質疑每一個夥伴而終日惶惶不安,那根本不用以團體戰鬥的模式闖關。

  所以,他們相信夥伴;或者說,他們非得相信不可。

  不過,對瑪利亞羅斯而言,這無疑是一次相當奇妙的體驗。什麼都別想,無意識地信任他人是嗎……感覺上,都不像是自己了。在沙藍德無政府王國這裡,沒有法律、沒有秩序、也沒有道德。要在這裡,信任這些甚至不是血親的人嗎?

  這實在是令人發噱——然而,這事其實也不壞。會這樣思考,就表示自己正慢慢地、真正地,成為ZOO的一名成員。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習慣了與這些人在一起、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才兩個多月而已哪!

  「吃我一箭……!」

  再度由右手護腕不如射出一箭,當下便又了結了一條雜魚——這也是最後一條雜魚,剩下的就是那個極難對付的傢伙。目前,走在瑪利亞羅斯前方四、五美迪爾處的多瑪德君,他的右邊是皮巴涅魯,左邊有卡塔力跟著,正在進行突擊。

  他們的目標——那個穿長袍的半死者,正坐在半死幼龍的頭上,伸出他的右手,整個身體探了出來,一動也不動。

  幾乎可目視到青白色光芒般,一股非常強大的魔力開始擴散、空轉,已難以聚集在其體內,進而開始散佈出全身。

  沒錯,起作用了。莎菲妮亞所造出的攻性意識體,此時正通過無意識層共有集積領域,攻擊那個傢伙。而所謂的無意識層共有集積領域,只有熟知高等魔術的人才能感知得到。

  這傢伙,現下大概是關閉起心理防衛屏障、以防衛意識體與莎菲妮亞相抗衡,拚命地對抗吧?所以目前的情勢,總的來說對莎菲妮亞相當有利。那魔力已經呈現空轉狀態的傢伙,不可能在這個時侯收回他的魔力——當然,在這個時候也不需要去警戒他的魔術。

  「殺——!」

  隨著這聲叫嚷,多瑪德君一下子便撲到那條半死幼龍的懷裡.把那把大劍深深地插入這條龍的腹部。

  而後,卡塔力操縱雙斧,砍向這條幼龍的軀體,勝負幾乎底定。

  「皮巴,上!」

  話還沒說完,皮巴涅魯便踏上卡塔力的肩膀,一把跳上去——

  不,應該說是飛上去。

  實際上,皮巴涅魯是借力使力,藉著踢踹半死幼龍鱗片的力道垂直往上升。速度之快,肉眼幾乎看不到。而在一個空中回轉後,他已經立在半死幼龍的頭上。

  如果就具備人類形體的對手來說,皮巴涅魯可以說是強得不像話。不過說到底,他生來就是要殺人,殺人對他來說也有如呼吸一般平常。平時,他比一般人都要安靜;但若多瑪德君下令要他殺人.那雙砂色眼瞳中所泛出的狂喜之色,可以說是見者皆寒。

  於是,他出手了。

  右手拿的是突刺斬擊兩用的短劍——名為雄劍·庫雷亞達.筆直的劍身非常堅固,長度約有三十五桑取。

  左手則是斬擊兼解體用短劍——名為雌劍·莉蕾札,尖銳且彎曲的劍身則約有四十桑取。

  皮巴涅魯就操縱著這一對形體與作用皆異的雌雄短劍,不論是剝皮、斬肉、切斷神經與血管、或是斬斷骨頭,都能夠迅速有效地發揮作用,使敵人體無完膚。在這樣的攻擊下,敵人不僅是被奪去戰鬥能力,連帶也會被剝去生存能力。那已經不是殘殺二字便能形容的慘狀,而是徹底破壞——對皮巴涅魯來說,這是最高等的殺人方法。

  皮巴涅魯也徹底地實行這個手法。

  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受到莎菲妮亞的精神攻擊,連拒絕對方單方面攻擊贈與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皮巴涅魯出手斬殺。雄劍·庫雷亞達,配合上雌劍·莉蕾札,在這樣的絕佳搭配組合下,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隨即被分解為大大小小的肉片。

  但事情還沒結束,還有一條半死幼龍。

  雖說如此.不過事已至此也差不多大事底定,看來很快便能夠順利結束了……

  「皮巴涅、閃開——」

  瑪利亞羅斯從腰際的皮帶上扯下一個小瓶,一口氣往那條半死幼龍的頭部投擲過去。

  小瓶裡裝的是名為」哈蕾慕·戈登」的無色透明液體。只要接觸到空氣,就會爆炸。這是瑪利亞羅斯手制的液體炸藥,光是材料費,一分就要大約三千達拉——在艾爾甸,一名成年人一個月的伙食費,最起碼也要三萬達拉。所以做一份「哈蕾慕·戈登」,首先會消耗掉約三天分的伙食費用。

  不過,只是三天的伙食嘛,或許有人會這樣鄙夷。

  基本上。艾爾甸的周邊地區向來以治安惡劣著稱,不是一個可以讓人悠遊自在地務農的環境。再加上艾爾甸並不臨海;雖然北邊有山,但考慮到艾爾甸的人口數。山裡的那一點作物獲物其實也幫不上什麼忙。再加上,不論從哪裡運東西到艾爾甸、或者是從艾爾甸運出物品到任何地方,費用都高得讓人咋舌。當然,主要原因是護衛費用相當高。所以在艾爾甸,特價也特別高。特別是食物類,更是高到像是在敲人竹槓。與α大陸其他的大都市此起來,更是高出三倍以上。

  就瑪利亞羅斯的價值觀,三千達拉當然是一筆不小的數字。所以,實際上,昨天那群防毒面具集團的關照,確實讓他不爽到了極點。

  該用的時侯還是該用——瑪利亞羅斯對道具的心得就是:必要的時候也不會吝惜、或是有所遲疑。

  現下,便是該使用的時侯。

  爆彈——瑪利亞羅斯習慣這樣稱呼這個小瓶子——結結實實地打中了那條半死幼龍的下巴。瓶身瞬間破裂,閃光與爆炸的聲響齊飛的同時,火焰猛烈竄升;就在這個時侯,皮巴涅魯也下了地,連同撥出了自己武器的多瑪德君與卡塔力,迅速遠離這條痛苦地翻騰著,已經完全狂暴化的半死幼龍。

  事實上,他們不光是逃而已。他們正虎視眈眈地等著即將降臨的機會——這條高度超過五美迪爾的半死幼龍,此時頭部正為火焰與煙所纏繞,看起來就像是一塊烏雲籠罩在它的頭上,而使得它進退失據。又或者,它其實只是想要把這堆火弄熄而已……

  幼龍不斷地把頭撞向左右邊的高牆,最後頭部便朝地面倒下。

  再怎麼說,當幼龍抬起頭之際,不管多瑪德君的個子有多高,他的那把大劍都很難夠及那顆龍頭,但就在這一瞬間,情勢完全逆轉。

  隨著裂帛般的聲音,多瑪德君有如飛矢一般竄出.揮劍擊向這條半死幼龍的頸側。有如手持鐵槌的發怒神祇,一舉擊斃敵人。不是斬殺,甚至可說是將之支離破碎——這條幼龍的鱗片與血肉四散,連粗大的頸骨都被敲壞。

  頸部的破壞程度若以十分計,那這條龍的頭部也被破壞至七到八分,整顆頭已完全失去其機能,外觀也幾乎看不出是顆龍頭,甚至不像是顆頭。

  在一般狀況下,遭受到這樣的重擊後。生物已很難保持它們原有的形貌。就算是被偽魂支配了也是一樣。何況。多瑪德君最後又在它的腦門上再補了一劍。

  從這個已被弄得面目全非的半死幼龍頭骨中.無數閃著青光的小小顆粒由露出的腦部紛飛了出來——

  青晶體。

  這東西常可以在半死者的體內找到,是一種產自半死者擬似再生過程中的結晶狀物質,價格相當昂貴。一顆青晶體往往只有一密爾到兩密爾大,雖然搜集到一葛拉哈姆(註:grm的變音,可能代表公克般的重量),就可以用五百達拉賣出,但因為一定要有特別管道才能拿去賣錢,所以之前即使連超愛金銀財寶的瑪利亞羅斯也不特別希罕,但這次可不一樣。快速地跑到剛才擊斃這條半死幼龍的多瑪德君身邊,瑪利亞羅斯伸長了脖子,指了指瑪德君的臉頰。

  「怎麼了?什麼事?」

  多瑪德君驚訝地抬了抬眉,不過,瑪利亞羅斯可是希望他別再動了——

  「不要動。」

  「啊,但是……」

  「你不要動啦!」

  小心地捏起黏附在多瑪德君右邊臉頰的一塊血肉——那是從半死幼龍身上濺出來的。瑪利亞羅斯慎重地把那塊碎肉放到掌心,用指尖撥開。果然這可是個令人驚異的大傢伙,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

  「你看,這個青晶體至少有一桑取。」

  「呣……」

  用那把大劍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多瑪德君抓了抓頭。

  「唔,看起來可以賣到一個好價錢。」

  「對吧?你也這麼想對不對?沒錯吧!」

  瑪利亞羅斯拿起那顆青晶體,透過飄在上方偽魂所發出的青白色光芒觀察它。上頭附著的血肉還沒完全除去,但因為青晶體本身很脆弱,只要施力不當就會整顆碎掉。要把上頭的污物徹底清除乾淨,還是得要回到地上才行。

  所以,現階段也不只能用布把這塊青晶體包起來。

  「應該還有其他的才對。對。一定還有,趕快來找找看。卡塔力,來幫忙!由莉卡,你看有誰受傷了,趕緊治一下。其他有空的人也去找青晶體!找大的!小的就不用了!」

  「大、大的青晶體啊……」

  卡塔力很自然地隨著瑪利亞羅斯的命令動作,但一下子突然停了下來,而且還伸出手,朝著瑪利亞羅斯的後腦勺拍了下去:

  「——笨蛋!老子幹嘛要聽你的話去找那種東西啊!」

  「痛!你在幹什麼——」

  瑪利亞羅斯隨即便展開了反擊,毫不留情地朝卡塔力的胯下踢去。

  「你這死半魚人!」

  「嗚!」

  「你要搞清楚,我可不像你一樣,使使力氣揮揮斧頭就沒事了,我可是要花很多錢的!昨天扔了那麼多爆彈,可是讓我損失了不少!你想,錢既然不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可能從地上冒出來,我不賺一點,沒錢的還是我啊!」

  剛剛可能太過分了……看著雙手按住胯間,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卡塔力,瑪利亞羅斯也只得反省自己剛才的作為。不過卡塔力居然沒能避開?他也太不小心了吧!算了,就卡塔力來說,大概是「如果要避開成員間的吐槽,那還要談什麼跟別人交『網』啊!真正的男人,就是要BuddyBuddy!這才是男子的氣魄!」之類的吧……說穿了,也就是坎梅克、伊茲魯哈王國那裡再普通不過的民情風俗。而那個地區,向來很特殊。

  這種文化——也就是這種要白癡與吐槽的特殊作為——早就透過那些憑恃自家獨特口音逗笑獻藝的街頭藝人,還有那些企圖宏大的快嘴坎梅克商人,推廣到α大陸每一處,並深入人心。所以如果卡塔力根本就把瑪利亞羅斯那其實相當危險的攻擊行為——當作是單純的吐槽,那麼他的危機意識就會變得很薄弱。就算是知道瑪利亞羅斯攻擊他,也很難避開。總之,就是全身上下無處不是空隙。

  反正,這是卡塔力的不對、卡塔力的錯——瑪利亞羅斯一邊想著這件事時,多瑪德君突然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

  「——痛……才怪,你在幹嗎?怎麼突然……?」

  多瑪德君放開了他的手。然後發出了一陣與他非常不相襯的奸笑。

  「精神不錯,不過夠了。不需要為了那種無聊的東西浪費時間,可能還有別的敵人哪。剛才你有用到箭,對吧?在做這種事前,我建議你還是先補充好預備用的箭支才是。那個還得花一點時間不是嗎?」

  「那是因為……」

  多瑪德君說得沒錯。

  在幼年時期、以及獨立侵入者時期,瑪利亞羅斯的生活可以說是相當貧困。當然他還不到唯利是圖的地步,但是錢畢竟還是優先的東西。雖然現在已經能說是行有餘力,但這個習慣還是改不掉。雖然他自己不願承認,不過這就是小氣。不知道從什麼時侯開始,他就養成了這種個性。

  在這裡在大半的沙藍德無政府王國裡,不管是小氣、吝嗇、窮酸氣還是鐵公雞,其實都不是什麼好名聲。只有在坎梅克、伊茲魯哈王國以及其附近的高茲這一帶,這種節省的行為才算是一種美德。

  只可惜,瑪利亞羅斯並非生於這三個國家。他有自覺,自己不是什麼大方的人,但當被人指著鼻子說小氣的時候,還是會很不高興。他可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不管怎麼說,這樣大的青晶體,真的可以換不少錢,要他像多瑪德君一樣開口說那些是「無聊的東西」、「那種東西」,這他也辦不到。

  總之,現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繼續深入深層。要是未即時補充方才損耗的武器,而在這裡為青晶體繞來繞去,那確實是一大失策。

  「——我知道了啦,我去做該做的事,這樣總可以了吧?」

  「嗯,這樣吧!在你補充箭矢的時候……」

  多瑪德君低下身,不知從地上撿起了個什麼東西:

  「我來負責找找看還有沒有大一點的青晶體好了,反正我也沒其他的事要做……」

  「好……那我會花很多時間的……」

  「你說什麼?」

  「嗯,沒什麼。」

  「這樣嗎?糟了.這個該不會碎了吧?這東西還真難伺候啊!」

  雖然這傢伙看起來實在很難讓人對他產生什麼期待,但這樣的攏絡還相當有效——瑪利亞羅斯的心情已不覺得不愉快了。不知道多瑪德君自己有沒有自覺,但這就是所謂的人德吧!雖然這傢伙常常很超過、常常亂來、常常很健忘、常常會跑去吐槽人……缺點真的很多,但是多瑪德君自有其能夠立於人上,扮演好領導者這個角色的條件。

  事實上,多瑪德君也確實是ZOO的核心。如果沒有他,所謂的ZOO,也不過就是一群無所事事的人所結成的集團而已。很久以前,多瑪德君便向瑪利亞羅斯表示過:「凡是與我有緣的傢伙我都會很珍惜的。」或許是因為他的這種想法與態度,所以他們才會聚集在他的身邊。

  「我好了……」

  就在這段時間當中,瑪利亞羅斯重新補足了右手護腕裡的箭矢;卡塔力也終於不痛了:多瑪德君則多找到了三粒青晶體,每一個都大過一桑取。其中一個甚至近兩桑取——這可真是可喜可賀。

  誠如瑪利亞羅斯對卡塔力所述,他的戰鬥費用耗資甚巨。就連藏在護腕裡的箭矢都還要淬上神經毒,這麼奢華的裝備,卻沒兩三下就會破損。就算是打完之後把東西回收,也至少得丟掉一半。雖然耗費沒有需隨身攜帶價格高昂之觸媒與秘藥的魔術士凶,但消費起來也相當驚人——與那些只需要偶爾修修武器,除膳食費外再無其他所需的夥伴比起來,差異便顯得大了。

  再說,不論是多瑪德君、卡塔力或是皮巴涅魯,他們的武器都是不凡的逸品,損傷的機會並不多。所以比起來,他們是比瑪利亞羅斯還要寬裕不少。

  就這個部分而言,他們很難去理解瑪利亞羅斯的心情。照理說出身於伊茲魯哈王國的卡塔力應該是能夠理解的,但不巧的是,因為他是只半魚人,誰知道是啥鬼成長背景,所以他對金錢的感覺也很不一般。對他來說,就算是一把輸光了自己全部的財產,依然能夠笑著面對明天。明天,總有希望的。

  算了,他也沒想要讓人都能夠瞭解他的想法,反正自己是小氣鬼就對了。

  小氣不好嗎?才怪!好的很!

  「總之,這樣經費就沒問題啦,可以安心地繼續往深層走了吧!」

  「把那些大傢伙賣一賣,一定可以賺一筆的啦!」

  卡塔力還是很在意著自己的胯下,剛才有踢那麼大力嗎?他該不會也想踢回來一腳吧?要知道,瑪利亞羅斯一向不曉得如何拿捏相處之間的分寸……

  「吵死了,一定要把昨天損失的部分補起來啦!不要說什麼還有賺一筆之類地錙銖必較,平常都沒有好好算帳仔細計較,就只有這個時侯算這麼細,難怪你會被女孩子討厭!」

  「你少囉唆!」

  「少囉唆?我可一片好心啊!我告訴你,像你這種人.一點都不會幫人家想,最差勁了。人家給你忠告,你還死都不改,扣分。哇,這樣說來,你哪裡有可以加分的地方啊?負債加上負債,積重難返,你的人生就是往負分的方向疾走是不是啊?卡塔力?啊不,半魚人,你的人生還真是難過啊!」

  「哇咧,你就真的這麼看不起老子我啊?這樣你很高興嗎?」

  「是啊。好了,該走了。劫火在等我們耶!」

  「說得沒錯。」

  多瑪德君回頭看看所有的成員,然後,他的目光投向通往第四層的入口。

  那眼神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似的嚴肅了起來,眉間也刻上淺淺的皺痕,不知道他又以那獨特的嗅覺感知到了什麼——在場的所有成員都注意到了多瑪德君的模樣,剛才輕鬆紓緩的氣氛,隨即緊繃了起來。

  「……怎麼了?」

  瑪利亞羅斯的疑問,也就是在場眾人的疑問。多瑪德君輕輕地搖了搖頭。

  「唔,有什麼東西……」

  「總之,我覺得哪裡怪怪的,大家注意一點。」

  多瑪德君只說了這些,便抬腳往坡道前進,他的腳步比平常慎重許多。跟在多瑪德君後頭的瑪利亞羅斯也跟著收起心神,以便眼前有任何狀況都能夠立即反應處理。由莉卡與莎菲妮亞緊跟在他的後方,卡塔力則是走在右前方。皮巴涅魯殿後。卡塔力的位置比較靠近莎菲妮亞,但並非位於莎菲妮亞正旁邊,雖然呈現近似一條縱列,但還是幾乎與他們平時的隊形相去不遠。

  他們一路走到坡道人口,首先,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個高約五美迪爾,寬也約五美迪爾的半圓型隧道。看起來,應該是通往地底深處吧?

  很暗。裡頭似乎沒有偽魂.當然也沒有偽魂所發出的光芒。就這樣進去的話,大概什麼都看不到。

  「……煌……」

  莎菲妮亞拿出密拉石,配上一個最短的咒語,光之元素精靈Lui便從LEP被召喚出來,棲息於那根水晶杖的前端。

  這樣,照明就沒問題了,但卻還是沒能看到坡道盡頭——在喪神街歐雷斯托洛,每一層的高度都十分驚人。所以,層層聯繫間的坡道也相當長,不過,到第三層之前似乎和目前的狀況有些不同:第一,為什麼這條坡道沒有偽魂?

  真奇怪。

  一踏入這條坡道,他們便感覺到了相當強烈程度的不快感和不安感。不過,這都不是大問題,最不舒服的是那種有如一口痰哽在喉頭的感覺。

  所以,這麼多年來.多瑪德君頭一回猶豫了。

  他的感覺沒有錯,確實是有一種模模糊糊的惡意讓人感到不安。這裡太安靜了,不管是腳步聲、呼吸的聲音、金屬物品互相摩擦撞擊的聲響,還是衣服摩擦的聲音,都會在坡道內造成回音,刺激著瑪利亞羅斯的聽覺。

  應該不是只有他……沉著不下來吧?瑪利亞羅斯恩忖著,他轉過頭看了一下——由莉卡也皺起了她那雙姣好的眉,左右張望著,果然大家都有這種感覺。

  儘管如此,但也並非明確的有什麼挑起他的疑惑、或者是恐懼的事物……

  太陽穴抽痛了起來。

  瑪利亞羅斯注意到自己的心已經亂了,不復平常。眼下他身上可以說是破綻百出,要是有個什麼突發狀況,就沒辦法挽回了。

  「欸——」

  他的嗓音當中,也帶有若干因為不安與遲疑所導致的模糊不清。

  就在這個時候,多瑪德君急急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坡道頂上。那裡有什麼嗎?莎菲妮亞馬上高舉她的水晶杖,Lui的光亮也隨之投射出去。

  那傢伙,就依附在坡道頂,完全無視於重力的存在——

  看起來像是人,所以……應該是人……吧?

  那傢伙全身上下都用布纏起來。頭部也都用頭盔遮住,沒辦法看到臉長得什麼模樣。頭盔的形狀也很怪。對應嘴的部位是空的,眼睛的部位則是完全遮住——這不是什麼都看不到嗎?

  「……姆薩德……」

  多瑪德君喃喃自語道;那個被稱為姆薩德的傢伙,正在把一根附有把手的棒狀物插入坡道頂最高處向右轉動。

  這到底在幹嘛?那到底是什麼?那傢伙到底是幹嘛的?

  不過現在不是詳細推敲的時候,也沒有那種多餘時間去推敲——

  因為,隨著重重的低音揚起。地面「動了起來」。

  正確地說,是地面開始往左側傾斜了。

  傾斜的速度很快。然後,東西開始落下!應該說是滑落吧,可是滑到哪裡去呢?不知道。看起來,這地面的陷落.是早就準備好的陷阱。是誰幹的?半死者嗎?居然傲了這麼大的陷阱?當然,這種事不是做不到,如果有會使用召喚魔術的人,那確實沒有什麼不可能。

  不過幸運的是,不是整個坡道地面都在向下翻轉。只有一部分,不超過十、或最多十五美迪爾程度的範圍大小……

  當狀況發生時.瑪利亞羅斯便立刻往坡道右側奔去。

  只要跑回到第三層去、或者是繼續往第四層前進,就可以不掉下去——但是,其他人呢?在他開始去思考這些事情之前,他的身體便已經跟著本能動作。

  那一段坡道已經轉到四十度左右,莎菲妮亞與由莉卡掉落其中的樣子正映入他眼中——她們摔下去了嗎?還是有抓著地板,沒有真的摔下去呢?

  在這個進修,馬利亞羅斯在想什麼?伸出援手?應該是吧!若他跑回去對由莉卡與莎菲妮亞伸出援手,狀況會如何發展?他這麼做了,也確實抓住了莎菲妮亞的水晶杖頂端,雖然勉強,但他還是抓住了。

  「——嗚……」

  然後,只要他用力一拉,抱在一起的莎菲妮亞與由莉卡就都能夠被拉上來嗎?不管這兩個人體態多麼輕盈,都太勉強了。

  再說,拉上來也沒有什麼意義。

  地面,已經傾斜得跟懸崖峭壁沒什麼兩樣了。

  該怎麼做呢?其實很簡單。

  ——瑪利亞羅斯讓自己也跟著跌了下去。

  他覺得這不該是真的——然而。眼前的景象,卻是如此真實。

  瑪利亞羅斯確實掉下來了。他很冷靜.卻也意外。自己居然會死在這種地方嗎?與其他不相信,還不如說.他不願意相信吧!

  只是,在這樣的狀況下.死了也不奇怪。

  真糟糕……麻煩了……他的腦海裡.陸續浮出了這些想法。要怎麼辦?該怎麼辦?

  要做什麼?該做什麼?

  啊啊——!

  瑪利亞羅斯想起了他緊緊抓住的水晶杖前端,還有莎菲妮亞與由莉卡。

  現在,依然還在掉落。

  到底,要掉到哪裡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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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4:49 PM|只看該作者
chapter.6    喪神街那長長的一日

  卡塔力注意到了那個攀附在坡道頂部的姆薩德。說得更清楚一點,他是被那個覆蓋住姆薩德頭臉的奇怪頭盔,還有卷在他身上那些像是布樣的東西給吸引住了。

  他記得,不知在哪曾看過紀錄著類似圖案的文件,只是忘了是在書上還是哪裡。他到現在還想不起來那些代表著什麼意思,不過,如果是姆薩德這個名詞,那他就有印象了。

  發生狀況的那一瞬間,他正想著這個問題。

  在地面開始動的同時,卡塔力可說是比想像中還更狼狽——畢竟他沒有料到會發生這種事。過去,他曾經在故鄉碰過一次大地震。那樣的恐怖記憶瞬間便在他的腦海中甦醒。看著地面逐漸傾斜,卡塔力滿腦子都是要逃的念頭。他不是沒有想到他的夥伴,只是他的腦中已開始警鈴大作,剩下的,他就沒辦法了。_

  好不容易,他逃到了往第四層方向的平坦地面上,四周變得很暗——難道,這表示莎菲妮亞已經掉下洞穴了嗎?

  卡塔力咬著牙,爬向那地板已傾斜成直角的洞穴邊緣,伸長了身子向下喊:_

  「莎菲妮亞——!」

  沒有回應。但是,還可看得見棲息在莎菲妮亞水晶杖上之Lui所放出的亮光。水晶杖上逐漸遠去的白色亮光雖然不強,但還是隱約映照出了莎菲妮亞,甚至還有由莉卡和瑪利亞羅斯的身形,只是那技法光亮,隨即就讓黑暗給吞噬。_

  低沉的地鳴聲從下方傳來,雖然卡塔力沒辦法辨清,不過,那應該是什麼東西「關上」的聲響吧?

  無論如何,不能讓周圍一直保持黑暗狀態。卡塔力從掛在腰後的工具袋裡,挑出一個小型攜帶照明器具點上後,隨即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多瑪德君正一副預備跳入洞中的樣子。

  那個平時連雷都打不動的男人,此時似乎焦急得五內如焚。

  「不,不要這樣!」

  卡塔力一把撲過去,多瑪德君則是有如肉食野獸一般怒吼著:

  「走開……!」

  多瑪德君大力揮開了卡塔力,但一度被揮開的卡塔力卻立刻再抓緊了他叫道:

  「——不行!老子不會放開你!你想幹嘛?從這裡再掉下去,會死的,這根本是自殺行為!你想死嗎?」

  「死?」

  在那一瞬間,多瑪德君那雙黃玉色的眼瞳當中,閃過了異樣的光輝。

  被那雙眼一瞪,卡塔力寒毛直豎,打從心底畏懼害怕了起來,他硬是嚥下差點就要從口中流洩而出的哀鳴。

  應該不會吧——卡塔力暗忖著,難道他會被殺掉嗎?

  他會被多瑪德君殺掉嗎?不會吧?

  「哪,你看!這麼深的洞,掉下去會死啊!」

  「你說我會死?『我』……會死?」

  殺氣從多瑪德君的眼底消失。不過語調還是相當凶暴:

  「那麼——」

  五般來說,多瑪德君是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的。

  「你該不會是要說那三個人掉下去,已經活不了了?你覺得他們已經死了?所以去救也沒用?你想說的是這個嗎?卡塔力!」

  「啊,不是……那個……」

  「哪個?回答我,卡塔力,你真的是那樣想的嗎?」

  「沒,沒有啊,沒那回事!」

  「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啊——」

  面對眼前已經開始語無倫次的卡塔力,並沒有任何人能幫他解圍就在這個時候,地面再起響聲——向下傾斜至直角的地板,開始恢復原狀。

  抬起頭,那個攀附在坡道頂部的姆薩德,正在把那個棒狀物體往左旋。所以,那傢伙一直都在那裡?多瑪德君與卡塔力現在仍在洞邊,皮巴涅魯則逃到了往第三層的那一側,與兩人隔著洞穴相望。事實上,就算是皮巴涅魯,要他躍過這約十五美迪爾寬的大洞……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過,當這個洞口將要閉合起來時,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拔出一對雌雄短劍,皮巴涅魯還未等地面完全恢復,便直接沖了回來。這個坡道高約五美迪爾,不算是一個能夠輕易跳上去的距離。但是,對皮巴涅魯而言,只要攀登著一旁的石壁,他便能夠一刀揮出,威脅到依附在頂上的姆薩德。姆薩德似乎也感知到了來自皮巴涅魯的威脅,那根棒子一拔,就準備要逃走。

  雖然比不上皮巴涅魯,不過那個姆薩德在坡道頂部的移動速度也可算是相當快了。

  只是,要不要追便讓皮巴涅魯犯了躊躇。他轉過頭,看著多瑪德君。

  「算了……」

  目光投向已然恢復平整的地面,多瑪德君搖搖頭.歎了一聲:

  「別追了,要是再被分散下去,那就沒得玩了。」

  「是。」

  皮巴涅魯的表情,還是沒有任何改變。不過這位前殺手,本來就不擅長、也不太會表露他的心情,所以表情才會跟平常一樣。

  「那、那個……呃……」

  相對於皮巴涅魯的平淡,一向情感表現豐富的卡塔力。則是更加認為自己得說些什麼才行。看著多瑪德君恨恨地踹著眼前的地面,卡塔力連正視他的勇氣都沒有。他已經後悔了……他剛剛說了什麼?從這裡掉下去會死?這句話還說得真夠蠢了——

  「多瑪德君,老子我不是故意要說那些話的……」

  當然,卡塔力有他自己的理由。那時.那三個人掉下去……然後,他便聽到了那個洞穴裡傳來的響聲,像是關閉了什麼似的……他只想到要阻止多瑪德君,但一時慌張了起來,不僅沒能好好考慮該說什麼,腦中也一片空白,以至於沒辦法好好解釋——就算多瑪德君也跟著掉下去,未必就會跟那三個人掉到一塊去——不可能的。

  但是,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

  卡塔力低著頭,嘴裡只能漫無條理地念著:

  「真的不是……老子我不是那樣想的……」

  「啊——」

  多瑪德君緊緊握拳的右手用力揮下。不過在途中停了下來說道:

  「我積壓物資,你只是動搖了。我也是,抱歉。」

  「啊,不用說抱歉啦!不過,接下來——」

  該做的只有一件事。像這樣同伴四散分離的狀況,他們最需要的,就是確認人到底在哪裡,以及是否平安——不對,他們還得去救人呢!當然,多瑪德君心裡想的,也與卡塔力類同。

  看看坡道頂端剛才姆薩德插入那根棒子的所在,仔細看的話是有一個洞沒錯,不過要說光靠這個讓地面傾斜,再進而弄出剛才的大洞跳進去救人……確實有其實際上的困難。眼前這個狀況,不光只是那個洞的位置太高難以夠到,那個棒狀物體是不是能用其他東西來取代?恐怕也沒人能說得準。

  所以,只剩下一個辦法——

  多瑪德君朝著第四層的方向看去。

  「看起來,那幾個是掉到底下更深的幾層去了。無論如何,我們一定要跟他們會合。」

  「是啊,希望他們都能夠平安無事。」

  「由莉卡在他們那邊。要是掉下去的時候受了傷,應該也可以用醫術式來治療。問題是,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敵人?那些傢伙不知道能不能應付?」

  「由莉卡與莎菲妮亞……再加上一個瑪利亞羅斯,這個組合實在不算平衡……」

  這三個人之中,由莉卡與瑪利亞羅斯能夠應付近身戰鬥,但是他們都不擅長作為掩護他人的盾——由莉卡長於禱流古式戰鬥術獨特的極限九手棍,瑪利亞羅斯則擅長干擾戰術,雖有爆發力,但卻欠缺持久力。

  也就是說,能夠讓莎菲妮亞爭取時間、作特殊的集中精神並唱完咒文,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由莉卡與瑪利亞羅斯如果能夠應付,那也就罷了。如果不能,連是否有辦法保護莎菲妮亞都會是未知之數!

  「算了。」

  多瑪德君像已經恢復冷靜,不過臉色顯然還有些陰沉。

  「說到那邊的組合不太平衡,我們這邊也一樣不妙。」

  「咱們三個人都是玩肉搏戰的.由莉卡不在,萬一受傷,那可麻煩了——」

  「與其擔心受傷怎麼樣,你比較需要擔心萬一突然掛掉怎麼辦吧?」

  「在這種狀況下,老子可不會簡簡單單就掛掉好不好。」

  「希望囉!」

  「不會啦!」

  雖然卡塔力試著拍胸保證,不過看得出來,他自己也沒什麼信心。

  多瑪德君、皮巴涅魯都是一流高手,但是,就算有這兩人在身邊,他們畢竟只有三個人——光憑三個人,就要硬闖他們根本不辨東西南北的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第四層、第五層,然後是再下方的幾層嗎?

  再說,要到地下區的下層去探索,一定要帶一個醫術士。現在不但沒有醫術士,反而帶了一個卡塔力,這簡直就是無謀吧!

  不!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還無所謂,反正,他們本來就是那種殺也殺不死的男人。

  但說到卡塔力的話,那絕對是一殺就死。卡塔力不像他們那樣強得不像人——雖說打從十三歲離開自己的國家開始,他的人生的確過得有如萬丈波瀾,也有著手腕及不會輸給那些侵入者的自信。不過,那也只能說比平均值要好上許多罷了,他知道自己並不特別。

  或許,像他這樣的人。只會扯這兩個人的後腿而已。沒辦法,沒有什麼比麼比死人更累贅的了。

  這是他第一次想到這樣的事。說起來,自己的存在有意義嗎。單只有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的話,事情會簡單得多。所以,自己只是個阻礙?

  他想起了昨天的事。

  在對土之亡者的打帶跑戰當中.多瑪德君選擇了皮巴涅魯當他的左右手。

  所以說起來,多瑪德君其實很信任皮巴涅魯。

  那,卡塔力呢……?

  「怎麼了?」

  聽見多瑪德君的詢問聲,不知道從何時低下頭去的卡塔力才抬起頭:

  「那……那個.在想很多事情啦!因為還有些地方摸不清楚……」

  「是啊,我跟皮巴涅魯都不擅長這些。要怎麼前往更深的地方,就全都交給你了,拜託囉!」

  「當然啦,這點小事沒問題,就老子的立場來說……」

  「立場?」

  多瑪德君揚了揚一邊的眉,平時常常有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別人說話,不過像是這種時候,他便耳聰目明瞭起來。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無論如何,這時候不能胡亂扯個理由混過去,一定得要自立自強才行。

  所以卡塔力硬把這個話題轉移開——

  「走吧!不要繼續磨蹭啦!」

  雖然對卡塔力的行為感到驚訝,但是多瑪德君並沒有多問些什麼。

  因為事實上確實不急不行,要到底下幾層去,到底還要花上多少時間根本沒有知道。而且在理論上,愈早找到其他三人,所有人平安無事的機率也就愈高。

  然而,真的能夠找到人嗎?這樣的不安,也盤踞在三個男人的心裡。

  由莉卡和莎菲妮亞應該沒問題,真要說起來,瑪利亞羅斯也是那種堅強不屈的人。雖然臉長得一點都不像個男人,但他其實很有毅力。也不是那種會撐著什麼硬幹到底的類型。這祥的人,應該不會有如露珠一般,輕易地消失在這地下區的。

  所以現大,卡塔力得思量考慮的,只有一件事——

  想出盡速到達底層的辦法。

  不過,辦法嘛——事實上,卡塔力與困難思考這事也無緣。在這地下區,卡塔力通常是單靠著他的「方向感」、「距離感」以及」直覺」,就能夠抓住情況。也就是說,他只要在那裡來回多走幾趟,就能夠抓穩該地域之全貌。這裡應該是怎麼樣啦、那裡應該是多寬之類的事.他都能夠推演得出來。

  到目前為止,這個方法沒出過什麼大問題。如果是不需要考慮時間限制的平常時候,卡塔力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任何地方也只要走過一次就不會忘記。與其他人比起來.他在腦袋裡畫地圖、記方位的速度可是快上許多。

  只可惜,除此之外,也沒其他辦法就是了。或許在這樣的時機,他更應該利用自己慣用的方,去熟悉這裡的環境才行。

  再說,現在就剩下他們三個人,作戰的時候,也不需要考慮要排什麼隊形,要怎麼作戰。只要前方出現敵人,要嘛就擊潰他們,要嘛就快跑,

  簡單的二選一的這點,倒是讓人放鬆不少。對了.如果能夠在前往底層的過程中,把自己的直覺磨得更加敏銳,那就再好也不過了——卡塔力雖然這麼想,只是看著不遠處的坡道出口。心中還是出現了疑問——

  這個世界,真有那麼單純嗎?

  等到了出口,進入閃爍著偽魂光芒的第四層時,他的疑惑變成了事實。

  這是他最不想要面臨的情況。這裡,與第一層到第三層都不同——第四層,看起來是由各式各樣的通道所組成。這些通道,四周上下都是堅固而沒有間隙的石壁。總之,看這形狀及構造,誰都會認為這就是所謂的迷宮。

  眼前,通道就分成了左右中三股。現在要先走哪邊才是?

  看起來,每一條通路似乎又在前頭彎來繞去,與其他的通道錯縱交會……真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迷宮。

  「哪,接下來要怎麼走?」

  多瑪德君低聲問道。看著眼前的三條岔路,首先,他的視線往左邊看去,看起來,這條左邊的通道,是比其他兩條大、而且明亮許多。前方與右側的通道則看來差異不大,幾乎雷同。

  先往左邊去吧?

  ——不。

  「右邊吧!」

  在這種左右為難的時刻,就選拿筷子的手那邊吧!所謂的筷子!其實是兩根細細的棒子,用以夾起食物。這東西從龍州到α大陸的東方、然後後一直到卡塔力的故鄉——伊茲魯哈王國都在使用。最近,艾爾甸也出現了幾家東部料理店,這叫做「筷子」的物品才較常為人們所見。

  順道一提,像這種左右為難的時刻該怎麼做……這樣的說法,並非卡塔力首創。從前,負責教育卡塔力的一個叫做約翰·莫洛的歐吉桑,就老是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這個見識廣博,但又頑固彆扭的歐吉桑。是卡塔力專屬的文武教頭。

  在某種意義上,他也可以說是代替卡塔力的另外一個父親。因為除了卡塔力的嬰兒時期,他的兒童時期幾乎就只有這個歐吉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不論是他真正的父母、形式上的父親、還有那些與他僅有一半相同血緣的兄弟姊妹,那都是不曾從卡塔力的口中提起之遙遠存在。

  不過,要說卡塔力因此很崇敬他也沒那回事。當然小時候多少會有一點.不過卡塔力馬上便注意到了,這傢伙其實沒有什麼好崇拜的。總之,他的牢騷很多,又很愛炫耀自己的學問,心情不好的時侯還會遷怒……要是想喝酒,即使太陽還沒下山他也照喝不誤。除此之

  外——對於一個純真、容易受傷的孩子,這位歐吉桑也總是毫不避忌地告訴卡塔力,什麼才是事情的真相。

  比如說,為什麼卡塔力會被關在這個巨大建築物的一角?為什麼他連父母的面都見不到?為什麼他得整天戴著面具,就這樣度過一日又一日?

  那個約翰·莫洛,他總是一邊說著,一邊在他的唇邊拉起刻薄的微笑。那是一張美好,卻又可惜的臉孔。看起來,他似乎是把卡塔力當做一切的元兇。當然,如果可以,卡塔力並不想知道這些事。「你在想,你才不想要知道這些事吧!」這個歐吉桑直接了當指出正確答案,然後再次嘲笑,眼前這個孩子:

  「反正你遲早都會知道,早點弄清楚不是比較好嗎?聽好了,你可得好好記住這些事。我們啊,就是所謂的老鼠,生在陰溝裡的老鼠。不過我們不知道,還自以為是地擺出人類的款。真是丟人哪……不過,這樣也好。不知恥的雙親,加上丟人現眼的小孩,這不是很速配嗎?」

  名門出身的約翰·莫洛,年輕時也曾經熱中於功名。然而,他為什麼會甘願回來領一個只需要教導卡塔力的閒職?邪自然是有理由的。這個歐吉桑,為人自信、桀傲不遜。老是一臉若無其事地污辱、傷害他人,而且確實做了不少事——這種人怎麼可能不被人怨恨?

  就連卡塔力,也對這位大叔全無好感。

  即使如此,那傢伙說教的內容——那些亂七八糟的格言及無聊的胡言亂語,一字一句都還是說進了卡塔力的心裡。

  在這種左右為難的時刻。就選擇拿著筷子那手的方向嗎?

  不管怎麼看,這這種話與胡說八道根本沒什麼兩樣。那傢伙根本什麼都不懂,才會老是在那裡胡說八道、大吹法螺。只是在這個世界上,也不是每件事都能依理而言。有些事就是這樣,再怎麼樣也找不出個道理來。

  所謂的真實,總是出人意料之外。卡塔力總覺得——老是把這些話掛在嘴邊的這個約翰·莫洛,現下應該還健在於他們的母國才對。

  無論如何,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更應該按照平時的習慣行動。沒辦法判斷,那就先往右走。卡塔力一直都是這麼做的,未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多瑪德君也不反對。

  「我早說要交給你嘛!你說右邊.那就走右邊。」

  「那就這麼決定了。」

  卡塔力點點頭後說道。然後,他環視了一下這裡的環境:

  「——不過,該怎麼說呢……半死者應該不會建造出這種東西吧?」

  「誰知道——」

  多瑪德君撫著下巴回答。這兒看起來就跟知名的摩德洛裡工匠誠心修建而成的石牆差不多。

  「嗯……之前我也跟瑪利亞說過……有件事我很在意。」

  「什麼事?」

  「偽魂的事。」

  「偽魂又怎麼了?」

  「那玩意兒,不是異界生物。」

  「你說什麼……?」

  突然聽到這些話,卡塔力一下子陷入混亂。

  偽魂不是異界生物?這可是他第一次聽人這樣說哪!不過,與常識豐富的約翰·莫洛比起來,就某方面而言,多瑪德君也能算上是一個能人。

  看來,這不是他單靠推想而來,應該是有什麼證據才是吧?

  所以,聽得多瑪德君這麼一說,卡塔力也有一種「啊,對喔!」的感覺。確實,與其他的異界生物比起來,偽魂是有哪裡不太對勁沒錯。很難講清楚,如果把邪東西當做「生物」,感覺上就是有哪裡怪怪的。

  假設協魂不是異界生物.那麼……卡塔力腦中金光一閃,雖然沒真正想通。不過還是給了他一點線索。只是現在並不是可以悠遊自在,思考這種大問題的時候。

  「解謎等等再說吧!現在得先找到那些傢伙。」

  「沒錯,這才是頭等大事。卡塔力,你帶路。皮巴涅魯走卡塔力旁邊,我殿後。」

  聽到多瑪德君的命令,皮巴涅魯隨即便移到卡塔力的右邊去,連點腳步聲都沒。卡塔力斜眼偷看皮巴涅魯那雙依然沒什麼感情的砂色眼瞳。像在這種時刻——不應該這麼冷靜吧?雖然現下他們能夠依賴的,

  就是這樣的冷靜。但其實,卡塔力有一點——真的是一點,憎恨著這種冷靜。為什麼皮巴涅魯能夠冷靜如斯?在這種狀況下,連多瑪德君都有點亂了套哪!

  追根究底,就是皮巴涅魯與他們不同。

  他是一個殺手。

  他在遙遠的拉函大陸,是被當作一個只會聽命殺人的道具養大的。

  與普通人比起來。他們更像另外一種生物。

  實力與大不相同。就算不知道拉函大陸的情況,看著皮巴涅魯這樣的殺手,心裡其實也有個底。對他們來說,他們只需要具備及鍛煉殺人所需的種種——他們就是這樣被教養大的。不需要的東西就割捨掉,沒錯,他們不需要那些。

  比如說,情感。

  不——!

  不是這樣的,皮巴涅魯畢竟還是逃走、不干殺手了。詳細理由是什麼,倒沒人聽他說過,不過應該不是單純的意氣之舉。要知道,皮巴涅魯呆是從拉函大陸一路泳渡到α大陸來,然後再步行來到艾爾甸,前前後後花了整整一看半——是一年半喔!

  他一定有很重要的理由.才會這麼做。光是從這一點看,就可以證明——皮巴涅魯也是有人類情感的。這一點絕對不會錯!

  「好,走吧走吧!現在沒時間在這裡磨蹭啦!」

  甩去所有的雜念。卡塔力舉腳走進右邊的通道。不要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定是眼前這些狀況.才會害他一直胡思亂想。只要脫離這些狀況,一切都會好轉。他們就能像以前那樣,一起加油奮鬥啦!

  因此,現在一定要集中精神.不要胡思亂想!

  由莉卡、莎菲妮亞和瑪利亞羅斯.相信他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2

  好溫暖啊……

  就在感覺到暖意、如此思付著著的同時,也察覺到自己已經醒過來了。

  不過,好像不只是很溫暖而已……似乎還有著什麼很柔軟、很舒服的感覺?想要繼續這樣沉睡下去……雖然隱隱知道自己應當要醒來才是,但不不想去思考這些。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睡過了,所以,一下子就好……

  累了——

  真的是累了。

  一直孤獨一人往前走著,不斷地往下層走去,一面讓自己步伐一致,細數著自己到底走了多少步,好來量測自己到底走了多遠。有時也會向前確認一下自己的方向,就這樣時而前進、時而後退。

  漫無目的地前行,餓了、渴了、走到哪個街角駐足後,卻發現那裡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於是,變成了一個人。不,一直都是一個人,總是一個人往前行進。持續地前行、往下……令人懷念的艾爾甸啊……曾經在那裡失去了所有,如今。也要從那裡取回曾經擁有的一切,憑借自己的力量,重新來過。

  只是,真的已經累了。

  感覺上,連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好重,根本沒辦法動彈、沒辦法前進——但這確實是自己的身體沒錯。

  肉體只不過是枷鎖,但卻因為掙脫不開,只能繼續拖著過活。

  好痛苦,又好冷,連心都涼了,什麼都無所謂了。但又不想就此認輸——總覺得,若是在這裡認輸,就真的無法動彈了。胸口好痛。好痛啊!真是有夠痛的!

  然而,痛苦不知何時突然消失了。還是,已經習慣了嗎?

  不過。如果是習慣的話,應該不會這麼輕鬆吧?

  不對——

  不是那麼回事。

  我不是一個人。

  我有你。我有你們。夥伴、朋友,要稱呼你們什麼都行。總之,我不是一個人.對不對?

  這不是夢,對不對——

  「……嗯……」

  努力地想要睜開眼——這回,辛苦終於有了回報。隨著視界緩緩開展,光線也才跟著進入了眼簾。然後,開始看見——先是那一頭亮麗的金髮。再來是那如雪一般的柔嫩肌膚、青灰色的眼,還有那頂綴著紅線的純白女用醫術士帽。眼前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十歲上下。

  一般人的眼,總是會被她的外表蒙蔽。

  「……由莉卡。」

  「凝、你終於醒了。」

  由莉卡微笑著摸了摸瑪利亞羅斯的頭。就在這個時侯,瑪利亞羅斯發現了,由莉卡時並非是逆向看著他,但他很確定,他頭下所枕的一定是人體的一部分,所以……從體勢上看來不是由莉卡,那會是誰?

  繼續抬眼向上,他所見到的,是一雙翡翠色的雙眼。

  長長的銀髮,彷彿吸飽了青白光芒,反射出美麗的光澤。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或許是因魔術士長時間接觸各類觸媒與秘藥之故,這人的身上……總飄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好聞香氣。

  原來自己是枕著莎菲妮亞的膝蓋嗎?這種感覺還真是奇妙啊……

  ——好像馬上上會變得不幸一樣。

  瑪利亞羅斯沒有開口說這些話。相反的,他向這兩位女性致謝。無論如何,由莉卡總是為他施行了醫術式,而莎菲妮亞就像現在一樣,抱膝蓋讓他枕著。

  「現在雖然不太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們。」

  由莉卡默默地搖了搖頭,莎菲妮亞則是戰戰兢兢地,用指尖輕觸了一下瑪利亞羅斯的臉頰。

  她那只有薄薄血色的唇顫抖著,默默移開了視線。

  在瑪利亞羅斯的印象中,莎菲妮亞常常是這種膽怯的模樣。事實上那應該也是種恐懼。自己背負的,是一億人之中僅有一人會遭逢的大區之運。這樣的凶運,會不會傷到人?傷著人了嗎?有沒有人被波及到?她總是想著這些事。

  「……不,我才要道歉……向您致謝……要不是多虧瑪利亞你……」

  「我?」

  她在說什麼啊?

  或許是因為之前身體與心靈都受到了雙重衝擊的關係,瑪利亞羅斯

  回頭想想,還真想不起來莎菲妮亞為什麼要對自己道歉。

  「——啊啊,對了,那時我有抓住莎菲妮亞的手杖……然後我自己也掉了下來了。」

  「那時……您也保護了我……」

  「嗯……啊,好像有這回事。」

  看著莎菲妮亞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瑪利亞羅斯其實頗為困擾。他向來都不會處理這種狀況,如今更是馬上臉紅了起來——現在要怎麼辦?瑪利亞羅斯裝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內心的掙扎與動搖,硬撐著坐起身來說:

  「那是緊急狀況嘛,有時侯事情就是這樣啊!一半是偶然啦。你不要想太多。」

  「……是……」

  「呃。接下來,這裡……」

  抓了抓頭。瑪利亞羅斯開始張望四周。

  首先,他看到的是一座由一堆茶色物體堆積而成的小山。雖說之後——當瑪利亞羅斯終於搞清楚這些是什麼時,差點嚇破膽。但不可否認的是,若沒有這些東西,他不可能撿回一條小命。事實上,在他失去意識以前,他也確實感覺到自己似乎是掉在這些東西之上。

  這個空間的高度雖然相當高——但還是有頂部存在,至於這裡的天花板是不是跟那條坡道的地面一樣,可以開開合合?這倒還是很難下定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瑪利亞羅斯確實是從上方掉下來的。

  掉到這座骨頭山上包含——人骨在內.由各式生物骨頭組成的骨頭山。

  難怪他總覺得身上好像有沾到什麼粉末狀的東西.原來如此……

  不過,他們到底是掉到多深的地方來?感覺上,落下的過程相當漫長,只是人類的感覺本來就作不得準,更何況是這種非常態勢。

  就初步印象來說,這個地方……與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第三層的感覺相當不同。要說共通點。就是這兩個地方空間頂部都附有著一定數理的偽魂群。如果沒有偽魂,感覺上,這裡根本就不會讓人想到喪神街三個字。

  作為喪神街的一部分,這裡……感覺上太「堅實」了。

  不論是牆壁、頂部、地板,都不會反射任何光亮。建材被磨得很平滑,但這建材到底是什麼材質?瑪利亞羅斯等三人所在的這個地點,像是廣場般非常開闊,從這裡延伸出去的道路,其寬、高也完全統一。像這樣沒有任何裝飾、十分整齊劃一的工程,在地下區世界中可說是相當罕見。不過,也因為這裡不管是牆壁、或是地板,看起來都是一個樣子。所以,難免會讓人有一種不自然的感覺。

  感覺上.這些建築物與第一區的榮光神聖宮殿、或是KT秘寶美術館及王國中央文書館等那些建於建國初期的建築物極為相似。

  太可疑了。如果不是人類……那麼,眼前的這一切,到底是誰做的?

  用什麼做的?這太不可思議了,令人難以置信!

  就在這個時候,瑪利亞羅斯想起了多瑪德君的話——

  『偽魂並不是異界生物。』

  『麟靈夫人……原因應該是她吧!』

  那是什麼意思?他完全不知道。目前知道的只有——瑪利亞羅斯、由莉卡及莎菲妮亞三個人。和多瑪德君、卡塔力與皮巴涅魯三人分開,而身處在「這裡」,他們也只知道——這裡比第三層更下層。

  其他,他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由莉卡。」

  瑪利亞羅斯邊說邊深深吸了一口氣。打從他醒來開始,心便一直往下沉。不過無論如何,總是保持傾斜而下的態勢;如果是垂直地往下掉,那現在可能連前進都成問題。不管身處哪種情況,放棄都是最糟糕的選擇——對瑪利亞羅斯而言,他根本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

  「我大概昏了多久?」

  「這個嘛——」

  由莉卡可愛地以手指點了點下唇,雖說她身上的女用醫術士帽與女用醫術服多少有些髒污。但這並無損她本身的清純可愛。「我沒辦法很明確地估算掉下來的時間.還有我自己給凝、你施行醫術的時間。不過整體來說,大概是一小時左右。」

  「這樣啊?」

  「以負傷程度來說,莎菲凝、妮亞最輕,我其次,凝、你的傷最重了。因為瑪利亞昏了過去.所以我也很擔心是不是有撞擊到頭部……不過好像只是輕微的腦震盪而已,太好了!」

  「是職,真是太好了——你不覺得這個說法怪怪的嗎……」

  這樣說是很奇怪沒錯。不過。他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

  「還好由莉卡也跟著一起掉下來。不然……」

  「對啊,這搞不好就是所謂的不幸中的大幸呢!」

  「……嗚……」

  莎菲妮亞在此時發出了低低的呻吟聲。大概是因為由莉卡剛才的那句」不幸」吧……在莎菲妮亞面前,絕對不能提起像是不幸、倒霉等字眼。由莉卡雖然知道這一點,不過還是不小心犯了錯,只好掩住口,偷偷看著莎菲妮亞說道:「啊……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沒錯……是我……我知道……我老是這樣也不行……但是……」

  「真的不是因為你的問題……」

  「……但是……真的是那樣嗎……」

  莎菲妮亞帶著歉意瞥向瑪利亞羅斯與由莉卡。然後便開始滿懷恨意地用食指畫著地面——

  「大家……都說不是我的錯……但是,現實就是那樣啊……受傷、死掉……太多人了……」

  「但是你看,有些真的是偶然嘛!」

  瑪利亞羅斯開口說道。他的本意是要安慰莎菲妮亞,但是他馬上便意識到,所謂的偶然,是多麼陳腐的用法。

  「我的……父母……就在我的眼前……」

  躊躇了幾秒。莎菲妮亞縮回自己的食指,緊握成拳。

  「被流星……打死了……」

  「什麼?」

  流星?她是說流星?瑪利亞羅斯一瞬間整個人都傻了,什麼都想不出來。

  「……你說的流星,是那個掉下來的星星?劃過天際的流星……?」

  「是……正確說起來,應該是隕石……」

  「這……」

  這該說些什麼呢?看看隔壁,由莉卡也是滿臉疑惑。

  「隕石……啊……」

  「而且……我的父親和母親……是在不同的場所……不同的時間……在我的眼前各自分別被隕石砸死的……」

  「這、這樣嗎……」

  「這樣的機率……比狗生出貓還要來得低……總之……是不可能的現象……至少,大姐是這樣說的……」

  「大姐?」

  細究起來,這其實不是這段話的重點。瑪利亞羅斯知道自己該注意的,應該是狗生貓的那一段……不過可能是他在無意識當中,也想要逃避現實吧……不,真要說起來,這個大姐的事.可能還比狗生貓之類的更不切實際。

  莎菲妮亞小聲地歎了一口氣。沒什麼血氣的蒼白臉頰稍稍扭曲了起來。

  「那是指我的……師父。」

  「師父?你是說瑪奇魯塔?」

  「欸……我們的規矩是,要稱呼師父為大姐……」(F:果然是御姐)

  叫一個超過兩百歲的女人……大姐是嗎?

  不論怎麼看,這樣的規矩都相當詭異,但相對於能夠將機器裝置和武具行裝製作加以特殊化的機術士、還是走上研究藥品及各式各樣不存於

  自然界物質之不歸路的煉金術士、極盡治療之技的醫術士等……魔術士的存在近乎於祖師爺一般,原本就超脫於塵世俗法。

  這是當然的——要說魔術士有什麼終極目標,那當然就是超越生命、進而憑一己之力操縱時空。為此,他們必須把知識與力量操縱在手裡。所以他們多半行常人不為之事,總想著要變成其他事物。

  是以,用常識去要求魔術士,那本身就是一個錯誤。而以閃光魔女之名,在α大陸上打響名號的這位瑪奇魯塔,其本身便是超脫於常識之外又之外的存在。原來,她還是個大姐啊……

  也對。凡是魔術士,總是希望自己能夠超越生命的限制。為了延長壽命,他們研究長生術,為了能夠返老還童,他們研究回春術這都是經年累

  月的長期研究。雖說最終目標應該是要長生不老。但就算那些魔導王,也不見得能真的獲得不老不死的肉體。不過,話說回來,若只是要掩人耳目,對他們而言。那就再簡單不過了。

  所以,先不管瑪奇魯塔現年到底幾歲。讓人稱呼為大姐的話,應該是有刻意把自己變得年輕一些的企圖吧?

  就在瑪利亞羅斯逃避現實的同時,莎菲妮亞仍在繼續解說著,模樣看起來相當消沉。

  「——在父母相繼亡故後-…我便成了孤兒……到大姐後來收留我之前……會收留我的叔父家,被有史以來第一次爆發的洪水淹沒了……我曾待過的孤兒院……則被落雷打到引發的火災燒掉……很多小孩

  子也都……後來我被送去大姐那裡……有兩個師兄、一個師弟……在和

  我一起的時候受了重傷……最後連性命都丟了……」(F:無語了~這就是所謂的天煞孤星吧)

  「……」

  這些事,瑪利亞羅斯都是頭一回聽到。當然啦,發生這麼多災難,只要是人都會去想——除了偶然外,是不是還有其他原因?不過無論如何,這麼多不幸的偶然都湊在一起,已經足以佐證莎菲妮亞的大凶之運確實存在。

  「我真正的名字是……」

  面對已經啞口無言的瑪利亞羅斯與由莉卡,莎菲妮亞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看起來,就像是瀕臨死亡的重症病人一般——

  「阿緹特·寄子·茱丹貝兒·永久幸運(依庫絲·札那恩).大姐替我算了字的筆畫,又在字義上下功夫……目的就是要為我驅離這種大凶之運。就連我手上這把手杖……也是經由大姐全力施展咒術……而且……

  大姐還每日為我施展『古代孔雀龍之咒』……那本來……是國家走惡運時,才能動用的古老咒語……但是……還是沒效……」

  所以,連瑪奇魯塔都放棄了嗎?

  這些往事可能在莎菲妮亞心中積埋已久,一旦開始述說,莎菲妮亞就滔滔不絕了起來:

  「……大姐說……總有一天……我會跟大姐的魔力相剋……導致禍及整個大陸……所以,大姐放逐了我……或許,這就是大姐對我……最後的體貼吧……大姐建議我……要我往東、到遙遠的東方去……我、我沒有聽大姐的話……我破了七天占星術的禁忌,替自己占卜……結果是……向西……到艾爾甸去找破天萬象七星之一……只要能待在那顆星

  身邊,使其揮動炎火繞身的神聖斷罪之劍,就能拔除我的凶運……」

  「破天萬象七星之一啊……」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揮動「炎火繞身」的神聖斷罪之劍,應該是指多瑪德君吧——瑪利亞羅斯心想。

  總而言之.根據莎菲妮亞自行占卜的結論,如果她要從此擺脫這樣的凶運,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多瑪德君,然後待在他身邊。只要她能夠辦到,就可以從以前那厄運纏身的生活當中解脫。可喜可賀、可喜可賀莎菲妮亞雖然沒有這樣說。不過,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

  「可是……他現在……不在這裡……」

  莎菲妮亞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慘白了起來。

  「……我……好怕……萬一……瑪利亞、由莉卡……都因為我……」

  「你這笨蛋!」

  由莉卡把手放到莎菲妮亞肩上微笑著。但莎菲妮亞仍是不由自主地顫抖,全身動彈不得。

  「冷靜點,凝、你又不是第一次脫隊。沒跟著多瑪德君啊!之前我們不是也有一、兩次被丟在鐵鎖休息區嗎?還有凝、你也常常與卡塔力、皮巴涅魯三人一起潛入地下區不是?當時也沒有發生什麼事啊!」

  「但、但是卡塔力他……」

  「那傢伙就是喜歡去死一死嘛,那是他的興趣,是你的問題。」

  「確實。」

  瑪利亞羅斯聞言,表示了強烈的贊同之意;莎菲妮亞也終於因此而安心了一點。

  真要說起來,就算不是莎菲妮亞的問題,眼下的狀況也著實讓人樂觀不起來。這種時候,如果是那些樂天的傢伙,相信就算獨自一個人流落在最鳥不拉屎的」獄中獄」裡,也能快活地度過每一天。

  現在想來,在這種骨頭堆積成山的鬼地方,自己等三人不也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嗎?這也算是一種另類奇跡了!不光是為了要治傷,居然還在這裡暢談往事,看來也差不多了!

  歸類瑪利亞羅斯的推測,這個空間應該是某人因應某個目的而造。可能是墓地、又或乾只是單純的垃圾場……無論如何,這些骨頭都不會自己長腳走來,一定是有誰把這些東西運過來才是。

  也就是說,有」某種東西」會適時、但不定期地造訪此處。

  一直到現在,瑪利亞羅斯等人都還沒遇上會出現在這裡的那「某種東西」,那就真的是運與緣分的問題了吧?所以,莎菲妮亞的凶運,並沒有真的導致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事件發展到如今……情勢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微妙。

  只是,難道因為很幸運,所以就繼續待在這裡嗎?

  「無論如何——」

  瑪利亞羅斯咬了咬姆指指尖後,先看了由莉卡,然後轉向莎菲妮亞問道:

  「接下來要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吧?」

  「這個嘛……」

  用手指點了點唇,由莉卡的目光依她想東西時的習慣朝向斜側下方,但一進半記得也提不出什麼意見來。莎菲妮亞則是垂手斂目,一句話都不說。她們的視線,都落在地板上——大凡人類只要碰到自己根本不想碰卻又不得不碰的問題,或者是不想回答的問題,視線就會往下移動。

  就在這個時候.瑪利亞羅斯發現了一件他根本不想面對的事——

  「欸,你們該不會都——」

  看起來,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仔細回憶起來,瑪利亞羅斯能想起她們戰鬥時的英姿,但是戰鬥外的其他時候呢?事情怎麼進行……這樣做好嗎?應該那樣做嗎?這兩個人,似乎從來都沒主動開口過吧?

  沒有,一次都沒有。

  「你們不是對地下區很瞭解嗎?」

  「其實……」

  互看一眼後,由莉卡與莎菲妮亞帶著一臉微妙的表情,端整地跪坐在瑪利亞羅斯面前。

  「其實在進入zoo以前,我們從來沒做過侵入者之類的勾當。會潛入地下區,也是因為有卡塔力在…一我們只是跟著下來而已……其實我們……對這裡也很不熟……」

  「我、我也是一樣……」

  「啊?不會吧!」

  也就是說,除了戰鬥以外的實務工作,他是沒辦法指望由莉卡與莎菲妮亞能夠幫上什麼忙的。現在要怎麼做,得由瑪利亞羅斯自己決定。這兩個女孩子對地下區的認知,只限於如何與異界生物戰鬥。至於其他事情。她們根本沒有興趣,也只是為了要幫助其他夥伴,而跟著一同潛入地下區而已,根本就從來沒想過其他的事情。

  「但、但是!」

  由莉卡慌張地開口說道:

  「有、有一件事我能確定!那個,多瑪德君會來找我們的!他一定會來找我們的!所以我們一定要活到那個時候!這是我們要最優先考慮的部分!」

  「要活下去,活到那個時候啊……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他們到底得撐多久呢?

  瑪利亞羅斯也認為,多瑪德君不會丟下他們不管的。只是,在另一邊的那三個人:多瑪德君、卡塔力與皮巴涅魯,除了一個怪人外,其實都是些剛硬強悍.只能玩肉搏戰的傢伙。要如何克服這一點,並按照既定路程來找到他們,恐怕也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他們要找到這裡來,大概還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要在十、二十分鐘之內是不可能的。一、兩個鐘頭恐怕也不夠,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

  再說,就算他們都到了同一層,能不能順順利利地找到人都還是問題吧?

  用中指輕敲自己的太陽穴。假設當初計劃可行。而多瑪德君他們也沒改變既定目標.那麼要怎麼與他們會合?哪個方法最好?

  多瑪德君他們一定是往下層走,所以瑪利亞羅斯決定——他們要往上走。他們可以去上頭的出入口等。要是在那裡,應該疔以碰到多瑪德君他們。

  如果真的要這樣做,那麼他們一定得要先到達上面的入口.當然,他們不但得找出往上層的出入口,這一路上還不能出事,一定得要平安抵達目的地才行。

  做得到嗎?不知道。為什麼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會碰到什麼樣的敵人?會在哪裡碰到?也不知道敵人好不好對付,什麼資料都沒有。

  在莎菲妮亞與由莉卡的注視下,瑪利亞羅斯拚命地思考.想要弄出幾個替代方案:

  方案一,在這裡——姑且稱之為納骨場,停留在這裡不再移動,靜待多瑪德君來找他們。

  方案二,無論如何先往上走,去尋找上層的出人口。

  又或者是先以這個納骨場為基地去搜集情報,確保他們能夠平安無事後,他們才能等待多瑪德君的救援。就地點而言,要是找到更好的位置就趕緊移動過去。

  至於劫火……現在不是想這件事的時侯。時機不對!瑪利亞羅斯現在只能思考如何從這三個方案裡選擇一個。只能選一個。如果失敗,那就沒什麼僥倖可言了,搞不好會死……不,應該說,一定會死。

  要從三個方案裡選一個——這三個方案,各自都有問題啊……

  比如說,就方案一而言。如果繼續留在這個納骨場,那也不能說是上上策。

  從這個納骨場望出去,一共有五條通路。瑪利亞羅斯這邊只有三個人,沒辦法時時注意到所有的動靜,這會讓人非常不安。雖說能藏匿在這堆骨頭山裡,但是那種感覺真的很噁心。而且,也沒有任何人口可以保證多瑪德君一定會找到這裡。

  第二個方案的問題是——上頭的開口未必只有一個。確實,到第四層為止。都是只有一個坡道通往另外一層,但是更下層的也都一樣嗎?

  事實上在地下區之中,有分層建築的區域裡,也有些是以複數的階梯及坡道互相連接著的。

  如此一來。實行第三個方案似乎比較好,但就算選擇了這個方案,在他們移動的同時,或許會與多瑪德君擦身而過也說不定。此外,只要移動,週遭的環境就會有所變化,如果有什麼事發生,處理起來便會麻煩許多。

  仔細想來,這三個方案還真是只有漏洞百出可以形容。不過,還有其他辦法嗎?他想不出來。而且時間愈來愈少了,他得盡快下定決心才行。

  「——走吧!」

  決定了。想到最後,他覺得還是只能這樣做了——

  「我們等多瑪德君過來好了。不過,這個地方不是很適當,要是能找到往上面去的通道是最好不過,但就算不能找到,我想找個死角之類比較妥當的地主,也是比較好的。」

  「知道了。」

  由莉卡用力的點點頭。

  莎菲妮亞則是呼了口氣後略微揚起嘴角。雖然看起來還是很苦,不過總算像是微笑了。

  「……這種說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耶?」

  「瑪利亞……有你在真的是太好了!如果只有我跟由莉卡……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哈哈……說不定喔……」

  雖然只能乾笑幾聲,不過莎菲妮亞說得一點也沒錯。這次如果他沒有一起掉下來,莎菲妮亞與由莉卡可能還是在這裡一籌莫展吧……這樣說是有點過分,但是瑪利亞羅斯的行動到最後也可能只是白搭只是現在還不知道結果就是了。

  對,重要的是結果。

  俗話說:」結局好就一切都好」。所以他們一定要能平安無事地脫離險境。才能笑到最後。只要他們能夠全身而退,故事才能說是有一個好的篇章。

  「什麼篇章是無所謂啦……」

  瑪利亞羅斯邊小聲地嘟囔著.邊從背袋裡取出一捆方格紙、鉛筆及白色粉筆。方格紙與鉛筆是拿來畫地圖用的,粉筆可以在這些石壁土畫印記,並用來測量大約的距離,要是有個什麼突發狀況要逃命的時候.錢記也能當作記號使用。總之,瑪利亞羅斯把這個納骨場,當作是一個中心點,放在第一張方格紙的正中央——一切都從那裡開始。

  「算了,反正我也習慣這種事了……」

  以前,他總是自已到地下區來,自己探索,自己畫地圖。當然,也自己去獵取獵物。

  沒有因此而存到一筆大錢,也沒有得天獨厚到闖出任何英勇事跡。

  頂多只能讓自己溫飽、存點小錢。侵入者幾乎都是這個樣子,因為不管多麼小心謹慎,意外什麼的還是很容易發生。

  最近都沒碰到這種倒霉事,那是因為zoo其他的夥伴們都是可以依賴的。唉……要是最近沒有偷懶、沒有放著這些工作不做就好。

  沒關係啦!反正這是自己的老把戲,而且也不是有多少年沒碰,本來就是不需要絞盡腦汁地去想、而是已刻畫在骨子裡的技術……不要緊,一點問題都沒有!

  希望能夠這麼想……不!是一定要這麼想,應該……沒問題吧……

  3

  另外一方面,卡塔力仍在苦戰當中,內心也不停自責著——

  真是有夠白癡……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回這樣咒罵自己了。卡塔力真的很生氣。事實上,他也不是很會處理這種迷宮地形。像是與這裡類似的梅利庫魯迷宮,他只去過一次,到現在也還沒去過亞人伯格所居住、由奇妙的灰色賽魯邁特所建造成的地下城阿法濟——當然啦,如果他之前就知道那裡有這等好東西.為了不負他珍稀品收藏家的名號,龍潭虎穴他也會闖過去!但是……

  不可否認的是。到目前為止,他總是盡量避開這種自己根本無能為力的地形。

  所以,只要碰到哪個地方有什麼變化,他就得做上一堆記號,然後把這些線索都總和起來後,他才能夠確認這裡大概有多深有多寬,及整體的印象是什麼樣子。在這樣的狀況下,卡塔力只能採行這種方法。如果瑪利亞羅斯在的話,他應該會大吼著:幹嘛搞得這麼複雜!不愧是半魚人,智慧根本和魚一樣之類的話。

  不過,在走過同一條路好幾次,也回到同一個定點幾次後,卡塔力也發現了一些事——

  首先他發現.第四層有兩種通路:一種是大通路,另一種則是小通路。

  大通路只有一條,從坡道下來之後就往左邊轉去;往正前方與右側的兩條都是小通路。而且,從大通路分岔而成的通路,也全部都是小通路。

  大通路的寬與高大概都在五美迪爾左右,與其相較,小通路的寬及高只有三美迪爾左右。

  所以,這象徵著一件事——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是沒辦法騎著半死幼龍穿過小通路的。當然,這樣就說大通路是給龍用的,那也太過武斷,但可以確定的是,那條半死幼龍虎肯定是走大通路過來的。

  所以大通路的盡頭是什麼?單純的龍穴嗎?或者是其他所在?這一點非得要親自去看過才能知曉。

  第二個發現則與卡塔力的假設有點關係。不,與其說是有關係,還不如說這個假說,本身便是一個證據,能夠證明一個很接近真相的答案。

  這個第四層,本身就是一件「未完成品」——不論是地面、牆壁、或是頂部那些突出的巖盤,都是由半死者所打磨削平的。但特殊的是,他們所看見的這些正進行著建築工程之半死者,就算是卡塔力他們靠過去也不會展開攻擊,看起來.就是一副完全醉心於工作的模樣。

  卡塔力稱這些半死者為「作業員」,類同於那個穿著長袍的半死者,這些傢伙的存在,超越了人們一般對半死者的認知。或者該是說,人們其實從沒真正理解過「半死者」?

  多瑪德君說過。偽魂並不是異界生物。

  所以說,包含這件事在內,在這個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確實是有些事不太對勁。

  原來,卡塔力就是為了調查劫火的事,才會到這喪神街來。因緣際會之下,他讀到了」死靈女王」麟靈夫人的藏寶目錄.才得知原來這裡藏有大量的稀世珍寶。

  這本藏寶目錄的原始版本名為《萬靈上供書》,是本相當有份量的書,而且以經複雜加密過的上古高位語所寫成.一般人根本很難讀懂。卡塔力是在王國中央文書館的閱覽室。讀到已經由研究者通譯為共通語的版本。

  在這個版本當中,他注意到了某個條目——DC143C纏於其身可消融青空衝破天際之刀劍形狀武器。

  他曾看見過那種開頭的記述手法.所以他能夠馬上讀通看懂:前面的英文數字混合是魔導王時代.時常拿來使用的十六進位色彩表記法。所謂的DC143C,意思就是深紅色。是一把身纏深紅、能融解青空、衝破開際的刀劍形狀的武器。書中並記載.這是地獄侯爵梅利凱因·札克制造,而由地獄伯爵德·路庫斯所贈與的武器。

  燒灼的穿刺之劍——「劫火」。

  這是厭惡人類、寧與地獄惡魔為友的雙胞胎魔導王尼歐·奇歐委託梅利凱因·札克打造之姐妹劍的其中一把。而另外一把,則是一揮動,便能使人凍結的穿刺之劍——「凍甚」。

  凍甚很早以前就在D1被人找到了。卡塔力甚至還登門拜託那把劍的所有人,讓他看一看、碰一碰那柄寶劍。確實,這是一柄很美的劍。不但打造得很好,而且相當地輕盈,只要握上劍柄,便能夠感覺到秘藏於其中的魔力,不愧是逸品中的逸品。

  再說,凍甚是妹妹,劫火是姐姐。妹妹都是這麼一柄好劍了,姐姐想必更加傑出。在看過凍甚以後,卡塔力便更想看看劫火。

  然後,就在麟靈夫人的葳寶目錄中,出現了劫火的身影。

  根據紀錄,自魔導王時代末期後,麟靈夫人的形蹤如何,便無人再知曉。

  有一個說法是,古德王在建設艾爾甸時,麟靈夫人也曾旋以援手。之後,除了財寶外,麟靈夫人也帶走了一夥人,共同投身於那個被稱為地下區的大型洞穴。所以有一個說法是,這位女性其實已經預知了魔導王時代的終結,而艾爾甸就是她給自己的墓碑。

  另外。在為數不多的喪神街歐雷斯托洛深層探險紀錄中,曾出現有人目擊到麟靈夫人已成為偽魂所支配的半死者的記載。也有些侵入者說說,他們受到了依然存活於人間的麟靈夫人的款待。還有人說,麟靈夫人在地下區建立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王國。總的來說,值得注意的是,根據這些人的說法,麟靈夫人人在喪神街底層,這差不多已經是定論了。

  在此之前.卡塔力一直覺得那些紀錄都是胡說八道。但現在想起來,那些紀錄其實還是相當接近事實的!因為——

  「嗚!」

  剛才他還在想。自己右手上的變形斧伊諾伊契應該已經擋住了那柄彎刀才是;怎知那把彎刀突然改變了方向,居然一下子往他的身體砍了過去。卡塔力隨即操起左手的洛諾尼,否則自己的鼻子便可能不保。

  就在彎刀與洛諾尼短兵相接前那一刻,對方突然把刀抽了回去。這一手可說是相當漂亮。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反射神經啊?不過這一招對應得可真不錯。雖說就斧頭而言,伊諾伊契與洛諾尼的刃部是稍微薄了一些。不過要對搞彎刀,那還是綽綽有餘。畢竟,不論是再怎麼奢華精緻的彎刀,與斧頭來個硬碰硬,刀刃可是一定會挫傷的。

  那傢伙巧妙地避開劣勢之後,也隨即拉近了自己與卡塔力的距離。

  那傢伙——就是姆薩德。

  戴著只有口部有開口、連同視線也完全遮蔽住的奇異頭盔,姆薩德的身上,看起來纏滿了類似布匹的東西。但其實那不是布,而是一種非常薄的金屬,其防禦能力不光是勝過一般的皮革鎧甲,而且非常的輕盈。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能力也可以說相當令人驚異。其關節能夠活動的範圍非常廣泛,所以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用彎刀攻擊。再加上這傢伙不知道耍了什麼戲法,對他而言,即使在由石壁造成的頂部移動,簡直也跟在地面移動沒什麼兩樣。

  這真的很不妙。他還是頭一回碰到這種敵人,所以完全抓不住他的一舉一動。戰鬥中的卡塔力總是操著兩把斧頭,先確保自己所在的一方餘地,然後伺機而動,因此對於能夠變化各式多變攻擊的對手來說,就有點不知該從何下手了。

  話說回來,目前多瑪德君正與三個,而皮巴涅魯也正與二個姆薩德對抗,再加上兩人已被一群蜂擁而至的半死者包圍,唯一與剩下的這個姆薩德周旋的卡塔力,是不能、也不應向夥伴求援,而只能夠倚靠自己的力量。

  卡塔力自己很清楚,他也很想只靠自己。可惜,眼前的情狀可以說是相當緊急。他感到背部碰觸到一個堅硬的東西——

  那是牆壁,卡塔力已經被逼到沒有退路了。

  「嘖……!」

  要是就在這裡站著被砍死,那就真的是太遜了。不能坐以待斃——卡塔力告訴自己非動不可!在啐了一聲後,卡塔力跨出步伐,向右方探去,也就是來到姆薩德的左方.避開右手持刀的姆薩德攻擊。

  在這樣的狀況下,一邊要逃.另一邊自然就要追!再下去怎麼辦?只能繼續逃嗎?

  沿著石壁,卡塔力試著往右方移動:姆薩德的彎刀隨即從側方招呼他——只要卡塔力停下腳步,就是一刀致命;要是讓姆薩德逮到背後的空門,那也是完蛋。卡塔力能做的,就只有奔逃而已,同時死命地操著伊諾伊契與洛諾尼反擊:只是姆薩德雖笨.但那傢伙的彎刀卻總是能夠避開他的斧刃。

  不行了。卡塔力只得承認自己的判斷出了差錯。剛才不該逃的,如果被人追殺,就應該往前迎戰才是。物極必反,死中求活,賭上一切才是卡塔力的人生哲學呀!

  這回看來是要把彩金給輸光了。算了,反正能夠死得精彩好看一點,也能算是不負他死亡愛好者的名號吧!

  這樣也不錯啦——卡塔力心想。

  嚴格說起來,卡塔力其實並沒有那麼重視自己的生命。當然啦,活著比死掉好。不過死則死矣,他對是否能夠重生,則並沒有太多堅持。卡塔力並不相信有所謂死後的世界。畢竟,他是一隻生於水溝裡的老鼠,沒有人對他有任何期望,沒有人在乎他……對他來說,這個世界,沒有所謂的救贖。負責教育他的約翰·莫洛,可是非常徹底地教導了他如何在這個世

  界上活下去的方法、還有該有的心態——

  不要期待、不要奢求、不要渴望、不要惋惜……要什麼就自己去爭取,不要希望有人會愛你、不要去想有人會守護你。要愛就自己去愛,要守護就自己去守護,只要有那樣的力量就可以繼續往前行。

  因此,卡塔力現在非常猶豫……

  如果這是平時,他會有所覺悟,平淡地捨命與敵人一決生死。但是他現在做不到了……看似輕若鴻毛的生命,實卻重如泰山。不要說是一條命了,就連一個手腕,他都下不了手割捨。

  如果自己死掉怎麼辦?受重傷怎麼辦?

  對自己而言倒沒什麼。反正,自從離開故國後,他便活得很自我、很自在。什麼時候死都無所謂。什麼時侯死都不會後悔。

  卡塔力也明白,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他一樣——誰都希望自己能被期望、能被愛、能被人珍視。別人並不同於他那樣,不把自己的命當做一回事。

  所以,他怕了。他的腦子裡,除了要想怎樣擊倒對手之外,還想著絕不能死、不要負傷。如此一來.他多少會有些舉棋不定,只能防禦,弄到後來也只能來來回回地逃竄保命而已。

  這情況真的很糟糕!剛才,姆薩德的彎刀居然差一點削下他的鼻尖——他可不常碰到這樣的狀況啊!

  果然,卡塔力一個不小心,腳下失去平衡……接著,他即將要往自己的行進方向倒去。

  姆薩德揮動彎刀。往他的方向砍來。就在這個時侯,卡塔力突然一個掃堂腿,往姆薩德的方向攻擊。

  「——真是的……!」

  然後一瞬間,他隨即岔開雙腿.再度穩住身形。

  不過,在剛才的狀況下,順著力道滾過去,應該會是比較好的選擇吧?卡塔力一邊想,一邊下定決心,等一下要順著回轉的力道,快速地側身回轉才行。穩住身形後,他沒有站起身,而是側身躍出,這並不是經過特意安排的行動。就連右手拋出伊諾伊契這事,也是罔顧他思緒下之逕自行為。不管了,到底有沒有擊中目標?

  順著去勢從地面上滾過去後,卡塔力抬頭一看——他的那把伊諾伊契已經深深砍中了那個姆薩德的腹部。姆薩德不再動彈了。至少乍看之下,是卡塔力讓他不能再動彈的。

  就在他站起來,用洛諾尼一斧砍向那個姆薩德頸部的同時.他也從姆薩姆的腹部撥出了剛才拋擲出去的伊諾伊契。間不容髮的時間裡,卡塔力拔起砍入姆薩德頸部的洛諾尼.再用伊

  諾伊契砍向頸部的另一側。為了以防萬一.他還用兩隻斧頭破壞姆薩德的雙膝。

  「你好好去吧……」

  看著那個已經跪倒的姆薩德,卡塔力一邊擦汗。一邊呻吟著念出這些無聊的台詞。一定得要說點什麼才行,即使自己看起來比對方慘也一樣,卡塔力沒完沒了地叨念著,怎麼說都嫌不夠,感覺上就是胸口堵著些什麼一般。

  只不過殺了一個姆薩德。他就幾乎筋疲力竭,偏偏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收拾掉姆薩德後,他還得去幫助已經解決了眼前姆薩德的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殺退那些半死者——卡塔力得要更拚命才行。

  最後,這三人——只要大劍一揮,便能夠解決兩三個半死者的多瑪德君,及操著他那對雌雄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速度肢解敵人的皮巴涅魯,再加上來幫忙的卡塔力——一口氣就殺了二十幾個半死者。

  剩下來的敵人,也已經沒辦法再維持半死者這樣的偽生型態。他們成了一堆堆的血、肉與骨頭,堆積在那兒。而三人的疲憊.當然也累積到了一定的程度。不過,只有卡塔力是滿頭大汗、大口喘氣兼肩膀起伏不止。

  「——為、為什麼……你、你們兩個怪物連、連口氣都、都……不會喘……」

  「你多餘的動作太多了。」

  多瑪德君就在卡塔力面前,拿著他的那把大劍戳著自己打倒的那個姆薩德的頭盔。

  「而且如果對手是姆薩德,體力消耗可是十分驚人的。腿軟了是不是?這可真不像你。」

  「老子我……」

  好不容易把呼吸調整好。卡塔力看看自己滿身是血的身體,右手腕和左腿各有一處破皮的傷口,左肩則有些撞傷。整體來說,都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口。

  「——老子可是普通到不行的人類哪!有時侯也是會迷惑,會想往後逃啊!但是老子還是想跟你們一起戰鬥啦!」

  「這樣啊?」

  「當然啦!」

  「嗯。」

  多瑪德君點點頭表示自己瞭解後。蹲下身用力地脫下了姆薩德的頭盔。卡塔力站在一旁,從剛才開始就在納悶,到底這傢伙是在幹嘛?走上前一看——

  「……嗚、哇!那是什麼啊!」

  「沒錯,就是這個。」

  多瑪德君兀自低喃著,然後,慢慢地瞇起了眼說道:

  「這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姆薩德。」

  「戰鬥奴隸嗎……」

  其實一開始,他們在通往第四層的坡道碰到姆薩德的時候,他就覺得自己似乎曾看過相關資料。之後他就想起來了,姆薩德,不就是戰鬥奴隸的別稱嗎?

  卡塔力的視線移到了姆薩德剝去了頭盔之後的臉上——然後對眼前的這張臉皺起了眉頭。

  如果,那還能說是一張臉的話……在這張臉上,他看不到所謂的眼耳口鼻。所謂的嘴只是上顎與下顎的一個咬合處,沒有嘴唇也沒有牙齒。

  在那個黃色的口腔裡.連舌頭都看不到。

  除了那張稱不上是嘴的嘴外,眼前該是皮膚的部分,則由無數的金屬板子與線路所取代。




  這個姆薩德的臉。是由一塊帶點弧度的無光澤黑色金屬板構成的乍看之下很接近人臉。不過處處都是管線穿越跳接,一部分的管子還連接到多瑪德君手上的面具,甚至其中幾根管子的前端還冒著些許火花。「姆薩德也是戰鬥奴隸。據說,一部分的魔導王,有自己直屬的親衛軍團。姆薩德便是成員之一……沒想到我今天競能見到真正的姆薩德……」

  身為最後幾位魔導王之一,人們都說,「死靈女王」麟靈夫人擁有的可是史上規模最大的姆薩德軍團「戰慄樂團」。據說,為了要打造出那把傳說中的秘寶——悲哭之劍,麟靈夫人還曾一口氣殺了自己的這個姆薩德軍團上千人。這個故事目前還不知是真是假,但仍廣為人所知。

  不管如何,那已經是九百年前的一段往事了。目前,就算是最老的魔術士,也不過三百歲左右而已,光是這樣,卡塔力已很難想像了……像這世界上居然還有所謂的姆薩德這種事,根本就沒在他的腦裡出現過。

  但是,如果連麟靈夫人都還在的話,姆薩德還存在這件事就更理所當然了。反過來想,姆薩德的存在也能說是一種證據吧——剛好用來證明,麟靈夫人果然是在這裡。

  「不過,把皮扒下來看也看不出什麼。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嗯……」

  多瑪德君把姆薩德的頭盔擺在地上後,用外套邊緣擦了擦那把大劍。看了一眼正在警戒四周的皮巴涅魯,看起來現下應該是沒什麼危險吧?皮巴涅魯默默地觀望四周,注意週遭的動靜。

  「姆薩德,原本都是人類。」

  「……不是吧?這種東西是人類?」

  「看不出來是人類了對吧……?」

  多瑪德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

  「這些姆薩德,是魔導王與他們的眷屬,以人類為基礎所造出來的生物兵器。」

  「生物兵器?」

  「是的。」

  多瑪德群的視線再度落在這個姆薩德身上。那雙黃玉色的眼裡,竟是帶上了些許的動搖。

  那流露出的,該是悲哀吧……

  「透過藥物以及外科方面的手術,增加他們的肌肉力量、神經傳速度以及骨骼強度、固定其細胞分裂狀態,最後還改造其腦部。其實醫術式本來就是魔術的一個系統,姆薩德的開發經過,更讓醫術式有著飛躍性的進步。在這方面,機術式的狀況也雷同。詳細狀況我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因為腦部過度改造的關係,姆薩德在這樣的改造過程當中,幾乎都會失去原先所具有的靈魂。」

  「啊……這……樣嗎……」

  有時侯,有些連卡塔力都不知道的知識,就會像現在一樣,滔滔不絕地從多瑪德君嘴裡說出來。可能卡塔力自己都沒注意到,這時候的他,歪著頭,睜大了眼,看起來像是覺得這個說法相當的不可思議。

  「聽得不是很懂……總而言之,是改造人嗎?」

  「改造人?唔,之前好像在哪裡聽過這種說法。」

  「你說改造人?那是老子剛剛才想出來的耶!」

  「是我想太多了嗎……」

  多瑪德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後繼續說:

  「好吧……總而言之,所謂的姆薩德,就是人類所製造的生物武器,

  他們沒有靈魂,本來就是相當空虛的存在,當然也不由偽魂所支配。他們——比你想得還要不像人類。這些傢伙看起來像是『活著』,但實際上.他們的基本已經不能說是活體了。」

  「可是又不能說是半死者吧?」

  確實,一般說到半死者,人們不外乎想到他們那獨特的遲鈍,出自本能的衝動性、還有被動性等——但這些半死者的特徵,似乎並未在姆薩德身上重現。這個喪神街老給人一種先人為主的想法——在這裡招搖過市的。應該只有受偽魂支配的半死者們。不過現在想起來,那個穿著長袍。看起來活像是龍騎士的傢伙,全身上下也是藏在長袍裡,連臉都看不到。這麼說來,那傢伙很可能也不是半死者,只是他現在已經被皮巴涅魯解體,也沒辦法回頭去確認了。

  在聽了這些話後,卡塔力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多瑪德君看著這個姆薩德的眼神,混雜了若干的憐憫。這傢伙為什麼會成為姆薩德,現在雖然已經查不出來了,但卡塔力也不禁漸漸地憤怒了起來:

  「會做出這種東西的,老子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些魔導王,八成也是些沒血沒淚的惡鬼吧!明明就是人類,但卻用這種力量支配、殺害。搾取人類……魔導王也同樣是人吧?他們到底把人類當成什麼啊?」

  「同樣是人……嗎?」

  多瑪德君扯了扯嘴角。看在卡塔力眼裡,活脫脫是個自我解嘲的表情。

  「那些傢伙哪是人類啊……他們一天到晚都想要變成人類以外的生物呢!」

  「這種事有可能嗎?」

  「這個嘛……」

  「這些魔導王若有這種本事的話,現在應該已經變成神,在天上飄來飄去了吧……不過事實上,極大原子的持有者,末代魔導王當中最強大的第一代古德王,已經過世了。雙胞胎魔導王尼歐·奇歐、東方的原野魔導王天正具象、還有『鴉大帝』喬西亞、恩惠與撫慰之王濟維利魯等人.也都死掉啦!其他幾個行蹤不明的魔導王,後來不是墓地被人找到,就是有紀錄說他們已經死了。這樣說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卡塔力突然閉上了嘴。

  對了,還有個魔導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她的死亡——那就是麟靈夫人。很多人說,他們在這個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看到麟靈夫人的身影。除此外,藉由姆薩德的存在,也能證明這個所謂」死靈女王」確實存在的可能性相當高。

  假設,她還活著……

  就人類的常識來說,如果這個麟靈夫人真的活到現在,那就絕對是一種異常現象。即便是對現代的魔術士,也就是魔導王們的子孫而言,這也絕對不是一般的壽命。所以,若假設為真,這個女人或許已經成了一種超越人類的存在。

  多瑪德君抬起頭,看向頂部。

  偽魂還是在上頭飄啊飄的,那樣的青白光芒,正照亮了整個喪神街。

  「不是異界生物啊……那是什麼呢?」

  多瑪德君雖然低聲暱喃著,但他並不是真正想要問出一個答案來。他心裡已經有底了,只是不敢確定真假。卡塔力很瞭解這種感覺,因為他也是這樣走過來的。他也是用自己的一套方法,找出解答來。

  先是補偽魂所憑依——與其說他們享受這樣的虛偽人生,還不如說,他們是為人強制支配的半死者。

  而後是由魔術所制、空虛的生物兵器姆薩德。

  再來是目標落在超越人類存在之上的魔導王。

  最後是麟靈夫人。

  這些東西,都能由一條線串起來——

  「哪——」

  多瑪德君看了卡塔力一眼。

  「差不多了吧?」

  「耶?欸、啊……」

  卡塔力隨即便意識到,多瑪德君說了這麼長一段話,其實是要讓他喘一口氣、恢復體力。不然,他何必說這一大堆話,浪費時間?

  總之,他還是扯了後腿。

  因為自己的關係,居然浪費了這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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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4:54 PM|只看該作者
「你、你在說什麼啊!老子能有什麼事啊?休息太久了啦,快點走吧!時間就是金錢,不對,現在時間比金錢還更重要呢!」

  「說得太好了,是吧……皮巴?」

  聽到多瑪德君的召喚,原本走遠了幾步,正幫他們把風警戒的皮巴涅魯,馬上便有如疾風一般地回到了多瑪德君的身邊.臉上自然沒有絲毫倦意。自己起碼也該見過皮巴涅魯疲憊不堪的模樣吧?但仔細想來,卻是一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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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很遺憾,卡塔力的禱告算是白費了——因為瑪利亞羅斯這邊,壓根扯不上什麼平安無事。

  因為現在正是關鍵時刻——瑪利亞羅斯手上夾著五個裝滿了」哈蕾慕·戈登」的爆彈,正往那個手持雙劍,看起來蠢得要命的紅色女人(?)衝去。

  根據瑪利亞羅斯的計劃,他要盡量靠近那個傢伙,貼到極近。就算是被那恐怖的雙劍逮到,大不了就同歸於盡。

  只是,他也很擔心。如果這個同歸於盡仍不能給這傢伙致命一擊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事,就真的只能交給由莉卡與莎菲妮亞了。

  說實話,這樣的判斷稱不上是經過了什麼深思熟慮,所以,自然也有很多不足之處,不過這已經是瑪利亞羅斯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了。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下了決定——那便行動吧,瑪利亞羅斯原來便是這樣的性格,只是對由莉卡與莎菲妮亞感到有些抱歉……不能對她們詳加說明。何況,也真的沒有那種時間了……

  就在這樣的過程中,時間彷彿被拉長不少。但奇特的是,瑪利亞羅斯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懼怕。人們總說,在這樣的生死關頭,自己的一生,會有如走馬燈一般地在自己眼前轉過一輪.但他沒有見到。他只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其他的,什麼都沒有聽到。

  還有多久……

  那傢伙的劍尖,還朝著地面垂放著,眼前仍是毫無花俏地站在那兒。那對雙劍的劍身,真的是很長……這傢伙大概有兩美迪爾高,而那兩把劍差不多就有那麼長。不對,如果再加上劍身上的彎曲弧度,應該就不只兩美迪爾了。

  再說,這個傢伙雖然高,但身型並不魁武、也說不上是厚實,但如果要切鋼斷鐵,那大概還是綽綽有餘。事實上,從剛才黑影姬輕輕鬆鬆就被分成四塊的這陣事看來,切鋼斷鐵,或許真的只是件小事而已。

  所以,連瑪利亞羅斯也會被斬殺嗎?如果真的一劍斬下來,說不定還意外地不怎麼痛呢!

  還是說,身體裡像是「恐怖」這樣的情感,已經麻痺掉了?

  燃燒中的光反射在那個傢伙身上,看起來,可以說是極其美艷。剪影似人而非人,超越了人類,成就另一種異樣之美。

  怎麼說呢——就像是女神一樣——紅色的死亡女神!

  算了,無所謂了。

  不管那傢伙是什麼,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

  對瑪利亞羅斯來說,這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瑪利亞羅斯其實很享受那種指尖夾著爆彈的觸感。被暱稱為爆彈的「哈蕾慕·戈登」,其原型為『『瑟拉慕·戈登」(註:哈蕾慕原文為harem,語出阿伯語,意指後宮,瑟拉慕原文為salem,原為因魔女而出名的小鎮,後引申為魔女。作者選用此兩字除音韻相似之外,可能也均暗喻以女性為主的所在),是由伊修塔魯·阿卡姆諾·戈登子爵所製成。這個傢伙,也曾經擾亂、傷害過瑪利亞羅斯的人生。

  但諷刺的是,也拜從他那裡學來的技術所賜,瑪利亞羅斯才能活到今天。

  當然,對於這個傢伙,瑪利亞羅斯壓根稱不上有什麼感謝。痛楚、苦澀、溫暖以及憐恤。種種情感千般糾結,要單單把好的一面拿出來嗎?那是不可能的。作為一個人.總是得要背負著這許多過活,讓這些東西變成自己的血肉,直到死亡。

  原來如此——瑪利亞羅斯心想。

  如此一來,我便可以從容就義了。

  啊,真想去跟大家告別啊——

  眼下,自己面對的可是這等敵手。

  不寫如何,只剩下五美迪爾了。

  在這樣的狀況下,瑪利亞羅斯接下來應該是要在一瞬間,抓住空檔,突進至雙劍的攻擊範圍之中才對。

  然而,那傢伙卻在一瞬間逼近。連預備動作都沒看到,那傢伙的身影便迫近至瑪利亞羅斯的鼻尖三寸之前。瑪利亞羅斯在心中暗叫糟糕——這樣太近了!在這種距離下自爆,弄得不好,連莎菲妮亞都會被波及到。

  就在瑪利亞羅斯陷入遲疑猶豫的一剎那間,那傢伙競把手裡的雙劍收進了手腕之中——沒錯,這兩把都不是一般認知上、由劍柄與劍身所構成的「劍」。不知道是怎樣的一個結構,居然可以收到手腕裡頭去。

  然後,這傢伙抓住了瑪利亞羅斯的兩隻手,以貨真價實的艷麗女聲說道:

  「住手。」

  不過,那個語調,聽起來卻如男人一般強硬——

  「我無意殺害你們。還是你們真的很想死?」

  「……不,我們不想死。一點都不想。」

  瑪利亞羅斯不假思索地搖頭,老老實實地開口應答道。一答之下,他自己也相當驚訝,可以這樣回答嗎?不過,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就在轉眼間,那傢伙便已經把他手裡的幾個瓶子都給卸了下來,平鋪在自己的右手手掌上,注視著那些瓶子看。

  「這是什麼?」

  「呃……這個一言難盡……」

  話又說回來了,幹嘛非得解釋不可啊?他到底在幹嘛啊?瑪利亞羅斯轉過頭,四處張望了一下。他看到由莉卡與莎菲妮亞正瞠目結舌看著這邊。不過,瑪利亞羅斯其實很能理解那種感覺。該怎麼說呢,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這蛇要是發問,自己就會被本能制約,非得要回答其提問不可——

  「簡單地說,裡面的液體只要接觸到空氣.就會形成某種瓦斯,然後體積就會瞬間變大,接下來就會爆炸,形成火花……」

  「這玩具看起來可真不錯。」

  「這、這樣嗎?」

  「還你。」

  然後,她便非常乾脆地朝著瑪利亞羅斯伸出右手。不過,也是因為太乾脆了,所以格外讓人起疑。如果,這是個陷阱,那麼他們該怎麼辦?在這樣的狀況下,瑪利亞羅斯也確實動彈不得……只是情勢如此,

  對方應該也沒有再次灑網的必要了吧?

  吞了一口口水,瑪利亞羅斯只得伸出手。

  然而,在他抓住爆彈前,那個傢伙卻又把手緊握成拳。所以,這果然是一個陷阱?瑪利亞羅斯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

  事情似乎並非如此——

  那個傢伙突然蹲下身來。讓自己的臉頰貼近瑪利亞羅斯。即便如此,就算努力看向那不但象徵足以壓倒一切之力量,並兼顧了女性優美與姿態的紅色頭盔——所完整遮蓋住的臉孔,也實在難以看出任何端倪。

  或許,對她而言,這樣也不太方便吧?

  所以,她才會突如其來地、做了那件事——

  在一陣滑動聲響後,籠罩在她的頭臉上、那個像是頭盔一樣的東西,便慢慢地從中央向兩邊滑開。

  互利亞羅斯終於瞧見了她的臉——

  有如夜空般漆黑的眼瞳,配上雖然不甚高挺、但也相當纖細的鼻粱,再加上一雙看看來柔軟無比,卻又抿得很緊的櫻唇。

  她的額頭很秀氣,與眼瞳同色的眉毛呈現細細的弓形,臉頰的曲線更可說是差事一分則太瘦、增一分則太肥,最後以纖細有型的下顎作結,可以說是相當完美的一張臉。

  這張看來略見成熟、約二十五歲上下的美麗臉孔——

  是一張人類女性的瞼孔。

  中介,若再看仔細一點,原先該是髮際的部位,卻連一根毛髮也看不到——就像是女性剛剃過發的頭部前半,剩下的部位則都包在頭盔之中。

  相當地奇妙——相對於很美很好看的臉部,其他部位就顯得更是奇怪了。

  那雙有如夜色一般漆黑的眼瞳,一直眨也不眨地盯著瑪利亞羅斯。

  在那樣的注視下,瑪利亞羅斯全身無法動彈——即便這樣的時間,其實根本沒多久。

  彷彿要把眼前之所見全部燒烙進眼底一般,許久許久,她才讓瑪利亞羅斯取過那五個爆彈.恢復剛才的站姿。

  「我叫做莉莉。」

  語氣與聲調完全搭不起來。再說,「莉莉」這名字,念起來的語感,也與她給人的感覺完全不相同。

  不過,人家既然都已經報上名號了,自家也得如法炮製一番吧,畢竟禮貌上是該這樣……

  「我叫做瑪利亞羅斯……」

  然後,他又指了指莎菲妮亞與由莉卡。

  「那一位是莎菲妮亞、還有由莉卡。」

  「已記憶。不過,三個人就進到這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的深層,真不明智。」

  「啊、不是,只是我們碰到一些事情……」

  當然,瑪利亞羅斯並沒有完全解除警戒;從剛開始便一言不發的莎菲妮亞與由莉卡也是如此。打喪神街的深處——當然.現在也還是在深處——突然跑出來一個不知道是何底細的傢伙,難道就要人立刻放下戒心,掏心掏肺嗎?不可能吧!當然剛剛黑影姬也是因為整只暴走起來,才會被人斬成好幾塊。真要說起來,這也是它自作自受。不過,即便現在這位「莉莉」看起來並沒有立即的危險性。但立刻就要報以信任?那也太冒險了。

  不過,總也不能在這裡就得罪人家吧?

  無論如何,還是不要跟這傢伙起衝突比較好——那絕對不會是明智之舉。只要恰如其分地虛與委蛇、維持住眼前這個友好的氣氛就可以了。

  「——其實我們本來還有三個夥伴,但我們走散了。在通往第四層的坡道那裡,我們三個人掉到下面來……現在。我們也在找另外三個人,但是應該怎麼做,我們完全不知道。所以才會晃到這裡來。」

  「原來如此,瞭解了。」

  「那、那麼,莉莉來這裡的目的是?啊。不好意思,應該稱呼你為莉莉小姐喔……」

  「無所謂,我只是來打發時間而已。因為我知道戰慄樂團的巴松管手(Bassoonist)與定音鼓手(Timpanis)首席都在這裡,我是來宰了他們的。」

  宰了他們?啊,所以這個焚化爐……或者是說——焚化場,會呈現這樣的一種慘況,只是莉莉打發時間出手後的結果?

  在這番亂七八糟的告白當中,接連出現了好幾個形似專有名詞的單字,但是瑪利亞羅斯只顧點頭.沒能發現這一點。

  「是啊,打發時間啊……這點很重要呢!人生就是由許多空閒時間組成的連結嘛,為何花時間不是問題,如何花時間才是問題……」

  「說得很好。我就是為了要打發時間,給自己找點樂子.才在這裡晃了不知幾十年。」

  「這裡……你是說——地下區?」

  「是啊。地上沒什麼能夠與我一決高下的敵手……不對,是早就沒有了。上次的大戰裡,幾個夠力的傢伙都死了。」

  其實,瑪利亞羅斯根本聽不懂莉莉在說什麼。「上次的大戰」?那是什麼?該不會是魔導王時代末期的遊戲戰爭吧?

  不過,這個遊戲戰爭,可以說是名副其實——這些魔導王,先是共同選定了戰場、制定規則,然後派出手底的部隊爭勝,再將結果做成得分表,相當樂於其中。在這麼一連串的戰爭當中,所謂的「夠力的傢伙」中指什麼?他不知道。聽起來,也不像是在玩消耗戰的時候,會損失的角色或是成員。再說,這已經是太過久遠以前的歷史了。根據若干記錄,這個遊戲戰爭,根本是超過一千年以前的舊事了。

  疑問很多.但是要一條一條拿出來問嗎?

  瑪利亞羅斯抿著唇。然而,莉莉卻是轉過頭,注視著莎菲妮亞與由莉卡——

  「你們有什麼打算?」

  「耶?打算啊……」

  總之,如果這次能夠逃過一劫,能夠活下來,首要之務當然是先默默退下吧?

  瑪利亞羅斯是想這樣回答她的。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莉莉卻是先發制人地提出一個大家都沒預料到的提議:

  「你們想回到地面上去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到第四層去。」

  「耶?」

  在腦中反芻了一下莉莉的發言,瑪利亞羅斯先是轉過頭看著莎菲妮亞。後者的那雙翡翠色的眼瞳當中,只有困惑,然後,便低下了頭。接著,瑪利亞羅斯將視線轉到由莉卡身上.由莉卡注視了瑪利亞羅斯幾秒鐘,便微微地點了點頭。

  所以是一個棄權、一個贊成,然後,就是瑪利亞羅斯本人的意向了。

  為了扛起這個責任,瑪利亞羅斯只得拚命抬起頭,注視著莉莉的眼光。他需要更多東西——什麼都可以。像是信任、疑問、妥協……即使是妥協都可以。莉莉注意到了瑪利亞羅斯的視線。看著他拚命地咬唇的模樣……她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雖笑得很不熟練,但卻沒有半點虛假。看樣子,莉莉應該不怎麼習慣「笑」這個動作吧!她畢竟是已在這個地下區待了數十年,應該沒什麼機笑才是。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是個人類。」

  這是一個過去型態的句子。莉莉略微皺了皺眉後繼續說:

  「然後經過很多事以後,我就不是人類了。你呢?我對你的事比較感興趣。」

  「興趣……?」

  「就是我可能會很中意你的意思。瑪利亞羅斯,你要珍惜生命啊……」

  結果到最後,瑪利亞羅斯還是沒有聽懂莉莉要說什麼。他們不是才第一次見面嗎?什麼有興趣、中意之類的,甚至後來還變成說教——這傢伙到底以為自己是誰啊?

  反感油然而生。但瑪利亞羅斯隨即也注意到了,自己並沒有掙扎什麼,便接受了這個笑得很笨拙的傢伙。

  不過,也真的看不出哪裡有危險。所以,瑪利亞羅斯便點了點頭,拜託莉莉護送他們去第四層。莉莉隨即拉上頭盔,藏起自己的臉龐。

  「這裡的那位魔術士,叫做莎菲妮亞是嗎?你看起來似乎很累,不過這裡不太適合休息。等一下我們就出發吧!」

  確實,這個地方很熱、而且到處都散落著黑色的血、肉、骨頭、與金屬,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適合好好休息的所在。也許是因為剛才接連使出大魔術的關係吧,莎菲妮亞確實是非常疲憊,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所以,就算這個莉莉確實是親切得很詭異,但瑪利亞羅斯還是決定要接受她的關照。當然,他們不可能因為這麼幾句話就對莉莉推心置腹,但奇特的是,只要能夠待在莉莉身邊,他們就覺得很安心。這又是為什麼?是因為對方單方面表示友善嗎?壓在心底的不安與疑問,此時,也都慢慢地浮了出來。

  多瑪德君、皮巴涅魯、還有……卡塔力。

  他們應該也在深層的方向前進吧?如果莉莉要帶著他們往上頭走的話,為了避免錯過,一定得要拿出點辦法才行。

  前面那兩個還好……問題後頭那個半魚人。

  如果那個傢伙沒有胡亂逞強,應該就還沒有什麼大問題——

  「——卡塔力,不要勉強自己!」

  一邊斬殺掉一個戰慄樂團的D·B·V(註:violadabraccist,應為作者自violadabraccio古中提琴所演繹的衍生字,意指古中提琴手),多瑪德君一邊嘶聲狂吼。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卡塔力了——

  眼前的敵人有如潮水般湧來,讓卡塔力愈打愈有勁。

  現在的卡塔力,已經不再感到恐懼。他本來就是一個天生的賭徒,手法如何另當別論啦,但從他幼年時期開始,約翰·莫洛便已經教曉他α大陸東部流行的一種賭戲——麻將。從那時侯開始,他便是除了大滿貫以外,其他都不考慮的那種人。要拿到大滿貫,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一旦拿到大滿貫,便能夠得到相當高的點數。所以,即便卡塔力其實常常輸給約翰·莫洛,但偶爾贏一次,他就會覺得相當爽快。也就是說,對卡塔力而言,只有這樣的對決,才能稱得上是一決勝負。在離開伊茲魯哈王國以後,只要看到路邊有那種怪怪的賭場,卡塔力就一定要進去賭兩把。雖說他常常都是輸得一毛不剩.但有時候也會讓他大殺四方。

  他總是把旅費都賭進去,有時候會變得一文不名,但也有翻本個幾十倍的經驗。

  下注、輸、輸、贏。再下注、輸、輸、輸、又贏。就這樣,不斷地去而復返,這就是卡塔力的人生。

  不過呢,卡塔力現在已經不會看到賭場就要下場了——因為已經沒有那種必要,也因為這裡更好玩。比起賭錢,這裡更有意思,畢竟,這裡玩的是賭命。

  「上啊!看老子流的——」

  抵達這個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的深層以後,卡塔力便與戰慄樂團的大提琴手(Cellist)相互對上了。

  當然,對卡塔力而言,光是姆薩德他都很難應付了。現在要對付的是戰慄樂團的演奏者,情勢只會對他愈發地不利。這一點他自己眼清楚。事實上,有好一段時間,他除了防守以外什麼都不能做。那個大提琴手手拿彎刀,攻勢有如狂風驟雨一般.從四面八方而來,絲毫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即便如此,卡塔力依然沒有退卻。

  本來,退卻一向就不是卡塔力所為。當然,該移動的時侯他還是會移動,不過部分的時間,卡塔力都固守著自己劃定的一方陣地,絕對不向後退,他會操著伊諾伊契與洛諾尼,靜靜地等待時機來臨。當敵人一露出破綻,他便一舉攻前,一決勝負——這就是卡塔力流的風格。

  在這之前,他曾經變得軟弱、迷失自我。對這樣的卡塔力來說,他必須找回真正的自己,自然也是相當重要的。所以,他才會在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之前站出來,單挑那個大提琴手。

  確實,那傢伙的兩把彎刀相當鋒利,也十分靈活。卡塔力有好幾個地方都被斬傷,但所幸都沒大礙。現時,他壓低了重心,虎視眈眈地找尋著反擊的機會。卡塔力與ZOO其他成員一樣,並非初出茅廬的小奶娃.再怎麼說也都稱得上是身經百戰。要幹掉他,可沒那麼容易。

  終於,他逮到了一個機會——

  拚命地避開了大提琴手砍向他右側的彎刀後,幾乎在同時,他也成功地用洛諾尼擋住了正同時襲向他左方的另一把刀。

  在這種時候,其實這個大提琴手完全可以趁機把卡塔力給了結掉。

  看他開始灌住氣力到彎刀上頭,任誰都能猜想出來,這一刀接下來會怎麼走。

  而且比起那些姆薩德,大提琴手所持的彎刀,可以說是厚實許多。光靠伊諾伊契與洛諾尼,根本沒辦法在瞬間破壞掉這傢伙手上的武器。如果要比力氣,自己應該也沒那麼厲害,所以就算卡塔力想要彈開這一對彎刀,接下來應該也還是會輸……

  看透了這一點,所以,卡塔力讓左手的洛諾尼借對方的彎刀之力,使自己能夠向後躲開。同時,還亮了一個回轉,利用反手一擊的原理.操著伊諾伊契狠狠給了那個大提琴手的頭盔一計——只可惜沒有得手。

  原因之一是,因為大提琴手隨即以右手的彎刀迎擊上卡塔力的攻勢,因此非得要避開不可。

  但是,如果只是要避的話,根本不需要這麼誇張的動作!在這個多餘的動作背後,卡塔力其實另有目標——

  此時,就是所謂」上啊!看老子流的——」該出場的時機了吧!

  「猛烈!無限!斷·亂·擊……呀哈哈哈!」

  當然,卡塔力可不光縣叫嚷兩句而已.他一邊喊,雙手一邊不斷地回轉,用伊諾伊契與洛諾尼輪番斬擊著大提琴手小腿、膝蓋、大腿、股間到側腹。他用盡最大的氣力,也喊叫出最大的聲音。在這當中,他也完全沒有考慮到如果那兩把彎刀從他頭上砍下來怎麼辦!對他而言,不論對方要怎麼樣攻擊都無所謂了。

  現在可是關鍵時刻!萬一在這個地方挺不住,那非輸不可。非得有那樣的覺悟,對敵起來才能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他不想要老是躲在多瑪德君他們後面扯後腿,或是只能給他們打氣加油——這樣實在很令人討厭。

  所以,雖然樣子難看了一點,臉丑了一點,舉止啊、態度啊都粗俗了點,小氣又虛榮——導致女孩子都不會看上他,但——

  「這就是老子我的生存之道!」

  看著那個大提琴手忍著痛準備要提起彎刀……卡塔力迅速操起伊諾契,先是給他的下顎狠狠來上一記。然後,再用洛諾尼對準同一個點擊出——

  「送你回老家去——!」

  然後,那個大提琴手便全身脫力地向後倒下。這樣反反覆覆砍擊的動作,其實極耗體力,無論如何都太傷氣力,他的耐心已經告罄。如果瑪利亞羅斯或者是由莉卡在的話,他們一定會吵著要自己多想想再做這種事吧?不過對卡塔力來說,那些都太麻煩了。

  有哪個男人會鉅細靡遺地去思考一個小時之後。甚至是明天、後天的事嗎?

  一個男人,該注重的應該是活在當下。如果能點亮這一瞬之間的光輝,即便馬上燃燒殆盡,也絕不後悔。

  啊啊,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刻,他只想到瑪利亞羅斯會為了這樣的事指責他,把他痛罵一頓啊?還有由莉卡,一定會狠狠修理他的……

  「真是的,老子我又不是被虐狂……」

  站在那個大提琴手的屍體前,卡塔力為了要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不由激烈地咳嗽起來。對於有如氣喘發作的卡塔力來說,這樣還能夠幹掉一個演奏者,實在是莫大的光榮。感覺起來,一旁的幾場戰鬥似乎也都已經結束了。突然之間感覺到一股成就感,卡塔力心想——這時候休息一下,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

  「嘿!」

  一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卡塔力邊感覺到後頭有人戳他——

  「什麼猛烈無限斷亂擊,你何時候學得這種高深技巧的啊?」

  轉過頭,眼前的多瑪德君,正揚起單邊眉毛對他微笑:

  「休息時間結束啦,走吧!」

  「走不動啦。再讓老子休息一下……」

  卡塔力沒有把話說完。

  多瑪德君知道他還沒把氣喘過來,就趕著要他上路。當然,好不容易到了深層,難免會有些性急。但是,如果是之前的卡塔力,多瑪德君是一定會像對待孩子一樣.讓他先好好地休息一下吧?

  所以,多瑪德君說現在就要出發……與其說他是期待卡塔力有所作為,還不如說,他是在要求卡塔力吧。如此一來,卡塔力自然得要有所回應才行——

  「——好,出發吧!」

  「嗯。」

  這時,多瑪德君皺起了眉,動了動鼻子嗅了起來,像是聞到了些什麼——

  「唔,是我想太多嗎?好像有什麼討人厭的味道……」

  「嗯……從咱們下來到現在發生的狀況看來……這恐怕不是你想太多……」

  把伊諾伊契與洛諾尼掛回腰上,然後用手背抹去額際的汗珠與血跡。看起來,現在是非得要趕路不可了。

  他們目前所在的位置,是喪神街歐雷斯托洛的第六層。詳細來說,是在一進入深層之後的第一個丁字路口右轉,再走大概十五美迪爾後,隨著通道剛向左轉沒多久之處。

  這裡的通道,高度與寬度跟第四、第五層的小通路都差不多,但不論牆壁、地板、還是頂部的質感,都與上頭幾層有所不同。雖說還是岩石所造,可是這裡的岩石都像是經人仔細地打磨過,相當地光滑。只是上頭沒有半點光澤,也不會反射從頂部垂掛下來的偽魂光芒。舉目所及,幾乎都是相同的景象,非常單調.沒有任何變化。也許,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來這也可以說是一種統一的美感吧……不過,與其要說這樣的手法有多麼高明,還不如說是打造得很精緻。

  話又說回來了,要脫離第五層時,花費了一番氣力的卡塔力認為,更深的這一層其實並不會有上頭幾層那麼複雜。其理由有二:

  第一,這裡——也就是所謂的「深層」,第一眼看過去的印象只有史加整齊。

  第二,在到了第五層以後,他們便發現——以這一層為出發點,他們可以循著各式各樣的大小通路,抵達其他的地下區域.

  所以,偽魂應該就是從那裡出去,找尋各種異界生物的屍體憑依,而使它們成為半死者。也因為通路的複雜化,所以第五層可以說是一個完全渾沌不明的空間。

  但是——現在看來,深層似乎不太一樣。深層所扮演的角色不同,自然,構成動機應該也大不相同。這個第六層,不像是第四與第五層的迷宮那樣混亂。還有,到第五層為止,各層之間都只以一條通往上層的通道互相聯絡,看來,第五層與深層之間,情況應該也差不多。

  那現在的問題就是,要往丁字路的右邊走,還是左邊走?卡塔力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拿筷子的右手邊,多瑪德君也同意。皮巴涅魯本來就會乖乖跟在後頭,所以也沒說什麼。他們目前能做的就只有相信卡塔力的決定,走這條路去找由莉卡他們。

  當然,他們可能已經錯過了;或許那三個人,已經不在深層了也說不定——不過那種可能性並不高。再說,雖然莎菲妮亞與由莉卡在戰鬥上都是一把罩,但是就一個侵入者而言,她們都只是新手而已,應該還是由瑪利亞羅斯掌控全局才是。與卡塔力相較,不論是在哪個方面,瑪利亞羅斯都比卡塔力細心十倍以上。照這樣看起來.他們應該不會亂來;要說會強度關山,硬要往第五層去,那應該也不太可能。照理來說,如果他們已經突破了深層,應該會在通道那裡等卡塔力這邊的這組人才是。如果都不是,那就應該還在深層的某處——前提是.如果他們沒有出什麼事的話——

  不,應該是沒事……才是吧!

  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如果右邊的通道走一段路後,真的什麼都沒有的話,那就再往左邊的通道走走看好了——卡塔力的心裡如此盤算著。

  當然,有那個膽識上把梭哈全賭上右方的男人是很帥沒錯。但是,能夠為同伴著想,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這才是男子漢的溫預柔吧!那種低調的、不張旗鼓的體貼……卡塔力一邊想,一邊說服自己一點問題都沒有。

  但是,多瑪德君剛剛說「有什麼討人厭的味道……」又會是什麼呢?耳朵與眼睛都極度靈敏的皮巴涅魯,此時正繃緊了神經,注意著四周的動向。卡塔力一邊前進,一邊也相當緊張,幾乎有些喘不過氣。

  「不知道等一下會出現什麼牛鬼蛇神……還是一次通包啊?」

  不過不管是什麼,出來想必又是一場激戰。

  往前走了好一段時間,然後,他們順著通道轉向右邊。

  因為在他們走到轉角處以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所以卡塔力、多瑪德君與皮巴涅魯在轉角處停下了腳步,悄悄地探出頭去。

  眼前,除了一條長約十五美迪爾的通道外,什麼都沒有,到底時則是轉向左方。卡塔力朝著多瑪德君招了招手後轉過轉角——

  隨即便感到後頭的多瑪德君似乎正在示意停下腳步。

  「怎麼了?」

  轉過頭,多瑪德君右手已然搭上他那把大劍的劍柄,就像是一隻看見了獵特的野獸般,弓起了背脊:

  「卡塔力,你退後,我走前面。」

  這不是問他的意見,而是直接的命令,所以卡塔力就像一隻被馴養的家畜一關,想都沒想就乖乖地退到多瑪德君的身後。

  沒錯,與現在的多瑪德君比起來,卡塔力簡直就與一隻隻是用來搾乳汁,或是要被送去宰殺的家畜一樣。當然,這個類比是全然錯誤的。與其要說明顯的差異,還不如說是連絕望感都感受不到的徹底決然。

  多瑪德君開始往前走,輕盈得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卡塔力與巴涅魯則跟在他的身後。

  感覺上……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迫近。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卡塔力其實不曉得。不過,或許不要曉得還更好一些吧……

  8

  走在最前方的莉莉,突然停下了腳步。

  瑪利亞羅斯也感覺到了,莉莉似乎是有哪裡不太對勁。他們從焚化場那裡出來以後,休息了約一個小時再出發。一路上,莉莉除了有時會開口說明深層的種種外,大多數的時間,她多半沉默著.什麼也不多說。然而,即便如此,瑪利亞羅斯等人也不會因此而感到緊張。

  在大約二、三分鐘前,莉莉不經意地看了一旁的巖壁一眼後.就略為側過頭低喃了一聲:

  「不愉快。」

  這不會是在說他們吧?那一瞬間,瑪利亞羅斯等人打了個冷顫。一路走到這裡,他們還是沒辦法完全信任莉莉,所以他們也始終暗地裡注意著莉莉的行動。在那一瞬間,他們也以為,這下子真的完蛋了。

  說實在,莉莉一路把他們帶到這裡,也替他們排除了那些層出不窮的姆薩德、還有如老大哥般可以帶領姆薩德的那些戰慄樂團成員、以及雜七雜八的半死者們。真要說起來,光靠瑪利亞羅斯他們三個人,其實是收拾不了這麼大量的敵人,這個部分還真是多虧了莉莉。照這樣說來,這個「不愉快」,應該不是針對他們而來才對吧?

  「……怎麼了?」

  戰戰兢兢地開口聞道。然而,莉莉沒有回過頭:

  「很不舒服的感覺。很久沒碰到了,這種感覺……打個比方,就跟人類反胃差不多。」

  然後,莉莉便以比之前更緩慢的速度、更小的步幅走了出去,幾乎沒有腳步聲可言。眼看莉莉這般小心謹慎,或者真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態也說不定?

  於是,瑪利亞羅斯等人便也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因為腿長差異的關係,很快地,他們與莉莉之間拉開了一小段距離。本來到剮剛為止,莉莉還會放緩腳步,等著瑪利亞羅斯等人跟上:然而,如今卻是逕自自住前直行。

  莉莉到底是感覺到了什麼?

  所有的人都集中了精神,不再為其他的事態分心。

  不過,那到底……會是什麼?

  這條通道,再往前走二十美迪爾,就會向左彎曲。

  所以,是在那裡?還是說,那裡……有著什麼?

  莉莉與瑪利亞羅斯之間,相距已屆十美迪爾遠。事到如今,瑪利亞羅斯已完全忘記繪製地圖這回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瑪利亞羅斯自己也注意到了。他是為了什麼才會來到這裡的?對了,是為了劫火——這價值三億達拉的寶物。然而.這事已經從他的腦海當中消失。

  瑪利亞羅斯睜大了眼,過了許久,正在他因眼睛乾澀而有意識眨了眨眼的那一瞬間——

  莉莉那恐怖的雙劍從手裡出現,急速地向上舉起。

  此時,一個人影也從轉角處飛奔而出。

  哪方比較快?幾乎是不分軒輊。

  無論如何,這兩個人展開一場激戰。

  怎麼說呢,基本上,光是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平安無事地與莉莉下面衝突。就已經足以讓瑪利亞羅斯驚訝不已了,甚至可以說是到大吃一驚的程度。

  雖然莉莉舞動雙劍的速度幾乎快到讓人無法逼視,但與她對敵的那個傢伙,則是手持一把琥珀色的大劍,豪爽卻又細膩地擋住了莉莉的攻擊。有時,甚至能夠威脅到莉莉的安全。總歸來說,這兩個人,不管是身型或是腳下速度,都已經遠超過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

  這兩人的武器規格都不適合用在這種窄路上,但他們並未囿困於此。他們的攻擊動作,已經到了以幾密爾為單位來計數。只要稍有誤差,下場就是塵歸塵,土歸土。

  那堪稱完美平衡的恐怖對抗,雖然明知最後終有一方會走向毀滅,但感覺上,這場戰鬥會讓人有似乎持續到永遠的錯覺,也會讓人產生這樣的期待。

  不但令人驚愕,更——令人讚歎。

  這可以說是一種舞蹈吧?或者說,這簡直就是一項藝術。經過詳細的計算,就連細部都經過規範、練習及鑽研,然後呈現在眾人面前的一種藝術。

  這就是絕技與絕技之間的相遇吧?這兩個人,似乎都知道對方接下來會出什麼招。除此之外,他們之間,似乎對彼此都有非常、非常深的憎亞。從她手中雙劍的招數看來,莉莉似乎是全面地否定了眼前這個敵手的存在價值。然而,她的對手不但能夠完完全全地招架住,而且,對方也十分想要抹煞莉莉這個人物的存在。

  為什麼兩個人非得相爭至此不可?

  瑪利亞羅斯開始納悶起這一點,他轉過頭看向由莉卡。長於□流古式戰鬥術的由莉卡.自然也正看得入迷。瑪利亞羅斯再看向莎菲妮亞,然面此時的莎菲妮亞卻是正要往前走去。嚇了瑪利亞羅斯一大跳:

  「等、等一下,莎菲妮亞……!」

  瑪利亞羅斯一把抓住了莎菲妮亞說道:

  「你想幹嘛!?很危險啊。你去也阻止不了的!」

  「但是一定要阻止啊!」

  有別於平時,莎菲妮亞的聲音顯得異常地強硬,讓瑪利亞羅斯也嚇了一跳。可是,對莎菲妮亞而言,眼前的情勢確實相當急迫。畢竟,眼前跟莉莉單槍匹馬對決的,正是對她而言相當重要的人……

  對瑪利亞羅斯來說,多瑪德君確實是他目前所見過的,首屈一指的劍士。當然莉莉也是。不過就莉莉的部分來講,她說過自己「本來是人類」,是以不論就哪個層面來說,都對瑪利亞羅斯造成了相當大的衝擊。

  雖說他不認為多瑪德君會輸,但他也不認為多瑪德君會贏。

  話又說回來了,這兩個人為什麼非得爭個你死我活不可?

  莎菲妮亞的確是對的,一定得要阻止這兩個人才行。

  「莎菲妮亞,你待在那裡!」

  這種事,還是交給他好了。

  如果是瑪利亞羅斯出手,或許不只是多瑪德君,莉莉也會跟著停手也說不定。因為莉莉剛才也說了,她對瑪利亞羅斯「很有興趣」。就算扣除掉這點,要說身手,瑪利亞羅斯也比莎菲妮亞更為利落.話也比較說得通。

  「你們兩個都住手!我說住手!多瑪德君、莉莉!你們不是敵人!拜託你們不要打了!」

  瑪利亞羅斯一邊跑,一邊拚命地叫喊著。

  但是,這兩個人根本就沒有住手的意思。瑪利亞羅斯都已經逼近到十美迪爾內了,就算再怎麼打得火熱,也不應該聽不見才是。所以,這兩個人不是沒聽見,而是根本不想理會。

  他們真的是互相看不順眼到這種地步嗎?或者是這兩個人之間原本就有仇?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根本就抓不到時機抽手。這兩個人……不論是哪一個,只要稍微大意一點……不,絕不能大意,只要被擦到一點,

  勝負可能就此底定。就算他們有停手的意願.也沒有辦法。

  如果是這樣的話,瑪利亞羅斯現在要做的.就是相當危險的一件事了。

  總而言之,在這樣的狀況下,就算是拚命地叫嚷著停止啊停止的,他們也可能根本聽不到。

  既然用說的行不通,就只能用行動讓他們瞭解了。瑪利亞羅斯默默在心底下定決心;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從角落處冒出來的那張魚臉……那個笨蛋,他到底要幹嘛啊?皮巴涅魯也跟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觀戰,這些傢伙到底在做什麼啊?

  確實,像多瑪德君與莉莉這種充分地展現了力與技的一場競技,不是到處都能看見的……

  「——你們這些笨蛋!快點住手……!」

  瑪利亞羅斯一邊喊,一邊逕自向前撲去。這兩個人正巧都斜對巖壁,

  與對方廝殺當中。瑪利亞羅斯這一撲,剛好落在兩人中間。

  「我叫你們停手,沒聽見啊……!」

  正確地說起來,此時,多瑪德君的大劍,正與莉莉的雙劍交錯衝擊——亦即,瑪利亞羅斯正好衝入了這三柄劍當中。

  照這樣說,如果他真的被三把劍同時砍上,也只能說是活該而已。但要瑪利亞羅斯來說——等一下,他一定要讓這兩個人正座,然後最起碼要痛罵他們一小時!就是抱持著這樣的意念,他才能夠衝過去。

  話雖如此,他還是閉上了眼睛,如果他若真的死於這兩人的劍下,最後應該還是會閉著眼,在無垠的黑暗中,無知無覺地死去吧?

  幸好,他所預想的這個情況,最後沒有發生。

  瑪利亞羅斯直挺挺地站在那兩個人中間,張開著雙手,雖說他一度以為自己死在這兩個人的劍下,不過……還是要確認一下,自己現在究竟是生是死——

  「我不是說過.叫你要珍惜自己的生命嗎!」

  「你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多瑪德君與莉莉都收住了手下的攻勢,一起對著瑪利亞羅斯怒吼。實在是非常地……不講理!

  「……什麼?珍惜什麼?我在想什麼?你們哪來的臉皮講這些話啊?我在那邊喊住手啊、住手的,你們誰聽到了?或許你們有非打不可的理由……但是莉莉幫了莎菲妮亞、由莉卡和我這麼多忙,而多瑪德君又是我們最重要的夥伴!退個一百八十步來講,你們要宰了對方,我沒意見。

  但在那之前,先聽人把話說完好不好?兩個笨蛋!只會衝動、沒有大腦的南瓜頭!感情用事是嗎?聽好,我的要求很簡單,先聽聽我要講什麼,之後要怎麼樣兩位請便。聽懂沒?你們還聽得懂人話吧?」

  「……啊,嗯.」

  「唔。」

  莉莉先給了回應.多瑪德君則是先抽回了自己的劍。

  「總之,我們先停戰吧!莉莉。」

  「你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

  莉莉恨恨地說,然後,也跟著收起了雙劍:

  「現在的你不可能打贏我。感謝瑪利亞羅斯吧!不然我早就把你的頭給砍下來了。」

  「哈哈……」

  多瑪德君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妙的苦笑。他並沒有否認,這算是認同莉莉的說法嗎?

  「算了,我們確實是該冷靜一下……太久沒見面了,一開始我還認不出你的味道,以為是哪裡來的該死怪獸呢!」

  「不要亂講,什麼味道不昧道的。」

  「我沒那個意思。」

  「不然你是什麼意思?」

  「不要吵架啊,莉莉。」

  「我剛剛說過了,不准你那樣叫我!你是真的很想死是不是?」

  「這個嘛……」

  看了瑪利亞羅斯一眼,然後是莎菲妮亞、由莉卡、卡塔力及皮巴涅魯,多瑪德君抓了抓頭:

  「我可不能在這裡被你給宰掉哪——」

  「那你就不要惹我生氣,言行舉止小心一點!,,

  然後,莉莉轉過頭,輕輕地向瑪利亞羅斯搖了搖頭。

  怎麼說呢,在遇到多瑪德君以後。莉莉就愈來愈有人味了。雖然她還是帶著頭盔,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透過聲音、語氣或者是動作,依然是充分地表達了她的情感。

  「瑪利亞羅斯,我沒有想到……你說的夥伴竟會是這個傢伙。聽我的勸,早點跟這個傢伙斷絕關係吧!這傢伙也許現在裝得像貓一樣,但可不是個簡單的傢伙。」

  「這、這樣啊……」

  在某些意義上……確實不是個「簡單」的傢伙啊……

  在瑪利亞羅斯的話音當中,帶上了些許的反諷意味。莉莉雖然沒有在此時真歎出一口氣,但由她的動作看來.她是歎了一口氣沒錯:

  「沒關係,你有你的想法,我也有我的考量,這是我們的宿命——這個傢伙,是我永遠的宿敵,對你而言可能不是這樣,但有這個傢伙在我非走不可。看到這個傢伙,我只會一直很想砍死他而已。這男人的血……不光是我的劍,我的全身可都渴望得不得了呢……你不希望看到這種事發生吧」

  「呃……確實是不太希望。」

  「那就沒辦法,我要離開了。瑪利亞羅斯,要珍惜你的生命,我們會再見面的。不過我希望你記得——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是你的敵人。」

  「耶……?啊,嗯!」

  不會是我的敵人……?雖說這一回,他與莉莉算是初遇,相聚的時間也算長。但臨別還要說上這一段話,會不會太言重了?「我們會再見面的。」這樣的預言,聽起來也煞有其事。

  所以到頭來,問題還是一樣嘛!莉莉說,她本來是人類,看起來又跟多瑪德君有宿怨。所以她到底是什麼?

  莉莉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地把手放到瑪利亞羅斯的肩膀上,然後走到多瑪德君身邊。

  在那一瞬間,瑪利亞羅斯感覺到了一股緊張感——但是附到多瑪德君耳邊的莉莉,看起來則是全無殺氣可言。所以,多瑪德君也默許了這樣的行為,讓她靠到耳邊說道:

  「我還以為你已經沒這種興致。」

  「……沒那回事。」

  在那一瞬間。多瑪德君突然嚴肅了起來——不,與其說是嚴肅,還不如說是……苦澀。

  「之前我也說過了,那些人要怎麼想我管不著,但這真的只是偶然而已。」

  「偶然?你別開玩笑了。」

  彷彿嘲笑一般.莉莉聳了聳肩。然後,她朝著卡塔力與皮巴涅魯站的方向走去。

  猶豫了一下.瑪利亞羅斯仍是朝著莉莉的背影說了一聲「謝謝」。莉莉沒有回過頭.甚至沒有停下腳步。在她的氣魄下,卡塔力與皮巴涅魯空出一條路,讓她通過、並在轉角消失。

  莉莉說,她會在這個地下區徘徊流連,是為了要打發時間。

  真的會再與她見面嗎?

  雖說瑪利亞羅斯其實更在意莉莉臨走時對多瑪德君所說的那幾句話,但很可惜。他是真的聽不太懂……對於瑪利亞羅斯一臉疑惑的視線,

  多瑪德君只是用食指擦了擦鼻頭,整個肩頭鬆懈了下來。然後,露出一抹微笑——

  「總而言之,沒事就好,找到人就好。」

  聽見多瑪德君這樣說,瑪利亞羅斯也總算是能夠安下心來。

  沒錯,多瑪德君就在這裡,卡塔力與皮巴涅魯也在,再加上正要走過來的莎菲妮亞與由莉卡,他們六個人。終於又在一走起了。

  一旦安心下來,瑪利亞羅斯便開始有些暈眩,幾乎要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去了。不過最後,瑪利亞羅斯仍只是聳了聳肩:

  「真是的,我還在想要找到我們,恐怕得費一番功夫。如此一來,卡塔力不知道會不會又死在半路呢!」

  「你少亂扯!」

  卡塔力的那張魚臉扭了扭。

  「咱們這邊才擔心死了好不好!一想到你們不知道會不會搞掉一條小命,咱們就擔心到晚上都睡不著覺啊!」

  「現在,還沒有過晚上吧……」

  「你懂不懂什麼叫做比喻啊!」

  「你那布丁腦也只有這點能耐想出這種爛比喻而已,真可憐啊……」

  「不要亂同情人!」

  「承蒙各位前來,這次突然……」

  「不要亂致悼詞!」

  「我說——你真的很煩耶,跟你講話真的很累人,好啦你去旁邊玩啦,噓、噓……」

  「趕屁啊!你是把老子我當貓還是當狗啊!」

  「貓啊狗的,都比你高級多了好不好。你只是魚啦!」

  「什麼魚!你不是說老子我是半魚人!?」

  「真拿你沒辦法,好啦,半魚人,快點滾蛋吧,!」

  「什麼滾蛋!你這傢伙——」

  卡塔力一把抓住了瑪利亞羅斯——但卡塔力的手腕,隨即被由莉卡逮住——

  「……受了不少傷喔,讓我看看。」

  「啊、呃、欺,我沒什麼事情啦,皮巴那邊比較……」

  「凝、你說皮巴涅魯的背啊?剛剛凝、你在那邊大吼大叫的時候,我就幫他治好噦,多瑪德君的臉頰也沒事了,現在只剩下你而已——來,坐下,不然我夠不到。」

  卡塔力身上的,其實也都只是輕傷。只是他本來就很難違逆由莉卡的意思,所以也只得乖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地聽話。

  一個坐在地上的半魚人,再加上一個正在行醫醫術式的嬌小美少女,這種絕妙組合,可不是常常可以看到的——或是應該說是相當值得一看。(F:loli與野獸)

  對瑪利亞羅斯而言——這一回,他被迫去扮演一個領導者的角色。雖然他在處理事情的手法上還有瑕疵,也有幾次判斷錯誤,但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可以說是相當不錯了。

  如果沒有遇到莉莉的話……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也著實令人為他捏了一把冷汗。不過,古人也說,運氣與實力兩者缺一不可。雖然一想到卡塔力其實很喜歡這句話,就讓瑪利亞羅斯感覺起來不那麼愉快,但仔細想想,這話也滿有道理的。在大家都已經歸隊的現在,瑪利亞羅斯也終於能夠安下心來,為了要繼續前進,在這裡喘一口氣,應該沒有關係吧?

  不過,眼前卻有人打消了瑪利亞羅斯的如意算盤。

  站在多瑪德君面前,莎菲妮亞恨恨地,看著多瑪德君的胸口。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那根水晶材質的魔杖。氣力灌注的程度,甚至讓她那白皙的手指都快擰白了。

  「怎麼啦,莎菲妮亞?」

  多瑪德君開口問道;然而,莎菲妮亞卻仍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一言不發。

  瑪利亞羅斯曉得,莎菲妮亞其實對多瑪德君有意思……由莉卡是不用說了,連卡塔力都發現了。但實際上莎菲妮亞怎麼想呢?瑪利亞羅斯自顧自地推斷:莎菲妮亞在這方面比較晚熟,就算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心意,可能她會覺得很難處理吧?

  順道一提,看起來,多瑪德君應該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莎菲妮亞的心意才是。或者說,他是作沒有注意到。

  但讓瑪利亞羅斯意外的是——皮巴涅魯正瞇起了眼,注視著眼前的多瑪德君與莎菲妮亞。從某個角度來看,這個男人可以說是最讓人懼怕的存在。雖然很讓人意外,但皮巴涅魯之所以不繼續干殺手,進而離開拉函大陸的原因,似乎便是一段悲戀……

  「有什麼話就說。你那樣我會很困擾的。」

  多瑪德君輕輕地頜了首,莎菲妮亞終於慢慢地抬起了開口道:

  「不……沒什麼……」

  然後,又再度低下頭去。

  雖然這個標準實在夠低,而且也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實——但是對莎菲妮亞而言,能夠說出方纔那些話,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往常的莎菲妮亞,只要被多瑪德君拍拍肩膀,臉就會整個羞紅,還會縮起身體——那是她表示高興的反應——現在也差不多是這樣吧!

  「那麼……」

  多瑪德君摸了摸下顎,然後環視眾人一眼。

  「接下來要怎麼辦?回到地上去?還是——」

  「好不容易來到這裡了!」

  在接受過由莉卡的治療以後,卡塔力隨即便舉起了手,打斷多瑪德君的發言:

  「這裡就是咱們的目的地吧?沒理由不繼續前進啊!又不是戰力不足,沒有在這裡打道回府的理由吧?」

  「唔。不過還是要考慮到諸位的心情吧?由莉卡。你怎麼看?」

  聽見了多瑪德君的問話,由莉卡看了有些垂頭喪氣的卡塔力一眼。

  那種眼神,就像是個可靠的姐姐,看著一個不成才的弟弟……心中的擔心、放棄、還有姐弟之情,各佔了三分之一。

  「都可以。」

  「莎菲妮亞呢?」

  「……看大家……」

  「皮巴?」

  「是。」

  對於多瑪德君簡短的提問,皮巴涅魯也只是點了點頭。

  雖然這樣的反應,實在是稱不上什麼反應……但或許這就是他要表達的意思。也就是說,他絕對服從主人、遵從主人的命令行動。而為了夥伴,他也可以隨時抄起他的那對雌雄短劍,把敵人解體於當下。皮巴涅魯想說的,其實也就只有這樣而已。

  「這樣啊……」

  理解到這一點,多瑪德君只是低低地念了一句,然後轉頭看著瑪利亞羅斯:

  「你呢?瑪利亞?」

  「嗯……」

  他知道多瑪德君會問他,針對這一點.瑪利亞羅斯也確實是有自己的想法。他已經決定了,雖然有些無可奈何,但他的想法基本上雷同於那個半魚人卡塔力——都到這裡來了,實在沒有理由放棄那三億達拉——不該說是那把魔導王時代的秘寶、能夠燒盡敵人的穿刺劍「劫火」。

  「這樣太回去,那就是淨損喔!昨天已經虧到了,今天可不能再繼續虧下去。不然,帳本上可是會出現入不敷出的赤字喔!」

  「好吧!」

  就在多瑪德君發話的瞬間,事情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我自己也有一些在意的事——再往前走,也許會有什麼狀況是我一定要親自下去處理的……另外,接下來的路就先不交給卡塔力,讓比較清楚狀況的瑪利亞你來好了。」

  「剛剛莉莉已經告訴我,要怎樣才能進入那個麟靈夫人的墓室。還好,距離這裡不很遠。」

  「墓室?」

  「莉莉是這樣說的。如果劫火真的在麟靈夫人的手上,那應該就在她的墓室裡。不守很怪喔,墓室應該是安放遺體的所在嘛,所以我也覺得很奇怪……」

  「唔。」

  多瑪德君沉思著.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說:

  「算了,最後總會知道解答的,這個邊走邊想就可以了。」

  「知道了,那——」

  瑪利亞羅斯回頭看了看眾人,看起來,大家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走!到麟靈夫人的墓室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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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4-17 04:56 PM|只看該作者
         chaplter.7 ''nite''

  眼前的這個階梯——無色、透明,而且非常堅硬,完全沒有任何被鞋後跟磨損的痕跡。這到底是用什麼材質做的?從跟樓梯同一種材質建造成的欄桿看來,似乎與魔導王時代相當流行、壯觀華麗、就像是某種生物圖騰紋樣般設計的「庫拉伊斯特」式建築相當近似。

  這是一段相當長的階梯——寬度約在十美迪爾左右。他們已經走下五十個階梯,差不多算是走了一半。

  這裡沒有偽魂,所以,也看不到偽魂所發出的光。

  不過,為了確保光源,扶手中似乎是嵌人了什麼發光物質。就跟一旁重重層疊起的透明牆壁一樣,扶手上頭,也是光源處處,且此起彼落——

  這樣的光源明滅轉換。會給人一種光源似乎在移動的錯覺。

  整個牆壁似乎都在蠕動,或者是說,感覺上……就像是有脈動、像是活物一樣。

  「莎菲妮亞應該知道吧——」

  走在最前頭的多瑪德君一邊向他們解釋著。在他的話聲當中,不時還會雜入幾聲如同玻璃材質的鈴鐺響聲。瑪利亞羅斯弄不清楚那個聲響是怎麼回事,但看著眼前的景象,感覺上.這個鈴鐺聲,似乎是光線轉明消暗時所發出的聲響。

  「總而言之呢,魔術士的目標,就是要超越人類。以前那些魔導王也一樣,他們最熱衷的,就是如何獲得最強大的魔力。他們覺得,如果能夠獲得那種——可以簡單地屠殺一大群人類的魔力,他們便能夠成為超越人類的存在。因為大家全都這樣想.是以只要哪一方發展出了某個魔術,另一邊就一定要弄一個比對方威力更大的出來。這種事情其實蠻蠢的,就算擁有可以一口氣掀翻一個大陸的能力,但這種能力要怎麼用?再說,要是真的有人拿出來用了。到最後也是互相報復來報復去,兩敗俱傷。所以為了要超越其他的人,這些傢伙就只好採用另外一種方法……」

  「……長生不老的能力……」

  莎菲妮亞開口接話,帶著些許戰戰兢兢……多瑪德君則持續往前走,一邊還略微點了點頭:

  「沒錯。不過,這才是最麻煩的部分。雖然那些傢伙不斷去分析人類身體當中的構造。拚命地在人體內加上這個加上那個、嘗試各種可能性……姆薩德就這樣製造出來了……這是我的推論啦,我想,所謂的偽魂,

  應該也是姆薩德的同類吧——」

  「同類?姆薩德跟偽魂?」

  瑪利亞羅斯很難想像,這兩者之間會有什麼類似的地方。

  多瑪德君隨即修正了他的說法:

  「與其說是同類,還不如說,那是相對的存在。」

  「相對?什麼意思?」

  「理論上來來說,姆薩德的肉體是不會老化的。但是在製造的過程當中,他們失去原有的靈魂。雖然還是能像生物一樣的活動,但那也只是徒具肉體的人偶而已。然而偽魂不同,是相對於姆薩德的存在。雖然所謂的偽魂跟靈魂還是有所差異,但是作用大致相同——只是,偽魂沒有肉體而已。」

  「啊……」

  瑪利亞羅斯終於想通了。由莉卡與莎菲妮亞則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訝異地倒抽了一口氣後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卡塔力的臉沒有什麼變化,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這一點一樣。皮巴涅魯也沒什麼表情——他到底有沒有在聽啊?這一點也同樣啟人疑竇。

  「麟靈夫人正是所有魔導王中,對長生不老這件事最執著的一位女性。」

  多瑪德君若無其事地說著:

  「那個女人是自願到這裡來的。大概就是為了『那個』吧……這個地方與異界有所串聯。所以有幾樣東西,一定要在這裡才能弄到。詳情怎麼樣我不清楚,不過那個傢伙追求的。是一個長生不死的夢——一個不可能的夢想。所以她才會到這裡來,進行她的研究與實驗。她想要一具不怕歲月侵蝕的肉體,為此,她還需要一個不會消滅的靈魂。然後,她可以

  把自己有的所有記憶與資料,複製到那個靈魂上——不過,這實在沒什麼好講的……」

  「……沒什麼……好講的嗎……」

  在深思熟慮以後,提出反論的是莎菲妮亞。身為一個魔術士,就算對方是多瑪德君,她也不認為對方能夠懂得所謂魔術的終極目標。她慢慢地開口:

  「如果沒有偉大的目標……人就不會積極向上。我認為……就是因為有前人去挑戰那些不可能,所以我們才有今天的生活……」

  「但如果這個目標是長生不老呢?」

  「……有很多時間的話。那個也……」

  「如果是還要繼續追求那些更強大的力量呢?這也該有一個限度吧?

  不過這不是我說的,而且呢.比起那種事情來……」

  多瑪德君繼續往下走。然後是瑪利亞羅斯、卡塔力、由莉卡、莎菲妮亞及殿後的皮巴涅魯。階梯的盡頭,是一大片透明的地板。他們站在那裡,三十美迪爾之前,是一扇庫拉伊斯特式建築的巨大門扉。

  這個門的材質類同於前面那些透明牆壁地板。只是,這兩扇門上頭,浮雕著許多庫拉伊斯特式的奇特紋樣。也因為如此。門的另外一邊有什麼,完全看不到。除此之外。這個地方還非常安靜——除了瑪利亞羅斯等人的呼吸聲、衣服的摩擦聲、金屬裝備的碰撞聲以及光線的閃爍聲外,幾乎是什麼聲音都沒有。太安靜了,反而讓人越發地毛髂悚然起來。

  如果莉莉說的話是真的,那麼.眼前就是末期的魔導王當中的一人,「死靈女王」麟靈夫人的墓室。

  「——問題是。麟靈夫人到底成功了沒有?」

  多瑪德君的嗓音聽來乾巴巴的。從語氣聽來,他似乎不認為麟靈夫人確實成功了。

  所以,躺在這裡的,是女王的遺骸?在夢想破滅以後,女王便在這為人知的所在,逕自地腐朽?

  那些戰慄樂團的人盤踞在這裡,該不會就是為了主人看守陵寢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所謂的王陵,裡頭應該是有些陪葬品才是。照這樣說來,之前確實是有人從某個魔導王的陵墓當中,挖出了了大量魔導王時期的寶物。後來還因此引發了一陣騷動。做為一名聲名卓著的魔導王,麟靈夫人原本便具有相當巨大的魔力,所以她的墓室裡,應該也藏著令人無法想像的絕世珍寶才是。

  沒錯,首先當然就是要先去拿劫火。然後,便是瑪利亞羅斯這輩子都沒看過的,數以千萬、億、兆達拉的財寶啦!

  「瑪利亞。口水流出來啦!」

  「耶?」

  聽多瑪德君這麼一說,瑪利亞羅斯便趕緊擦了擦嘴——沒有流口水啊?

  「哪來的口水啊!」

  「嘻嘻嘻。」

  「什麼嘻嘻嘻!什麼嘛,人家剛剛還很鬥志高昂的耶!」

  「都是那傢伙不好。」

  「對,都是你的錯!都是你啦,害我沒心情了,看你要怎麼賠我。」

  「請原諒我吧!幹得好的話,劫火就是你的囉!」

  「我知道啦!不過那本來就是要給我的啊,不然幹嘛要來這裡啊?啊,我們還在這裡廢話什麼啊,快點走吧!進去就知道啦!」

  「唔。」

  劍著眉眼。多瑪德君一邊撫摸著他的下顎,一邊陷入思緒當中。在他看了莎菲妮亞一眼之後,開口說:

  「莎菲妮亞,看這個門大成這個樣子,我想墓室裡頭應該也相當寬闊才是,你去叫個大傢伙來等著,看用什麼術法,由你決定。」

  「……是……」

  莎菲妮亞一臉僵硬地點頭稱是。也是啦,就瑪利亞羅斯所知的部分,在此之前,多瑪德君可說是從沒對莎菲妮亞下過「叫個大傢伙來」這樣的指令。也就是說,憑藉著他那獨特的嗅覺,多瑪德君已經有所預感……等一下會有事情發生。

  等一下,他們得要面對的,將會是前所未有的一場苦戰。所以,現在就要進入備戰狀態。

  多瑪德君看了看由莉卡,然後,又看了看卡塔力。

  「由莉卡,你看著莎菲妮亞。如果有什麼狀況。你就保護她一下。卡塔力,你掩護由莉卡。我跟皮巴涅魯漏掉的傢伙,也一起交給你處理了。」

  由莉卡與卡塔力都點了點頭,然後,多瑪德君又轉向瑪利亞羅斯說道:

  「瑪利亞,你跟在我和皮巴後頭見機行事。有什麼狀況,直接下指令給卡塔力他們也行。」

  「知道了。」

  也就是說,瑪利亞羅斯擔任的工作是所謂的游擊兵。多瑪德君是指揮官的話,他就是副指揮官。說實話,純就戰鬥能力來說,除了莎菲妮亞外的每個人都比他強。他也不像莎菲妮亞,能夠驅使強力的魔術。他甚至只加入zoo兩個多月而已,但是沒有人提起這些,也沒人去想這些。

  多瑪德君的決定是絕對的,每個人都相信多瑪德君的決定。當然,多瑪德君會有他判斷錯誤的時候。但即便是錯了,這個男人也不會吝惜於修正。他有這樣的肚量,有什麼不是,他也會自己把責任給擔起來,絕對不會賴給別人。

  這個男人做事很有分寸,幾乎都恰如其分。雖然有時侯會搞不清楚他在幹嘛,記性也差得不得了,但是他總是把夥伴的事情放在第一位。這個原則,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有所改變。就算今天夥伴的事情與他自己的私利產生衝突,他也不會有任何疑惑。

  所以,他們相信他。

  雖說……臉是不用提了,他還喜歡打扮得金光閃閃地引入注意……

  怎麼看都像個怪角。

  「走吧!」

  多瑪德君打頭陣,然後,皮巴涅魯就走在他的右後方。跟在他們後頭的,是瑪利亞羅斯,還有卡塔力、由莉卡與莎菲妮亞。

  三十美迪爾。

  如果沒有什麼狀況的話,三十美迪爾一下子就走完了。

  然而,即便什麼都沒有發生,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也相當不舒服。

  方才抵達階梯之前走的那條路,大概有三分之二,是他們之前已經與莉莉走過一次的路。托莉莉的福,大部分的敵人都已經被解決了。但令人不解的是,不管是通往墓穴的階梯,或者是他們腳下的這條通道,連一個姆薩德都看不到……這又是為什麼?

  感覺上,就像是有什麼陷阱在等著他們一樣。

  不過,雖然猜是這樣猜,但是多瑪德君卻沒有絲毫迷惑,一步步地往門扉走去。瑪利亞羅斯等人則像是被他往前牽引一般,他們只花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走到這扇大門前。現在要考慮的。是另外一件事——

  要怎麼做,才能把這扇笨重得要命的大門給打開?

  「唔……」

  多瑪德君先碰了碰這扇門,確定沒有產生什麼反應。然後,他往上看,當然也還只是一扇大門而已。像這種大門,即便是有一身怪力,也很難硬是把門給推開。「原來如此……」多瑪德君看了看,低聲念了句:

  「這個墓室可能已經被封印起來了。」

  「……」

  或者應該說,瑪利亞羅斯根本是一個笨蛋。從莉莉那裡得到這個情報的時候,他就該想到這個可能。

  真要說起來,就算只是一般人的墳墓,比較有錢的人家還是會好好造一個氣派的石室,然後弄一個巨大的石板把門口堵住,杜絕再次被進人的可能性。如果是王陵,就會更慎重一點,把墓室封印住……這種做法稱不上是罕見,而且可以說是很標準的做法。

  所以,如果麟靈夫人的遺體真的在這個墓室裡,那麼,她不論用什麼手段,把墓室從裡到外封印起來,都不值得驚訝。再說,如果這個墓室真的很完整地封印了,那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外頭的警備如此鬆散。

  不過,也因為這樣,可以預料的是,墓室中所藏有的陪葬品應該可以說是相當可觀。能夠放進去的,想必都是些稀世奇珍才是。

  總而言之,這個墓室裡頭一定有東西。這下子只能空手而回做白工嗎?別開玩笑了——卡塔力的魚臉露出了這樣的表情。如果事情要繼續這樣僵持下去的話。或許就真的會變成白工了……

  然而,不幸中的大幸是,轉機終於出現了——

  門慢慢地開了。不過,開啟的方式很奇怪。兩扇巨大的門扉從中分開後,慢慢地被收進了兩旁的牆壁內。速度不快,且從門的那一端,傳出了若乾聲響——是音樂。

  管絃樂器、打擊樂器.不論是旋律、合音及律動,都優美到足以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地步。

  樂聲流轉。

  「……交響曲第六一三號c小調『悲命』……」

  多瑪德君的獨白,被彷彿洪水一般來襲的音樂淹沒了一半。

  悲命。

  啊啊,不過,這首樂曲也確實是能夠與」悲命」這個命名相對映。在這個樂曲當中.作者感歎了抵抗、感歎了敗北、感歎了悲歎、感歎了絕望。在聽這首樂曲的時候。聆聽者什麼都不需要懂,便會被這首樂曲所動搖。

  瑪利亞羅斯的淚腺,此時就硬生生地崩潰了——在門的那一邊,設有圓形的觀眾席,看起來很寬廣,也有些昏暗。舞台則被設置在中間,中心有照明設備,打亮整個劇場。戰慄樂團的演奏者們正歪倒在舞台上,專心地演奏著樂曲。

  他如果不是聽見多瑪德君在此時大罵莎菲妮亞的聲音,可能真的會哭出來也說不定。

  「莎菲妮亞!快繼續啊!音樂一奏完他們就殺上來了,快趁現在把他們都宰了!」

  「……是!」

  莎菲妮亞確實是應和了這道指令,但她的心卻在一瞬之間,狠狠地被這首悲命交響曲給揪住——在門打開前還能拚命地維持住的特殊精神集中狀態,完全被瓦解了。

  在這樣的狀況下,莎菲妮亞只好重新來過,但就沒辦法馬上開始吟唱咒文了。

  還有多久?

  不禁焦躁了起來。

  門已經開了三分之一了。

  悲命交響曲的音量逐漸增強中,接下來,就是最後的高潮了。

  衣著服飾都相當誇張的指揮現下就站在舞台中心.所有的演奏者都在他的手底下動作——他揮舞著手上那根細細的棒子,動作愈發激動了起來。小提琴手(Violinist)與中提琴手(Violist)激動地搖晃著身體,琴弓也激烈地摩擦著琴弦;大提琴手(Cellist)演奏出了各式各樣的音色,D·B·V則是強而有力地演奏著低音。金管與木管樂器嗚嗚作響著,打擊樂器所帶起的高亢節奏讓瑪利亞羅斯整個不安了起來。感覺上。這就像是追襲敵人而來的大軍,在地面上踩踏出的腳步聲一樣。

  真是夠了!耳朵好痛。為什麼會這麼大聲?身體好像要被這些樂聲給撕裂了……

  瑪利亞羅斯邊塞起了耳朵邊看向莎菲妮亞。莎菲妮亞從長袍裡頭取出了觸媒,沒想到居然能夠在這種環境下集中精神,不愧是閃光魔女瑪奇魯塔所認同的天才魔術士,雖然前面受到了干擾,但她仍沒有被這曲「悲命」所擊倒。莎菲妮亞蠕動著嘴唇。雖然瑪利亞羅斯聽不太到,但她確實已經開始吟唱起咒文來。

  不,不只是咒文而已……那根水晶杖在此時已憑空浮起,莎菲妮亞雙手結印,在空中畫出了魔法圈、複雜的紋樣與上古高位語文字。莎菲妮亞的手指所到之處,都留下了白色的線條。這或許是因為莎菲妮亞的指尖上頭,沾有些許白色粉末的關係。

  在此之前,瑪利亞羅斯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魔術。

  悲命交響曲也在此時,演奏到了最高潮。

  門已經開了一半以上……

  不過,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所在啊?整體看來,這個地方——與位於第一區的王國圓形劇場相當類似,除了觀眾席外的地方,幾乎都是由適才他們所看見的透明建材所構成。除此之外,這整個劇場也同樣是庫拉伊斯特式的建築風格。美麗,卻也極其詭異。

  這裡是墓室?這個劇場……還是音樂廳什麼的,就是墓室?那……麟靈夫人在哪裡?或者是說,她的遺體在哪裡?瑪利亞羅斯皺起了臉,這個音量對他而言,已經超出聽力所能負擔的範圍了。他環視這個墓室——舞台的光線,似乎是從上方的圓頂降注而下,除了舞台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暗沉。仔細看,觀眾席上空空蕩蕩的,看起來不像有人坐在那裡。

  不過如果凝神細看,就能夠看到,正對舞台的那處觀眾席被分為三層。

  最上層的三樓座席被建構成一個往前伸展的白天鵝頭形,看起來應該就是所謂的貴賓席。

  些許光線從簾幕後頭透出來,透過投映在簾幕上的影像,可以看到貴賓席裡放置有一張王座,兩旁有左右隨侍。

  「……就在那裡嗎……」

  瑪利亞羅斯的喃喃自語,應該誰也沒有聽見。此時,這個戰慄樂團也正好奏完了悲命奮響曲當中.那段有如臨終悲鳴的一章。在那一瞬間,瑪得亞羅斯只感覺到一陣昏眩,整個人搖搖欲墜,幾乎是要就此倒下。他拚命忍耐著,好一會兒,才能慢慢地睜開眼。

  那是什麼?

  太暗了。也真的是太吵了,所以,他到現在才注意到。

  一隻、二隻、然後,第三隻……

  有什麼正在那裡迴旋飛翔的樣子。

  那是小型的飛龍?不,應該還是用那種特殊質材所製成的透明飛龍模型。看起來,簡直像是大型的玻璃工藝品。而在那些飛龍模型背上坐著的,不正是那穿著長袍的傢伙嗎?

  不過,在上頭的那些傢伙看起來等級非常高……身上穿的與其說是長袍,還不如說是女性衣衫……像洋裝之類的。雖然上頭的那些大,也與那個穿著長袍的傢伙一樣,頭上都戴著頭巾掩住顏面,但從其身型體態則可以看出來是女性——所以,這其中應該不可能有他們之前碰到的那個傢伙。

  不過,應該也是同類吧?

  因為這一夥人……如今看起來似乎正在準備要施展什麼魔術……

  糟糕了!

  多瑪德君、皮巴涅魯與由莉卡都注意到了的樣子,但無論如何,他們也沒辦法對那些飛在半空中的傢伙出手。卡塔力自然是考慮過.他是不是該投出伊諾伊契與洛諾尼,但是算算看,可是相隔二十美迪爾以上呢!

  就算投出去了,能不能擊中目標,也還是一個問題。何況對手可是有三組,再怎麼順利,也都還會剩下一組。

  所以,只剩下那個辦法了。瑪利亞羅斯忖度著,要用藏在護腕裡的箭嗎?不行,射程不夠遠。不過如果是那幾個裝著「哈蕾慕.戈登」的小瓶子,應該就沒問題了吧?而且,如果能夠用爆彈擊中那幾個傢伙,或許甚至可以阻止其施展魔術才是。

  爆彈還剩下五個。

  瑪利亞羅斯從腰上的皮帶取下了兩瓶爆彈。右手一瓶,左手一瓶。

  這次的爆彈攻擊,需要較往常更高的準確度。不能想說只需打到地板牆壁,攻擊目標自然在爆炸影響範圍之類的.萬一過頭了怎麼辦?把腦子放空,瑪利亞羅斯很自然地把身體給彎成弓形。然後,右手投出——

  悲命交響曲終於演奏完畢了嗎?

  或是,他也終於能夠集中全副精神,到了連聲音也聽不到的境界了呢?

  投出了右手握著的那枚爆彈後,瑪利亞羅斯隨即跟著拋出了左手手裡握著的那一個。就在他眼角瞥見爆彈炸開光亮的同時,他的雙手又立

  刻各拿出了一枚爆彈準備。這二次爆炸命中了眼前正從右方飛來的那一條飛龍,但中間的那組則倖免於這一次的攻擊。

  所以,這次的目標是再一次對準中央那組.還有左方飛來那組……

  瑪利亞羅斯再次進人投擊爆彈模式.只是那些傢伙在此時突然加快了速度,急速縮短了雙方的距離。

  「嗚……」

  糟了,太快了……已經飛過了瞄準點。不過現在也沒辦法調整了在腦中閃過形形色色的情感與考量之際,瑪利亞羅斯的體勢略為歪斜,導致這兩發爆彈都落空了。

  觀眾席上隨即傳來了爆炸聲響與亮光。煙與火光叢生,原本還在距離十五美迪爾處暫時停止動作的兩條龍,現時已朝著瑪利亞羅斯兩爪大張而來。再加上方才被爆彈擊中的那個傢伙,帶著余火在衣擺上頭燃燒,依舊朝著瑪利亞羅斯而來。

  風吹了上頭那人的頭巾,於是,瑪利亞羅斯看見了她的臉——

  果然是個女的。

  國為剛才的爆炸,讓這名女子的臉上也帶上了若干傷口。雖說看起來真的很可惜,但如果沒有這幾道傷口的話,這名女子應該是相當美麗才是——看起來給人冷淡印象的黑髮藍瞳,眼角有些上挑,感覺上是個嚴肅的人,或許還混有些許東方血統。年齡不詳,對西方人而言,這樣的美女,多半會讓他們感覺到一股神秘感。

  不過,這個傢伙是女人也好,是什麼其他的東西也好,對瑪利亞羅斯而言,都是他們必須擊退的傢伙。就在這個時候,瑪利亞羅斯突然感覺到身後一陣熱風襲來。他不假思索地轉過頭後卻愣住了。

  莎菲妮亞——就像是全身都被拉扯般地不停旋轉著。她的長袍衣擺被捲起,一頭銀髮不斷地飄動,閃爍著青白色的光輝。這是……

  「——精神攻擊……」

  對了,那些傢伙一直要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目的是要對莎菲妮亞展開精神攻擊!

  傢伙……一定是以其攻性意識體,通過了無意識層共有集積領域攻擊了莎菲妮亞……也因而迫使她原本集中於一點上的魔力,如現在這般散、空轉。再這樣下去,莎菲妮亞的魔術是不可能完成的。為了要迎擊這樣的攻擊性意識體,她必須得要反覆地張起防衛意識體,緊閉起

  心理防壁。不做他想、專心防禦對方的攻擊。

  話雖如此.但莎菲妮亞還是沒有停止詠唱咒文——

  「多道無道不道霸王道AuxeL·非道求道深道唱道Belzel·RaKMaKReKSeKNUK……」

  魔務逆流了,回到莎菲妮亞的身體裡。

  「OX祝字祈婁願宇Ⅸ滅撫壞主碎軀UX·GrandBlow我力示時AMVRL」

  排除了精神攻擊的干擾,莎菲妮亞總算是完成了這個魔術.

  戰慄樂團也終於演奏完了悲命交響曲,陸續自舞台下來,往這裡逼近。而在這個時侯

  「一一SettM0iFree」

  莎菲妮亞伸出了她的右手,一陣像是黑色濃霧的團塊,逐漸地從她的食指指尖生成。

  仔細看,在這個團塊裡頭,有幾顆金黃色的閃亮細小微粒正在圓弧動作著。

  然後,那個團塊便往前滑出,發出咻的一聲。多瑪德君突喊道「趴下!」聽起來,似乎是有什麼緊急情況發生——瑪利亞羅斯沒有多想什麼,二話不說地便跟著口令動作。那個團塊,接著就像是被彈開了、又像是消失了,體積雖然不大,發出的聲音卻前所未聞。

  瑪利亞羅斯緊緊閉起了眼睛。

  那是光。

  ——急速地擴展、膨脹,然後溢出。整個墓室幾乎都要被塞滿了,但卻又沒有被塞滿。也就是說,這團光在瑪利亞羅斯等人面前止住了。

  然後,這團光開始收縮。

  就在這一瞬間——

  瑪利亞羅斯在墓穴的中央看到了——光球再度縮小成如同從莎菲妮亞的指間放出時一樣的大小,包括舞台和絕大部分的觀眾席都被這些光球的某種作用,如從這個空間當中被削除般地消失——當然,那幾十個戰慄樂團的成員、那些穿著洋裝一般長袍的女子,也跟著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當中。只是,他似乎也在那個簾幕下的貴賓席附近,看到了幾顆仍然發出光亮的黃色球體……

  剎那間,一陣無形的衝擊波,隨著一陣轟然巨響到來。瑪利亞羅斯立即便想要摳抓住地面。但地面實在是太過光滑了.他的手指根本使不上力。瑪利亞羅斯不禁有些驚慌失措——難道。他就要這樣被吹跑了嗎?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有什麼東西覆蓋在他的身體上,是多瑪德君!除此外,他還感覺到了由莉卡的氣息。原來,多瑪德君竟把自己當作攔箭牌,抱住瑪利亞羅斯與由莉卡,替他們擋住了衝擊波。

  「……沒事吧?」

  過了一會兒,多瑪德君瞧了瞧四周的情狀,然後,他才爬起來。由莉卡與瑪利亞羅斯面面相覷。在這樣的狀況下,應該是多瑪德君比較需要被關照吧?看他有沒有受什麼大傷之類的。而其他人……卡塔力倒臥在約十美迪爾外的地上,看過去就像一塊破抹布一樣。皮巴涅魯

  的狀況……此時還不很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也在附近。莎菲妮亞則仍是留在原處,而且,她已經開始在準備下一個魔術了。

  只是,在使出那樣的魔術後,即便是待在旁邊也能夠看得出來,莎菲妮亞真的很疲憊。但是看她還堅持著,非得要繼續準備下一個魔術……

  所以,一定還有敵人在。

  對,還有有敵人。

  這間墓室,已經被破壞得幾乎看不出原本的庫拉伊斯特樣式了。那個東西——不,應該說是「那女人」,此時正漂浮在墓穴空中。

  那女人身上層層疊疊穿著的衣袍有好幾丈長。統一以紅色為基調,以一條從胸下延伸到臀上的寬版腰帶強調出她的細腰。她那一頭黑色長髮挽起,額際則綴有飾品。除此之外,這女子的身上,還點綴許多鮮艷的寶石飾物,雖然說相當地引人注目,但卻一點也不刺目,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調和。感覺起來。就像是從自然當中所誕出的奇跡之花。花型碩大,且相當妍麗。

  瑪利亞羅斯緊緊地盯著她的某個部位看——

  她的臉。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的妝以寒暖色系巧妙地搭配使用;比較起來,另外那個傢伙的感覺就如同沒化妝的素顏一樣。不過,事實上,不管有沒有化妝,都沒辦法改變那張臉。

  那是兩張完全相同的臉。

  這女人的臉,與那個穿著如洋裝般長袍的女人完全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那才是本尊。」

  多瑪德君抄起大劍,狀似不屑地回答了瑪利亞羅斯的提問。

  「其他的都是失敗作、或者是破銅爛鐵之類的……只有那個是完成品。」

  「……麟靈夫人。」

  「是啊,那女人滿悲哀的。被她自己那愚蠢的妄念所憑依……最後成了一名忘了自己該沉睡的時刻、只是緊緊抓著時間不放手的亡者……就當是仁至義盡,讓我來送她一程吧!」

  「仁至義盡——多瑪德君……?」

  多瑪德君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他其實很少像現在這樣,只擺著一張極其嚴峻的臉孔,彷彿要拒絕所有的人……瑪利亞羅斯其實也相當躊躇,在這樣的狀況下,自己是否還能多問些什麼。

  對方可是末期魔導王的其中一人,「死靈女王」麟靈夫人啊!

  歷史上的大人物站在他們眼前呢,總覺得很難令人置信……不過眼前確實是她沒有錯。即使她正浮在半空中——雖然不曉得她是如何辦到的——瑪利亞羅斯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她可是超載了時代的超級美女啊,只是區區地飄浮在空中而已,這根本沒有什麼吧!或許應該要說,這才像是傳說中的大人物啊——

  她像是看著這裡,又像是沒有看著這裡。

  雖然他們很確定,那女人確實在那裡——但是感覺上.她似乎也不在那裡。

  如果有所謂的虛擬世界,眼前的女人,想必會是棲身於其中的一員。

  真的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美女。

  面向眼前的魔導王,莎菲妮亞準備再次展開攻擊——

  「EnGrum卒Des卒Horumzem卒ReGrumEn卒Frumvasz卒」

  跟剛剛一樣,莎菲妮亞持續念著瑪利亞羅斯從沒聽過的咒文。

  莎菲妮亞到底通曉幾種魔術呢…….這點沒人知道。剛剛那個連戰慄樂團都能一次吞沒的魔術,看起來並不適用於這位麟靈夫人。這位麟靈夫人,到底又擁有多麼巨大的魔力呢?

  一般而言,人們都認為,在魔導王時代過去以後,除了一部分的魔術外,其他的魔術都退化了不少。

  今日,莎菲妮亞能夠顛覆這個說法嗎?

  「IvNin昏Grum」

  莎菲妮亞雙手持杖,水晶杖的前端對準了麟靈夫人。

  看起來,莎菲妮亞似乎並未使用觸媒或是任何秘藥的跡象,所以,這個魔術既不需要觸媒、也不需要任何秘藥嗎?要是這樣想,就大錯就特錯了。

  不是那樣的——

  在下一個瞬間,莎菲妮亞手裡的水晶杖.瞬間化為粉塵。也就是說,水晶杖本身就是此次魔術所需的觸媒。說來這可是不論質材、做工皆屬上上等,價格也十分昂貴的手杖。居然拿來當作是觸媒……這實在是太浪費了。

  總而言之,莎菲妮亞最重視的這支水晶杖,在此時,居然被她當做了觸媒來使用。

  無數的透明破片,在莎菲妮亞的雙手周圍迴旋,然後逐漸地聚集,形成某種形狀,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槍一樣——騎兵槍,一把逕自閃耀著光輝的騎兵槍。

  莎菲妮亞舉高雙手。然後放下。槍被投射出去——不,她並不是真的把槍投射出去。而是做出了那樣的動作——全長十美迪爾,閃耀著光輝的騎兵槍,就隨著莎菲妮亞的動作,在此時此刻射出。

  向麟靈夫人飛了過去。

  甩以說,這就是魔導王的份量吧?或者說,這就是所謂的差異?麟靈夫人只是舉起了右手,她甚至沒有碰那把槍。

  槍的去勢便止住了。

  那張臉上,也第一次浮現出表情來。

  感覺上,就像是在哀憐那些被踩踏的螻蟻一般;然而,那抹微笑確是極其殘酷的。

  「妾·楣突×××,小賢××」

  就一個女性而言.麟靈夫人的聲音顯得相當低沉,然而,在那低沉當中,卻又有她獨特的澄澈。她嘴裡念的當然一定是上古高位語,所以瑪利亞羅斯自然聽不懂。不過,事實上,上古高位語是由數種表意文字以及標音文字所構成。隨著地區、階級、用途的不同,構成也有所不同。在互相影響之下,又變化出了十數種的樣式與型態。而隨著各種情況的不同,這些

  上古高位語又會被加密、被極度省略……總而言之,這是一種很複雜的語言。

  就算心知肚明自己是被對方給嘲笑了,眼前還是得硬撐下去不可。

  莎菲妮亞雖然拼盡全力,但對麟靈夫人來說,要防禦這種魔術,實在是比抱哄一個孩子都還要簡單許多。

  再說,為了能夠維持眼前的這個態勢,她的嘴裡似乎也正詠唱著些什麼……是咒文嗎?

  「ShhyyyyzShhhhhyUryyyyyyyShhhhhhhry」

  瑪利亞羅斯聽起來就差不多只有這樣。不過,這應該是魔術的咒文吧?

  證據就是——麟靈夫人的周圍,開始出現幾道「裂口」。這些裂口到底與哪裡相連呢?瑪利亞羅斯不想去思考,也不用去思考——因為他沒有那種時間去想那些事情了。

  從那幾道裂口當中逐漸出現白色的、凹凸不平的團塊,落到並不算平坦的地面上。看起來,就像是……生產。

  這些被產下來的活物,都已經有了手腳、但類同於頭部的部的部分則不見眼耳口鼻等器官的凹凸。要說是人類嘛,還不如說只是某種生物。與其說這些生物在動作,還不如說他們在蠢動,且從他們的皮膚表面看起來,

  也已經可以看到生命脈動的跡象。

  裂口有五個,所以也出現了五隻這樣的怪物。

  「死靈王土的靈兵啊……」

  多瑪德君嘖了一聲:

  「這是麟靈夫人所造出來的,擬似異界的居民!他們再度降生了……!由莉卡,你帶莎菲妮亞先去避難!之後交給我!」

  說罷,多瑪德君便迎向前去,皮巴涅魯也立即跟上,原本已經完全破布化的卡塔力,此時也抖擻了起來,與瑪利亞羅斯一同往前跟上去。而站在三十美迪爾外的靈兵們,此時也已經降生完畢.正往這個方向來。

  這些靈兵,他們的體格原本就要比成人男性的標準體格要大上一倍。在落地以後,他們的體格更是迅速地脹大起來。他們的身體膨脹、伸出,不斷地變形著……

  然而,要說有多麼虎背熊腰嗎?也不是。這些靈兵只是逐漸變化為五個在身高、體格上都高人一等的男男女女。

  他們維持出生時未著一絲一縷的型態。白皙肌膚的質感彷彿雕刻品般,不但沒有體毛、「那個部位」也未被正確塑型……真是謝天謝地,不然他們可能連正視這些傢伙都相當困難。(F:竟然被麟靈夫人給和諧掉了)

  不過,這些男男女女……不論是他們的裸身,或者是他們的臉龐,看起來都相當完美端整。可說是有如出自最富盛名的藝術家之手的的雕刻。

  男性三人,女性二人。

  異樣蒼白的肌膚、再加上禿頭、裸身,這些身長達四美迪爾的巨人,無疑地給人一種相當不舒服的感覺。不僅僅是如此而已,這些傢伙,可都是些危險人物。

  此時,麟靈夫人又短促地詠唱了一段咒文,接著便是一陣堪比百扇玻璃窗齊破碎的響聲。由莎菲妮亞變出的那把閃耀著光輝的騎兵槍,竟然在此時化為粉塵。

  隨著那閃耀著光輝的騎兵槍,化做萬千碎片,有如羽毛一般落下時……麟靈夫人也有如古代的女王一般,緩緩地落在地上。

  簡直就像是童話故事當中的光景一般。然而,這樣的女王四周,卻包圍著五個裸身巨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他們真的非要與這些傢伙打一場不可?這太愚蠢了。看著巨人群正往他們的方向來……再這樣下去,就真的是沒完沒了吧?

  對瑪利亞羅斯而言,這樣的陣仗……自會讓他有所不安。真要跟那些大傢伙打起來,他又能夠做什麼呢?

  只是,瑪利亞羅斯很清楚——怕也沒用。所以先跑吧!巨人真的大到嚇人!就在此時,多瑪德君擎起大劍一閃,其中一個巨人的右腳就被漂亮地削了下來。一瞬間,瑪利亞羅斯的恐懼之情也隨之消逝無蹤——

  只是,那本該煙消雲散的恐懼卻立刻挾帶著驚懼,重新襲上瑪利亞羅斯。

  那個失去右腳的巨人,雖失去了平衡而往一旁倒去。但被削下的右腳,卻在此時,化成了別的東西——

  一個與這只右腳差不多大小的人類。

  然後,那個失去右腳的巨人,隨即略微縮小了些——縮小的部分,大約等同於他失去的那隻腳——又變回了身長約三美迪爾、手足齊備的人類模樣,重新站起身。

  「——這是在搞什麼啊!」

  原來,瑪利亞羅斯已經有所覺悟了。他所面對的敵人,不單是塊頭大而已,還纏到令人驚懼與恐慌。每當多瑪德君一劍砍下,就讓這些降生下來的靈兵以倍數增加……這樣真的可以嗎?不過納悶歸納悶,敵人縮小了,他也比較能夠拔出偽劫火應付,這才是真的。在實際上做起來之前,至少他是這麼想的……

  當瑪利亞羅斯一劍斬向那個只有一·二美迪爾的迷你版女靈兵時,他的臉不禁皺了皺。

  手感很怪——

  偽劫火近半個劍身就這樣直直沒入靈兵的腦袋。然而,卻沒有感覺到屬於肌肉或者是筋骨之類的硬度;但也不是柔軟,甚至沒有血滴滲出。感覺上'就像是砍人了一坨相當軟的脂肪般,卻又沒有那種黏膩的感觸。

  靈兵瞇起了眼,藍色的嘴唇拉開了一抹形似於笑的弧度。他的嘴裡也是藍色的,舌頭則是紫色的。

  沒用的。那傢伙彷彿是在對他說……沒用的。你以為這樣就能殺掉我嗎?這樣殺不死我的,沒用的,你放棄吧!

  你算老幾啊——

  「你搞毛我了……!」

  瑪利亞羅斯一邊拔起偽劫火,一邊以左手掌擊上那個靈兵的下顎。

  在那一瞬間,瑪利亞羅斯只覺得自己就像是打到一團棉被上,力氣都被分散開了。再加上腰、肩與手肘的扭力之後,這才像是奏效了的樣子。靈兵仍然微笑著整個被打在地面上。雖然靈兵立刻意圖站起,但瑪利亞羅斯已經不再在意,因為,他知道多瑪德君的目的是什麼了。

  總之.多瑪德君根本沒有把這些靈兵放在眼裡。他只是為了斬開障礙物.僅此而已。

  打從一開始,目標就只有一個——最先把目標收入攻擊範圍內的,就是根本不把那些靈兵放在眼下,化身為一陣砂色之風的前殺手——

  皮巴涅魯。

  在拉函大陸,這個名字象徵著」琉璃繁縷」(註:繁縷即為海綠)這種花名。雖然邪琉璃色的花瓣可以說是相當鮮明艷麗.但因為花瓣實在太過細小,所以也很難引起人們的注意。然而。他為什麼要為自己取一個這樣的名字?或者是,誰給了他這樣的名字?這些事情他自己從來不提,所以也沒有人知道。

  但如果問到這樣的名字是否真的適合他時,恐怕大家都會表示否定吧?

  右手拿著刺殺突擊兩用短劍——雄劍.庫雷亞達;左手則是手持斬擊兼解體用短劍——雌劍.莉蕾札。他的勇猛猙獰,遠遠超出任何人的想像之外——

  是一個太過於危險的存在。

  而這樣的他,卻是以花為名。

  不僅僅是琉璃繁縷,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哪種花是能夠配上皮巴涅魯的吧——此時,他壓低了身體。直接往麟靈夫人逼近。在這樣的狀況下,即便麟靈夫人本身便是大名鼎鼎的魔導王,但在身體反應上,卻十足十沒有能與巴涅魯一較高下的能力。所以,看起來,瞵靈夫人似乎也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皮巴涅魯一步步地逼近過來。

  事實也是如此。麟靈夫人的表情雖然沒有絲毫改變·但身體略微起了反應——她伸出了手,像是要保護自己一樣。這與她的意圖所思無關,說起來就像是小孩子的本能動作一樣。

  只是,這個麟靈夫人可不是什麼幼兒。身為曾經將這個世界分割、治理的末期魔導王之一她不知從何借用某種力量,拉開了一道魔術與物理性質兼具的障壁。那道障壁,十分成功地擋住了雄劍·庫雷亞達的攻擊,就像是被一道看不見的障壁彈開。然而,皮巴涅魯並未因此而放棄。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他右手手上的那把雌劍·莉蕾札,則是逕自斬向麟靈夫人。結果,這一劍雖也暫時為這道障壁所阻礙,但事情並沒有就此了結。

  有一種武器——被稱為魔術士殺手。

  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出現了太多的」魔術士殺手」,然而這些東西九成九都是贗品。這東西到底是什麼?說起來也沒有幾個入知道。卡塔力或許知道。但瑪利亞羅斯就對此毫無所悉了。

  這是為了殺死魔術士或暗殺魔導王.而被造出來的道具。

  只要有了這武器。即便只是一介凡人.也能了結那些盤踞在幕後操縱,具有強大魔力的翻雲覆雨之手。

  能夠中和魔力、使其消滅的封魔之力,就附在那把刀上——那把雌劍·莉蕾札.

  雖然看不到.但是雌劍·莉蕾札已經逐漸突入麟靈夫人所張起的障壁當中。

  皮巴涅拿著那把莉蕾札,數度刺向那道障壁。每一次的攻擊都會帶起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麟靈夫人也像是受到了相當衝擊,那張美艷得不可方物的臉孔,此時也有些扭曲變形。

  「皮巴,退下!」

  多瑪德君一邊喊,一邊把皮巴涅魯往身後扯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再這樣下去,說不定皮巴涅魯就能一舉攻破麟靈夫人所設下的障壁了啊?不,一切沒有這麼簡單。眼前,麟靈夫人已經結起手印,開始吟唱咒文了。所以,多瑪德君才會要皮巴涅魯後退後。當然,總是一如獵犬般忠實的皮巴涅魯。在此時也不會懷疑背離多瑪德君的命令;但剛才突破靈兵攻擊的瑪利亞羅斯就不是這樣了。

  皮巴涅魯下來,多瑪德君上去,然後接下來呢?

  多瑪德君要怎麼做?

  「全體成員,都到我後面去……」

  多瑪德君這道命令,仍舊沒有解開瑪利亞羅斯心裡的疑問,但瑪利亞羅斯也只能服從而已,包括皮巴涅魯、卡塔力,大家都是。沒有人可以違背多瑪德君的命令,也沒有人能去懷疑,什麼都不要想,去做就是了。

  不管是皮巴涅魯、卡塔力或是瑪利亞羅斯,大家心裡想的東西都一樣。

  「嘎!」

  皮巴涅魯以華麗的動作飛奔至多瑪德君身後;瑪利亞羅斯則身輕如燕像個小動物般,靈活地緊跟在皮巴涅魯身後;至於卡塔力。卻是在發出了一聲怪叫後,總算是在千均一發之際後退了。

  無論如何,總算是趕上了——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從瑪利亞羅斯所在的那個位置看出去,其實看不太清楚麟靈女王手上有什麼動作。當然,他只要把頭探出去就能看到了。但現在不是起哄的時候。而且,他還有一個更得要注意的對象,就在他身前——

  多瑪德君。

  正確地說起來,是多瑪德君身上的那副連身式鎧甲。

  那副藏青色的連身式鎧甲上頭,飾有許多焰紋繪飾此時都正隱隱散發著光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瑪利亞羅斯便已經注意到了。確實,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他想太多了,不過,現在看起來.這應該不是他的錯覺才是。

  除了原先便覆蓋在多瑪德君身上的部分之外.盔甲一部分的背甲此時已然掀起,覆蓋且隱藏住了多瑪德君的頭部。在整體變形之後,感覺上,這樣的他,似乎又變得強悍了許多。至於外形。要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背部與頭部長有銳角的角龍。

  然而,瑪利亞羅斯的驚訝,卻隨即被打散了。

  多瑪德君的前方發生什麼事了?

  不管怎樣,總之,一定是麟靈夫人發動魔術了——那鮮明、蒼白的光輝一定是魔術的產物。然後那道光輝逐漸擴大、膨脹,帶著絲絲冷氣逼近過來,連呼吸時的氣息都轉為白霧了。好冷,真的很冷。雖說首都艾爾甸也會有降雪的季節!但是這個冷,卻遠遠超過嚴冬時的寒意——只是公止於此而已。

  「……噢噢噢噢噢噢!」

  多瑪德君發出狂吼。或許,是因為他就擋在瑪利亞羅斯的面前。實際上,瑪德君已經被那道蒼白光輝給正面吞噬了。他用自己的身體當做掛牌,去阻擋這道光芒。他挺身而出,保護了瑪利亞羅斯等人。

  即便眼前的景況令他們感到心痛,他們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要多瑪德君停手——瑪德君認為這是最好的安排,所以才這麼做,這之間沒有感情能夠置喙的餘地。瑪利亞羅斯就在這瞬間開始思考下一步要怎做,其他的事情則全都不在他的思考範圍內——無論是多瑪德君安危與否、能承受到何種程度等等……那些都不重要,也無所謂。

  沒有那種時間了,瑪利亞羅斯必須盡快確定下一步要怎麼走才行。

  麟靈夫人的魔術結束了沒?如果有所停頓的話,他馬上就衝出去。

  看看後頭,那地靈兵也已經被那個蒼白色的光束給凍僵了。所以,那些傢伙已經不再是威脅,意識到了這一點,瑪利亞羅斯只對皮巴涅魯與卡塔力說著」準備上!」這兩個人也應該瞭解吧?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細講了。那道蒼白色的光輝此時已漸漸開始微弱,馬上就要消失了。

  這時,多瑪德君突然屈膝——

  「GO——!」

  沒有對多瑪德君多著眼。瑪利亞羅斯只是對著自己、卡塔力與皮巴涅魯大喊一聲。

  多瑪德君的防禦,此肘似乎也到了極點。

  「×××××!何故其方!×××寄××下眾!」

  吊起了眉毛,麟靈夫人一邊頌唱,一邊再度把右手往前伸出。就在此時,皮巴涅魯操起雌劍.莉蕾札砍下。最後的結果,的確讓在場眾人都意外不已。

  在那把專用來格殺魔術士。的短劍揮動下,傷及的範圍並非僅限那道透明障壁……

  而是麟靈夫人的右手,她的指尖——

  就像是一塊幹掉的黏土,崩落了。

  「……××……!」

  此時,雖不是在場中人皆目睹了這件事情的發展,然而事以至此,麟靈夫人也徹底地變了臉色。在她後退的過程中,踢著了地面的右腳腳趾尖也跟著崩壞,然後是左腳。女王向後飛去,拚命地想要逃開眼前的這一切——這樣的景象美則美已,但卻也十分令人哀憐。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可能針對這個麟靈夫人手下留情——瑪利亞羅斯拋出了最後一個爆彈,當然,這個小東西不可能傷得了她。事實上瑪利亞羅斯拋出這個爆彈,也不是為了要攻擊麟靈夫人——

  瑪利亞羅斯瞄準的,是麟靈夫人的去路。

  不,與其說是去路,還不如說是退路。總之,他的目的,就是要妨礙麟靈夫人逃走而已。

  這是在考慮過甫發生的事態後做出的決定,雖然難以相信,但瑪利亞羅斯卻真的是成功了。

  一陣爆炸風聲,直往麟靈夫人的背後而去。麟靈夫人幾步踉蹌後。皮巴涅魯便跟了上來。

  皮巴涅魯——魔術士殺手,雌劍·莉蕾札的所有人——曾經是個殺手的他,如今簡直就是魔術士的天敵。就誅殺魔術士這一點來看,他幾乎是囊括了所有的資質。當然,他並沒有次次都能從魔術當中全身而退的本事,但多瑪德君會補足這一點。相對而言,麟靈夫人先是在莎菲妮亞的首波攻擊下,失去了對她而言是矛也是盾的戰慄樂團。而死靈王土的靈兵,也都被多瑪德君帶頭給突擊制服了。

  如果這個麟靈夫人是已變化完成的」完全體」的話,結果可能就不一樣了。

  但誠如眼前所見,她的身體,已經開始崩解了。

  也就是說,她還是「沒有成功」。

  看著皮巴涅魯飛越而來,這個女子再次張起了一面看不到的障壁。

  在這樣的時刻,她已經不是那個超越時空、氣質高雅妍麗的麟靈夫人了。

  連帶她的那張臉!也像是做壞了的土製人偶一樣,處處都出現了裂痕。此外,她的魔力也像是消褪了——皮巴涅魯趕緊抓緊了時機。抄起了雌劍·莉蕾札,輕而易舉地斬開了那面障壁。

  障壁一旦被斬裂,就代表守護著女王的一切都已被破壞殆盡了。皮巴涅魯絲毫不放過時機,他繼續抄起雄劍.庫雷亞達,刺向障壁的破處。接下來,他會結束眼前的這一切嗎?

  對瑪利亞羅斯而言,他並不在意最後是這樣的結果——反正,這本來就是他要的。他打從心理期待著能夠看到雄劍.庫雷亞達刺進女王的額際,或是斬斷她的呼吸。事實上,事情也應該會就這樣發展下去才對吧……

  只是,就在這最後關頭,麟靈夫人還是展現了她的志氣。

  她舉起未持任何武器或防具的左手,直接擋下了雄劍·庫雷亞達。

  這樣的動作,只是讓麟靈夫人失去了她的左手而已。再加上,皮巴涅魯可不是只有雄劍·庫雷亞達,一旁還有雌劍·莉蕾札在。麟靈夫人的命運已經大致底定了,現在這樣做,只是延長她苟延殘喘的時間而已…….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太小看這個麟靈夫人對抗自然界法則的能力與決心了。對於這一點,她向來都相當堅持,所以也相當難纏。事實上,就在這個時侯,她已經像是一條蛇似地伸長了頸子,狠狠地咬了皮巴涅魯了右手一口。

  藉由這樣出人意表之外的攻擊動作,她也再次獲得了觸媒。

  那就是——血。

  「汝×血×妾×永久××導×汝妾×死×捧××……UyyshyyyyySh……!」

  雖然皮巴涅魯隨即拔出了雌劍·莉蕾札,但已經沒辦法阻止麟靈夫人的頌唱。並不是沒有擊中,雌劍·莉蕾札如今正深陷在麟靈夫人左肩之中,造成的傷害讓她不停地扭動身軀。不僅止於此,皮巴涅魯仍是決定要以雄劍·庫雷亞達,給這個麟靈夫人最後致命的一擊。

  在此時,麟靈夫人卻笑了出來——

  不,雖說看起來像是笑,但就在那一瞬間.這張臉卻是整個崩壞——從內側開始膨脹、歪斜,看起來相當醜陋。不光是臉,她的全身上下……那身以紅色為基調的衣衫,已經在一瞬間破碎四散。很明顯地,她的身體與臉一樣,在此時,「體積」正不斷地急速擴張著。

  「……皮巴涅魯……!」

  這樣的變化,當然首先直接影響的就是皮巴涅魯。不,與其是影響,還不如說,皮巴涅魯本身就是受害人。

  皮巴涅魯被纏上了——那個曾經是麟靈女王的傢伙。現在化為一大塊不固定、醜惡的白色團塊。眼前,兩隻像是人手一樣的觸手從團塊裡伸了出來,逮住了皮巴涅魯的兩腕。(F:啊~~御姐變身觸手怪!)

  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小事啊——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都很清楚,這次的事件,自己其實沒幫上什麼大忙。所以,他們拚命地想要砍斷這兩隻觸手,以為只要把這兩隻觸手砍斷就結束了,皮巴涅魯便自由了。

  然而,那東西……說是人手也好、觸手也好,總之,除了抓住皮巴涅魯的那兩隻外,此時卻又伸出了好幾隻來,除了皮巴涅魯外,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也成了它們的目標。再加上,團塊本身也在逐漸往前行進中,他們除了後退外,還真是別無他法。

  加為,那個團塊膨脹得相當快,現在已經延展到十美迪爾、還是十五美迪爾了,要是被壓到,那一定會被壓得扁扁的,或者是根本就會被那傢伙吞吃進去、被它給吸收掉,然後成為麟靈夫人的一部分——別開玩笑了!

  「逃、逃、逃逃逃逃……逃啊!」

  「那種理所當然的事就不用說了,你這條腐爛的臭魚!」

  此時,瑪利亞羅斯與卡塔力兩人都準備要往右方逃去;然而皮巴涅魯則是在斬斷甩脫那些人手還是觸手什麼的之後,仍站在原地。

  「皮巴涅魯!你也快逃啊……」

  即使是他們拚命地叫喊著,這個前殺手卻仍是一動也不動。沒辦法,瑪利亞羅斯也停下了腳步……就在跑回其身邊之時……啊,對了!瑪利亞羅斯隨即便意會了過來,原來如此……

  對於一條忠實的獵犬而言,沒有主人的命令,他是絕對不會退怯的。

  再說,也沒有一條獵犬,會拋棄它的主人,自顧自地去逃命。

  多瑪德君的那副鎧甲,還是維持那與平時大不相同的形態。

  上頭的焰紋繪飾就像是貨真價實的火焰一般,閃光著光芒。

  那柄琥珀色、劍身呈現波紋形狀的大劍,此時也是震顫著,像是隨時要擊碎對手一般,劍身上頭,還隱隱地散發著光芒。

  「——噢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像是野獸一般,多瑪德君哆嗦著,一股作氣地跳了起來。然後,他把回轉的速度與重量,全都貫注於這把大劍當中。

  他一劍斬向那個原本曾是麟靈夫人的團塊。

  ——斬向正中央。

  然後,便傳來一陣破裂的響聲。

  死刑、碎去、彈開。似乎是有什麼,大量地四散了。

  那是種由紅黑色混雜著白色,裡頭還摻進了些許黃色的物體……那些觸手停止了動作、那個團塊也不再前進。一瞬間,那坨物體猛力地震了震,然後就像是脫力而死一般,不再動彈。

  「……唔。」

  是在多瑪德君慢慢站起身,揮動著那把大劍之時……或者是在那之前?他身上的鎧甲,已然恢復了平時的形狀。

  「呼……好久沒玩這個了,真是有點累了……」

  確實,看著眼前的多瑪德君,便能理解到他應該是累了,而且不是有點累,而是很累……不只氣息紊亂,連眼耳口鼻也都透出了鮮血,感覺像是身負重傷務一般。看著多瑪德君還站在那裡,瑪利亞羅斯不禁忖度著:他是不是真的站得住?應該是勉強硬撐的吧?就在這個時候,多瑪德君轉過頭,還著一臉討入厭的笑容嘻嘻嘻地笑了起來。這人真的把自己當成無敵鐵金鋼啊?

  「怎麼了?你是被竹搶打到的鴿子(註:日本俗語,指驚慌失措)喔?」

  「竹槍……?」

  「你連竹槍都不知道啊?不過我也沒看過實物啦,好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吧?總之是用豆子代替子彈這樣……」

  「唔……不對吧!那種事隨便怎麼樣都無所謂啦!」

  「我沒事啦,這一點小傷而已。」

  沒有等到瑪利亞羅斯開口問,多瑪德君便搶先答道,還扯過大衣抹臉,不過在這之前。他這件外套已經先被拿去擦劍了。他的那把大劍,可是沾上了一堆血啊脂肪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早就將那件大衣污損得差不多了,不論怎麼看.都不像是適合拿來擦臉的樣子……瑪利亞羅斯只得從背袋裡拿出乾淨的布來,然而在那之前,他卻看到了一樣相當討人厭的東西。

  ——是他想太多了吧?他很想這樣告訴自己。不過,瑪利亞羅斯的理性向來都有如鋼鐵一般堅韌。在這種狀況下他也不可能讓自己打馬虎眼。

  沒辦法了。瑪利亞羅斯只得不情不願地伸出手,指著那坨正在多瑪德肢邊冒泡、蠕動著的東西——

  「那是……」

  「唔?」

  多瑪德君看向那坨物品後皺了皺臉,露出了一臉厭煩的表情。然後,他走向前去.踏住了那團東西。

  然而,並不是只有那一小部分的東西在蠕動。事實上,方才似乎已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的麟靈夫人,她那遺骸全體此時全都有如痙攣一般的細微地震動著。

  「還在想是不是老子想太多了……這下子是真的糟糕了吧?」

  這一回,瑪利亞羅斯也只得點頭同意這個半魚人的說法。

  「怎、怎麼辦?」

  「啊——……」

  焦躁地抓了抓腦袋,多瑪德君胡亂地把大劍收回鞘裡。

  「隨便啦,我們先逃吧!」

  「不會吧?但是——」

  瑪利亞羅斯差點都要說出口了——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才千辛萬苦地跑到這裡來?

  然而,他的理性在此時已經從鋼軟化為鐵……他告訴自己,在這個時刻,他應該要支持多瑪德君的決定。他的本能也告訴他,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但是,慾望卻從後頭拉住了他……可惜,就在多瑪德君奔離的那一瞬間,從麟靈夫人的遺骸中又伸出了無數的觸手或人手之類的……面對這種景況,瑪利亞羅斯也只能後退而已。

  但,這不是代表他們就此永遠放棄,只不過是暫時的轉進而已。

  不這樣想,他根本沒辦法死心。

  瑪利亞羅斯什麼都沒拿到——應該會有些收穫才是啊!比如說,那把能夠燒盡敵人的穿刺劍「劫火」,那可是價值三億達拉的寶藏呀!

  只是,在這個墓穴當中……在這個被造成劇場、音樂廳般的建築物當中,舉目所及之處,他看不到任何陪葬品。對,舉目所及之處,那他看不到的地方呢?

  這個墓室這麼大,裡面還有幾扇看起來像是門的東西……要不要去看看那裡?進去那邊的房間,自己去看看,這樣比較好吧?他們就是為了那些東西,才會到這裡來的啊!

  真要說起來,對瑪利亞羅斯而言,他對姆薩德啊、戰慄樂團啊、甚至是麟靈夫人什麼的,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有興趣的東西。說到底,就是魔導王留下來的遺產啊!

  然而,對現在的瑪利亞羅斯而言,遺產什麼的。都已經無所謂了。藏寶庫裡有沒有陷阱?有沒有奇怪的機關?要不要探一探……要不要去找財寶,這些事他都不想管了。現在的他.滿腦子都是要怎麼樣讓他的腿開始動、怎麼樣逃離這裡。

  這是墮落——

  最低級的墮落。

  可惡到了極點……混蛋!他真的要那樣做嗎?不。該說也只能那樣做了,現在他能做的,就只有——趕快跑而已。但這談何容易?剛才,莎菲妮亞的強力魔術雖然對麟靈夫人沒用——已經把眼前這以特殊材質所構成的地面掀翻一大塊,但即便如此,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拼了小命逃跑。

  那傢伙追上來了,而且,還在變大……那種漫無止境的膨脹,簡直是已經到了愚蠢的程度。這也使得瑪利亞羅斯等人只能拚命地向前跑,拚命地逃……待得他們終於逃到了墓室的入口,由莉卡正攙扶看莎菲妮亞,站在那裡等著他們。

  「皮巴!莎菲妮亞就交給你了!」

  如果是平時的話,多瑪德君會選擇自己去抱莎菲妮亞的,但那對現在的他來說,太過勉強了。莎菲妮亞可能會覺得有些可惜,但眼前的這個狀況,不用多講什麼她也能夠明白。所以,只是乖乖地讓皮巴涅魯抱起自己。

  「好!快……!」

  而且是非跑不可。

  眼前還是那段長長的階梯。瑪利亞羅斯本來還心存僥倖,想說說不定跑到樓梯這邊來就沒事了,那個噁心的東西……軟趴趴、莫名奇妙……怎麼看都跟麟靈夫人扯不上關係的那坨物體,說不定會在這裡就停止膨脹、不現前進吧?

  事實上。在奔出那個墓室時,瑪利亞羅斯還隱隱抱著這兩個顯然是不切實際的期待——結果當然是被擺了兩道。

  算了,反正他也已經被擺成習慣了……不對,什麼算了!這種事哪有什麼算了不算了的,怎麼可以習慣啊!瑪利亞羅斯很清楚,他現在只是在胡思亂想而已。他真正能做的,也就只有快點跑,跑到都快缺氧了。

  不過,瑪利亞羅斯畢竟是輕裝,所以相對之下還顯得游刃有餘;皮巴涅魯雖然抱著莎菲妮亞,但也還算能應付眼前的狀況,在樓梯上飛快地前進。

  但多瑪德君的身上有傷,看起來像是跑得十分辛苦;由莉卡的體格嬌小,所以速度也慢了一些些;卡塔力雖然行有餘力,但仍是拿出了男子漢的勇氣與毅力,替由莉卡斷後,只是他的神經實在是繃得太緊,看起來也相當辛苦。

  算了,卡塔力的心情……也不是很難理解就是了。

  階梯一共有一百層——瑪利亞羅斯人在七十層左右,皮巴涅魯則是走在他前頭十層以前,卡塔力殿後,目前人在十五層不到,所以這段階梯剛好把他們分成兩個群組。麟靈夫人的遺骸,此時則約在七八層的位置,正一路席捲而來。要是卡塔力腳下一個不小心,馬上就會被逮到了!

  所以,卡塔力也只得拿出半魚人的樣子,拚命地拍動著自己的鰓。讓自己不要真的跌下去。

  跌倒的是——由莉卡!

  「啊——!」

  「嗚啊!」

  為了不要踩到跌倒在階梯上的由莉卡,卡塔力拚命地往上跳,動作也亂了。此時的由莉卡也只得縮了縮,雖然她馬上就撐起了身體,但很顯然,由莉卡的腳已經扭傷了。卡塔力自然不可能丟下她,自己逃命。雖然由莉卡也正拚命地想爬上階梯,但眼看麟靈夫人的遺骸馬上就要追上來、吞噬掉她了——

  卡塔力隨即回過頭,沒有絲毫遲疑,多瑪德君及瑪利亞羅斯也轉身準備奔下階梯……至於待在皮巴涅魯懷裡的莎菲妮亞。此時則正進人了特殊的精神集中狀態,物我兩忘。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是在拼盡僅存的魔力,詠唱這一段咒文:

  「寒磁罪母剎ReuLa外NauRa矛Judas怨冰結酷寒冷獄」

  元素魔法一她從LEP當中喚出水之精靈Hyd與時間精靈Xeo,並藉助其能力……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停止這傢伙的生命活動、把這傢伙給宰掉。就算是運氣不好,也能夠暫時奪走她的運動能力——這就是縛冰獄。

  不過,瑪利亞羅斯看過莎菲妮亞好幾次實行這個魔術.這次的這個,相對地顯得十分無力。階梯約有十美迪爾寬.但那個東西卻能擴張到佔據整個階梯的程度。就縛冰獄的目標來說,顯然是大了許多。再說,莎菲妮亞現在也不適合使用。魔術。因為在實行完這個魔術以後,莎菲妮亞便身子一軟,在皮巴涅魯的懷抱裡暈倒了。

  即便如此,遺骸一部分表面仍是浮現了一層霜,動作也像是趨緩遲鈍了許多。就在這時,卡塔力一把抱起了由莉卡,然後咬著由莉卡的那根極限九手棍……如果單是以這幅魚咬棍圖來說,其實還蠻有趣的。

  瑪利亞羅斯以左手從趕上來的卡塔力那兒接過那根極限九手棍,然後為區兩個人斷後。

  遺骸追上來了。

  抬頭往上看,已經走到上頭去的皮巴涅魯……那雙砂色的眼中,此時正難得地浮現起了少見的情感流露。

  「快顛!剛快上來!」

  皮巴涅魯拚命地喊著。

  不過說真的,這種事不講大家也知道……

  「——我知道啦……!」

  往前再踏一步,還有十階。九、八、七、卡塔力呢?在旁邊,不,在前面一點點……多瑪德君一口氣上了三階,終於走到了最上層,同時轉過頭來;然而,眼前的瑪利亞羅斯,卻是連轉頭看看的時間都沒有。五階、四隊,他的腳踝似乎是被什麼纏住了……喂喂,不會吧?麟靈夫人的遺骸,居然到這裡還能加速啊!?

  這下糟糕了。

  在這樣的緊急狀態下,瑪利亞羅斯反而能夠冷靜下來——他使出了一記標準的居合,斬下了那只趕過他身邊、已經纏住抱著由莉卡的卡塔力之觸手。然而另一方面,瑪利亞羅斯自己卻不光是腳……就連腰部與胸口都被纏住了——

  也就是說,瑪利亞羅斯就快要被吞噬了。

  那傢伙……其實很溫暖、很柔軟,但也相當沉重。看起來,是逃不了了。麻醉嗅覺的藥應該是失效了,因為他聞到了一股像是腐爛水果一般的、甜甜的、令人心情沉悶的氣味。

  然後,是不絕於耳的叫喊聲——

  不、那應該不能說是聲音……但瑪利亞羅斯卻聽得很清楚。

  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

  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活著。

  「……我……」

  我想活下去。

  如果被這東西整個地纏覆住,那麼他就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了。如果被這傢伙侵入口腔,那麼他就連呼吸也沒辦法了。他很快就會失去意識,什麼也感覺不到——對瑪利亞羅斯而言,他可沒有要乖乖地束手就擒的打算。

  可是不得已。

  沒有其他辦法了。

  掙扎、焦急都沒有用。

  只能靠自已。

  只能靠他自己,一個人。

  他只能靠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把他從那裡拉離,讓他重新回到光線之下。在那一瞬間,他只感覺到一股頭暈腦脹。

  而後,他便大口大口地吐了起來。

  不停地喘息、咳嗽著,肺超痛的……他嗆到的時侯,有人伸出手。替他拍背。

  慢慢舒服一點了。

  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階梯之上了。

  「……我、我還以為會死……」

  「真是的。」

  最後,似乎仍是多瑪德君拉了他一把。他的身上到處都沾滿了那些遺骸,臉上也全都是血。扯了扯唇,他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不過還是看得出來,他已經全身無力了。

  「那是真的很危險喔,連我都覺得這下子完蛋了。」

  「對、對不起,都是我跌倒了……」

  由莉卡把手放到瑪利亞羅斯的背上,不是醫術式,而是□流古式戰鬥術的內氣功——這項技術,一般用來替人調整身體的機能狀況——看起來由莉卡剛剛做的就是這個。

  「我那時慌了,想說一次踩兩階上來好了……但是一次踩一階,似乎就是我的極限……」

  說著說著,由莉卡馬上便開始反省自己剛才的魯莽。

  「是啊,一次兩階,這可是非常高段的技巧哪.不要以為這個很簡單喔!像老子這樣的專家,一次四階是有可能的。但是像由莉卡這樣的新手,還是一階一階慢慢走吧!」

  雖說卡塔力平時總是把由莉卡當作姐姐一般尊敬,但在這個時侯,他卻儼然以前輩的身份自居。雖然這些話怎麼聽都像是半魚人的笨蛋發言,但卡塔力其實是很認真的。事實上,瑪利亞羅斯也是這樣覺得的,只是他什麼都沒說而已。

  眼下,似乎每個人都被整得很淒慘——莎菲妮亞還倒在皮巴涅魯懷裡,看起來並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多瑪德君全身都是血,一邊還喘個不停,由莉卡的腳扭到了,瑪利亞羅斯則是剛剛才差點丟掉一條小命。幸好有由莉卡在,憑她的醫術式或者是內氣功,傷口什麼的倒是無關緊要。不過魔力不一樣,不管是醫術式或是內氣功,都沒辦法對魔力起什麼效用。莎菲妮亞應該會保持這樣的狀態好一陣子。然而,一想到自己得要這樣兩手空空地回到陸地上,瑪利亞羅斯便憂鬱了起來——陸地上是嗎?

  瑪利亞羅斯趕緊轉過頭去。

  階梯,不見了。

  補埋起來了。

  一種灰灰的、看起來並不柔軟、而且凹凸不平的物體,已經完全地塞住了階梯。

  發生什麼事了?該不會是麟靈夫人的遺骸凝固了吧……?瑪利亞羅斯露出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在輕聲向使用內氣功為他治療的由莉卡道謝以後,他戰戰兢兢地拿起了偽劫火,用劍尖去戳戳看。

  好硬,他果然沒看錯,硬得跟石頭一樣。

  全身都沒力氣了……

  瑪利亞羅斯瞬間便虛脫了,整個人趴在那裡。

  「……哈哈……哈哈哈哈……」

  從他口中只能發出空虛的笑聲……怎麼說呢,其實他是想哭的。後頭人敲了敲他的肩膀,瑪利亞羅斯回過頭,原來是卡塔力。這時的卡塔力,臉上不再是剛才的托大,那張魚臉可是難得地一本正經——

  「這是老子的推測啦……麟靈夫人最後還是沒能長生不死。所以,她才會以這個作為最後的手段,用來封印這個墓室。如此一來,她的死就會變成一個傳說,而這個地方也會變成她的墓室,永遠地留存下來。如此一來,女王的夢想……長生不死,永遠不滅,便能夠以這樣的型態……」

  「閉嘴!」

  「嗚!」

  瑪利亞羅斯的脾氣整個發作起來。他用他的護腕敲擊著卡塔力的小腿,而且一次還不夠,他可是一連敲了好幾下。

  「吵死了!你那什麼臉啊!一臉了不起的樣子……什麼嘛,什麼長生不死!臭魚!」

  「痛、痛啊啊!會痛啦!你在幹嘛啊!」

  「不幹嘛!你賠我劫火啦!賠我三億達拉!你要負責!」

  「那又不是老子的錯!老子負什麼責啊!」

  「不然是誰的責任啊!就是你!就是你這個半魚人啦!」

  「你在講什麼啊!」

  「都是你那張臉啦!」

  「喂餵你再說說看!你把人家的臉當作是什麼啊!你說話要有點分寸啊!只要是人都有極限的好不好!差勁!你太過分啦!」

  「你要是喜歡自己那麼蠢、那麼自戀,那也可以啊,你就準備打光棍一輩子吧!笨蛋!」

  「誰要那樣啊!邪很寂寞的好不好……」

  「對啊……」

  兩手往一旁的地板一撐,好累……瑪利亞羅斯心想。不過.麟靈女王應該也很累吧——

  可悲的女王。只能在自己一手造出的戰慄樂團,以及自己那些粗製濫造的複製品包圍下……不死地……卻也稱不上是活著地……聽著無

  聊的樂曲,度過這漫漫長日。

  多瑪德君說過,長生不老,然後呢?

  她一定常常會感覺到厭煩、疲倦吧……藉由皮巴涅魯的血,她使出了那樣淒慘、醜惡的最終魔術來毀掉自己……這應該就是她要的吧……

  他不知道真相究竟如何,但他也不想知道。

  歎了一口氣,瑪利亞羅斯抬起頭。多瑪德君則是看向階梯,那雙黃玉色的眼安安靜靜的。但在他的眼眸深處,則似藏了許多秘密。

  多瑪德君低低地或許是對著那位末期的魔導王、那位最後仍無法實現夢想的魔導王——開口訴說:

  「Nite.」

  在上古高位語中,那是「晚安」的意思。

  《薔薇的瑪利亞I.墜人永眠的追夢女王》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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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以前,我曾經抱著吉他,在夜晚的街道上唱歌。

  一路上,我會碰到許多人,也會與他們分開,或許不再有相見之期。

  有時想起來,也會以keyborad代替吉他。

  我的第一篇小說,就是這本《薔薇的瑪利亞》之原型。

  字了這個故事以後,我又寫了《純潔的Blue Spring》,並獲得第七屆角川學園小說大賞特別賞。中間大約經過三看,然後,我沉默了一年——

  花了四年.我回到了原點。

  所以我前進了嗎?停止了嗎?或者是後退了?

  我不知道,而且也沒有興趣,我只是想在力氣耗盡以前,拚命地往前走。

  總是支持我的同伴、家人、好友,還有我的貓——我愛你們。

  我也要謝謝我的朋友們,謝謝你們籍看網絡,讓我看到了我所不知道的世界。謝謝,我總有天會請客聽。

  那些與我分離、或者是不再有機會相見的人們,我不會忘記你們!我不會記憶。

  那一天,我們在那雄壯的歌聲中約好了,要一輩子歌唱……只是很對不起,我還是沒辦法像你那樣的歌唱。

  很謝謝給了我機會的各位,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BUNBUN.謝謝你的插畫,真的很棒!

  責任編輯,辛苦你了。

  也謝謝所有參與製作這本書的人。

  謝謝各位讀者,如果這本書能夠讓你們樂在其中,這便是我的榮幸。

  十文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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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說

  我那些萬中選一夥伴們的故事~《薔薇的瑪利亞》

  sneaker文庫編輯部

  各位覺得《薔薇的瑪利亞》

  .本書為第七屆角川學園小說大賞「特別賞」得主——十文字青(當時的筆名是十神口)的出道作品。角川學園小說大賞的「特別賞」有其「特別」的涵義:這個獎一般會頒給有才能的作者,暨深具潛力及爆發性的作品。至第七屆為止的大賞當中,除了文字青外,只有瀧本口彥的《消極的快樂、電鋸的邊緣》拿到過這個獎。從瀧本後來的活躍,我們不難瞭解這個獎的特殊性。

  本書作者十文字青,是以另一部作品《純潔的Blue Spring》獲得這個獎項。那是一個以現代為背景,描寫一群無法令人心生憎惡的不良少年,快樂地活躍於世間的作品,希望各位有機會也可以閱讀一下。在這部得獎作品後,他便開始準備撰寫本書《薔薇的瑪利亞》。

  事實上,十文牢在得獎前,就已經在構思這部作品了,之後經過改定,才成為他的出道作品。這當中花了很多時間,也有很多理由。簡單地說,這裡頭的世界相當龐大、複雜,設定也相當巨大繁瑣。從哪裡開始要怎麼做,故事要怎麼寫……花了很多時間,最後才有一個定案出來。所以各位在閱讀這部作品時,應該可以感覺得到這個架空世界的壯大、作者所耗下的時間與精力,還有故事後頭的諸多隱藏設定才是。

  這一次的故事,是以「永遠大陸路那斯『阿法」的一角——沙藍德無政府王國之首都艾爾句為背景。如同這個國家的國名——「無政府」,在這個艾爾甸裡,沒有法律,只有完全的自由而已。這是個滿是慾望與夢想的都市,作者所描寫的,並非只是單純以劍與魔法、奪寶與戰鬥所構成的幻想世界。他所描寫的是夥伴、背叛、孤獨、糾葛、戀愛……這些很「人類」的點點滴滴。在這個故事當中,作者建構出了一個很適合讓英雄、美麗的公主、魔法師來改變這個世界的舞台,但整體而言,是很學園祭的感覺。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被建構得有如《魔戒》一般的厚實,但活躍於其中的,則是一個業餘搖滾樂團。從作者獲得學園小說大獎以來,這種錯位感,便成為了十文字青的註冊商標。

  去翻弄玩賞著這不可思議的每一天吧!去贊同、或是去反駁瑪利亞羅斯等人的喜怒哀樂……想要怎麼做都可以,請好好地享受這部小說吧!

  順道一提,本故事的系列作品也正在《the Sneaker》雜誌連載當中。因為過去被背叛,所以無法相信夥伴的瑪利亞,是怎麼會改變想法,認為「有夥伴也很好」呢?如果能夠一起閱讀的話,想必能夠更加貼近這個故事。請一定要試試看。

  瑪利亞,與ZOO的夥伴們,他們的故事,才正要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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